“……”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明珠懊恼地闷哼了一声,她不是第一次当姑娘,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哪儿用得着他提醒!七娘子浑身上下全都羞得粉红一片,不敢抬眼也不敢说话,只能将脑袋死死埋在他的颈窝里。

48|2.15|

明珠不是第一次遇着这种事,不至于多么手足无措。太学馆中的备用一应俱全,只需悄无声息地找嬷嬷们要点物事,自己再拾掇拾掇换身衣裳,全然不会惊动任何人的。然而一切到了七王这里,全都变了样。

他抱着她疾行如风,面上的神色说不出的焦急,仿佛她不是天葵,而是害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路上穿行过一处石亭,恰有另几名博士在对弈观望,撞见两人,均是大惊失色的模样。

明珠这时候,真是一头闷死在他怀里的心都有了。

自己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大越民风再开化,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娘子总是不成话的。更何况,他还一副这样火急火燎的焦躁模样,换做谁见了不多想?她感到无奈,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闷声闷气道:“博士快将我放下来,这个样子,让人撞见成什么话呢?多不合适。”

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我说合适,谁敢说不合适?”

七娘子语塞。这人还真是……比一年多前更加倨傲狂妄不可一世。

细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彼时他才从边关回朝,在朝廷里没有党羽也没有根基,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大权在握春风得意,是几位皇子中唯一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亲王,党羽根植无数,编辑大越各处。

他的确很有目空一切的资本。

几个博士见七王疾行而来,怀中还抱着一个身着褒衣博带的女太学生,面色皆是古怪。然而探究不敢,过问更是不敢,以肃王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地位,谁敢轻易得罪?于是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起身揖手见礼,毕恭毕敬道:“七王殿下。”

萧衍眉目间忧色遍布,脸色却阴沉一片,经过石亭时微微侧目颔首,便算是应了几人的礼。脚下步子不停,大步流星地往别院去了。

别院垂花门外立着数名仆妇,见了两人赶忙纳福见礼,七王面无表情地跨过去,撂下一句话来,“娘子身子不便,进屋来伺候。”

七王身边伺候的人没有不乖觉伶俐的,几个丫鬟闻言一滞,抬起头,视线悄然在那张如花似玉的娇颜上打量一遭,又瞥见那雪白博带下摆的朱花暗红,当即心领神会。应声是,几个去取物事,几个去熬姜枣红糖甜水,另有一个提步跟了上去。

明珠羞得要死,恨不能挖个地洞将自己囫囵埋进去。她又好气又好笑,气他这样大张旗鼓不顾她颜面,笑他何等英豪,在疆场朝廷都叱咤风云的铁血人物,竟然为着这么件女人家的事操心紧张。

心头倒是甜滋滋的。或许是真的喜欢才会这样上心吧,华珠没有说错,他待她什么都好,关心她照顾她,尤其在见识过六王的粗莽鄙俗之后,她更觉得七王简直就是天上的明月光。

一面思忖着,萧衍已经抱她进了屋,穿过外屋直直进了内室,放在了里间的如意床上。

明珠娇弱的身子陷进柔软的锦被,心口蓦地一阵发紧。这是他的寝居,床榻也是他的,被褥上甚至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清香,淡雅怡人,又熏得她脑子发蒙。

实在太难为情了,她竟然睡在他的床上。

七娘子脸颊红得更厉害了,萧衍坐上床沿,垂眸看,见小娇娇脸愈发红身子愈发滚烫,以为她是更不舒服了,是以蹙眉低声道,“疼么?”

明珠不好回答,只是微蜷着身子点了点头。

那眉清目秀的丫鬟已经取来了干净衣裳,上前几步准备替娘子更衣,一抬眸,却见七王殿下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登时有些窘迫。抱着衣裳干站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殿下,容奴婢替娘子换身干净衣裳吧,这样,娘子怕是不舒服。”

萧衍扫了眼那婢子手上的衣物,这才起身退到了外间。

那丫鬟随之上前,轻手轻脚地将踏上娇软的美人扶起来,动手替她解前襟的衣带。明珠下腹的疼痛不曾消退,只好专注地看着那丫鬟的脸分散注意力,却见这女孩儿生得很是清丽,一双巧手纤细白皙,不由多看了几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奴婢名叫曲觞。”那漂亮丫鬟恭敬应声,回身拿巾栉沾了水,仔仔细细地替她揩拭身子。

明珠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衣衫不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说话掩饰窘迫,扯出个笑道:“曲水流觞,你这名字倒是格外雅致。”

曲觞一笑,“回娘子的话,奴婢本名是凌月娥,后来在青楼里卖艺,这曲觞二字是那时起的,后来大家都说比原本的名字好听,所以也就一直这么喊了。”

青楼女子?七娘子面上露出几分讶色。难怪这女孩儿生得如此貌美,素手纤纤,看上去颇有几分风情。不过……萧衍府上的丫鬟里,怎么会有青楼女子呢?

没由来的,明珠有些不好高兴,却又不好表露,只好试探道,“你是被七王殿下从青楼里买回来的?”

曲觞摇头,拿过干净衣物替她穿戴,答道:“并不是。奴婢是被荣王殿下买入府的,前年荣王殿下将奴婢同另几个姬妾一道,全都送给了七殿下,所以奴婢才会跟在七王殿下身边伺候。”

荣王?又是那个粗莽的好色之徒。一听这个名儿明珠就没好感,她瘪嘴,忽然有些同情这个美人儿了。一面配合着她穿衣一面又想起了什么,不由朝外探首一眼,压着声儿道,“曲觞,你跟在七殿下身边也有段日子了,他府上,可当真没有侍妾?”

“没有。”曲觞答得毫不犹豫,抿唇笑道,“殿下是十分高洁的。平日不近女色,连贴身伺候的差事都从不让奴婢们做呢。”

明珠听了嘴角一抽。高洁?不近女色?那怎么在她跟前每回都像换了个人似的,简直是只色中饿鬼。

她心中一阵腹诽,再抬头时曲觞已经替她料理好了一切,那美人笑眯眯地望着他,细心叮嘱道:“娘子是初潮,许多忌讳或许不了解。女人这时候身子最虚,务必忌生冷,多休息,不可操劳。”

这些事宜七娘子自然心知肚明,却还是很感激她的好意,不由更加喜欢这个曲觞,只笑道,“我记住了,谢谢你。”

曲觞蓦地脸一红,忙忙垂眸,“都是奴婢的本分,娘子万万说不得谢。”言罢一福身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未几珠帘一撩,七王从外间走了进来。他是极高大的身量,迫近时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似是能拿捏人呼吸一般。明珠愣愣看着他走近,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木呆呆地望着他沉沉的黑眸。

萧衍坐了下来,微抬手,大掌十分熟稔地替她捋了捋滑落耳际的碎发,粗粝的指腹触及柔滑如玉的肌理,带起她微微的轻颤。他的视线扫过她汗湿的额头,微微蹙眉,“婢子们熬汤去了,服下后便能好些。”

他是极硬朗凌厉的人物,露出这样心疼的眼神,直令七姑娘的心口都发紧。她不自觉地勾了勾唇,白皙微红的小脸陷在月牙色的锦被里,看上去娇脆而柔艳,细声细气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好多了。”

朱红的唇瓣开开合合,每道声气都甜软动人,他眸色一身,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明珠没料到他会忽然有这个举动,一双眼儿顿时瞪得极大,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见她怔忡回不过神,薄唇微张将她柔嫩的唇瓣含住,吮吸舔舐,最后诱哄着她张开小嘴,舌尖探进去挑逗纠缠。

着实令人难忘的味道,蜜一样。她在他唇舌下的模样这样娇弱妩媚,每一声轻喘娇呼都有致命的诱惑,教他食髓知味。她的水雾莹莹的眸子逐渐迷离了,被他压在床上吻得娇喘微微,他的攻势却没有半分减退的征兆,逐渐加深这个吻,似乎连她的呼吸都要一并吞噬干净。

“嗯……”她双颊潮红,发出小猫一般的吟哦。

他离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沉沉喘息,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耳后娇柔的肌理,轻易就能引起她敏感的颤栗。

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印在魂魄里。明珠的心跳已经混乱到了极致,他的气息充盈在她的鼻息间,将她包裹得严丝密缝,他在看她,那种目光是热烈的,几乎令她全身都滚烫。

战战兢兢中,男人的唇在下移,贴近她散发着阵阵幽香的脖颈,丝丝少女独特的清新从领口下蔓延而出。他贴上去,用力地吮吻她娇嫩的颈窝。

“殿下……”她慌到了极点,两只柔嫩的小手不自觉地捉紧他身上的衣袍。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惶遽,萧衍低低笑了起来,嗓音带着几分浑浊的低哑:“宝宝,你是我的。”

她羞窘不已,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清细的女声却从外头传了进来,恭谨道:“殿下,姜枣汤熬好了。”

七王抬起头淡淡说了个进来,接着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明珠一张俏脸都快起火了,抬眼一望,只见一个瘦高条子的婢子款款入内,手中捧托案,上盛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枣红糖汤。

萧衍神色倒是十分淡漠如常,浑然没事儿人似的,将那青瓷碗接过来便将那丫鬟挥退了。他是金尊玉贵的人物,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优雅,垂眸,修长如玉的五指搅动着汤汁,蒸腾的热气将那张面孔衬托得犹如画境一般。

明珠看得有些入神,只他的手真是漂亮,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然而又是十分有力的,握剑提笔都不会突兀。她视线微抬,又去端详他浓密的长睫,不由有些惊诧,一个大男人,竟然有比女人还美的眼睛。

离奇的是他没有抬眼,却偏偏知道她在偷看,不由勾唇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七娘子傻了眼,有种被人捉赃现行的窘迫,慌慌别过头挤出个干笑,“没有看啊……”说着身下一阵异样,她暗道一声糟糕,赤着双颊艰难道:“殿下,我躺在这儿,把你的床弄脏了怎么办?”

他吹了吹匙里的药汁送到了她唇边,“张嘴。”

明珠眨了眨眼,小嘴微张,将汤匙里的汤汁抿了进去。

她乖巧的模样十分可爱,他眼底柔和了几分,又舀起一勺喂了过去,“这几日哪儿都不许去,躺在这儿,课业全由我替你补。”

“……”她惊呆了,娇软的嗓音有些变调:“躺在这儿?我每日都要回府呢!”

“我已经派人跟你父亲知会过了,”萧衍挑了挑眉,语调莫名,“将你交由我照顾,承远侯放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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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听后大惊失色,撑身坐起来道,“殿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拿来玩笑!”赵氏是何等显赫的世家,规矩礼数都森严到极致,她是嫡女,夜宿不归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说父亲允诺,这怎么可能?

七王清冷的眉目很是平和,不答话,继续舀起一勺姜枣汤喂过去,她诧异地瞪着他,拗不过他如此强势,只好乖乖张开小嘴抿着往下咽,心头却隐隐有些慌张。他面上没有半分戏谑,显然不是在说笑。

这实在太怪诞了,父亲竟然会同意把她交给他照顾?着实匪夷所思。

蓦地,一个猜测从脑海深处升了起来,七娘子悚然一惊,小手捉紧他的袖袍道:“殿下,你、你难道……”她俏生生的脸儿瞬间憋得通红,似乎颇有几分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法儿将后头的话说完全。

这副羞怯动人的模样令他心底一柔,霎时间牵动情肠百转,一面又觉得好笑,撂下汤匙伸出右手,如玉的指尖在那滑腻娇嫩的分颊上拂过,轻柔如羽毛一般,嗓音低沉微哑,“小东西想到哪儿去了?”他薄唇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太学生宿于太学馆,这有什么古怪的?我只说你与华珠落下的课业太多,须好好习补,有什么不妥?”

“……”明珠一滞,绯红的双颊抹了胭脂般娇艳,小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古怪,似乎羞涩又似乎尴尬,一双大眼睛氤氲着水汽,木呆呆地瞪着他。

萧衍幽深的眼底浮起几丝笑意,低头,高挺的鼻尖亲昵地拂过她圆润挺翘的鼻头,嗓音低柔得有些暧昧,“告诉我,你以为我说什么了?”

明珠真是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她起初以为、以为他去赵府提了亲……就说怎么会如此怪诞,父亲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平白将她交于他照顾。这个男人平日里是清心寡欲的冷漠样子,面对她却像个色中饿狼,若是被父亲知道,只怕杀了他的心都有吧!

她赤红着小脸不做声,只是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眸子里羞窘交织。他不依不挠,咬了一口她的脸颊继续低哑追问,“以为我说什么了?嗯?”

他的床榻,锦被上也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冷淡雅,十分的清新好闻。七娘子整个人都要着火了,拉过被子将小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摇摇头,嗓音软糯低柔:“不告诉你。”

七王挑眉,浅吻一路从脸颊蔓延至雪白微红的耳朵,唇微张,咬住那珠润可爱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她的脸颊,“是不是以为我去提亲了?”

“……”被一语道破心事,明珠心头的滋味无以言表,她很窘迫,侧过头躲闪他不依不挠的亲吻,硬着头皮道:“才没有!”说着,眼风儿扫过他手里的姜枣汤,赶忙道:“殿下,那个还没喝完,你先喂我喝完吧!”

这话显然受用,萧衍品尝她肌理的动作顿住了。见状,七姑娘心头一喜,然而还没等她松下一口气,便见他脖子一仰,竟然将给她喝的姜枣汤喝进了嘴里。

“你……”她诧异地瞪大眼。

下一瞬,他的唇再度落了下来,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唇和贝齿,探进去,温热微甜的水流顺着他的唇舌淌出,强硬不容拒绝地送入了她的小嘴里。她被迫吞咽着,然后软嫩的小舌被他牢牢缠住,重重地吸吮舔吻。

她的眼神起先是震惊的,后来逐渐逐渐变得朦胧而迷离,他灼灼盯着她,不肯漏过她每一丝的神态表情。然后愈发凶狠地吻她,接近蛮横地占据她的唇舌,她每一声甜腻的娇喘低吟。

良久,七王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明珠的呼吸还是混乱的,脑子里晕沉得像被灌了一壶浆糊般。他埋首在她的颈项处,炽热压抑的低喘灼痛她的肌理,修长有力的双臂抱紧她,力道很重,像要硬生生把她嵌进身体里一般。

七姑娘被箍得有点痛,缩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声调甜糯轻柔,“殿下,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这种木呆呆的语气引得萧衍想笑,他低低笑起来,高挺的鼻梁就陷在她柔软的颈窝,丝丝温热的气息带起一阵阵酥.痒。她往边儿上躲了躲,缩在床榻上皱眉看他,十分不解,未几蹙眉,像是生气了,“殿下笑话我?”

他如画的眉眼近在咫尺,柔和含笑,像是能感染人。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往上弯,他眸子扫过几乎移不开眼,低头欺近,吻了吻她的嘴角,“说了太学馆中要叫博士。”

这话换来明珠鄙夷地皱眉。亏他还好意思说?博士会把学生压在床上么?还是这样亲昵暧昧的姿势,脸皮真够厚呢。

七王平日里腥风血雨威震朝野,在她面前却是极尽温柔之能事。她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他对她是什么心意,这样的须臾离不得,必是极其痴迷喜爱的吧!忖度着,心头不免有些小得意,毕竟,这样一个能让整个大越都风云变色的男人,是她的裙下之臣。

如是思索,她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嗤笑道:“殿下哪儿有半□□为师尊的样子?今后学堂上见了,只怕再难教学生顶礼膜拜。”

他听得挑眉,支起身子定定注视她,目光幽幽,恨不得把她一口吃进去一般,沉默不语。

她最怕他的这种眼神,充满了难言的威胁与侵略性,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让他为所欲为。两相对视不足片刻,她败下阵来,讪讪挤出个笑容,娇弱的,柔媚的,还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学生知错了……博士别往心里去。”

萧衍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低头,漆黑的双眸中暗流涌动,夹杂着极其浓烈的情.欲之色,嗓音沙哑:“小东西,迟早吃了你。”

明珠被他眼底流转的暗光唬了一跳,话音出口甚至很结巴:“殿、殿下说过,成婚之前不会碰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以食言!”

他在她身旁侧躺下来,修长的指绕起她一绺黑发,唇角勾起一丝轻笑,“宝宝,我便是明日就去你府上提亲,侯爷也会允诺,你信不信?”

“……”明珠皱了皱眉,没有作声。

七王这番话,无疑是狂妄自负到了极致,然而她却丝毫不能反驳。如今的大越,他能与太子平分秋色,的确很有狂妄的资本,凭他如今的权势,像要拉拢她的父亲,着实是再容易不过。

萧衍需要赵氏的支持,赵氏也需要一个亲王的荫蔽,她父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若是萧衍此时有意结亲,她父亲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毕竟杨家已经与太子站在了一边,赵氏选择如今的七王,是最明智之举。

明珠心头涌起淡淡的伤感。

世家的女儿永远都身不由己,姻亲只是工具,只是巩固家族地位或两家关系的手段,兰珠两世的姻缘,就是最好的佐证。她是家中最受宠的嫡女,可父亲对待她婚事的态度,不会和长姊有任何不同。

说到底,在父亲的心目中,她们是女儿,也是一颗颗的棋子,时刻都要做好为赵家牺牲的准备。

萧衍将怀里的娇娇抱得更紧,她柔软的娇躯有些僵硬,娇艳的面容流淌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婉。他唇角的笑容却愈绽愈盛,低沉柔和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些诱哄的味道,“觉得伤心?”

“没有。”她娇小的身躯静静蜷在他怀里,完全依赖的姿态,“父亲是赵氏的家主,为了赵氏的前程,他做任何决定我都无权置喙。”

她哀婉的语气牵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勾起她的下巴,他垂眸静静看着她,“从今往后你有我,其余人都无关紧要,不会再有什么能让你伤心难过。”

他蓦地说这话,令明珠有些诧异又极其感动,她柔柔一笑,“殿下怎么忽然这么说呢?”

他的吻落在她额头的碎发上,淡淡道,“宝宝,我想我一定很爱你。”

“……”七娘子的小脸蓦地红了个底朝天,晶亮的眸子呆呆望着他。

萧衍的神色仍旧淡漠而平和,语调却极其轻柔,继续道,“否则看见你难过,我不会这么心疼。”

心头漫上一股暖流,夹杂几丝难言的甜蜜,从胸口一路漫向四肢百骸,顷刻间将她全身都席卷。她羞得厉害,然而更多的是动容,眼眶微湿,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宽阔的胸膛间,嗓音几乎发颤:“谢谢你,殿下。”

他双臂收紧,她就在怀里,似乎填补了多年以来的一块空缺,使得正副生命都变得鲜活而圆满。抬起她的小脸,俯身吻去她眼角浅淡的泪珠,“傻丫头,你哭什么?”

明珠笑了一下,“我很开心。”

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比真正的新生更加令人欣喜,她此刻终于确信,这一世,萧衍就是带给她新生的人。

50|2.15|

柔情蜜意不顶用,初潮难熬,任凭萧衍待明珠百般呵护,她的身子仍旧十分不适。又是熬姜汤又是热敷,折腾到大半夜时隐痛才渐渐淡退,他心疼她进骨子里,守在床榻边上半宿的光景,直到怀里的娇娇呼吸渐渐均匀,他才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手轻脚替她掖好锦被,起身往别处过夜。

前天夜里睡得晚,翌日天大明时七娘子才从睡梦中醒来。起初醒来脑子是昏沉的,有几分混沌不清,掀开眼皮子四处看,屋子里的家当陈设都十分陌生。又合上眸子缓了缓神,这才记起自己是在太学馆,七王的别院中。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处都静悄悄的,她躺在榻上怔怔出神,想起昨日他的那番话,小脸连同着整个身子都羞成了淡淡的粉色。那样顶天立地又骄傲的男人,必定是真的爱恋与喜欢,才会毫不避讳地说出口吧。

她身上绵软无力,没人来喊,索性就赖在床上不起,抱着锦被翻来覆去,一呼一吸,他身上清淡熟悉的男子气息几乎将她裹了满怀,两颊不由更红。

明珠将粉嫩的脸儿埋在被子底下,他身上的味道笼罩了整个天地,仿佛她就在他的怀中一样。不知何时开始,这样的感受使她安心,使她依恋。她想自己也是很喜欢他的,只是很多时候脑子迟钝,对于萧衍热烈如火的情意与爱恋,她给出的回应趋近于无。

七娘子暗暗瘪了瘪嘴。或许这样不大妥当,都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他待她这样好,她就算财气权势都不及他,总能找到些别的路子来报答,有往才有来嘛!

她决定送他一件礼物,当做报答他的照料之恩,也当做……定情的信物。

正红着小脸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房门便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明珠抬了抬眼,却见来人是曲觞同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婢子,两个丫鬟压着碎步款款入内,到了榻前纳福见礼,接着便递过去一盅漱口的香茗。

七娘子掀开锦被要下榻,却被曲觞给拦了下来,她诧异地挑眉,又闻那貌美丫鬟道:“娘子可万万使不得。七王殿下早有交代,说您身子不适,这几日都不能下榻呢。”

明珠听了只觉好笑,一面趿拉脚踏上的高缦履一面道,“又不是什么重病,殿下实在太夸张了。”

眼见拦她不住,曲觞俏生生的脸蛋忧色遍布,十分为难道:“娘子,殿下说了,若是他回来的时候您不在床上,他就唯奴婢是问。”

“真是蛮不讲理,哪儿有不许人起床的道理?”七娘子说话的神态没有半分怯色,左右萧衍已经袒露了心意,他那么喜欢她,总不可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责罚她。

她料定了他舍不得,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不仅要起床,还要大咧咧地去学堂进学。曲觞吓得脸色都变了,三劝五劝苦口婆心,这才打消了七娘子去学堂进学的念头。

七王的寝居,当然不会有女孩子的衣物,是以梳妆妥当完,婢子们只好还是将干净的褒衣给她换上。明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直想笑,这件衣裳不大合身,宽大的袖袍宽大的领子,甩一甩,袖子里还能灌大片风声,怎么看都滑稽。

不过寄人篱下,也不能挑肥拣瘦,她鼓鼓腮帮子,挽起太长的广袖便进了萧衍的书房。

这所别院是萧衍在太学馆的居所,自然比不得肃王府雕梁画栋,然而到底是亲王住的地方,怎么都不可能寒碜。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也算布置精心,看上去极是清新雅致。

她背着两只小手踱到书桌前,垂眸望,上头规规整整地摆着许多书册,细细一打量,却见全是兵法之类的古籍,随手翻一翻,上头拿蝇头小楷工整批注了许多内容。明珠瞪大了眸子使劲儿看,片刻的功夫就觉得头昏眼花,于是赶忙将书合好放了回去。

看不出来,萧衍这个博士当得还挺尽职,哪些地方容易,哪些地方复杂,哪些只需粗略带过,哪些需要反复提炼,他都批注得很是详尽。明珠暗暗赞叹,存多了会儿又觉得没什么好赞叹的。

这些东西迟早她都得学,又繁杂又奥晦,她巴不得他什么都不教才好呢!

午膳之前百无聊赖,她双手托腮坐在书案后的官帽椅上,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他的一切东西对她来说都很新奇。椅子很高,她坐上去,两只小脚几乎够不着地,桌子也太高了,她撑上去很有几分费劲。勉勉强强坐端正了,又拿起他用的紫毫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乱写,想象他平日写东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