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很聪明,若是她存心躲起来,还真不好找。

“娘,今日是你的生辰,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二哥能懂事一些吗?”

徐氏拍着女儿的手,有些心酸,她是希望儿子能够稳重一些,可不希望是这种。

因为只是生辰,不是做寿,来家中的祝贺的都是进亲,如崔槿崔栀这种。

崔槿陪着徐氏说了会话,崔栀过来要同她一起去看小侄子,三少夫人两个多月前生了个小公子,长的白白嫩嫩的,很是讨喜。

长宁侯府小一辈的子嗣不丰,除了崔景同,就这么一个小公子了,自然很受重视。

大公子崔令润成亲早,如今膝下也就崔景同一个儿子,二公子崔令泽又是那个情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呢,如今三公子膝下也有子了,从四公子往下,没有一个成亲的,家里的小姐又全在这两年嫁出去了,二房又去了云州,三少夫人这个孩子生下来,老夫人特别欢喜,总算是给长宁侯府添了丁,不显得那么冷清了。

徐氏也没什么事,便也同她们一起去了。

几人进了三少夫人的院子,丫鬟挑开帘子,就见三少夫人满面笑容的哄着怀里的孩子睡觉,崔桐坐在一旁,手里正拿着针线做衣裳,见几人进来了,崔桐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给徐氏行礼。

三少夫人坐在床上,手里还抱着孩子,不方便起身,便冲着几人点了点头,道:“大伯母。”

徐氏走过去,凑头看了眼小手蜷缩在耳旁,睡的正香的崔景纶,笑着道:“阿纶这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子。”

“小孩子长的快,整日里就吃了睡,睡了吃的。”

床前围了一圈的人,崔景纶突然扭了扭头,往他娘怀里拱,撇着嘴哭了起来。

崔栀忙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徐氏轻笑了声,将崔景纶抱起来,拍了拍,温声道:“这估摸着是饿了,乳母呢?”

一旁垂首站着的妇人连忙上前将崔景纶抱到屏风后头喂奶,她一听到崔景纶哭就想将他抱过去喂了,只是床前围着夫人姑奶奶,她不敢放肆。

崔槿见那妇人着急的样子,笑着夸道:“这乳母倒是不错。”

三少夫人从床上起来,道:“她家的孩子也才一岁,慈母心肠。”

这个乳母是她自己挑的,比旁人送的要稳妥些。

第89章

乳母将崔景纶喂饱了,将他抱回来,放到小床上,那小床是崔令深亲手做给儿子的,半点都没假手于人。

小床里铺的暖呼呼的,崔景纶一被放进去,砸吧了两下嘴,便睡着了。

崔槿见他可爱,手痒痒的想要抱他,她伸着头,眼巴巴的往里面看,徐氏拽着她的袖子道:“小孩子要多睡睡才能养的好,你别闹他。”

三少夫人笑着说:“四妹这么喜欢孩子,将来同殿下多生几个,殿下同四妹都是好样貌,将来生出的孩子也定是顶顶的好看。”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就算开始时性子不同,这相处久了相互之间也会有影响,长宁侯府这一家子就是,一大家子都是颜控,最注重的就是好看。

崔槿有些脸热,道:“这才哪儿啊,总也得三姐在前头。”

崔栀手里端了碗杏酪,笑嘻嘻道:“你自己害羞,扯我做什么。”

崔槿瞪大眼:“你知道我害羞,还不给我留点面子。”

这两人一斗嘴,就把旁人给逗笑了,这里就徐氏一个长辈,怕小辈们说话不畅快,便道:“我去你们祖母那里瞧瞧,你们姐妹几个也别围在这里吵着阿纶,都去外头絮话。”

徐氏将姐妹几人都撵到厢房,丫鬟们上了点心,崔栀进门坐下就摸着崔桐的肚子问:“我这小外甥也快出生了吧。”

崔桐柔声道:“总共也就三个多月的日头了。”这可都是掐指算好了的,一天天的。

这做母亲的比谁都心急,那日子真是过一天划一天下去的。

“我原先还觉得要好一阵子呢,没想到这日子一晃就只剩三个月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给小外甥备见面礼了。”

说到见面礼,三少夫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阿纶的小长命锁便是脖子上胳膊上腿上全挂上,只怕挂到娶媳妇也挂不完,三妹给小外甥备礼,可别备长命锁了。”

崔槿也想到小阿纶洗三那日,一大家子送的礼居然都是长命锁,也就他爹用心一些,还亲自给他做了个小床,那满满的一大盆子全是小金锁,长宁侯府的人一点异常都没有,因为当年崔景同洗三时,也是满满一大盆子小金锁,送长命锁给刚出生的小孩是长宁侯府人的习惯。

崔栀嘟着嘴:“怎么只说我啊,阿槿送的也是长命锁啊,还有二姐,二姐送的也是长命锁。”

“所以才要改改,往年都送的,就不能改一个。”

崔栀嘻嘻一笑:“你们都改了,那正好我就不用改了。”

崔桐拿帕子掩着嘴,乐道:“阿槿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是一家人了解一家人。

“往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导致咱们长宁侯府一送东西全家都送一样的。”

崔桐倒是不甚在意,道:“送长命锁有什么不好,能收到这么多的长命锁也是福气。”

傍晚的时候,程翊同崔槿向老夫人告辞,老夫人道:“怎么不多留一晚。”

崔槿笑着说:“明儿和三姐还有表姐表妹约好了要到温泉庄子上玩,祖母去吗?”

老夫人摆摆手:“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不去了,你们小姐妹的过去玩吧。”

崔施正带着长宁侯的人将他们送到门口,崔槿看着站在后头的崔令泽,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许是感受到了崔槿的目光,崔令泽抬头对着崔槿笑了一下,温声道:“阿槿总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嫁出去,越发觉得二哥的好来了。”

还是一样的油腔滑调。

程翊扶着崔槿上马车,崔栀在外头道:“阿槿明日不要晚起了。”

崔槿回头说道:“我记得呢,明儿殿下一起我就起,绝对不晚到。”

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崔槿在程翊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程翊见她懒洋洋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明儿真的不让我去?”

崔槿摇头:“我们姐妹一起玩,你去想什么样子,赶明儿你得了空,就咱们俩一起出去玩。”

程翊瞬间被安慰了,好歹还是想着他的。

晚上的时候,双柳同紫巧帮她收拾东西,崔槿看着屋子里摆着的十几个大箱子,并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连忙阻止她们:“够了够了,我就过去住两日,带这么多东西多麻烦,把衣服挑一挑,只带两身换洗的就行了。”

双柳手里正叠着织锦镶毛斗篷,准备塞到箱子里,崔槿道:“这个就不用带了。”

“这怎么成?晚上风大,出门得穿着。”

紫巧在一旁附和:“小姐是去跑温泉的,那一日一身衣裳怎么够,最少也要带五六身衣裳过去。”

双柳拉开柜子,将崔槿陪嫁时的喜被抱了出来,怕崔槿不让,还加了句:“这庄子上少有人住,被子都不知道干不干净,咱们做奴婢的将就一下就行了,可不能让小姐受委屈。”

崔槿有些尴尬的往坐在一旁看书的程翊那里瞥,程翊点了点头:“那边庄子我没去过,那边奴才也没伺候过人,还是从家中带些过去吧。”

两个丫头一听连王爷都赞同了她们俩的说法,更加得劲了,指挥着小丫头收拾东西。

两个丫头站在那里,一会指挥小丫头去拿这个,一会去拿那个,崔槿看的头疼,索性就由着她们去了,坐到程翊旁边去同他说话。

当双柳让人将浴盆脸盆也拖进来的时候,崔槿就有些做不下去了,不像话,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些东西带过去,还不让王家的阿萱表妹给笑话死。

“你们若是再这样,就不带你们去了。”

双柳手里端着脸盆,可怜兮兮道:“小姐,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庄子上早就派人去通知收拾了,怎么会不干净,偏你什么都要带,到时候东西太重就把你同东西一起丢下去。”

双柳和紫巧面面相觑,最后由紫巧出面说道:“小姐,我们可没哄你,我虽然在您身边伺候的时日不短了,可小时候的记忆还是有的,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小姐身子娇贵,还是从家中带些东西去稳妥些。”

崔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程翊道:“你当你们王爷的庄子是种庄稼的吗?那可是专门放着游玩的。”

程翊挑眉笑道:“你就让她们收拾吧,我看你这两个丫头好,知道关心人,你若不让她们收拾,她们今晚估计都要睡不着觉了,东西多些不要紧,我多派些人给你就是了。”

“这怎么成,真要带着些东西过去,阿萱表妹肯定要笑话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萱表妹嘴巴最坏,这会让她捉了这件事笑话我,等将来我老了,儿孙满堂的时候,见了她,她还能将这事翻出来说。”

一想到将来王怀萱满头白发,对着自己的小辈说自己当年出门连澡盆子都带的场景她就一阵打怵。

“衣裳多带几身也就够了,这浴盆都带去就太过了。”

双柳见她实在不想带的样子,只得忍痛将那两个大澡盆子让人抬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的丫头就忙活了起来,怕崔槿走路上饿,厨房从寅时起便开始生火做糕点了,光是食盒子都占了不少地方,崔槿挑挑拣拣让她们把那些不太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放了回去,最后缩减到三个箱子才满意。

马车挺宽敞,坐五个人也不挤,丫头们都在后面的一辆马车,路上王怀萱摆了一盘棋,同林璇切磋,这里面也就林璇的棋艺能够同她周旋了。

崔栀伸头往棋盘上看,一见白子明显处于劣势,笑着对王怀萱说:“叫你平日里骄傲,也总有人能治的了你。”白子是王怀萱下的。

王怀萱手里捏着棋子,瞥了崔栀一眼,道:“你瞧得懂棋吗?这一局分明就是白子要赢了。”

崔栀噎了一下,仔仔细细的将棋盘又看了一遍,有些不信,她虽然下棋不怎么样,可这白子这么明显的劣势她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怎么会能赢呢,她棋艺不精,也不敢乱说,只得讪讪道:“是吗?那我刚刚看错了。”

转脸就见崔槿和王怀芙在那里笑,不解道:“你们笑什么?”

崔槿指了指王怀萱,就见她两手一摊:“我输了。”

“你不是说你要赢了吗?”崔栀瞪大眼睛。

“我都输成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啊。”

崔栀反应过来王怀萱在打趣她,往林璇身旁靠:“你欺负我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过阿璇姐姐。”

王怀萱倒是不甚在意输给了林璇,只是嗤了一声道:“说的好像阿璇姐姐厉害,你就能够看得懂棋似的。”

“你......你这死丫头,嘴巴这么坏,看我不打你。”

崔栀说着就要往王怀萱那里扑,崔槿连忙拦住了她。

“你别拦我,看我今天不揍她。”

崔槿语重心长道:“三姐,我没有拦你,我这是在救你,你打不过她。”

王怀萱看着娇小,其实是练过武的,撂倒一两个大汉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崔栀。

崔栀抬眼瞧了瞧一脸得意的王怀萱,吸了吸鼻子,趴在崔槿的怀里,心里气的要死,坏丫头坏丫头,嘴巴坏,打架还厉害。

第90章

程翊的温泉庄子就在城外不远处,建在新霁山上,这个天过去,也没什么美景可赏了,崔槿扒拉昭王府的产业的时候发现好玩的很多,就是程翊本身并不是一个好享受的人,如这温泉庄子自建成他一次都没来过,崔槿想想都觉得浪费。

这温泉泉水被修在了室内,总共有五处汤池,分在五个院子内,既然是一起出来玩的,几个人索性就全都住在了一起,也没有挑院子,都住进了玉笙院,玉笙院在几处院子里不是最大的,入院左侧便是一座不大的假山,假山四周有几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可直通房舍。

院内种了几棵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树上,往前两侧抄手游廊,顺着抄手游廊,上面站着一排丫鬟行礼,庄子的许管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路将崔槿几人领进来,见了领头的丫鬟,便俯身对着崔槿道:“王妃,这是这院子的刘管事。”

刘管事上前一步,福身:“王妃夫人小姐们一路辛苦,奴婢已经备好茶水点心。”

许管事将崔槿送到这里,便没有跟进去,几人跟着刘管事进去,院内主屋面阔五间,黄琉璃重檐硬山顶,当中三间各开四扇四斜球纹隔扇窗,两侧为梢间,各开四扇三交六椀菱花隔扇窗,檐下饰旋子彩画。

温泉在西暖阁内,里面仅放了一张檀木美人榻,因几人不打算分开住,崔槿便吩咐刘管事派人去再准备四张榻放进来,又去搬了几张床。

后面双柳小声问紫巧:“这怎么同你说的庄子不一样。”

崔槿听了笑道:“这是你们殿下弄来游玩的,可不是弄来磨练意志的。”

崔栀道:“怎么双柳不喜欢这里吗?”

双柳连忙摇头,崔槿道:“这丫头是听紫巧说多了老百姓下田地种田的事,以为这次出来能见着呢。”

几人一听就明白了,双柳脸红了一下,转头出去指挥人将崔槿的箱子都搬进来。

崔槿缩减了好多东西,带来的东西还是最多的,总算也还不离谱。

几人本想着一处泡温泉能有趣些,说说话,若是分在几处有什么意思?可真到了要下去的时候,几人都有些别扭,毕竟都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脱衣服,虽然她们里面都穿了薄衣,可那衣服一经水就全透了。

王怀萱趴在榻上催促着:“你们还要不要泡了?”

崔栀捂着胸口,低头看着她:“你不也没脱吗?”

王怀萱笑了一下:“我是怕我脱了,你们都不下来,到时候就我一个人在下面。”

“你下去我们就下去。”

王怀萱直接扯了腰带,脱了外衣,就下了水,崔栀见她下去了,往前走了一步,王怀萱突然转身,向她泼水,她一见王怀萱转脸坏笑就意识到不好,连忙侧身,还是被泼了一脸的水。

抹了把脸上的水,指着王怀萱骂她,几人本就不是忸怩的性子,只是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有了王怀萱的带头,便都脱了外衣下去。

王怀萱和崔栀最闹腾,下去了就不停的互相泼水玩,崔槿同王怀芙和林璇坐在一旁聊天。

崔栀调皮的往这边泼了一捧水,她本意是要泼崔槿的,哪知道泼偏了,全都泼到了林璇脸上,林璇笑着伸手抹了把脸,崔槿突然见她胳膊上红了一大片,问道:“阿璇姐姐,你胳膊怎么了?”

林璇愣了一下,崔槿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来道:“这怎么烫伤了?”

林璇动了动胳膊道:“我前几天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那大片的烫伤,又因泡了温泉被热水一蒸,样子有些吓人。

崔槿心疼道:“你怎么也不说啊,这上了药了吗?”

林璇心中一暖,笑道:“看你这关心则乱,当然上了药了,这都快好了。”

王怀芙一听前几天的烫伤,又上了药,那大片的红肿,得滚烫的水才能烫成这样,一般丫鬟上茶水都是差不多能喝了的,就算打翻了烫着了顶多是轻微红肿,不可能这么严重。

崔栀心眼直,直接道:“阿璇姐姐,你的丫鬟怎么那么不尽心,滚烫的茶水也敢端上去。”

林璇有些心虚,崔槿生气的往池子的另一边走。

林璇叫她,她也不理,背对着几人,趴在池边。

林璇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不解道:“这是怎么了?我就是一时失手打翻了茶水,我也受了教训了,我手都烫伤了,下回再也不敢随便打瞌睡了。”

崔槿扬了扬头,声音闷闷的:“姐姐如今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了吗?”

她抿唇拨了拨池中的水,连崔栀都看出来那得很烫的水才能烫成那样了,林璇身边伺候的是安荷,安荷行事向来稳重,怎么可能犯这种错。

半晌,林璇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意与你说,只是如今身份终归不同,我后宅之事拿来与你说,难免有找你告状,让你为我出气的意思,我从前就多受你照顾,那会咱们都待字闺中,怎样都无所谓,可如今你是昭王妃,我是太子侧妃,我的事你不好插手,我也不想让咱们之间沾染太多的利益。”

林璇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王怀萱却道:“林姐姐,你就说了吧,太子府的事咱们虽说插不上手,可总能出出主意,你受了委屈,总不能一个人扛着吧,若是我将来嫁人了,在夫家受了委屈,我就把阿槿表姐搬出来,反正她是昭王妃,有这现成的大佛在为什么不用啊,让人欺负,那不是傻吗?”

崔槿本来还在生气,让她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生气了,她的身份往太子府一摆就算不得什么,可总也能出出主意的。

林璇斟酌了一番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云侧妃病了,我去瞧她,丫鬟在一旁喂三公子喝粥,三公子不乐意,将粥打翻了。”

崔栀气道:“这一定是云侧妃教的,他打翻粥怎么不往自己胳膊上打,偏就烫着你了。”

林璇抿唇不语,她又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故意的,原先她在太子府并不扎眼,云侧妃也是深居简出,太子妃公正严明,对两位侧妃都是一样的,如今太子妃有孕,许多事情都交给她来做,云侧妃心中自然就不欢喜了。

只是她没想到,云侧妃居然会教唆个孩子做这种事情。

“太子就没什么表示吗?”

林璇低头道:“太子斥责了云侧妃,三公子还小。”

这就是烫伤了人,仅是挨了几句训斥。

林璇揉了揉手腕:“云侧妃尚在病中,三公子才三岁,小孩子不懂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