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不中用,旁的不说,花老先生是给魁姐儿看腿的,这你也不盯一下?”

“……儿媳妇想着,二弟妹已经吩咐人了,是以便没过问。”

金老夫人冷笑,握着金折桂的手,问她:“魁星,昨晚上有些人卖了祖母,祖母没罚他们,还叫他们做现在的差事,你说,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叫他们把吃了的再吐出来。”

 

  金老夫人爽朗地笑道:“正是这么个意思,还是你这丫头知道我的心。”眼睛也不看沈氏,牵着金折桂、金蟾宫向外走,“二房为了讨好他们,不知送了他们多少东西。二房既然管家,送的东西就必定是公中不知哪一处的。打了卖了他们,送出去的东西还向哪里找去?魁星她娘,你给我设法逼着他们把吃下的,翻倍给我吐出来。”

“母亲,”沈氏摆出在金老夫人跟前一贯的犹豫不决神色,“他们毕竟是下人,要怎么翻倍赔出公中的东西?”

  金老夫人脚步一顿,沈氏赶紧道:“请母亲指个人帮衬儿媳,儿媳,实在没法子。”

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游丝,去叫庞铮家的帮着大夫人一些,管他们是偷是抢,叫他们给我吐出来。”看沈氏一副万事没主意的样子,又厌烦她得很,“还不去盯着看有人去接花老先生没有?”

“是。”沈氏忙向外退去。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领着金折桂、金蟾宫去外间吃早饭,才端起碗筷,金朝杨等人便都过来请安。

经过昨天的事,今儿个金家里兄友弟恭,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和气规矩。

金老夫人见宁氏昨儿个还无精打采,此时却笑意盈盈,多疑地想:莫非孙媳妇想到对付我的法子了?因这一念头,顿时令宁氏“如愿以偿”地又被她讨厌上两分。

金折桂却知金朝枫定是嘴快,把金朝梧“腰缠万贯”的消息放给宁氏了,眼珠子一转,就等着看宁氏怎么寅吃卯粮。

“都回去吃饭,然后读书去。大孙媳妇去整理账册,过几日就交给你大伯母。”金老夫人又望了宁氏一眼。

宁氏想起金老夫人三板子就打死一个丫头,被她一看,不觉一颤,赶紧答应了,带着其他人退下。

金老夫人摇了摇头,便又哄着金折桂、金蟾宫喝满是药味的补汤。

金折桂才将补汤咽下去,正呲牙咧嘴地漱口,就听一个穿着绉布裙子的媳妇进来说:“老夫人,玉家来人了。”

“他们家有什么事?”金老夫人不咸不淡地问。

因沈氏说金老夫人不喜欢玉家,金折桂便赶紧看金老夫人脸色。

“他们家送了帖子来,说一路承蒙花老先生照顾他们家少爷们,要请花老先生过府一聚,当面道谢。”

“若要道谢,叫他们上门道谢。”金老夫人道。

“……是,奴婢就说老先生行动不便,且要给小姐治腿,不方便过去。”

“随你怎么说。”金老夫人不耐烦,摸着金折桂的手看她双手粗糙,又催着人用了羊奶给她泡手,然后极有雅兴地搂着金蟾宫读书,听金蟾宫读一句,先指正他读的错字,再陆陆续续地挑剔金折桂有些晒黑的皮肤、发黄的头发、粗糙的手脚。

金折桂一边泡手,一边用指甲抠着手上的茧子,又拿扬州那边能够说的话说给金老夫人听。

祖孙三人正说话,玉家那边又派人送来了两筐新鲜荔枝。

“老夫人,玉家来人说,原来咱们家小姐也曾照顾过他们家少爷,玉家送了两筐子荔枝来道谢,还送了一张帖子。说是他们家小姐生日,请小姐赏脸过去。”来传话的媳妇说罢将帖子送过来。

碧桃接了送给金折桂,金折桂看了,见日子就在明日,心里疑惑玉家就算跟金家是故交,也不当巴巴地一日来金家两遭。

金老夫人也心存疑惑,就说:“告诉他们家,小姐腿脚不好,就不去了。”

传话媳妇对金老夫人不敢有所隐瞒,忙将一个荷包托在手上,“老夫人,上门的是玉夫人身边的婆子,她说昨儿个回家的玉八少爷正在闹脾气,听说玉少爷喊咱们家小姐小前辈,又听小姐的话,想叫咱们家小姐跟花老先生一起去劝一劝玉少爷。这个是玉家给奴婢的银子。”

金折桂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祖母,破八当真回去闹着要卖臭豆腐了?”

昨儿个只忙着自家的事还不够,金阁老就并未将玉破禅要卖臭豆腐的事说给金老夫人听。

“什么是臭豆腐?”金老夫人听这名字,就嫌弃地蹙眉。

金折桂一怔,赶紧说:“就是闻着臭,吃的香的油炸豆腐。街上小贩卖的。”

 

  金老夫人忍俊不禁道:“这小子还有些意思,只是,告诉玉家人,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家那小子也有十二三了,怎能叫我们家的姑娘去劝?”又看金折桂呆住,便立时对她说:“日后远着玉家一些,你父亲公事上跟他们来往就罢了,你这小姑娘家万万不能跟他们沾上关系。”虽金折桂如今还小,但有些事,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为什么?”金折桂不由地想莫非金老夫人当初也想嫁到玉家,然后没成,然后因爱生恨?

“一家子远香近臭的伪君子,卖臭豆腐最是相得益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曹某到此一游、长风万里、微波、D、青鸟几位的霸王票。

第61章 老鹰抓小鸡

 “……父亲说,他们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金折桂想了想,还是拿着金将晚的名头把心思说出来。

“你父亲果然跟你这样说?糊涂!”金老夫人生气了,慢慢冷了脸。

金折桂茫然不解地看她。

金老夫人一叹,“……是不是你母亲跟你说玉家好了?”这纳妾不纳妾的,金折桂小小年纪,怎会关心这个?

“是父亲说了,乐水的大伯大叔们都说玉家好。”

金老夫人冷笑道:“他们男人们自然说好了……原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你糊涂的父亲已经起了头,”疑心金将晚要给玉家结儿女亲家,才跟金折桂提起玉家的这事,“你在外飘荡,又听多了那些荤素不忌的话。我这做祖母的,少不得要防着你存了歪心思。这玉家呢,就好比一群吃肉的狼里,夹着的一只吃素的狼。这狼呀自小就想,凭什么旁人都能吃肉,我们就要吃草?要怪谁呢?怪上头的老狼?可是得罪了老狼,就连草都吃不上。那还能怪谁?自然是怪草了,若没草,他们不就跟其他人一样吃肉了嘛。是以,狼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是草欠了他的。”

金折桂呆呆地看着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只当她没听懂,又说:“因此呢,玉家的男人不管是娶哪家的女儿,都觉得人家女儿占了他家便宜。多少女孩子就冲着玉家这规矩,稀里糊涂地就栽进去,却不知,玉家满家子里原配难活下来几个。活下来的,哼哼,他们家族里有个据说在沙场以一敌百的六老爷,六老爷先前打仗,将妻子孩子都弄丢了,打完了仗,回了家,朝廷还表彰他为朝廷鞠躬尽瘁、连妻儿都顾不上。他等朝廷的庆功宴过了,就立时再娶。过了三年,原配回来了,他又上折子,说什么天意弄人、两边都不能辜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两半等等,闹得朝廷下旨,叫他风风光光地有了左右两位齐头夫人。谁不知道六老爷早跟后头娶的有了首尾,原配家世弱了些,争不过六老爷,才不得不听六老爷的话忍气吞声演出这死而复生的闹剧。你瞧瞧,原配、后头娶的,原都是冲着那充门面的规矩去的,如今虽没妾,但两头大,丢死人了,哪还有脸见外人?”

金折桂讷讷道:“果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金老夫人点头,“正是,若纳妾了,原配们还能有个活路,若不纳妾,你瞅着吧,那男人不将女人作践死,给后头的让出路来,才叫怪了!”看金折桂怔怔地傻住,就说:“你父亲是男人,也跟旁人一样,觉得嫁了有这么个规矩的男人就是占便宜。既然是占便宜,难免被人看轻,倘若被人看轻,有事没事,就理亏三分。你千万别听他的,也别动了糊涂念头,将来啊,叫祖母替你相看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看人,不该看规矩。”

游丝、碧桃等丫头纷纷笑道:“有老夫人的火眼金睛在,六姐夫定是个完人。”

金老夫人嗔道:“什么六姐夫不六姐夫,这等话也是能当着魁姐儿的面说的?”

金折桂赶紧“羞涩”地低下头,琢磨着金老夫人喜欢的孙女婿,莫非是标准古代士大夫一型的?

隔着一道屏风,沈氏愣愣地听金老夫人跟金折桂说这些交心的话,脚步顿了顿,不由地想原来当初金将晚对她说那些山盟海誓的时候已经觉得她在占便宜了,难怪后头他总以为她得理不饶人……却原来,金将晚一直以为在施舍她……

“母亲,花老先生的轿子到街上了,一会子就过来。”

“爷爷来了?”金蟾宫听不懂金老夫人的话,听说瞽目老人来了,立时来了兴致。

“祖母,我跟蟾宫去接爷爷!”金折桂拄着拐杖,站起来跟金蟾宫就要向外去。

金老夫人眼瞅着沈氏红了眼眶,又看金折桂姐弟出去了,便冷笑道:“方才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沈氏点了点头,“可见从来都是我错了,若当初听母亲的……如今大抵也能跟大老爷相敬如宾。”

金老夫人嗤笑一声,对沈氏的话不置可否,“不许人再跟魁星说玉家的事,若是她对玉家有了歪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沈氏搀扶着金老夫人出门,在门外又遇上岑氏,便跟岑氏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出了门,想了想,又对岑氏道:“叫姑娘们也过来,都叫花老先生瞧瞧。花老先生是得道高人,岁数又上去了,不用忌讳什么。”

岑氏想着家里过节也常请了瞽目人来说书,就立时叫人将府里的姑娘们都叫来。

不一时,家里其他三位姑娘过来了。

金折桂、金蟾宫搀扶着瞽目老人到了金老夫人跟前,就喊“爷爷来了”。

金老夫人端庄和气地笑:“两个小的听说花老先生来了,就赶着去迎。比跟他们亲爷爷还亲呢。花老先生一向可好?”

瞽目老人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心,老朽好得很。”

“快请老先生向屋里坐。”

瞽目老人迟疑道:“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金老夫人微笑,“老先生无需顾忌太多,只将这当自己家吧。”说罢,让开路子,示意金折桂、金蟾宫将瞽目老人送进屋子里。

等瞽目老人在左边椅子上坐下,金老夫人毫不拖泥带水地问:“老先生是要歇一歇,还是立时给丫头看脚?”

瞽目老人道:“先给丫头看脚。她治着腿,老朽再陪老夫人说话不迟。”听着动静问沈氏:“大夫人,昨日跟丫头一起送回来的石头可还在?”

“因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还收着呢。”沈氏赶紧叫白鹭等人去取,犹豫着问:“老先生,魁星的腿脚可能痊愈?”

瞽目老人道:“老朽也不敢保证,但水滴石穿,总会矫正一些。” 治腿跟水滴石穿有什么关系?金老夫人、沈氏俱是一头雾水,待瞧见石块搬来,金折桂脱了鞋袜,坐在躺椅上,瞽目老人帮着将石块放在她突起的脚踝上,金老夫人、沈氏双双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金老夫人急道:“老先生,原本就受伤的腿脚,怎么能再用石头去坠?”

金折桂赶紧抓住金老夫人的手,“祖母放心,这石头一点点地,就把骨头拉回原位了。要不拉,一辈子就只能做瘸子了。”

瞽目老人道:“是要吃一时的苦,还是吃一辈子的苦,老夫人做主吧。”

沈氏颤声道:“就算腿脚有点子不利索,也没有大碍。这么重的石头,要拉多少年才行?”

金老夫人伸手摸了摸金折桂的脚踝,收了手,咬牙道:“那就请老先生给她吊上去吧。”拍了拍金折桂的脸,想哄她两句,又看她石头吊上去的一霎脸色一变却忍着没喊疼,欣慰道:“不愧是我金钱氏的孙女!”

金折桂眼皮子一跳,果然他们家的姓氏跟沾不上关系!冲金老夫人一笑,因昨日没做牵引,今日再吊上去,就觉分外的疼。

“你握着丫头的手哄着她一些。”金老夫人要引着瞽目老人去座上说话,走了两步,回头对沈氏说。

沈氏因意外一时忘了动作,一个谢字快到了嘴边,又忍住了,见人洗了荔枝送来,便坐在金折桂身边给她剥荔枝,不时地问一句疼吗。

金老夫人仿佛忘了瞽目老人看不见一般,等茶上来了,指着三个女孩说:“这是家里折桂的三个姐姐,我年纪大了,不能亲自教养她们,都被她们母亲教坏了。”

瞽目老人会意,笑道:“老夫人太谦虚了,老夫人这般气度,家里的小姐怎会比旁人家的逊色?”

三小姐金兰桂、四小姐金湘桂、五小姐金玉桂见老夫人呶了呶嘴,便依着她的意思走到瞽目老人跟前。

金兰桂昨儿个就听金将溪说过瞽目老人的名头,心知叫瞽目老人摸骨算命乃是一桩可遇不可求的幸事,此时站在瞽目老人跟前,不觉有些跃跃欲试,见瞽目老人伸手,就笑道:“花爷爷,我叫兰桂,在这呢。”

瞽目老人听着她的声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骨架,就开口说:“兰桂小姐天生鹏骨,但曾伤过眉角。”

“花爷爷摸得好准。”金兰桂眼睛熠熠生辉地看着瞽目老人,因听到一个鹏字,就想到“扶摇直上”。

果然赖在金老夫人身边的金蟾宫记起逃难的时候从瞽目老人那边学来的话,就说:“生就鹏骨天性高,昊天振翅好逍遥,青云直上风送急,晚景昌荣乐淘淘。”

金折桂依稀觉得这话十分熟悉,半响,想起瞽目老人对曾公子也这样说过?心想摸骨也有套话?又看十一岁的金兰桂个头虽不高,五官还小,但下颌柔和秀美,又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越发显得人俏丽淡雅。

“可有妨碍?”金老夫人听到鹏骨,就也露出了笑容。

“……有些妨碍。虽姻缘不改,但际遇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瞽目老人沉吟道。

“原先是个什么际遇?”金老夫人又问。

瞽目老人伸出手,金老夫人并不忌讳地将手掌送过去,见瞽目老人在她掌心里写着“母仪”二字,抿嘴反复打量金兰桂。

金兰桂不觉紧张起来。

金老夫人心里也猜不准瞽目老人的话,但自来摸骨就是虚虚实实,若问得一清二楚,反而不好。便有意对金兰桂说:“看看,你好端端的面相,偏生被你母亲给毁了。若不是你母亲害得你跌倒,如今该是……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少听你母亲胡吣。”

“……是,祖母。”金兰桂听得稀里糊涂,万分想知道瞽目老人到底在金老夫人手心里写的是什么,因金老夫人、瞽目老人神神秘秘的,越发觉得那两个字了不得。

“湘桂也叫老先生看看。”岑氏催促金湘桂,十岁的金湘桂 着不肯去,眼巴巴地看着瞽目老人,只觉得瞽目老人双眼浑浊,十分可怕。

金老夫人眉头微蹙,显然不喜欢金湘桂扭 捏的模样。

岑氏赶紧拉着金湘桂向前,“老先生,这是我们家老四湘桂。”

瞽目老人的手还没放上去,金湘桂就扭脸躲开,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泪珠子,只觉得瞽目老人是外男,不该叫他摸脸。

该规矩的时候不规矩,不该规矩的时候穷讲究!金老夫人摆摆手,对瞽目老人惭愧道:“小孩子家生的腼腆,上不了台面。”

岑氏赶紧拉着五小姐金玉桂上前,“老人家,这是我的玉桂,你也给摸摸?”

金玉桂虽也心里打鼓,但身后跟着的是素来疼她的嫡母,又见金老夫人因金湘桂已经能生气了,便将脸凑过去叫瞽目老人摸。

瞽目老人摸了摸,却是笑道:“玉桂小姐,是雀骨。”

“雀喙虽小能得食,衣食 人不及,做事量小不君子,从来自扫门前雪。”金蟾宫又脱口说了一句。

岑氏因“不君子”“自扫门前雪”尴尬起来,这等人,怎会是讨人喜欢的?

金老夫人却笑道:“是个好面相,能够衣食无忧就好。”

岑氏强撑着笑道:“老夫人说好,那就是好的。”又想当着金老夫人的面,瞽目老人说起金折桂的面相总是好的,于是笑道:“老先生,不知魁星的面相又怎样?

  瞽目老人笑道:“她的面相老朽不敢说。”

金老夫人看瞽目老人笑容满面,就知必定是好的了。

“老夫人,玉家又送帖子来。”

冷不丁地,游丝又拿了帖子进来。

金折桂歪了歪头,心想玉破禅能耐啊,原以为他这个乖孩子闹也闹不出什么来,不想他还能逼着玉家一天上金家三次。

“这样急?玉家怕是出事了。”金老夫人声音平淡,但嘴角却幸灾乐祸地弯了起来,见帖子里是玉夫人亲自来要来请瞽目老人上门一聚,开口道:“就说不得闲。”

游丝会意,待要走,就听金折桂说:“祖母,咱们叫人去玉家看看,一准有笑话看。”

“看破哥哥笑话!”金蟾宫附和。

金老夫人不肯跟玉家多来往,“要是笑话闹大了,不用上门也能听到。”

金折桂不敢硬来,悻悻地闭嘴。

游丝又赶紧向外去,走到门边,对门上媳妇说:“就说花爷爷初到京城,各处都下帖子,还要去太上皇那边照应,还要给六小姐看腿脚,一时抽不开身。”

门上媳妇拿着帖子,依着游丝的话回了玉家人,灰溜溜地拿着帖子回去。

玉家与金家之间隔着大半座京城,等送帖子的人将金家的话说给玉夫人听,玉夫人珠圆玉润的脸上立时青青白白,“没见到花爷爷的面,也没见到金家夫人的面?”

“都说在给他们家的六小姐看腿呢,抽不开身。”

自家孩子自家疼,金家留着瞽目老人给金折桂看腿,也在情理之中。但玉夫人此时只惦记着玉破禅,着急道:“再抽不开身,也不差一盏茶的功夫。”忽地听人喊“八少爷上房了!”

玉夫人立时顾不得再去探究金家的态度,慌张地领着丫头向前面书房去,却见玉破禅盘骑坐在北边房顶兽头上,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破禅——”玉夫人欲哭无泪,若是玉入禅做这些事,她丝毫不讶异,可如今是玉破禅。

“夫人,少爷不停地要豆腐,他拿着两盘子豆腐上了房,说要去看看怎么将豆腐弄臭!”

玉夫人虽没见过臭豆腐,但不由地好言劝说玉破禅:“破禅,你吃了一日的豆腐,身上没力气,快从房顶下来!豆腐放久了,它、它自然就臭了。”

“……那我在房顶上等它臭。”玉破禅回家后只吃豆腐,此时果真有些头晕目眩,脚一蹬,几片瓦掉了下来,青瓦滚到边上,将卷檐上的琉璃刮掉一层,在地上碎了一片。

玉夫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什么话不好说,非要说把豆腐放臭!

“我的儿,你是想要为娘的命!”玉夫人哭喊道。

须臾,闻讯赶来的玉老将军、玉老夫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屋顶上晒豆腐的玉破禅。

“老八,该不会是中邪了吧?”玉老将军甚至想是不是玉入禅使坏打着玉破禅的幌子捣乱,但怎么看,上头板着脸的都是玉破禅。

“父亲,快想想法子……要不,请几个神婆子来?”玉夫人病急乱投医地建议。

“你们几个快说,八少爷怎么才肯老实?”玉老将军瞪向身后的阿大四人。

阿大想起金折桂反复打听玉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事,又想起她一副十分向往来玉家看笑话的模样,望了望已经跟他互通口风的阿二、阿三、阿四,笃定道:“八少爷听小前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