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三人看玉入禅笑,不禁瘆得头皮发麻,望了眼范康,纷纷猜测范康又怎么教训的玉入禅了。

蒙战先未看见书房里的范康,听玉入禅几句话,醒过身来,便抬脚要向屋子里闯。

“蒙战,范康已经中了毒,他每日身受剧毒之苦,已经算是遭了报应了。”梁松将手搭在蒙战肩头,示意蒙战别鲁莽行事,拱手对玉入禅道声多谢,就带着蒙战向药铺去找月娘。

“老九,你可要跟我去见严将军?”玉破禅直觉玉入禅十分惧怕范康,有意将玉入禅引出这屋子。

玉入禅摇了摇头,又微笑说:“破禅,我还有些事要跟范神仙学……父亲捎信来了,说乐水被包围了,如今叫严将军送咱们出去未免太危险,叫咱们安心地在这边等着。看来,咱们要在这边过年了。”

玉破禅疑惑玉入禅为何还要跟范康在一处,但想来范康不敢对玉入禅做什么,就领着阿四、玉无价几个向后面去,虽严邈之说过叫他歇息,他自己也曾说过不再打仗,却还是有心去寻严邈之问个清楚明白。

进了原本是县令夫人闺房的屋子里,玉破禅抬眼就见金折桂坐在床上,一直裤腿高高地卷起,将白生生的一截小腿露出来,先瞧见她脚踝高高地肿起,随后忙转过头去。

阿四、玉无价几人因金折桂年幼,并未避嫌,走过去,围着看了看,纷纷问严邈之还有瞽目老人:“小前辈这腿脚可还能医治?”

瞽目老人伸手摸着金折桂的脚踝沉默不语。

金折桂侧着头,见金蟾宫嘟着嘴往她脚踝上吹气,有意用脚将金蟾宫蹬开,见脚上一用力,就不住地疼,先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问瞽目老人:“爷爷,怎么样?”

严邈之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骨头错位太多,怕是……”未免金折桂伤心,便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用力一按,见金折桂咬牙皱眉,就赶紧收手。

金折桂伸手按了按,看金蟾宫又来吹气,嗔道:“吹气做什么,去给你姐我倒水来。”

阿三因愧疚,忙说:“小前辈,我去。”

金蟾宫看金折桂眼色,便也赶着去了。

“先用力按下去,然后再用重东西往下拉,会不会好?水滴石穿,总会归位吧。”金折桂思量一番,便出声求严邈之意见。

严邈之皱眉:“已经这么重的伤了,还要再用重物去拉,”忽地察觉到阿二、阿三、阿四不住地来回看他和金折桂,便不解地回看他们一眼,“伤上加伤,只怕连路都不能走了。”

“……这也未必,慢慢地拉,循序渐进,兴许会将腿拉正。”范康忽地在外面出声,慢慢地晃进来后,伸手摸了摸金折桂的脚踝,捋着胡子笑了起来,“花爷爷,我替小丫头治腿,你给我解药如何?”

瞽目老人道:“药材不全,你且忍一忍。老朽若想要你的命,你能活到今日?”

“不可,就算是大人也未必受得了那苦头,更何况是六小姐?”严邈之暗道骨头错位已经疼得了不得,再用重物去拉,谁能受得了?

“这丫头自己提议的,那她肯定受得了。”范康伸手又摸了一把。

玉入禅跟着范康进来,也有样学样地要摸一把。

啪地一声,金折桂向玉入禅手上打去,“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玉入禅脸色一变,随即笑着附和:“正是,花小前辈最是有勇有谋,这点子苦,她定然受得了。”

玉破禅越发讶异玉入禅性子怎变得这么大,转过头来,恰看见金折桂呲牙咧嘴,便对玉入禅道:“老九,别添乱。”

玉入禅心里不服玉破禅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跟他说话,面上却笑着答应。

“……范康,你先给丫头正骨,看能不能掰回来。”瞽目老人收回手。

 

 严邈之瞧见金折桂从金蟾宫手上接过茶水,又指使金蟾宫跟着阿三去给她拿点心,就说:“硬掰回来……这……”因与金家姐弟相熟,最先软下心肠,犹豫半日,

才哄孩子一般哄着金折桂:“小姐就试一试,兴许能好?若不能,小姐也请放心,没人敢欺负你。”说罢,便坐在床上,抱住金折桂。

金折桂两只手抓着严邈之的臂腕,一时走神,心想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待范康有些凉的手搭在了她脚踝上,忙说:“且慢!”

“小前辈可是疼了?也罢,先休息两日再说。”阿二、阿四赶紧说。

严邈之道:“小姐忍一忍,疼一下就好了。”又看阿二、阿四眼神古怪地看他,不由地微微偏头。

金折桂酝酿一下,眼圈一红,立时泪如雨下,抱着严邈之的手臂啼哭道:“我瘸了,以后嫁不出去了……”

“放心,你是金家的小姐,绝对嫁的出去。严将军,你家可有年龄仿佛的小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曹某到此一游、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两位同学的霸王票

第50章 一场买卖

阿四体贴地顺着金折桂的话说,虽心知金折桂才八岁,但已经习惯以大人的心思猜测她的心意,早听阿大郁闷地说过金折桂喜欢严邈之,如今自然而然地猜测金折桂看上严邈之家的后生了。

严邈之心里只觉得金折桂想的太远了,如今就想到嫁人的事上了,忙道:“严某家两个小子高攀不上小姐,但小姐若看得起他们,随六小姐挑选。”

“严将军过谦了,六小姐配令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阿四笑着说,邀功一般地冲金折桂挤眼。

金折桂看怪物一般看着阿四,泪眼婆娑道:“挑选?父亲书房藏着的书里写着要郎情妾意才能成亲……”

“咳,小姐不必将家里的事说给外人听。”严邈之心中金大老爷勇猛伟岸,乍然听说金大老爷书房里藏着“郎情妾意”的书,不禁咬了舌头。

玉无价沉吟道:“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将军,竟然满腔旖旎柔情。”

“我腿脚不好,将来难免被人看不起。”金折桂哽咽一声,又拉扯严邈之的袖子。

“……六小姐到底要什么?”严邈之用袖子给金折桂擦了眼泪,看她哭得突然,就知道她心里算计着什么。

“我看人家习武的人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我虽不要飞檐走壁,但料想习武之后,脚步会轻快一些。”金折桂哽咽道。

瞽目老人嗤笑道:“丫头放心,等你回了家,老朽跟严将军并玉家诸位一起劝说金将军叫你习武。”

严邈之先觉不妥,毕竟金家乃是,哪有叫小姐习武的?随后又看金折桂哭得可怜,又听阿二等人连连发誓一定要跪求金将军对金折桂有求必应,才点头道:“严某一定劝说将军。”

金折桂松了口气,擦了眼泪,慢悠悠地说:“就算正不了骨头,范神仙也千万别自责,总之骨头坏一点也好,新帝多大岁数了?料想他年轻力壮,再过个六七年,照样要选秀女进宫充盈后宫,我腿脚不好,想来也算不到我头上了。”

严邈之跟金折桂相熟,也只限于跟金家相熟,往日里只在金折桂年幼的时候见过她几次,此时听她大咧咧地说这些其他闺秀羞辱启齿的话,哭笑不得地想未免太老成了一些,“小姐果然想得长远。”瞅了范康一眼,示意范康趁金折桂不注意动手。

范康一只手用力地在金折桂脚踝上一掰,金折桂忍不住一声惨叫,待范康收手,却见脚踝突出的骨头还在原处。

“看来只能慢慢地用重物拉了。”范康遗憾地一叹。

瞽目老人点了点头,摸索着摸索金折桂的腿,“丫头,以后要受苦了。”

“爷爷,没事,以后我日日用重物拉腿,然后习武,就不用学那些罗里吧嗦的规矩了。等大了,要是嫁不出去,反正有严大叔家的小子任我挑呢。”金折桂忙握着瞽目老人的手安慰他。

严邈之清楚地看见金折桂额头的冷汗,又看她依旧笑着安慰瞽目老人,不觉心里生怜悯,一时忘了腹诽她的老成。

“……每日用重物去拉,岂不等于每日凌迟一次?”玉破禅不知道何时转过头来,瞅着金折桂的腿脚,眼神晦涩。

“算了,都出去叫丫头歇息吧。”瞽目老人站起来向外走,走了两步回头,有意问,“丫头,你爹藏在书房里的书是什么书?”

金折桂笑道:“是包着论语皮的书,里头又是莺莺又是红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阿四几人心道:你不知道才有鬼!又想金折桂定是气恼金将军不叫人来救他们姐弟,才有意让金将军出丑!

瞽目老人心知金折桂在忍痛跟众人说笑,便赶紧领着人出去。

严邈之最后一个出来,见金蟾宫端了点心来,就放金蟾宫进去,然后将门掩上。

金折桂等屋子里只剩下金蟾宫,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靠在被子上,等金蟾宫端了点心来,先指挥他去拿帕子来给她擦脸,待擦了脸,又叫金蟾宫给她揉耳朵。

惬意地被金蟾宫服侍着,金折桂闭着眼睛问金蟾宫:“范神仙叫你撒尿给他没有?”有童子尿的,就玉破禅、金蟾宫两个,料想范康不会浪费了金蟾宫这边的。

金蟾宫胖胖的手指 金折桂的耳朵,奶声奶气道:“范神仙不敢。”一条腿搭在金折桂身上,一边抖腿一边开始说:“我对谁都没说我姓金,就连严叔叔问,我都说我姓花……严叔叔要杀羊爷爷,我拦着不许他杀……严大叔做的羊肉串可好吃了……”

“嗯——”金折桂咬牙,开始疑心范康是有意使坏了,腿脚原本不怎样,被他掰一下,如今一阵阵的疼,“蟾宫——”

“嗯?”

“换只耳朵 。”金折桂拉了被子盖在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闭上眼睛先睡觉。

等金折桂醒来时,外边已经响起二更的梆子声,听见身边金蟾宫打呼的声音,金折桂翻身坐起来,才披了衣裳起来开门,就听坐在外面台阶上的严邈之说:“小姐回屋子里等一等,过一会子热粥就送来。”

金折桂严邈之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箫坐在台阶上,跳着走过去,“严大叔怎么在这边守着?”

  严邈之道:“少爷、小姐安危要紧。”犹豫一番,开口说:“小姐天资聪颖,想来会明白将军为何不叫人来救你们。满朝文武皆知你们落在宁王地盘上,多少人教唆太上皇、皇上说将军会因你们姐弟耽误大事,金家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金家万万不能示弱给旁人看。”见金折桂要坐下,便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拿下铺在地上。

金折桂在严邈之的大氅上坐下,托着脸侧头看向严邈之,微微一笑,又转过头来,“严大叔,吹个曲子吧。”

 

  严邈之一怔,点了点头,待将玉箫放在嘴边,又迟疑地放下,“小姐,待宁王剿灭后,金将军、玉将军上书给有功之人请封,折子上不会写小姐的名。玉将军肯叫严某来替代玉八少爷守城,便已经跟金将军商议好,将功劳记在玉八少爷名下。玉将军十分看重八少爷,想叫玉八少爷一举成名。金将军的意思,是顺着玉将军的心思,不许小姐抢了玉八少爷的风头。小姐回家了,别声张这事,好不好?”

虽是一个派系的人,且守乐水也是一桩严酷的事,但抢夺乐水、守住乐水这么大一桩功劳,料想玉家也不会轻易让出来。

金折桂头一歪靠在严邈之身上,“好。那严大叔回家后,除了替我劝说父亲让我习武,还要劝说父亲一百次,叫他多给我嫁妆。”

严邈之听金折桂果然没因为功劳的事发火,点头笑道:“好!金将军也是身不由己,小姐心里莫怪他才好。”拿起玉箫,因金折桂就在身边,便吹了一曲《折桂令》。

金折桂等人送来粥,依旧坐在地上端着粥小口小口地呷着,因肚子里有了热汤水,舒心地叹了口气,依稀前面墙角地上有影子在晃动,因严邈之在,安心地接着喝粥,便不去多问。

玉破禅靠在墙边,将金折桂、严邈之的话全听进去了,他原是睡不着,来寻严邈之,不料却听到金、玉两位将军的“交易”,震惊之后,一时不知该跑到金折桂跟前大义凛然地说“我不要你的功劳”,还是装作没听见。默不作声地转身,却见玉入禅也在。

玉入禅心中不屑,面上依旧笑若春风,看玉破禅不理会他地去了,待要走,就听金折桂喊:“败家子,闻到你身上的味了,快过来。”

玉入禅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应付金折桂的刁难,就走出暗影。

玉破禅心里起伏不定,握着拳向厢房去,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严邈之的话。

“八少爷?”今日是个不眠之夜,戚珑雪也难以入睡,因众人聚集在一处休息,出了房门,就见玉破禅游魂一般地走来,“八少爷?”

戚珑雪连着叫了两边,玉入禅才听见,“戚小姐?”

戚珑雪笑道:“你从哪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玉破禅此时满腹心事,有些不耐烦道:“改日再说吧。”

 

  戚珑雪一怔,她毕竟比玉破禅年长一些,想的便多了,只当玉破禅看破自己早先的心思,有意疏远她,忙道:“八少爷误会了。我父母双亡,又没有家人,若是跟你们回京,九少爷必定要请玉夫人收留我,玉夫人慈悲,也会听他的话。请八少爷到时候替我说话,千万叫我跟着小前辈走。阿二、阿三、阿四三位大哥说进了京,先叫我去金家住,然后凑了银子,挨着金家买个小院子送我。”

玉破禅心不在焉地点头。

“八少爷,到时候……玉夫人就算不喜欢我,也会因为人言,毕竟我父亲是你跟九少爷的老师坚持要留我在你们家住,你千万千万替我说话。我虽不愿意,但人微言轻,哪里能劝得住玉夫人。”戚珑雪微微颦眉,满腔心事终归付诸东流,昔日不知民间疾苦尚且能想一想,如今知道人心险恶,越发不敢再痴心妄想了。

玉破禅一凛,眸子猛地睁大,心道是了,就算玉夫人厌烦戚珑雪,可还是会为了面子强留戚珑雪在玉家住,先只觉得戚珑雪小题大做,她不愿意,玉家人还会为难她?此时想想,戚珑

雪一个人,一张嘴,到时候若没人替她说话,她想离开玉家都难,于是郑重地点头道:“好,你放心,玉家绝不会强人所难。”

戚珑雪终于安心地笑了,“多谢。”转身便回了房。

玉破禅闷闷地向玉无价等人房间走去,听见梁松、玉无价等人笑着说“少年英雄”等话,便将门推开,见里面玉无价、梁松、阿二、阿四、阿三、玉无痕等都在,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说着宁王如何死了的话,径直走过去坐下,看梁松递他酒,就接过一口闷下去,然后捂着嘴咳嗽。

梁松拍着玉破禅后背道:“八少爷好气魄,看这架势,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玉无价等人自然要顺着梁松的话夸奖自家小主人,便跟着附和两句。

“无价大叔知道父亲要借着此次战事叫我一举成名吗?”玉破禅喝了酒,脸色涨红地看向玉无价。

玉无价怔住,玉无痕却说:“八少爷夺下乐水,又杀了宁王,原本就该一举成名。”

玉破禅素来性子好,此时一喝了酒,二心里不平,便甩手将酒碗砸在地上,霍地站起来冷笑道:“原本说要夺乐水的是小前辈,弄死耿成儒的是花老前辈,离间朱统领、袁珏龙的还是小前辈,杀了宁王的是无价大叔、梁大叔……”一时激愤,便红了眼眶。

梁松见此,忙识趣地离开,留下玉家人来处置这事。

玉无价忙问:“八少爷这是怎地了?我们都听你的,你的功劳最大,剩下的才是我们的。”

 “仗还没打完,就开始分功劳了。父亲许严将军来守乐水,竟是跟金将军商议好将小前辈的功劳全给我,这事你们知道不知道?”玉破禅并不妄自菲薄,心知自己有些能耐,也自觉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却万万没料到玉将军要“锦上添花”,一举将他吹捧成旷世奇才,还不许金折桂抢他的风头。

阿二、阿三、阿四并不知情,便看向玉无价、玉无痕等人。

玉无价、玉无痕见玉破禅发作起来,忙安抚他:“花小前辈乃是女子,又是大家闺秀,这虽是功劳,但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日后谁敢娶她?金将军这是 心切,才会如此。”

玉破禅冷笑道:“难道金家不答应,父亲就固执地不肯叫严邈之来守城?又或者,他要叫咱们家其他人来守?死了那么多人,竟然……”眼睛酸涩起来,不甘心地伸手去擦眼泪。

玉无价忙劝他:“八少爷,这事将军也很无奈。家里大少爷病弱,其他少爷要么武艺不精,要么谋略欠缺,就数八少爷最有出息。将军也是为了玉家,况且八少爷的功劳原本就不小。”

玉破禅提起酒壶给自己倒酒,狠狠地灌了一口,冷笑道:“那就叫我领自己的功劳去!抢了别人的功劳出了名,就算把我捧成第一猛将,见了金家人,我也抬不起头!”冷笑两声,又固执地道:“我不打仗了,我以后就经商去。”

“这怎么能行!玉家乃是将门世家,这一代就靠八少爷来继承老将军、将军的衣钵……况且八少爷的功劳原本就不小,金家如此,也有跟咱们玉家交好的意思……”玉无痕拙口笨腮地斟词酌句,想叫玉破禅理解玉将军的良苦用心。

阿二、阿三、阿四后知后觉地明白玉破禅气恼的是仗还没打完,金家玉家就已经在想方设法地瓜分功劳了,于是便也愤慨道:“怎么能抢了小前辈的功劳?小前辈腿脚已经不好,有个功劳,将来还能睥睨那些闺阁女子,如今倒显得小前辈不如人。”

玉无价听阿二三人并玉破禅只一味地贬低玉将军,便气道:“你们这些个 子,你们说为什么金将军叫严邈之来守城?金将军是想支开严邈之,叫他大侄子跟着他立功、扬名立万!”

 

  玉无价一句话抛下,阿二、阿三、阿四木讷地闭嘴,玉破禅更是呆住,愣愣地说:“罢了罢了,既然哪里都有买卖,那我就去买卖吧。”他虽聪颖,但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忠君爱国,只觉得身为将军,只在沙场上斗智斗勇就够了,也从小立志要做个智勇双全的将军。如今乍然听到沙场之下的尔虞我诈,只觉得昔日胸怀宽广的长辈们也不过是个斤斤计较之人,越发灰心丧气,嘴里反复念叨着要去做买卖,再不肯听玉无价等人劝说。

门外,被玉破禅聒噪醒的范康、瞽目老人相对坐着“看星星”,范康摇了摇头,指着里头说:“玉家老八太嫩了一些,他当他不想扬名立万,玉将军能由着他?”

瞽目老人叹道:“少年人,吃的苦头多了,才能懂事。”

范康冷笑一声,又看见玉入禅鬼鬼祟祟地回来后站在门外听,摸着断腕,冲玉入禅道:“败家子,你家八哥这性子回了家,必定会跟你爹大闹一场,到时候,就该你懂事做你爹的乖儿子了。”

玉入禅听到范康阴测测的声音,先是一哆嗦,随后笑着迎上来,眸子向屋子里扫去,心道山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懂事”了。

第51章 忘忧草、含笑花

“忘忧草,含笑花,劝君及早冠宜挂。那里也能言陆贾?那里也良谋子牙?那里也豪气张华 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这一夜后,昔日在瓜州渡口慷慨激昂地唱着“问人间谁是英雄”的瞽目老人,嘴里的曲子换成了“一夕渔樵话”。

金折桂再没提过什么功劳的话,也再不拿那可笑的出将入相的话劝说范康为他们卖命,除了跟严邈之要了稻种,就安心地治腿。

范康原本慧根极深,一夕间大彻大悟到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任凭他文武双全、满腹才华,这辈子要出人头地也是难上加难。阿四等人也醒悟到不管他们如今如何抛头颅洒热血,只有极少数人能得到他们应得的,剩下的人,就算是严邈之,也只会徒劳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于是原本被宁王的兵马包围时依旧心怀天下、义薄云天的阿四等人,此时明知道外面已经是朝廷兵马占据优势,却个个都对战事漠不关心起来。

先是一直在做“牵引”的金折桂带着金蟾宫学会了“忘忧草,含笑花”,随后天资聪颖的戚珑雪也学会这曲子,不一时,住在县衙大院里的众人,从阿二、玉破禅到躲在房里闭门不出的曾公子,都学会了这曲子。

年关将近,天上落下厚厚的大雪,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乐水终于被人团团围住。

严邈之听人说过金折桂、玉破禅一群人的“壮举”,因此便有意请他们相助守城。

金折桂靠在榻上,一只脚□出来,脚踝上挂着重重的石块将错位的骨头慢慢拉回去。此时她额头一层冷汗,听严邈之相劝,就说:“严大叔,不用急了,外面的形势一片大好,什么时候能将宁王的兵马一网打尽,就要看外面父亲、叔叔他们什么时候能将功劳分好。”

严邈之听金折桂说出这透彻的话,又望了眼跟瞽目老人对饮的范康,再瞅一眼宁可陪着金蟾宫玩耍,也不肯去守城的阿二、阿三、阿四,不禁道:“诸位莫不是有什么误解?”

金折桂道:“严大叔,你那晚跟我说的话,叫破八听去了,破八闹了一场,人人都知道了。人生在世,一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二,别把别人当傻子。”

范康抿着酒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终于对贫道的胃口了,早先行事太正,贫道不喜欢,如今拆你爹的台,贫道就喜欢了。贫道先以为自己立了大功,随后才想,贫道跟着丫头傻子一样打得宁王落花流水,人家千里迢迢带着兵马过来打仗的人没仗打,就没有功劳,指不定要臭骂贫道多管闲事呢!”

“六小姐——”严邈之原以为金折桂不在意,此时见她戏谑地看过来,不禁暗叹,“严某知道了。”

“严大叔知道就好。”

金蟾宫体贴地拿帕子给金折桂擦去冷汗,金折桂冲金蟾宫一笑,又听外面吱嘎吱嘎的雪声,转而闻到一股 ,只见帘子掀开,月娘、戚珑雪两人走了进来。

戚珑雪将一盘子烤麻雀放在瞽目老人、范康中间的小几上, 手笑道:“听说麻雀的脑子治冻疮,八少爷、梁大叔、蒙大哥就去四处翻泥瓦。摸到了许多麻雀。小前辈,我看你手上有冻疮,先给你试试看管不管用。”说着,娇娇俏俏的女儿家就端着一碗白白的浆糊样的东西,拿着毛笔坐在金折桂身边,弄毛笔沾着“浆糊”往金折桂手指上红彤彤的冻疮抹。

金蟾宫赶紧跑到瞽目老人怀中坐着吃麻雀。

范康摇头道:“你们这样抓麻雀,实在费劲。待贫道教你们做一个机关,保管事半功倍。”说话间,就见蒙战、梁松也进来了,却不见玉破禅的身影。

蒙战本是恨极了范康,素日里不肯正眼看范康一眼,此时玩性上来,追问一句“什么机关?”随后就悻悻地,不肯再说话。

范康自然是懒得跟蒙战计较。

梁松袖子一转,一只活生生的麻雀便立在他手上。

金蟾宫一见,顾不得啃烤麻雀,从瞽目老人怀中跳出来,蹦跳着要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