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怎么样了?”

探子中一人忙膝行几步,上前回道:“回主人,袁紫嫣抗命不归,与我们的人交手。梅字组派往的共十三名暗探……无一生还!”

听到这个名字,床榻上服侍的两个女子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终究还是和她们不一样!

齐王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声音却更是阴冷的如同来自九幽之地:“你说什么?她当真不回来?”

暗探也受不住主子的气势,暗自咽了口口水,咬牙道:“是!”

砰!

齐王手中的杯子骤然化作齑粉,成为主人暴怒下的牺牲品。

在一旁服侍的红纱女子,忙拿着绢帕上前为齐王清理渣滓,不料却被齐王反手一把抓住手腕。齐王手指尖夹着的碎片毫不客气地刺进女子的肌肤,让她瞬间绷紧了身子。

“主人。”红纱女子不敢挣扎,只好低下头去,柔顺地唤道。

齐王伸手,顺着女子的脸颊摩挲着。

“槿儿,本王记得,你和紫……你和那个贱人关系不错吧?”

“只要是效忠于主人的,朱槿自然会用心相待。”

朱槿尽量放松身子,控制着自己不做出任何违抗的举动,微微垂首,柔顺地回道。

齐王前倾着身子,几乎紧贴上朱槿的耳垂,轻声道:“那若是背叛了主人的狗呢?你可愿意,亲手为我除掉?”

朱槿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光芒。

“如果主人希望如此的话。”

“呵呵,”一串笑声从齐王口中溢出,直让朱槿脊背发凉,“那么,这次的任务,本王就交给你了。”

说着,齐王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搂上一旁垂首静候的慕容绿萼,耳鬓厮磨间,口中冰冷无情的话却是对着朱槿说的。

“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朱槿深深地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蟒紧紧缠住,丝毫无法挣脱,就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是,朱槿晓得。”

除了柔声应是,她没有别的选择。更何况……

朱槿微微抬眼,瞥了一眼床榻另一边的奢靡景象,睫毛微颤,连忙垂下眼来。

更何况,比起将这事交到慕容绿萼手里,她宁愿握在自己手里。那个人的生死,她又怎么忍心不闻不问呢?

而那横卧在齐王怀中的绿纱美人,迎合之际瞥见朱槿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早就看这女人不顺眼了,总是在主人面前和她争宠,比那个叛徒更恶心,如今她领了任务正好,那么就没人比得过自己了。

想着,慕容绿萼嘲讽道:“槿妹妹,可别说做姐姐的不提点你。这为主子办事,就是要一心一意,你可不要为了自己的那点子可怜的私情,误了主子的大事!”

“嗯,还是绿萼的话合我心意。”齐王闭目享受着怀中美人的侍奉,淡淡开口。

虽然明知这话不过是借着自己敲打朱槿,但慕容绿萼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喜悦之情,向那搂着自己的人再次靠近了几分,以一种顺从的姿态依偎进齐王的怀里。

齐王对慕容绿萼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只是逢场作戏地揽住她。

“槿儿退下吧,这里有绿萼就行。”

朱槿一如既往地低头应了声是,缓缓退出床榻,披上一旁的披风,和前来报信之人一同退出了房间。

刚出了院落,朱槿当即伸手拦住报信之人。

“大人?”

朱槿此时神色冷凝,不复方才的一味顺从,语气中带上了丝丝胶着的味道:“我问你,紫嫣……那个叛徒现在怎么样了?”

朱槿问话,来人不敢不答,忙恭敬地回道:“回大人,听说那人武功又有所精进,就算是派了梅字组的十数名精英加上最新排演的阵型,仍旧是……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没有受伤?”

“是。”

朱槿的心里松下一口气来,没受伤就好,实在是万幸!

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庆幸的,没有受伤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指令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下发。

齐王的态度,她这个陪在他身边十数年的老人,自然是清楚的。一旦他培养起来的利刃有了指向他的一天,就只能被他自己亲手毁灭。

如今他既然已经舍弃了袁紫嫣,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她,毕竟袁紫嫣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一天拖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朱槿想到此处,只觉着眼眶都有些酸涩的感觉,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渺茫的星空,心中所思所想的,都只有那个让她担忧极了的名字……

同样一片天空下,远在千里之外的雍州宁远县江府中,袁紫嫣在几天几夜连轴转之后,终究是熬不住,疲惫地趴在桌案上就这么睡着了。肩膀上随意地搭着一件披风,随着睡梦中的人不安地移动而渐渐下滑,眼看着就要滑落到地上。

江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来不及想其他的,当即抢上前去,一把将就要滑落在地上的衣衫抓住,重新搭在袁紫嫣的肩膀上。看着袁紫嫣即使在睡梦中仍旧愁眉不展的模样,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若说自己辛苦,那袁紫嫣过的,根本就是非人的生活,动不动就是几天几夜的连轴作业,别说是**凡胎,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熬不过如此消耗吧。

相处这些时光,袁紫嫣的警戒心之强,他也是清楚的。现在自己都靠的如此之近了,她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可见当真是被累惨了啊!

江永轻轻伸出手去,缓缓靠近袁紫嫣的眉心,想要为她一展愁眉,却不料在触碰上袁紫嫣肌肤的一瞬间就被紧紧攥住。

江永的身子瞬间反射性地绷紧,神色都彻底僵住,谁知袁紫嫣却没有睁开眼睛的趋势,只是攥着江永的手越收越紧,隐隐有了疼痛的感觉。

江永试着轻轻向外撤出自己的手,却反而被握得更紧,就连袁紫嫣的眉头也皱得更紧,神色间有一种近乎慌张的感觉,朱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江永凑了上去,只听着袁紫嫣不停地呢喃着:“不……不要……别留下我一个人……”

不知怎的,江永心中一柔,不再试图抽出手指,反而握住了袁紫嫣的手,另一手环绕过去,将这个脆弱的姑娘半搂入怀里。

“别怕,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江永的承诺,纵使袁紫嫣不一定能够听到,但江永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别走……别走……”

“我不会走的。”

江永眸光温软,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安抚着怀中此刻显得分外脆弱的袁紫嫣,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

“别走……槿,别走……别走……”

江永的动作骤然一僵,就要出口安慰的话被梗在喉咙之中。

槿……那是谁?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都被袁紫嫣记在心上,放在梦里。

难道……是她喜欢的人吗?

此念一起,江永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来,这一下动作,也将本就浅眠的袁紫嫣彻底惊醒。

“槿!”

半梦半醒之间,袁紫嫣脱口惊呼出声,像是一根针刺进了江永的心里,更加感觉不是滋味。

“槿……是谁啊?你刚才,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呢。”江永故作轻松地问道。

袁紫嫣听到江永的声音,才彻底从梦境之中回过神来。

第33章突破点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见江永神色奇怪地站在她身旁,而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袁紫嫣心下也是惊讶不已。要知道,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如此行径,几乎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江永的手里。

原来自己对他,已经信任到了如此程度了吗?

袁紫嫣被这个想法吓到,久久未曾作答,反而让江永起了别的心思。

“既然不好回答,那就不要答了……就当我没问!”

江永说完,转身就向门外冲去,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袁紫嫣见势不对,忙撑着桌案直接跳了过去,一把握住江永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江永的手被袁紫嫣握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僵硬在原地,声音苦涩地问道:“若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你……你不用勉强自己回答的。”

“嗯?”

袁紫嫣有些不明所以,问题?什么问题?

这一回想,袁紫嫣才明白,恐怕自己方才的走神,被某人误会了。

这副样子,蛮像个吃醋的小媳妇,倒是让袁紫嫣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拉长了腔调,道:“哦,你是说槿啊!”

“嗯。”

江永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来。

“槿嘛……这个可怎么说好呢。”

袁紫嫣故意开了个头却不接下去,就这么看着江永暗自焦急的样子。

当局者迷,此时的江永早就失了往日里的淡定从容,心情乱成一团乱麻,哪里能听得出袁紫嫣是在开玩笑?手下使力,就要挣脱袁紫嫣离开。

袁紫嫣见玩得就要过火了,连忙紧紧握着江永不放,上前几步解释道:“哎哎,你别急啊,我和你说就是了,槿是我的至交,刚才……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才会一时头脑不清,叫了槿的名字。”

江永这一下若是还听不出来方才袁紫嫣是故意的,那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你!耍我好玩吗!”江永一把甩掉袁紫嫣的手,回头怒道。

袁紫嫣没想到江永会这么激动:“你……你怎么了?”

怎么了?说实话,江永也想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看到袁紫嫣就会莫名开心,看不到就觉得像是缺了什么似的,见她微笑就会跟着心情变好,见她皱眉也会跟着变得低落,心疼她陪着自己熬夜通宵,却又暗暗有些欣喜她肯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似乎是每一个心情都被另外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所牵动,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江永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被袁紫嫣这么当面问起,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难道……难道自己是……

江永受惊一般骤然抬头,看向袁紫嫣,袁紫嫣不明所以,只以为他还在介意方才的事儿,索性上前揽过江永的肩膀。

“好了,不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嘛,大家都是兄弟,这么小气做什么?”

袁紫嫣不知道江永的心思,江永却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个半死,一把推开袁紫嫣,直将毫无防备的袁紫嫣推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喂,你……”

还不等袁紫嫣兴师问罪,江永有些慌乱地打断道:“我……我还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说着丝毫不给袁紫嫣再阻拦的机会,逃跑的步子几乎是用上了轻功,看得袁紫嫣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平时让他练武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个速度?

暗自嘟囔了句“莫名其妙”,袁紫嫣继续坐回案桌之后,看着方才写到一半的东西。

纸张上所写的,正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整理出来的宁远县各方官绅的关系,其中错综复杂,牵扯甚广,绝非平常。

将来江永总是要与这些人打交道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东西,也许会派上大用场也未可知。

现在这个时候,原本的积弊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要逐渐转移到帮助江永立下足以升迁的功劳上了。至于这突破点嘛……

袁紫嫣执起朱笔,在关系网上一个名字处划出红圈。

徐老尚书!

近几日,据她布下的眼线来报,似乎有人想要暗中打探江永的消息。

这倒是不足为奇,如今江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宁远城中大大小小的乡绅,哪个不是在仔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这次的打探者,却有些不同寻常。

据她调查,此人正是徐老尚书的遗孀徐氏,说是遗孀,实则不过是个续弦。在徐老尚书去世后,带着自己亲生的次子,备受掌家的长子打压,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耗费人力物力来调查江永,并且在此同时,她还发现徐氏在频繁与状师接触,似乎是在准备诉状。

这就不得不让袁紫嫣感兴趣了。

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孤儿寡母的,怎么会突然准备诉状?还要在此之前先行调查一番身为主审的江永,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袁紫嫣再次沿着那张关系网来来回回推演了两遍,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至于事实如何……

明日必会见分晓!

果然不出袁紫嫣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咚咚咚”地擂鼓声就在府衙外响起,这击鼓之人,正是徐氏!

徐氏身份特殊,捕快不敢阻拦,直接喘着粗气赶到了江府,边跑边喊着:“大人,有人击鼓了!有人击鼓鸣冤!”

江永快速整理好衣袍,疾步从房中走出:“本官知道了,你马上回府衙,将原告请到府衙大堂,本官随后就到!”

江永说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披着衣衫站在门外的袁紫嫣,有些迟疑地道:“你,不一起来吗?”

袁紫嫣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该说的都已经和大人交代过了。”

不知为何,江永原本还悬着的心思,在见到袁紫嫣的这个笑容的时候,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点了点头,江永头也不回地快步随着衙役离开。

袁紫嫣目送江永离开,回身换了一件轻便的劲装,从早已探好的位置翻墙而过,暗自潜伏在一墙之隔的府衙之中。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去,她心里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心得下?

这桩案子很有可能是江永整个人生真正的起点,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她不能让这案子留下丝毫的污点,不能给以后他的敌人留下话柄。

所以,她绝对不能在公堂之上出现!

至于对江永的实力,她有百分百的信心,江永在对案件的敏感度上那种惊人的天赋,就是自己这个经过后天严格训练的人,都要自愧弗如,再加上多年的断案经验,这宗案子再如何棘手,也是难不倒江永的。

但是……

天有不测风云,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忍不住要跟过来看看。当然,只有真正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出手相帮。

至于刚才对江永说的那番话,只是因为江永这些日子对她越来越依赖,借此机会让他摆脱一下这种过度的依赖也好。

袁紫嫣的心思千回百转,实非如今的江永能够领会的。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袁紫嫣一大早将他拉起来晨练的时候交代给他的信息。

方才他已经拉住前来报讯的衙役询问过了,击鼓鸣冤之人,果真是徐老尚书的续弦夫人徐氏,与袁紫嫣预料的分毫不差。

想到袁紫嫣,想到袁紫嫣为他做的一切,江永原本残存的几丝紧张也荡然无存。

江永,她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了,连状告之人的身份背景都给你查好了,你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还有什么脸回去面对她?

江永暗暗在心中如是鞭策着自己,握紧了拳头,疾步向着府衙而去。

还未走到府衙门口,就听到那一阵阵的敲鼓声、喊冤声、劝阻声交织,在这一片寂静的清晨中倒是喧闹得紧。

有衙役见江永正赶过来,忙对徐氏喊道:“徐夫人,你先不要激动,你看,我家大人这不是来了吗?”

那手握鼓槌的中年妇人听了这话,动作一顿,顺着衙役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永此刻正快步往府衙台阶上走来,却没料到这徐氏见着他,一个激动,直接扑过来,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朗声道:“大人!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