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不,再叫人去请?”玉夫人急得满头大汗。

玉老将军道:“搬椅子来,我就瞧瞧他能坐到什么时候。”

“父亲——”玉夫人无奈地看着玉老将军。

三座太师椅搬来,玉老将军、玉老夫人双双坐下,玉夫人战战兢兢地斜坐在椅子上,看玉老将军悠然品茶,不由地越发心慌。

玉破禅端起豆腐闻了闻,然后仰头看了看大街,见大街上有人不明就里地看过来,就扯着嗓子唱:“忘忧草,含笑花,劝君及早冠宜挂。那里也能言陆贾?那里也良谋子牙?那里也豪气张华?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好!”大街上有人远远地喝彩,玉夫人用帕子遮着脸,眯着眼看向玉破禅,白净的脸上汗珠点点。

“好!我孙儿不好功名利禄,定会成一代名士!”玉老将军嘲讽地拍手喝彩,挑衅地看向屋顶上的玉破禅。

玉破禅眼睛有些花了,干脆转头看向大街上的人,揭了房顶上的瓦,拿起一片就向大街上扔,听大街上有人哎呦一声,哈哈一笑,转而又唱“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含羞带嗔的曲子用生硬的腔调唱出,阿大四人不由暗暗偷笑。

大街上的哄笑声传来,玉老将军再不复镇定,发狠道:“去给我把他抓下来!”

“别伤着他!”玉夫人喊。

阿大四人赶紧顺着梯子上房,因在乐水拆过县衙,此时驾轻就熟地在房顶有意踩碎琉璃瓦,跟玉破禅拆房子一般在房顶上跳来跳去。

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辉中,屋顶上五人依旧在不知疲惫地奔跑、跳跃。

上百人傻兮兮地站在大街上仰头向玉家书房顶上看去。

“玉家干什么呢?”

“老鹰抓小鸡。”

“在房顶上老鹰抓小鸡?”

“……不愧是玉家人,艺高人胆大呀。”

第62章 窥探帅营

闹剧,终于在玉破禅一个站立不稳,被阿大、阿四二人拉着从屋顶上漏下去结束。

幸亏玉家的书房是封了顶的,玉破禅、阿大、阿四三人落下时,将顶棚的锦缎压了下来,又重重地掉在地上。

“我的儿——”玉夫人尖叫一声,随后就要冲进屋子里。

玉老夫人也慌张地说:“快叫人进去瞧瞧!看看老八伤到没有!”

因书房被“拆”得差不多了,丫鬟们不敢叫玉夫人冒险,忙拦着玉夫人,叫了几个护院进去,不一时,就将筋疲力尽的玉破禅搀扶出来。

玉破禅虚弱地被人扶着,一张脸因饥饿有些泛黄。

“老八,你到底想干什么?”玉老将军皱着眉头。

“……卖臭豆腐。”玉破禅的声音软弱无力,“我不要打仗。”

不要打仗,这句话在玉家是十分大逆不道的,叫旁人听见,定会误以为玉破禅胆小如鼠。

“那就考科举。”

“……也不想做官……”

玉老将军冷笑道:“竟然是当真不好功名利禄!”

“父亲,儿媳定然好好劝他!”玉夫人拿着帕子给玉破禅擦去脸上的灰尘,又去摸他手臂,看他伤着没有。

“你若能连着一个月,只吃豆腐,老夫就叫你卖臭豆腐。不然,老夫宁愿打折你的腿,也不会叫你给玉家丢人。”玉老将军捋着胡子,瞄了阿四四人一眼,看见阿四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怔,果然腥风血雨里走一遭,是个人都会脱胎换骨。

“老太爷,这怎么能行?别折腾坏了老八的身子”玉老夫人急道。

“祖父,君子、一诺千金!”玉破禅软趴趴地举起手。

玉老将军伸手向玉破禅手上用力一拍,就叫人将玉破禅送回后院,背着手道:“叫人好生收拾收拾书房,算了,重新翻修吧。”

玉老夫人眼瞅着玉夫人陪着玉破禅去了,又迟疑地问:“……当真叫老八去卖臭豆腐?”因是续弦,并非玉破禅嫡亲的祖母,于是问话的时候,就比旁人更加小心翼翼。

玉老将军叹道:“若是老八能坚持一个月吃只吃豆腐,他将来必能成大器。”

玉老夫人心思一转,暗道玉破禅若果真有那意志,玉老将军越发不会放任他去卖臭豆腐了。微微颔首将心思藏下,先催促着玉老将军去吃晚膳,然后扶着丫头向后院去,吃了一盏茶,叫人打听到玉夫人哭哭啼啼地从玉破禅院子里走出去,就叫自己个的丫头去寻玉破禅院子里的丫头说话。

玉破禅、玉入禅兄弟二人先前在扬州生活,家中院子里常年只有几个看院子的婆子,此时因玉破禅回来,玉破禅的献捷院里,几个丫头才被拨来。

玉破禅洗了手脸,换了衣裳,眼瞅着玉老将军当真叫人送来白 、甚至没有拌过的豆腐,便拿着勺子慢慢地舀着吃,忽地看见桌子上玉老将军有意叫人送来的兵书,习惯地拿在手上翻看,见里面布阵奇诡,便合了书,匆匆将豆腐吃进肚子里,待要向外奔去,又想自己此时出去了,到时候玉老将军一句“你兴许在外头吃了东西”,就可以不认账。想着,又坐了下来。因豆腐不管饱,又要了一盘豆腐,直接将豆腐舀进嘴里。

“八少爷,你吃点旁的吧……你越是这么着,老将军越不会叫你自甘堕落地去卖臭豆腐!”听从玉老夫人吩咐的丫鬟柳眉微蹙,着急地劝说玉破禅。

玉破禅看了她一眼,“你是哪个?”

“……奴婢才进献捷院,请八少爷赐名。”其他丫头闻言,便纷纷过来,都讨好地请玉破禅赐名。

玉破禅不耐烦道:“你们活这么大了,都没名字?罢了,既然没有名字,那你叫半斤,你叫八两,你叫大盘,你叫小盘,剩下的两个秤盘、秤砣自己看着分名字。”

丫鬟们怔住,都是豆蔻少女,恰在爱美虚荣的年纪,听到半斤、八两这些称呼,不觉呆住,虽心里不喜,却强忍着欢喜地施礼,“多谢八少爷赐名。”

玉破禅只微微哼了一声,瞅了眼半斤,拔腿就向前面玉夫人的院子去。

“知错了?”玉夫人尚未吃饭,听闻玉破禅过来,有意摆了一桌子珍馐佳肴在炕桌上。

玉破禅在地上站着,并不向佳肴看一眼,只说:“母亲,儿子来跟母亲学如何算账打算盘。”

玉夫人一怔,抬手将炕桌掀翻在地。

碗碟碎了一地,汤汁流到厚厚的羊毛毯子上,丫头们来收拾,又听玉夫人冷笑道:“不许收!”

玉破禅依旧站着不动,玉夫人重重地倒回炕上,枕着引枕,抬头看着天花板道:“罢了,既然你想我死,那我就死给你看。”原以为玉破禅会跪下,不想他还是直直地站住,不禁有些悻悻然,猛地坐起来,拿了靠枕向玉破禅砸去。

“你就这样破罐子破摔?”玉夫人冷笑。

玉破禅坦言道:“儿子准备经商赚钱,又不是准备去赔钱,算不得自甘堕落。不过是料想祖父、母亲不答应,才出此下策。”

玉夫人冷笑道:“去做那下九流的行当,也不算破罐子破摔?!你死了那心吧,我情愿你成了只知道吃花酒的废物,也不叫你丢人现眼卖什么臭豆腐!”

“母亲果然不教儿子看账册?”

玉夫人心一软,虽是母子,但玉破禅养在她膝下也没几年,先前因玉破禅处处懂事,于是逢年过节,玉破禅、玉入禅两兄弟从扬州回来,她就因放心对玉破禅不甚过问,反倒是不叫她省心的玉入禅累得她花了不少心思。此时,快成人的儿子头会子提出要求,她答应不是,不答应,心里过意不去,左右为难地哭道:“好不容易听说老九改了性子,知道上进了,偏你又闹出这一出,你怎么就不叫我省心呢?”

“……儿子以为母亲已经省心了十几年,该为儿子闹心一回。”玉破禅不是会撒娇的人,回来前特意跟阿大四人请教过如何装可怜,这句话乃是跟阿大四人商议出的辖制玉夫人的杀手锏。此时话说出口,真假难辨,想起十几年母子聚少离多,不觉当真哽咽了。

玉夫人果然听见玉破禅“撒娇”地哽咽一声,立时泪如雨下, 帕子擦眼泪,吸了口气,闻见杏仁露的味道,就从丫头手上接过碗盅,“老八,你把这杏仁露喝了,为娘就教你。”

  “还是儿子喂给娘亲吧。”玉破禅有些尴尬,毕竟他原是不屑于撒娇的人。伸手接过玉夫人手上的碗,揭开盖子,吹了吹,便一勺一勺,小口地喂给玉夫人。

玉夫人心里也说不出到底是甜蜜还是心酸,接过碗,囫囵个地将杏仁露喝了。心想内宅账册琐碎,指不定玉破禅看了几页就不耐烦再看。于是叫人关上房门仔细看着,才换到暖阁里,叫人将插灯移近,拿出一本账册,“这是府里厨房的账册。”

玉破禅咽了下口水,翻了一页,果然里头不是肘子就是风鸡风鸭,很是郁闷地看向玉夫人。

玉夫人难得见儿子露出这样的神色,有意激他:“怎地,不想学?”

“儿子没不想学。”玉破禅扭过脸,耐心地去看上面杂七杂八的吃食。

“……院子里的丫头怎么样?”玉夫人手指 着算盘,有意打听儿子的心里话,儿子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不得不防,免得出了什么事,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玉破禅道:“太多了,太娇气了,纪律也不好。”

纪律?玉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你才回来,她们对你好奇,女孩子家难免娇气一些。”

“待儿子回头给她们立下军规。”玉破禅拿过玉夫人手上的算盘,开始慢慢 。

玉夫人只觉得自家儿子果然正人君子,又想他如今还想着军规,那这会子必定只是在闹别扭,过些时日就好了。

一更时分,玉破禅从玉夫人这边离开,回去了就见屋子里四处摆着宝剑、良弓、兵法,略看了看,回房将自己自幼学来的军规默写下来,然后问半斤要了浆糊,拿着浆糊把军规贴在院门上,随即洗漱睡觉。

翌日,献捷院院门前围着一群人,个个眼瞅着朱门上的军规哭笑不得,待看见上面有私通外敌字样,半斤一凛,她是玉老夫人的人,昨儿个玉破禅只问名,就没有下话,莫非是猜到了,但暂且放她一马?

“八少爷把你们当兵使唤了。”其他院子里的丫头听人一条条地读了军规,哄笑着去逗献捷院里的丫头。

半斤、八两、大盘、小盘、秤砣、秤盘六人只名字就被其他丫鬟笑话了半天,此时讷讷地不敢说话,毕竟玉破禅的性子跟早先打听来的太不一样。

“半斤、八两,据我说,你们这一等的名字还算好的,等八少爷给二等的取名字,怕就是剩下太辣、中辣、微辣、无辣。”一个口舌伶俐的丫头笑道。

另一个接着说:“谁说的?既然是卖臭豆腐,就当是太臭、中臭、微臭、无臭。”

“你一瞧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臭豆腐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卖的时候作料放的不一样。”

“哎,你懂得多,八成八少爷要拜你为师,叫你做师父呢。”

一群丫头正说话,却见献捷院里两个小丫头拿着扫帚出来,不管不顾地横扫过去。

“哎呦,这是做什么?”多嘴好事的丫头被扫到头发,发髻散下来,立时捂着头跳脚。

“八少爷说,谁敢在他院子外喧哗,见了就打。”拿着扫帚的小丫头有些为难地说,转向了正不自在的半斤八两等人,催促说:“姐姐们快去干活吧,少爷发脾气说有人窥探帅营,要用军法处置。姐姐们只顾着看热闹,别叫少爷治你们一个擅离职守!”

半斤、八两等闻言,赶紧向院子里去,进去了,就瞧见一众丫头里生得最娇俏,素来最会拿乔的二等丫鬟秋镜跪在廊下,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尖翘的下巴上也是泪花点点,天蓝短襦前襟上湿了一片。

半斤等人心里幸灾乐祸,各司其职地散开后,半斤、八两两个听着破风之声,向屋后去,小心地问:“八少爷,秋镜她……”

“送给夫人处置。”

“可怎么跟夫人说……”

“说她窥探帅营。”玉破禅翻了个剑花,手上宝剑一递出,径直穿过一朵凋零的木槿花。

“少爷才回来,就……”八两才要劝说两句,被半斤一拉,也不敢说话,二人又回廊下,看秋镜还在哭,半斤拉她问:“你到底是如何窥探帅营的?”

秋镜哽咽道:“半斤姐姐,我就是瞧见姐姐们都不在,又看少爷一大早用冷水擦身,想送一盆热水进去……”

方才还替秋镜惋惜的八两嘴角一抿,心想秋镜不是想勾引玉破禅嘛,岂止是窥探帅营,若再留下她,指不定她还会“意图偷袭主帅”,“罢了,反正新近少爷脾气不好,你此时出去了,人家都说是少爷反复无常,怪不到你头上。”

“正是,快些起来吧。如今老实出去,夫人还会疼你,给你个好差事。闹大了,叫人家都指着少爷说他不近人情,少爷脸上无光,夫人也会恨你。”半斤好言相劝。

秋镜也是被玉破禅吓着了,听半斤、八两劝说,立时站起来,乖乖跟着她们两人向玉夫人那去。

“窥探帅营?”玉夫人听说玉破禅撵人的理由,不觉胃口大开,心想玉破禅果然还是想打仗呢,“秋镜只在八少爷那呆了两三日,如今就去小姐房里伺候着。可怜见的,被八少爷吓成这样。”

秋镜心里颤巍巍,却见玉夫人兴致极好地叫人赏她两件衣裳,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

有人被“军法”处置了,其他人再不敢将玉破禅立下的“军规”当做儿戏。

玉夫人眼瞅着玉破禅天天吃豆腐,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地心疼起来,偷偷吩咐人:“在豆腐里藏上肉糜,只瞒着老将军不知道就行。”

下人依着玉夫人的话去办,却见午饭时,玉破禅端着一盘子藏着肉糜的豆腐给玉老将军看。

此时,离着玉老将军跟玉破禅的约定已经过去了大半月,玉老将军瞅着玉破禅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挑眉,“祖父知道你没吃,快回去吃豆腐吧。”

 

  玉破禅一时猜不出玉老将军打的是什么算盘,便懒怠去猜。眼瞅着离着一个月期限越来越近,玉破禅瞅见了白生生的豆腐已经开始反胃,四周玉老将军叫人摆上的山珍海味香气也越来越浓。玉破禅闻到香气,下意识地咽口水,随后就弄了几盘豆腐摆在房里,不许人收拾,眼瞅着天热不过两日豆腐臭了,将大鱼 的油腻香气盖住,玉老将军便不再吩咐人摆上鱼肉。

一个月终于过去,玉破禅四肢发软地去见玉老将军。

“祖父,君子一诺千金。”玉破禅盯着玉老将军说。

玉老将军递上一碗白米饭,米饭上顶着两条咸菜,笑道:“既然要离经叛道,那就干脆一些,卖臭豆腐的本钱自己赚去,玉家也不管你的一日三餐。”心觉自己三日只吃豆腐,不见油盐就已经受不住,玉破禅却能撑过一个月,便越发看重他。

玉破禅冷笑道:“既然要离经叛道,做什么听祖父的?不给本钱,孙儿就在玉家门前卖唱。反正孙儿将来赚来的钱,也要给玉家人使。”接过米饭、咸菜,胡乱地往嘴里扒,因此时还站着,形容十分狼狈。

玉老将军愣住,“破禅,你……”

“祖父,孙儿已经打定主意要卖臭豆腐,当着太上皇的面也是这样说的。待孙儿做出第二盘臭豆腐,就拿来给祖父吃。”玉破禅把饭扒完,将空碗递到玉老将军手上,斯文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出门就叫人备马。

玉老将军端着一粒米也不剩的空碗,手掌在碗上拍了拍,忽地将碗掷在地上,当着玉破禅的面还一副成竹在胸模样,此时气咻咻地烦躁不已:看样子,玉破禅要卖豆腐当真不是胡闹,他对自己要做什么一清二楚,这比胡闹更危险!

“给金家下帖子,老夫亲自去金家,问一问花老前辈老八到底是怎么了!叫人跟着八少爷,他一准去问卖臭豆腐的如何做臭豆腐,跟人说,谁教他,谁就跟玉家有仇——再叫夫人问问八少爷的丫头,第一盘臭豆腐给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端方、曹某到此一游、长风万里、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令珑、zjjoo几位同学的霸王票。

第63章 摊摆何处

 “老太爷,少爷没去问街上卖臭豆腐的,先去金家了!”

偷偷跟踪玉破禅的人很快便来汇报,玉老将军一头雾水,猜测不出玉破禅急着卖臭豆腐,怎会先去金家?只当玉破禅要去见花头鬼,待要叫人备上轿子跟着去,又唯恐玉破禅在金家闹起来,在金家丢人现眼,暂且按捺不动。

那边厢,玉破禅领着阿大四人,眯着眼,不时地侧目向街边看去,虽吃了一碗米饭,但这么久不见油腥,不禁看见什么都口齿流涎。

“八少爷,小的给你买去?”阿大怜悯地看着玉破禅,瞅了瞅街上的油饼,叹息一声,翻身下马。

玉破禅也跟着下马,看阿大要付钱,就伸手将油饼拿在手上,“付什么钱?叫他是玉家要去,玉家还能赖他们这几个钱?”拿着油饼就走。

阿大看玉破禅这无赖模样,笑着对卖油饼的说:“这位老弟去玉家要钱去,过几天,我们少爷也要来这卖臭豆腐,还请老弟多多关照。”

“玉家的少爷要卖臭豆腐?”卖油饼的嗓子有些高,一声之后,就引来街上一群人围过来。

“是,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太上皇知道我们少爷要卖臭豆腐,夸他虎父无犬子呢。”阿四拍着胸口说。

“太上皇也夸过?”

“是玉家嫡系的少爷?”

“这个少爷我认识,是在玉家房顶上玩老鹰抓小鸡的那个。”

……

阿大四人不留余力地替玉破禅宣扬,玉破禅背靠着骏马斯文地吃着油饼,见有人递过来一碗油茶,道声谢,依旧说“去玉家拿钱”,小口地抿了一口,只觉得这油茶又酸又甜又不却盐味,连着吃了两碗,又对卖油茶的说:“大叔借我一个罐子,给我来一罐,我送人,多放些咸菜。”

看玉破禅生得英气逼人,又看他带着的五匹马高大剽悍,卖油茶的心想这位当是真的玉家少爷,不然为骗他一罐子油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也太小题大做了。殷勤地拿了罐子装了满满一罐子递给阿二。

玉破禅吃饱了,又看满街的人都知道他过几日要来卖臭豆腐,才领着阿大四人向金家去。

“……少爷,就算要做买卖,也不一定非要卖臭豆腐吧?开个小铺子也成呀?”阿三方才是硬着头皮上阵,此时没人围过来,不禁有些觉得,丢人。

玉破禅摇了摇头,“人贵自知,我对市井一概不知,对高门大户里头的吃用也不曾在意过……什么都不知道,做买卖定会亏本。还是先从市井着手,一步步来吧。”

阿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五人上了梅杨大街,迎面就遇上了正从府里出来的金朝桐。

金朝桐在外面病好就立时赶回来,饶是如此,却因为“霸占了弟弟妹妹的奶娘、丫头”挨了金将溪的一通训斥,此时穿着一身牙白衫子坐在火红的骏马上,越发显得人文弱。见迎面来了害他挨训的“罪魁祸首”,便故意装作不曾看见玉破禅,问身边小厮,“玉八少爷当真在房顶上唱‘四更过情未足’,真没想到毛还没张全的小子这样有能耐!”

“二少爷,八少爷还年幼,哪里能那样精力旺盛,怕是个兔儿爷,喊着不够,催着叫身上那人卖力些!”

金朝桐主仆七八个仰头哈哈大笑,金朝桐挑衅地看向玉破禅,不信在金家大门前,他还敢放肆。

“八少爷,叫我教训这拎不起鸡的窝囊废!”阿大眼中火星四射,卷起袖子要揍人。

玉破禅却说:“算了,这人只会动嘴皮子,怕是这一个月里就只准备了一句话反击我呢。”

论起动手,金朝桐一群人怎会是玉家人的对手——玉家人大多是上过沙场的,金家虽也有上过沙场的,但人都握在金阁老、金老夫人手上,怎会将人交给他一个在读书的公子哥。于是金朝桐果然就只准备了一句话来讨回颜面,有些下不了台地冷笑:“这条大街是我们家的,快滚!”又作势吩咐人,“这地叫玉老八踩脏了,叫人提水来洗!”

“这地是泥巴地,洗不干净。且,这大街并不在金家名下吧,金 ,你是要给金阁老招祸,巴不得有人弹劾金阁老霸占官道?”阿四冷笑着看着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街。

金朝桐忙道:“谁要霸占了?”

“是你说大街是你们家的!”阿大见不用动武,金朝桐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