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宾如吃了定心丸,也跟拓跋平沙一起道:“正是,鲜卑人虽不如汉人多,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消失的。小姐、玉少侠在吓唬我们呢。”爽朗地笑了笑,方才操心的事全部化作了浮云。

“好,既然你们身为鲜卑人的头领都觉得没什么,那我们就放手教导他们中原话了。”玉破禅道。

拓跋平沙笑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小姐、玉少侠千万别再虚张声势吓唬我们了。”说罢,大抵有些心虚,就赶着去教导鲜卑小儿骑射。

金折桂抱着手臂,看着拓跋平沙、慕容宾远去,就对其他人道:“吩咐下去,以后只说中原话,务必要尽快叫寨子里的人都说中原话。”

“是。”梁松等人答应,又道:“那些小孩子,也要叫他们会写字。这纸笔……”

“严大叔送了我两箱子东西……”

“不是聘礼。”严颂打断金折桂的话。

玉破禅借着纱布遮挡翻了个白眼,昔日不喜严颂处处说不想娶金折桂,如今又觉他实在没有道理嫌弃金折桂。

“用那两箱子东西去买纸笔来……柔然的人恐怕还在盯着寨子,回头跟俟吕邻云说我们要去西陵城采买东西。料想,他也想顺道派人去西陵城,打探一下朝廷那边的意思。”金折桂先吩咐戚珑雪、阿四将要采买的东西列出单子,随后叫阿六、阿三准备挑人回西陵城,最后叫梁松安排人轮流教导鲜卑小儿读书写字,待听见山谷里传来一支鲜卑歌谣,心想一百年后,不知这歌谣还有没有人会唱……

“破八,我去给你熬汤。”金折桂难得地有些惆怅。

玉破禅嗯了一声,心想金折桂这样深谋远虑的人心思未免太重了一些,想着严颂说肉是生的,立时又道:“我跟着你同去。”听着金折桂的脚步声跟着她过去,待进了厨房闻到一股子腥味,猜测定是剩下的兔肉了,“折桂,烤肉就好,不必煮了……我不喜欢喝汤。”

金折桂道:“你先前受累,阿五特地开了药给你补身子。”

“……所以你把肉跟药一起煮?”难怪汤是黑的,玉破禅嘴里又弥漫开那股子奇怪的味道。

“和在一起煮,不就是药膳了嘛。”金折桂想起某些地方会把药材用来炖肉,又想戚珑雪说兔肉做药引,就想自己放在一起煮,也没什么不行的。

玉破禅干脆地把金折桂挤开,摸索着去摸案上的兔肉、砧板,“你受累了,还是我来吧。”

金折桂兴致不大好,于是顺从地退后两步,见玉破禅虽看不见,但手脚利落得很,想提醒他一句他还没洗手,又看他已经摸到肉了,就不再提,转而拿着斧子慢慢地劈柴。

“折桂,你喜欢这里吗?”玉破禅问,虽知道这边操心的事多,且金折桂时不时忧心忡忡,但他觉得,金折桂喜欢的,就是这样危机丛生的日子,有些人,生来就喜欢冒险。

“喜欢。”金折桂果断道。

“那我在这里,送你一座城好不好?”玉破禅提着刀利落地剔骨。

金折桂一斧子砍偏,只听笃地一声,斧子砍进圆木里拔不出来,抬头看向云淡风轻的玉破禅,疑心自己没听清楚,“你送我什么?”

“一座城,子规城。”玉破禅静静地说。

金折桂只觉得气血涌上心头,又找到了昔日玉破禅说“喜欢都拿走”的感觉,忍不住站起来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地道:“一言为定,什么时候交货?”

玉破禅被金折桂搂住,忍不住屏住呼吸,深吸了两口气,见心跳个不停,唯恐人来被人瞧见,就嗔道:“快放开,去劈柴。”

“怎么跟地主老财一样。”金折桂握着手不放,头靠在玉破禅身上,听见脚步声,才赶紧走开,低声说:“看来我得费点脑筋对子规城城主用美人计了。”快速地退回去砍柴,见严颂进来,赶紧问:“严颂,你怎么过来了。”

严颂看着玉破禅背着身子,凑在金折桂身边蹲下,却是一直盯着他们二人,半响才说:“有我在,你们才不怕人闲话。放心,等回了西陵城,我替你们作证,证明你们规矩得很。”

“多谢。”真是受之有愧,金折桂摇摇头,心想玉破禅打算怎么送她一座城?眼瞧着玉破禅利落地动手熬了一锅汤,叫他们一群人都喝个痛快,就有意忽略了玉破禅没洗手的事,晚间洗脸洗脚后,细细地在手脚上涂上香膏,正在揉搓脚,半天瞧见戚珑雪眼眶微红地进来,就问:“阿五,你怎么了?可是蒙战欺负你了?”

戚珑雪摇了摇头,“蒙大哥那糊涂鬼,说要早早地上山,等雪融化了,就替我采药来。”

金折桂心想蒙战还不傻,其他事糊涂,但戚珑雪的事都放在心上,揉着脚细细地看了看,就问戚珑雪:“你说,我要是想讨好玉破禅……”

“你们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还用再讨好?”戚珑雪诧异道。

“话虽如此,但重在维持嘛。”金折桂想她跟玉破禅的关系稀里糊涂的,但总是拴在一起解不开了,该好好地维持才行。

“什么事都重在持之以恒,你今日给他煮汤了,明日还去给他煮。叫他习惯了,比什么都好。”戚珑雪躺在床上,心知蒙战这么急着去采药,是见寨子里其他人对她献殷勤,因此不放心她,才想去冒险,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待金折桂躺下,就与她挨在一处细细去说蒙战的好处,又催着问玉破禅的事。

“破八要送我一座城,阿五,你等着瞧,以后这寨子里人会更多,有经商的,有卖艺的……有亡命天涯来躲难的。”

戚珑雪叹道:“我不求蒙大哥说好听的,只望他……别又冲动行事。”好半天见金折桂睡着了,忽地听屋顶上咯噔一声,赶紧披上衣裳出来,见是蒙战爬在房顶上,立时哭笑不得道:“你又上房顶做什么?”

蒙战白日里见许多人向戚珑雪献殷勤,于是无故吃醋,晚上想知道戚珑雪是不是嫌弃他了,于是偷偷爬上房顶,可是听来听去,戚珑雪却不曾说过他一句不是,此时被戚珑雪抓住,不由地窘迫地恨不得屋顶裂开一条缝,叫他避开戚珑雪的眼睛,继而又想不管玉破禅能不能做到,人家总归是敢承诺一座城,而他,连说都不敢说出口,讷讷地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戚珑雪,连累得戚珑雪被金折桂比下去,从房顶跳下来,一言不发地去了。

“蒙大哥,蒙大哥?”戚珑雪连呼了两声,见玉入禅从隔壁屋子里出来,裹紧衣裳,赶紧重新回房去。

待到第二日一早起来,戚珑雪叫醒金折桂,叫她给玉破禅煮粥去,想起昨晚上蒙战神色不对,赶紧去找他,找了半日没寻到人,去山寨后门上去看,才听人说蒙战半夜牵着马走了。

戚珑雪找到中午,见蒙战当真走了,自觉自己只说了一句“只望他……别太冲动”过分的话,再没说过其他的,立时又气又怒地在屋子里掩面啼哭起来。

一直以来,众人在金折桂这屋子里吃饭,众人默默地听她哭,恨不得去把蒙战抓来狠狠地揍上一通。

玉入禅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兴奋,心想戚珑雪遇人不淑,总有她回心转意的时候,等回头,他就叫阿烈来缠住戚珑雪……忽地见金折桂在看他,立时心虚地感激收敛神色。

“晚上想吃点什么?”金折桂从玉入禅脸上移开视线,转而问玉破禅。

玉破禅心知金折桂是不肯自己教导难民们中原话——毕竟她总是会往深处想,于是找事转移视线,就道:“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那诸位,你们想吃点什么?”金折桂又转向严颂、梁松等人。

严颂赶紧道:“不必客气,你只做给玉八哥吃就好。”

“我要红烧肉。”玉入禅道。

“不会。”金折桂道。

玉入禅先当金折桂有意的,随即想起这里哪有猪肉,又道:“红烧牛肉。”待自己说完了,等着听阿大几人说要吃什么,半日不见几人说话,就又等着金折桂的回答。

“我试一试。”金折桂斟酌着有戚珑雪帮手,应当能做出红烧牛肉来。

饭后,上至玉破禅下至阿六带来的金家的家兵们,明摆着比早先热情许多,往日他们多留在自己的地方,如今主动去难民们身边,主动用中原话去搭讪。半日下来,也教会几个难民几句简单的中原话。

晚饭时,一大盆红烧牛肉摆在桌子上,玉破禅眼睛看不见,待金折桂将肉夹到他碗中,就大口地吃,听见金折桂去给还在哭不肯出来的戚珑雪送饭,立时转头面对梁松、阿大等人。

“玉九哥……”严颂为难地看着那盆子所谓的“红烧牛肉”,叹了一口气,埋怨地看向玉入禅,“玉九哥,你为什么想吃红烧牛肉?你点一个折桂会做的,不行吗?”

玉入禅手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问:“你说,小前辈会做什么?”

严颂被问住,见金折桂出来了,赶紧闭嘴。

“肉怎么样?”金折桂心知自己做的不太好,但好歹她也算找到方法了。

“都熟了。”玉破禅笑了。

“是、是,都熟了。小前辈好手艺呀。”阿大连声附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熟,又加了几次水,煮了好久。”金折桂扒着饭,见戚珑雪红着眼睛出来,就道:“你没事吧?”

戚珑雪摇摇头,“他走就走吧,我等他一段日子,他不回来,我再找人嫁了。”

“正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玉入禅十分赞同戚珑雪的话,暗暗点头,心想戚珑雪要有点眼光的话,头一个就该看出他才是真正后发制人的俊杰。

“……玉九弟替我把给蒙大哥做的衣裳拆了,我改了之后,给梁大叔穿。”戚珑雪不喜玉入禅看她的眼光,有意给他找事。

“好。”虽衣裳不是给他的,但能拆了给蒙战做的衣裳,也是快事一桩。

饭后,玉破禅在金折桂这要走了纸笔,对着烛火,叫梁松看着,令玉入禅提笔写帖子。

玉入禅见玉破禅是将自己所有认识的商人、江湖中人都一一送了帖子,就疑惑道:“八哥,你请人家来子规城,可是,这里哪有个子规城?”

“等人来了就有了,快写。”玉破禅催促。

“玉小哥当真要建一座城?不怕俟吕邻云不答应?”梁松疑惑地看着玉破禅抹黑子用水在桌子上描画的城墙。

“他巴不得有人跟他一起防着慕容部落呢。”玉破禅笃定,“早先的俟吕邻云还有底气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他可没资格说。”

梁松暗暗点头,如今的柔然不可跟早先同日而语,就连如今的俟吕邻云也没了早先的目中无人了,“我认识一些江湖中人……都是皇长孙早先结交的,皇长孙人在明园,虽封了个悯郡王,但没有王府,那些人也当知道皇长孙靠不住了,叫他们来,他们自然会投奔过来。”

那些江湖中人,自然是虞之洲当初想要造反时收买的人。玉破禅、玉入禅也不戳穿,三人合计一通,写出一堆的帖子。到了第二日、第三日,见俟吕邻云还不来,打听到慕容部落袭击了柔然的一个小部落,俟吕邻云此时没有功夫来黑风寨,就叫阿六、阿三不必等俟吕邻云,立时带着人去西陵城。

再过两月,冰雪融化,俟吕邻云终于又露面了。

俟吕邻云眼瞅着黑风寨里的人开始用土石建房子,心想他们还想一直在这边住着?再听几个鲜卑人用中原话说话,心里只想着这群人倒是跟中原人好的很,心里并未往深处想,见了难民们,就问:“那群中原人指使你们做苦力了?我就知道,他们还能当真把你们当自己人?”

俟吕邻云这话后,跟在俟吕邻云身后的一员大将就道:“我原来是慕容部落的将军,杀了很多柔然人,也被柔然人杀了父兄。可我佩服俟吕邻大王子胸襟宽广,自愿跟着他。我虽叛主,但跟的也是我们鲜卑人,哪怕死,也是死在咱们鲜卑人手上。不知你们跟着一群中原人做什么?”

慕容宾、拓跋平沙见俟吕邻云果然张口闭口就是中原人、鲜卑人,不禁暗暗佩服玉破禅、金折桂料得先机,提前做好了准备,见几个脑筋不太灵活的人被俟吕邻云的话问住,不禁着急起来。

白俟吕邻云问住的难民们先哑口无言,随后听身边金家家兵说话,就用中原话答,随后对俟吕邻云道:“你们杀了我们的人,将我们赶出来,玉少侠他们收留我们;你们的人被人杀了,就又来挑拨我们跟玉少侠。难道就因为同是鲜卑人,我们就该跟你身后的狗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任你打骂?”

俟吕邻云身后的大将被激得满脸彤红,“大王子是以德服人,我佩服他,才跟着他。”

俟吕邻云挥手示意那大将住嘴,见玉破禅过来,就看向他道:“你们原本悄无声息修建山寨,如今又大兴土木,莫非你们当真想在这边安家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未免太不把我这主人家不放在眼里吧。”

玉破禅笑道:“不是我们不打招呼,是将军你忙着跟慕容打招呼。”

哪里是打招呼,明明是打仗,俟吕邻云脸色晦暗,此番柔然答应了慕容许多条件,才侥幸化险为夷。

“况且,这山也不是你们柔然的。不然,将军你敢对慕容说,这山是你们的吗?”玉破禅寸步不让道。

“你的意思是,我忘了显示主人家的威风?不如我立时调集两万人来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俟吕邻云冷笑,见一群小儿跟着戚珑雪唱中原儿歌,又望见严颂、玉入禅带着几个鲜卑小儿打猎归来,用中原话庆贺,只觉得还差一步,自己就能洞悉玉破禅的算计,偏那一步,自己怎么都想不到。

“那倒不必。未免拓跋、慕容来捣乱,我们还要请你多庇护。”玉破禅心知在柔然的文城附近,俟吕邻云绝不会叫他修建城池,于是并不提子规城的事。

“我为什么要庇护你们?我跟黑风寨,有血海深仇。” 俟吕邻云银牙咬碎,如今势力不如当初,只能“以德服人”,但随是如此,却也不能叫玉破禅、金折桂太狂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字当头,还请俟吕邻将军三思。”

第122章家贼难防

俟吕邻云一口气一滞,利字当头,自然要三思,“到底,有我们什么好处?”

“这里是亡命之徒、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也是塞外买卖马匹的汇聚地。你虽鄙夷我们中原人狡诈,但定也明白,我们中原还有许多奇人异士。一旦你护着我们黑风寨,让黑风寨日益壮大,草原上,谁也不如你更方便招揽奇人异事、买进骏马……此外,天底下没有白的不容易一点黑的地方,倘若你本事够大,中原的刀枪剑戟、盐铁,你也能买到。”玉破禅极力想着好处来说服俟吕邻云。

俟吕邻云沉默地抬头看向山上,见金折桂穿着一身红衣,身量仿佛又拔高了一些,“你们会继续留在黑风寨?”

“是。”

“好,倘若你当真有能耐在这里做买卖,我要知道马匹都是哪个部落买进卖出的。”俟吕邻云眸子微微晃动,倘若这边当真有个买卖马匹的市场,倘若那市场够大,整个草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知道,“魁星姑娘做什么呢?”

玉破禅眼睛受损厉害,此时还蒙着纱布,只向山上转了下头,就道:“监工。”

俟吕邻云嗤笑一声,玉破禅道:“不如将军借我一些人手,如此屋子早早地建好,买卖就能早早地开张。”

“做梦。”俟吕邻云向外走了两步,又转身道:“倘若你拿出一匹汗血宝马来换,我到是能答应。”

“既然将军不答应,那玉某就不强人所难了。”玉破禅拱手送客。

俟吕邻云也不气恼,待见金折桂向这边走来,快步迎上去,“今日文城里有集市,你去看看吗?”

金折桂原以为俟吕邻云不肯再搭理她,此时听他开口,又是诧异又是疑惑,“我走不开,只是,倘若你们的集市在我们寨子外头摆,我倒是能去看看。”

“好,明日,我就叫人在你们寨子外摆集市。”俟吕邻云不肯被动地跟玉破禅合作,心思一转,就对金折桂开了口。

金折桂疑惑这人早先还要杀她,怎地如今又是一副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

到了第二日,俟吕邻云果然叫人将集市摆在这边,眼瞧着山寨里的难民忍不住出来拿自家的东西换东西,心里很是满意,背着手,心想这群人最初个个都要杀他,如今对他虽不是笑脸相迎,但也不是满脸杀气了。

金折桂也去看了看俟吕邻云搬来的集市,见所谓的集市里卖的都是些皮毛、牲口,略看了看,见玉破禅愁眉苦脸,就有意对他说:“怎地,瞧见俟吕邻云轻轻松松地搬来集市,你不甘心了?”

玉破禅笑道:“若为了这点子事不甘心,那我早气炸了。”笑容一收,就道:“信送出去了,至今还没收到回音。其他地方就算了,西陵城的消息,不该那么迟还没收到。”

金折桂拍拍他的肩膀,“草原不好走,又才化雪,再等一等。就是那郁观音怎地还不把咱们的马送来?叫人去催一催她。”

玉破禅点头后,却见一人有意擦着他的肩膀走来,听那人开口,就知那人是俟吕邻云。

“魁星姑娘,你瞧,能拿自己东西去换别人的东西多好。魁星姑娘可有想换来的东西?”金折桂摇摇头,“你送的那些首饰,我拿着还没地用呢。”

俟吕邻云背着手,睥睨向玉破禅,“玉少侠,你要弄出一个集市,就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而我,只需要指点一番就好。是以,我柔然可不需要你手上的那点蝇头小利。”

玉破禅有心要说谁想要一个菜市场,但看俟吕邻云这般得意,就不理会他,原本还以为俟吕邻云是对金折桂贼心不死,如今又觉他这般只是来示威。

“连续摆上一个月,草原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市集。等你们召集来的人到了,我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们,他们瞧见你们这只有一个破山寨,自然会乐意跟我去文城。” 俟吕邻云背着手,又有意沉声说,“我已经散布消息,说这边有汗血宝马买卖。是以,你们要跟我俟吕邻云做买卖,最好想出一宗好买卖。”以后他才是主动,玉破禅才是被动。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中原人狡诈,你自己也先狡诈地挂羊头卖狗肉,而且羊头还是我们家的。”金折桂轻轻地哼了一声。

玉破禅听金折桂说“我们家的”,不禁心里一暖,虽看不见,但俟吕邻云竟是想方设法地反客为主,不急不恼地道:“那就拭目以待,叫我们瞧瞧,你这菜市场能成什么样。”

俟吕邻云一心要把玉破禅比下去,淡淡地一笑,第二日,就叫人过来打桩子,建起了长棚,又叫人两日间在长棚外建起了脚店,不出十日,许多柔然人就在这附近搭起帐篷,然后牵来牛羊马匹来卖。

原本寂寥的山寨外,半个月间就热闹起来,山寨外的车马人来人往,原本是主人家的黑风寨,反而像是个过客,山上还在打桩子的众人看见山下的热闹,不禁有些懈气。

玉破禅终于再次揭开了纱布,“重见天日”后,看见山下的热闹,就也忍不住去看,待听见许多俟吕邻云领来的人也会说中原话,心里得意,远远地瞧见戚珑雪、金折桂二人也凑热闹地去卖刺绣,玉入禅也兴致极好地带着阿烈出来晃荡,就快步向金折桂、戚珑雪走去,笑道:“买卖如何?”

“好得很,已经赚了两头羊。”金折桂竖起两根手指,“你才拆了纱布,怎么就出来吹风?”

“没有大碍了。”玉破禅在摊子后蹲下,摸了摸那两头羊,见几个柔然人边走边笑,不时蹦出一句中原话,会心地对金折桂一笑,见金折桂怔怔地看着哪里,就忍不住也看去,待看清楚一个柔然人腰上挂着阿六的笛子,猛地站起身来,向那柔然人走去。

“你的笛子,哪里来的?”玉破禅伸手去搭那人的肩膀。

那人转身后,看玉破禅脸色不对,只当玉破禅要滋事,就鼓着眼睛看他。

“你的笛子,哪里来的?”玉破禅又问,此时收敛了神色。

那人伸手指向长棚的一处,“拿羊皮换的,除了这个,还有……”见说不清楚,就直接扯开羊皮口袋,将里头零零碎碎的一堆小东西拿给玉破禅看。

玉破禅将里头的东西瞧了瞧,见都是给女孩儿准给的细碎的小东西,拿出一个金魁星像,就递给金折桂看。

“这是我抓周时候抓到的东西,一直在我箱子里。”金折桂才想莫非有人打劫了西陵城金将军府?转而又想这不可能,再看那人买的零零碎碎东西,拿出胭脂盒子来看,又看里头的梳子,蹙眉道:“跟上次我母亲叫人捎来给我的东西很像。”又想到阿六的笛子,立时想阿六怕是不好了,还有跟阿六同去的阿三一群人也不好了。

“待我去那个摊子看看。”玉破禅道,拉着那人就向他指着的地方去看。

那人见玉破禅没有敌意,又心知俟吕邻云也在,便也没什顾忌地领着他去。

玉破禅、金折桂、戚珑雪,还有看热闹的严颂、玉入禅等纷纷跟过来,只见那摊子前的人最多,挤得满满当当,将人分开进去,就见摊子上摆着的都是中原的东西,在这个市场上所谓一枝独秀。

瞧见那些衣裳、物件、纸笔,金折桂头疼起来。

“这些东西,你们哪里来的?”玉破禅问摊主。

摊主赶紧摇头,见俟吕邻云过来,就拉着俟吕邻云说话。

俟吕邻云道:“他说他从别人手上买的,花了两匹马的价钱。”

“……这些是我们的东西,俟吕邻云,你是不是叫人打劫我们的人了?是不是把我们的人杀了?”金折桂问,拿着抢来的东西到人家地头上来卖,很像是俟吕邻云早先的作风。

俟吕邻云见竟然怀疑到他头上,立时梗着脖子道:“我俟吕邻云要抢,还不敢认吗?这不是我做的,就连我们柔然其他人,我也敢打包票不是。”

“怎么会不是你做的?你一直叫人监视我们的山寨,看见我们的人走了,就放他们走,等他们回中原拿来东西,就又打劫他们。东西就算了,如今我们的人哪里去了?”梁松追问,想到阿三、阿六不见了,不禁急红了眼。

“你们中原人出事,就赖到我们鲜卑人身上……” 俟吕邻云气急。

“别挑事,一码归一码。”金折桂见市场上的人都围过来,又往那摊子上看一眼,“走,咱们回山寨细细去说。”

“说就说。” 俟吕邻云只觉得得趁早将金折桂一群人赶走,不然出了什么事,都要怪到他身上。

连同摊子上的东西一并带走,进了山寨里,金折桂又问那摊主:“你是从什么人手上买来的?中原人,鲜卑人?要是鲜卑人,又是什么部落的?”

那摊主已经被吓住,连忙说:“就是几个寻常的鲜卑人……他说他打劫来一点东西,留着没用,我说我们王子叫我们来这边做买卖,就把他的东西买下了。”

“在哪里买的?” 俟吕邻云一心要洗脱清白,“什么位置?”

忽地山寨里起哄声一阵,玉入禅赶紧去看,回头对金折桂说:“你们家的家兵听说阿六生死未卜,要拿住俟吕邻云,要么报仇,要么叫柔然人把阿六、阿三他们叫出来。”

“叫他们老实别动,万事有我做主。”金折桂道。

玉入禅原本觉得金家家兵群情激昂,不好管教,谁知说了一句,他们就静等着金折桂吩咐,心里纳罕地想这金家人倒是听话,又进来了,反复看俟吕邻云,心想八成就是他抢了阿六、阿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