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盛眉头微扬。

湛王府

看着站在小亭子里那一抹清瘦的身影,齐瑄亭外静站少时,才抬步上前,“王妃!”

容倾未应,继续喂着池塘里的鱼儿,直到手中空,鱼食完,才转头看向齐瑄。

看到那眉间那一抹伤痕,白衣上点点血红,容倾缓步上前。走到他跟前,停下,仰头看着他,眸色清淡,“凛一刺的吗?”

“是属下该受的!”

这一抹伤痕,记载着他的背叛。

容倾听了,淡淡道,“你已不再是湛王府的下人,再称属下已是不合适。”

齐瑄垂眸。

容倾看着他道,“在背叛云珟的时候,你是否早已料定,纵然你把剑指向了湛王妃,但却一定不会死,最后湛王府一定会妥协?”

齐瑄听了,没说话。

“若是,那么你算得很准,湛王府却是妥协了。可是,你可知道,这样的妥协,凛一,凛五在愤怒的同时。其实,心里却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纵然气愤,可仍想你活着!”

齐瑄听言,眼眸微缩。

“云珟是他们的主子,他对他们很重要。而你…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也想你能好好的活着!”

“朝夕相处十多年,一起并肩作战度过的光阴。于你,不知算什么?可于他们…你是亲人。”

“你一剑下去…他们有多愤怒,就有多伤心。还有王爷,你对他来说,也不是完全无所谓的人。只是…”

“你是对,还是错,不再评判。只期望以后,永不再见。不然…”

再见也不过你死我活。兄弟一场,刀剑相向,看你血染红衣,白骨皑皑…解不开的怨,抹不去的伤害。

最后一句,容倾没说出。但齐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嘴角一丝猩红溢下,眼睛发胀!

多年的执着,坚持。最后得到是什么?永远无法挽回的过错!

前面三十年,他为了想要守护的一个人,坚持了二十年。之后呢?

余生都用来悔恨,他伤害过的人!

想守护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他,用了最不该的那一种。

凛一站在远处,看着齐瑄那突然变得有些痀偻的背影,面皮紧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原来,我们在极致愤怒的时候,心里对他竟还有着一丝不舍。”

声音入耳,凛一转头。

凛五淡淡道,“所以,我们无法如斩杀邢虎一样,干脆的杀了他!”

这下意识的回避,不是因为他们没处置的权利,而是因为…过去那抹不去的光阴,让他们手软了。

在他们尚未意识到的时候,王妃却已然看清了。只是,对他们,王妃什么都没说。而是把那些话说给了齐瑄听!

比起斥责,辱打,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话,却是最诛心。

就齐瑄那固执到偏执的性子,容倾那些话,足以令他后半生,心难得安稳。

“他如何,以后都已跟我们无任何关系了!”

凛五没说话。

处了十多年,确实已有了感情。不过,这一次的不舍,已把所有的情义都用尽了。之后,再见到齐瑄,不再留情!

***

一室清凉,馨香!

完颜千华一身素雅白衣,躺在软榻上,悠然自在,闭目养神。

这满室的静谧,闲适,让人不忍打搅。

侍墨在屋外踌躇少顷,而后轻步走进屋内,“公主!”

声音入耳,完颜千华缓缓睁开眼眸。

“公主,齐公子走了!”侍墨看着完颜千华禀报道。

完颜千华听了,眼里划过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齐公子走的时候,湛王妃传见了他!”

听言,完颜千华不再沉默,淡淡开口,“之后呢?”

“只是说了几句话,既让他离开了。”

完颜千华听言,眉头微扬,“只是说了几句话吗?”

还以为,就凭容倾对云珟那在意的程度,看到齐瑄,除了动手再无二话呢!

就算迫于她的压力不能把齐瑄斩杀,也定会让他见点儿血,留点儿疤。然,没曾想,她竟只是动口,没有动手。如此…

是因为太过畏惧她手中的解药,担心伤了齐瑄,惹怒了她,对云珟不利,才如此隐忍呢?还是…令有她算呢?

“说了什么可听到了?”

侍墨摇头。

湛王妃因湛王,会对完颜千华妥协。但,这不意味着,在湛王府内她们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有太多的规矩。而她们,最好一个都不要违背。

***

湛王床前,容逸柏把棉巾浸透,再拧过水,递给容倾。

容倾接过,仔细的给湛王擦拭着手,脸。

“他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容逸柏看着湛王温和道。

容倾点头,“凛五说,他脉搏也沉实了很多。”

“这是好事儿!”

“嗯!”

是好事儿,可也直接证实了,湛王身上的毒跟完颜千华脱不了的关系。

“待他好了,你也就躺下了。”

容倾听了,扯了扯嘴角,“我感觉也是!”

容倾现在就跟那绷紧的皮筋一样,自湛王倒下,她就把自己撑到了一个极致,不敢有一丝松懈。怕稍微一放松,他就会出现意外;怕稍微一点儿大意,他就会受伤。

然,纵然是拼劲了全力,他最后还是伤着了!

“想吃来豆花吗?”

容倾听言,抬眸,一个不字,在看到容逸柏眼里那清晰的担心后,咽下,点头,浅笑,“早就想吃了!”

这话,是瞎话!

自湛王倒下,她心里想的除了护着他,就是守着他。豆花,怎么也不会想起!

不过,纵然知道是假话又如何?只要她吃饭就行。

“我一会儿去给你买。”

“好!”

“凉面要不要?”

“要!”

“好!”

兄妹两个说完,静默,容逸柏继续递棉巾,容倾继续给湛王擦拭。

擦拭完,容倾起身,“我去方便一下。”

“嗯!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容倾走开,容逸柏坐在床前,看着云珟,静默少时开口,“倾儿说,你现在睡着了,一定要多给你说说话。不然,你会很寂寞。碍于倾儿的交代,我也说点儿吧!”

可是,说什么呢?这是个问题。

容逸柏思索少顷,开口,“那就说点我以前想说,可你不爱听的吧!”

趁你躺倒,抓住机会欺负你!

容逸柏自感英明,守在门口的护卫,抬抬眼帘:长的跟君子一样,没想到是个小人。

护卫心里嘀咕一声,随着腹诽:容逸柏要欺负主子,也许该去告诉王妃!

“你为倾儿夫婿,我一直不太欢喜。原因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就不再重复了。特别是你在倾儿送我的股本里夹上那张纸条后。我不止是心,连肝儿都开始不舒服了。”

“特别这些日子,倾儿为了护你周全,人已瘦的…稍微大点儿的风都能把她吹走了。所以…”

容逸柏看着湛王,低低缓缓道,“若是我跟倾儿说,在某个地方能找到对你身体好的药材。我想不不需我多忽悠,她也许就跟着我一同去了。因为,只要是对你好的,她都愿意去做。而对我的话,她极少会怀疑。如此…”

“到时,正好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带她去散散心,再…”容逸柏说着,盯着湛王,顿住。

第327章 因由

容倾回来,见容逸柏正十分温柔的给湛王剪着指甲。那画面…

容倾看到,自动打上柔光,画面美好的,暖意瞬时盈满心。轻步走上前,“我来吧!”

“不用,我剪的还不错。”容逸柏说着,看着容倾微微一笑,“而且,这机会也是难得。”

机会难得?!

这话听在容倾耳中,理解为,拉近彼此关系的机会不多。

而容逸柏话里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连守在门口,一直盯着他的护卫都不知道。

容倾听了,也不再多言,在一边坐下。

容逸柏不紧不慢,十分有耐心的给湛王修剪着指甲,眼睛盯着他的手,随意道,“我从边境回来之前,皓月摄政王特意找到我,跟我说了不少。”

容倾听言,视线从湛王手上移开,看向容逸柏。

话题怎么突然扯到钟离隐身上了!

“他说,他已安全到皓月,虽受了点儿伤,不过都是轻伤,无大碍,让你不要担心。”容逸柏十分平和道。只是心里…

这是在给湛王添堵吗?分明是在给自己寻不痛快!

“那就好!”

那就好?这回答,潜在说明,容倾确实担心过钟离隐的安危吗?

一念出,容逸柏给湛王剪指甲的动作微顿,抬了抬眼帘,看一眼容倾,温和道,“皓月摄政王,人其实挺不错!”

容倾心无其他,自然点头,随口道,“坏的时候很坏,好的时候也挺好。”

很坏,直接掠过。容逸柏只听到了——‘挺好’这个两个字。

刺耳了!

垂眸,遮住眼底那一抹暗光。气云珟,他好像用错方法了!自己开始堵心了。

特别钟离隐那副,若是云珟出事,他已准备好要接容倾回皓月的架势。让容逸柏看着分外不喜。

就算云珟有了好歹,可他还没死。钟离隐他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皓月现在形势怎么样?”

“平稳!”

“那就好!”

皓月平稳,边境少乱,大元暂稳,挺好。一场乱,身心疲累!

容倾所想是以上。可是,这话落在容逸柏耳中,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钟离隐无事,那就好!

皓月平稳,那就好!

“安儿可是在担心钟离隐吗?”话出,容倾还未回答,容逸柏眼帘垂下,看着湛王的手,眸色深远,似笑非笑。

“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竟然问出,她是否在担心钟离隐的话。

容逸柏抬头,“没有!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说完,放下湛王的手,起身,“我出去给你买吃的,一会儿回来。”

“好!”

容逸柏走出,容倾看着他的背影,总感哪里怪怪的。

庄家

一片狼藉,满地血色,残肢处处可见,猩红,恶臭,触目而惊心!

曾经的繁盛,如今的残破;昔日的鼎盛,如今的覆灭!

汲汲营营几十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尸骨无存,一切俱散!

庄诗雨站在一片杂乱中,看着天翻地覆完全变了样的庄家,心翻涌,难平静。

往昔历历在目,在眼前不断流转,想曾经,看现在,眼睛发酸。

亲人不亲,亲情不纯,明争暗斗,利益为上。在庄家的日子并不是完全的美好。但,也不全是恶烂。

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现在几乎成了乱葬岗,怎能无动于衷!

秋红站在庄诗雨一侧,神经紧绷,面色发白。眼前的所有,让她浑身冒冷汗,汗毛竖立。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还人声鼎沸,人人争相巴结,翻身无比的庄家,现在竟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鬼府!

权术之争,白骨堆砌!

帝王之怒,九族覆灭!

野心有多大,死的就有多惨。

“小姐,我们回去吧!”站在这里,秋红只感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庄诗雨站着没动。

“小姐,回吧!”秋红忍不住催促,心里焦灼,担心,更紧张。

皇上现在对庄家简直厌到极致,灭九族或都不能纾解他心中的怒火。而现在,她们之所以还活着,都是因为三皇子在前面挡着。

而在这敏感,要命的时刻。若是皇上知道庄诗雨来庄家,并且无比沉痛的样子。那,皇上说不定,即刻就会下令,把她们都关押起来,之后同庄家女眷一起,择日斩立决!

“小姐…”

“走吧!”

秋红闻言,瞬时大大松了口气,麻溜伸出手,扶着庄诗雨往外走去。

“多年不见,再见庄家竟是这等光景,实在令人遗憾!”

刚走出庄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庄诗雨,秋红主仆两个不觉一致转头,看到人,秋红眉头微皱。庄诗雨眼眸微缩。

府前的人,看到庄时雨,眉头微扬,静默少时,随着开口,“你是庄家的女儿?”

问话出,庄诗雨还未开口,秋红率先道,“你是谁?”声音里满是戒备。

庄家败了,想踩她们的人太多。秋红现在感觉每个人都对她们充满敌意,每一个人都要防备。

完颜千华看秋红一眼,淡淡一笑,温和道,“我是湛王的母亲!”

闻言,秋红心里一个咯噔。

庄诗雨垂眸,缓步上前,微微俯身,“见过公主!”

“你是庄敏(太后)的孙女?”

“是!”

完颜千华伸手,扣住庄诗雨下巴,端看少顷,松开,微微一笑,“长的跟你祖母很像!”

听言,庄诗雨眸色微闪,心头莫名一紧。

完颜千华淡淡一笑,意味悠长,随着踏上马车离开。

直到马车走远,秋红开口,怀疑,“小姐,她真的是湛王爷的娘亲吗?”太美,太年轻,看起来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