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神色哀戚,倒是叫人动容。

江永忙快步上前,虚扶起徐氏:“夫人请起,有什么话,我们大堂上说清楚。若是当真有冤情,本官定会为你伸冤!”

“多谢大人。”徐氏一边应着,一边扶着身边丫头的手起身。

府衙门外的闹剧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暗中的波澜却没有因此停止。

自从府衙门外的鸣冤鼓被敲响的时候起,徐府也同样被惊醒,整个府邸都被闹得鸡飞狗跳。

徐员外,也就是徐老先生的长子,此刻正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问着大清早来敲门的管家:“怎么回事?这天还没大亮呢,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

语气之间甚是不耐烦,他正和娇妻美妾戏玩,谁知道这老家伙竟然直接破门而入,险些没把他吓出毛病来,这脾气能好得了吗?

第34章天大的事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管家也是无奈的很,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做这种惊扰主人的事儿啊。

“老爷,真是出了天大的事儿了!”

徐员外满是不以为然,嗤笑道:“天大的事儿?就在宁远县这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

管家急得团团转,咬牙道:“哎呀老爷,是老夫人!”

徐员外皱起眉头:“那个女人?她又闹什么幺蛾子?是不是又来闹着让那个小杂种上私塾?”

想到这事儿,徐员外眉眼之间皆是不耐烦。

那个女人,真是烦死了,若不是顾忌着父亲的遗言,他会让她们母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这么久吗?他都已经不嫌弃他们碍眼,养着他们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还想要他出钱出力地供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杂种上私塾?

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员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是都说了以后这事儿别来烦我,你把她打发走了就是了。”

“哎呀,不是这么回事啊!”管家急得抓耳挠腮,可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直憋得脸色通红了,才憋出一句来,“是老夫人……老夫人她去击鼓鸣冤了!”

“什么!”徐员外这才神色大变,一把推开给自己整理衣服的侍妾,揪着管家的衣领,道,“你说她去干什么了?”

“老……老夫人……”

“快说!”

“老夫人她去府衙鸣冤,说是财产分配不均,闹着要新来的县丞大人给她做主呢!”

徐员外听了,脸色铁青,一把推开管家,急得在府中来回地转了几圈,突然一步站定,对着管家吩咐道:“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府衙打探消息,马上!”

“是是!”

管家应着就要往外走,却又被徐员外拦住:“等等!”

徐员外想了想,这才一拍桌子,咬牙道:“再找人打听这位县丞大人的爱好性格,准备好礼物,我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大人!”

将事情的前后一理清,徐员外此时也冷静了几分。

不就是一个案子吗?花些钱压下去不就是了。他还就不相信了,这世上真有两袖清风的人存在。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当年父亲的遗嘱在,就算是真的闹到公堂之上,他还怕了那个女人不成!

只是这种被人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的很,让徐员外心里窝着火,转头一看,管家还愣在原地,当即一脚踹了过去。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老爷我安排!出了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

管家边应是边慌忙逃了出去,安排人手到府衙周围打探消息去了。

徐府这边派人的功夫,府衙大堂中的审问却是徒生波澜徐氏怎么都不愿意拿出自己的证据来!

江永被她这一出闹得头都大了,无奈之下也只能压着脾气规劝道:“徐氏,你说你有物证是吧?”

“是!”徐氏语气坚定。

这却更让江永头疼:“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愿意呈给本官?”

关键就在这儿,她声称自己有证据,却怎么都不肯交出来,这……

若不是这个案子袁紫嫣提前交代过,江永几乎要以为她是来闹事儿的了!

想到袁紫嫣的交代,江永压下脾气,耐心地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拿出证据?”

而徐氏此刻心里也打起了小鼓,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冒失了,就这么闯到府衙来,如果……如果败了,他们母子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这般想着,徐氏一介妇孺,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这眼泪一出,让江永更是头大了几分。

他也不是第一次审理这种财产纠纷的案子了,见徐氏这副样子,也看出她是心生了怯意,想到袁紫嫣的嘱咐……

“到时候她若是想要退缩,你一定要拦住她!”

“怎么拦?”

“这个嘛……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当时袁紫嫣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可是,这副样子,他又怎么知道呢?

江永正苦苦思索着,隐藏在梁上的袁紫嫣看着这一幕,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掌,替江永捏了一把汗。

她虽然与江永探讨过,但只是给他指出了各种可能发生的问题,并没有给出答案。

这答案,终究是要江永自己寻找才是。

这一点,她无能为力,就如同现在一样。

江永苦思不解,徐氏现在的情绪很是激动,劝解的话,估计是一句都听不进去,既然如此,江永索性咬牙,把心一横。

“徐氏,你且听着,方才已经敲响了鸣冤鼓,若是现在要撤销案子,不配合调查,那么,本官也只能以扰乱公堂的名目,将你羁押扣留!”

徐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慌得不知所措。

“大人!不能啊,民妇不能被扣押啊!民妇家中还有幼子在等着我呢!不能啊……”

江永见徐氏乱了方寸,眼中闪过一丝高兴的光芒。

好啊,看来这次是被他掐到痛处了!

江永也知道见好就收,见徐氏慌乱,也就缓和了神色,道:“徐氏,你且放心,只要你配合调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我……我……”

徐氏神色间有些闪躲,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永见此,故作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来人啊,把她带走!”

“是!”

四周衙役齐声应着,上前就要捉拿徐氏。

“不要!不要!”

“徐氏,你放心吧,你家中的幼子我会找人替你照看的。”

江永这一句话落下,徐氏却是更不放心了,挣扎着喊道:“大人!大人!民妇愿意拿出来,愿意拿出证据!”

“停!”

江永当即叫停,衙役应声收手,将徐氏扔在地上。

这一通折腾下来,只把徐氏骇得脸色发白,发丝散乱,丝毫没有方才风韵犹存的样子,倒是让江永隐隐有些良心不安的感觉,忙示意身边的师爷派人带徐氏去后堂梳洗安抚一番,再带回大堂来审问。

片刻之后,当徐氏再次衣着整齐地出现在公堂之上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惊魂甫定的神色,身子微微颤抖着。

江永于心不安,轻声安抚着:“徐氏,你不必怕,方才不过是公事所需,只要你配合调查,该属于你的,本官定会一分不少地判给你的。”

徐氏方才在后堂也听来帮她整理的妇人说了不少江永的事迹,此刻也明白方才不过是一场虚惊。即使自己最后真的拿不出证据来,也不会当真因此被押入大牢的。心中也就对江永少了三分惧怕,反而多了几分敬重。

只是经过这一出,徐氏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就算是让她撤诉,她也不愿意了。

不为其他的,只为了家中的麟儿!

徐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犹存的惊慌,恭敬地在大堂中央跪好,正色道:“大人,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请大人屏退左右。这证据,民妇想要私下呈给大人!”

江永挑眉,有些惊讶,没有料到徐氏会提出如此的要求。

思虑了片刻,江永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挥了挥手,让衙役和师爷等人都退下,带着徐氏入了内室,顿时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徐氏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多什么波澜,痛快地从袖中拿出自己的证据,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大人请过目。”

“这是……”

江永忙接了过来,入手一看,是个画轴样的东西,展开,果真是一幅画作。

画卷之上,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怀中抱着一个婴孩,老者面容慈祥,看来该是极喜爱怀中的孩子。

只是这么一幅画,又算是什么证据呢?

江永不解地看向徐氏,却见徐氏也是一副羞赧的样子。

“这……这个,”徐氏欲言又止,无奈之下只得照实脱口而出,“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个画卷之中到底有什么,这是亡夫临死前交给我的,画中之人正是我的亡夫与幼子。”

江永听了这话,再看画中的画面,正合上袁紫嫣给他讲过的徐家之事。

说来这徐氏之案,之所以如此棘手以至于被袁紫嫣再三特别叮嘱,就是因为这徐家的身份特殊。

原来这宁远县虽然偏远却也出过一些人物,这件案子涉及到的徐老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徐老进士出身,官职做到过刑部侍郎,告老还乡时皇上特赐以尚书衔致仕,可谓是光耀一时。

这位徐老尚书官声极好,只是也许是天妒英才,老尚书在子嗣上却比较艰难。

徐老尚书的原配妻子为他育有一子,如今已是年过三十,正是如今主持徐家家业的徐员外。至于这个画中的小娃娃,却不是小时候的徐员外,而是徐员外的弟弟!

说来也是个传奇,这徐老尚书是人老心不老,在徐老夫人去世之后,六十多岁又纳了两房妾侍,其中一个妾侍居然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正是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第35章徐家旧事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而这个侍妾也是母凭子贵,一举成为徐老尚书的续弦夫人,坐稳了徐家主母的交椅,正是江永今日所见的徐氏。

说来徐氏也是命苦,俗话说“乐极生悲”,用在徐家身上,当真是半点不差。徐氏被扶正不久,一场意外让她的人生又走向了黑暗。

徐老老来得子,自是高兴非常,在小儿子过周岁时便大操大办一番。

谁料,这场寿宴就成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徐老年老体衰,又多喝了几杯,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便卧床不起,渐渐露出不好的光景来。

这之后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就算是袁紫嫣,也没有打探出来,只知道最后徐老留下遗嘱,将徐家的大半家财交到了大儿子手中,只留给娇妻幼子一席安身之地。

当时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是徐员外手中有徐老的遗嘱,几番鉴定确实是真迹,徐氏也没有什么异议,官府也就没有再插手。

可到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三年多,徐氏突然拿着这幅画说是证据,找上府衙来,状告徐员外侵吞家产,这……

江永隐隐有些头痛,又细细地看了看画卷,仍旧是没有看出什么玄机来。

江永思索了片刻,对徐氏道:“徐老将这幅画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徐氏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有有!他说……”

“这是我的自画像,我死后你先不要和长子争持,好好抚养孩子,等到这县里来了一个聪明睿智的知县,就把这画像送给他看,告诉他若能按我这画像里的话办,我便送他一场大大的富贵。”

江永听了这话,更是惊讶。

大大的富贵?这……

难道袁紫嫣让他尽心办这个案子,就是为了这场“富贵”?

“大人?大人!”徐氏见江永听了自己的话,久久没有反应,有些担心地唤了几声。

江永回过神来,看着那和案子风马牛不相及的画,一阵头疼。

他可不懂得欣赏什么画作,这可怎么办呢?

突然,江永脑中灵光一现。他不会,可是有人会啊!

江永心中一定,面上不露声色地对徐氏道:“你先回去吧,这幅画就先放在本官这里,待本官再好好研究一番。”

“这……”徐氏神色间有些为难的样子。

江永下意识地以为她这是不愿意将画留下,故意板起脸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徐氏连连挥手,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说道,“大人,民妇今日状告了徐家长子,这徐府,恐怕是回不去了啊!”

被徐氏这么一提,江永这才反应过来,见她神色哀伤,动了恻隐之心,索性召来了刘捕头,让他安排下去,将徐氏的幼子接了过来,同时安排徐氏母子暂时以状告人的身份住在府衙内。

徐氏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江永也赶忙收拾东西,提溜上画卷,一路小跑地奔回江府,心急地要找袁紫嫣探讨一番。

一直隐在暗处的袁紫嫣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还真是鲁莽得让人好笑啊。

来不及多想,袁紫嫣连忙按原路返回,换下一身夜行服。可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离开过。

等到江永气喘吁吁地推门闯进袁紫嫣屋子的时候,袁紫嫣正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靠在床上看书,一派悠闲的样子。

听到江永进门的动静,这才搁下书本,向江永看去。

见他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袁紫嫣挑眉,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去审案还是去捉贼?怎么累成了这副样子?”

江永喘着粗气进了屋子,直接一把夺过袁紫嫣手中的杯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灌了下去,这气才顺了些。

袁紫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他就这么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水?!

这么一想,袁紫嫣顿时一脸菜色,狠狠地剜了江永几眼。

可江永此刻一心扑在案子上,哪里有心思注意这其他的事。

这一口气刚喘匀,就一把拉过袁紫嫣的手腕,将她手中的书撤出来扔在一旁,把人拉到桌子边做好,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朝堂之上的惊险。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都快被急死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都急白了好几根?”

袁紫嫣一把推开江永靠过来的头,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狠狠抽出来,毫不客气地道:“我警告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陪你练练手?”

江永看着袁紫嫣脸色铁青,摩拳擦掌的样子,这才摸了摸鼻子,将自己的兴奋收敛了几分,嘴里还故意嘟囔着:“不是说是男子吗?和别人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顾虑这么多了?”

“你说什么!”袁紫嫣阴测测地道。

“没……没什么。”江永弱弱地应了一声,连忙拿出手中的画卷,铺展在桌子上,“来来,你快来看看这个。这是……”

“这是一张双影画!”

袁紫嫣截断了江永的话,只瞥了一眼那副画,就笃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