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玉妙彤瞅见玉破禅怜惜地看着她臃肿的小腹,不禁握着双手看向金折桂纤细的腰肢,双手挡在自己肚子上,“八哥,母亲还好吗?”

“母亲还好……折桂,你带着妙彤做点小本买卖可好?好歹叫她有点事情做。”金折桂被玉夫人为难,多数是因为玉妙彤,玉破禅知道自己这话难免叫金折桂为难,但一看玉妙彤那萎靡不振的模样,只能对金折桂开了口。

“好,咱们先织毛线,织好了,就说是京城里的东西,拿去柔然皇宫里头卖。”金折桂爽快地答应。

“八哥,先借我三百两,我还了人家银子,再来跟嫂子织毛线。”玉妙彤堆笑道。

“你根本没想跟你嫂子一起织。不然,你应当问什么是毛线。”玉破禅戳破玉妙彤的小心思,“你老实回房细细脸梳梳头去,瞧见母亲的东西,好歹动动手指头,给母亲做一件衣裳叫人捎过去。”

玉妙彤应了,猛地转身,迎面瞧见了虞之洲,脸上立时发起烧来。虽跟虞之洲没什么瓜葛,但一别几年,如今虞之洲还是旧时模样,她却落魄至此……心觉惭愧,又恨虞之洲当初害她,于是笑着回头问玉破禅:“悯郡王来了?”

“悯郡王妃也来了。”月娘不咸不淡地插嘴,然后好心地指点玉妙彤金兰桂在哪里。

玉妙彤瞬时放下赌博的瘾头,立时冲金兰桂的屋子快步走去,看她走动时不时地扭动肩膀,想来是久坐不动,肩胛骨刺痛难忍。

“六妹夫,领着我在山寨里转一转可好?”虞之洲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得好生研究研究这山寨里到底有多少人还知道朝廷二字。

“也好。折桂你去收拾东西吧。”玉破禅领着虞之洲向山寨里那一重重的屋舍走去。

金折桂带着月娘一起去看她收拾东西,过去了才瞧见他们原本的屋子已经扩成了两层小楼,此时衣裳等东西已经送到了一楼外间里,满满地堆了大半间屋子,被东西挡住的楼梯散发出松木的香气。

半斤八两、大盘小盘四人并初翠、初丹都忙着拾掇包袱,依着包袱上的名字,把给月娘、戚珑雪、郁观音的东西都拿出来,见还有她们的,立时围着金折桂道谢。

“有几个拴着鹅黄穗子的,是太上皇、皇上给秦王、秦王妃的,半斤,你带着人送去。”朝廷给乱贼送礼,自然是敲打的意思。金折桂丝毫不觉得奇怪。

月娘笑道:“你从不是爱给人送礼的人,怎么这次回来,礼数做的那么足?”

“这是我母亲还有婆婆给准备的。”金折桂瞧见两包写着范康、郁观音的名字,就说:“这两包一包给范神仙送去,一包给郁贵妃送去。”冷不丁地想起范康一直没露面,就问:“范神仙呢?”

月娘道:“柔然皇宫宴请,花爷爷说年纪大了,不好动弹,就没去。范神仙去了。”

金折桂哦了一声,小半个时辰,把要送人的包袱都拿出去送人,这才得了功夫去二楼瞧瞧,瞧见二楼楼上床铺、桌椅、梳妆台都有,上头大红喜字贴着还没摘掉,窗户边更是摆着一盆开着红花的野花,喜道:“一瞧就是婶子跟阿五替我们收拾的屋子。”站在窗户边眺望,只见山脚下的家丁还在搬运东西,因一下子来了许多商人,黑风寨门前汇聚了不少人,或做买卖、或看热闹,人声鼎沸,就好似赶庙会一般。

“如今城里说中原话的多了,而且,不少人虽还游牧,但在城里修建了一个住所。想来,到了天冷的时候就回回来了。等天冷了,这城里才更热闹呢。”月娘也向下看,瞧见山寨里一群奔跑放风筝的孩子中中原、鲜卑的孩子都有,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

“说起来惭愧,虽是我们起的头要修建,但细说起来,子规城能有今日,全靠梁大叔了。”虽阿大等人功劳也不小,但若没有梁松主持,这子规城难有今日的规矩。

月娘忙谦虚道:“若没你们,他哪里有那气魄修建城池?”望见梁松、蒙战才进来,就被人一群孩子围住,也不知梁松从怀里掏出一把什么来,把东西一撒,那群孩子去捡,就走开了。

“我教梁婶子织毛衣吧。”金折桂忽地来了兴致,见月娘不解,就把玉入禅搓线,她发现那线能用来织衣裳的事说了,又拿出织针来叫月娘看。

月娘瞧见了,就笑道:“这样子跟织麻差不离。”才说着,又见金折桂变了花样,手上的花纹立时跟早先不同了。

“咱们叫人从京城去买毛线,然后再把子规城织造的围巾、手套、帽子、毛衣、卖过去。这样能赚两下子的钱,婶子说好不好?”金折桂问。

月娘笑道:“这样自然是好。可是如今从哪里去买线?”仔细瞧了瞧金折桂用的线,“我瞧着能不能纺出这样的线来。”说罢,当真研究去了。

须臾,陪着瞽目老人的戚珑雪把瞽目老人交给蒙战、梁松二人后,就也过来了。

戚珑雪在针线上更是独具匠心,研究一番,不过小半日,就已经青出于蓝,把金折桂比下去了,只有那袖子连接处,因没见到,还不大明白。

“天然皮毛的颜色好,自然不用再上颜色去染,可是羊毛白白的,不吉利,谁肯穿那样的衣裳。如此,不如开间染料作坊,专门去染色,然后再叫人试着纺线,想那棉花、蚕丝都能纺线,这羊毛、骆驼毛纺线也容易一些。”戚珑雪道。

戚珑雪是针线上的行家,金折桂自然听她的,当即也不自己织了,只将各色花样、指法教给月娘、戚珑雪二人。

“这么着,城里的女人们也有事做了。”除了黑风寨、郁观音几个地方需要女人照应着,其他地方都是男人做的事,因此城里女人闲下来的不少。金折桂边想边说:“先把织坊、染坊弄起来,然后叫城里的女人愿意织的,过来领了针线走,织好了送回来。然后一起运到外地卖去,如此也不耽误她们在家带孩子。”

戚珑雪、月娘连连点头,这几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把染坊、织坊的位置拟定下来,又把要用的水缸、水池等一一写下来,等楼下阿四过来跟金折桂打招呼,就把单子拿给阿四,交托他去办。

因这事算不得山寨里的大事,只是几个女人要赚些碎银子,阿四也不用跟其他人商议,就叫人去办了。

晚上山寨里设宴,秦王、郁观音乃至朱统领都来了,至于瞽目老人、梁松、阿大、蒙战等,更是一早就在瞽目老人屋子前的平地里按身份坐下了。

金兰桂没露面,虞之洲不知是什么心思,倒是叫他那七个姬妾出来给众人斟酒。

场面很有些尴尬,尤其是朱统领看着玉破禅、虞之洲看着秦王、玉妙彤看向虞之洲,酒过三巡,场面才热络一些。

先是一群小孩儿玩笑地过来讨点心吃,得了点心后,童言无忌地说些颠三倒四的吉祥话,就嘻嘻哈哈地散开了。

随后提到瓜州、乐水、扬州,朱统领抚摸着自己的臂膀,心有余悸道:“那些日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真真是——”摇了摇头,很是为那段心惊胆战的日子胆寒。

“大家有缘再相逢,那就一笑泯恩仇吧。”瞽目老人举起杯酒,冲席上众人说。

“且慢,花爷爷,我想问一问悯郡王到底为什么害我?”玉妙彤紧紧地盯着虞之洲,今日见了金兰桂,少不得要因容貌被金兰桂羞辱一番,但她想不通虞之洲得了冷氏什么好处,竟是那样害她。

虞之洲嘴角微微牵动,早料到玉妙彤会发难与他,于是不说自己得了冷氏许下的银钱,只故作吃惊地说:“我何曾害过你?那一日,我正吃宴席,听说有人想见我,这才去见。我还当玉姑娘对我芳心暗许呢。”

朱统领细品美酒,琢磨着要不要把这话告诉俟吕邻云。

“你胡说,你媳妇不是那样说的。”同是王妃,但虞之洲的身份跟俟吕邻云有天壤之别,是以玉妙彤恐吓了金兰桂一番,到底从金兰桂嘴里挖出了真话。比之被人陷害更叫她难受的,是自己竟然遭了池鱼之殃。

“她糊涂透顶的人,哪里懂得什么事?”虞之洲看朱统领一双眼睛离不开他那七个姬妾,心想玉妙彤都不肯回柔然皇宫了,那自己送给俟吕邻云两个女人,算不算得罪了玉破禅?“统领看上哪个,只管领回去吧。”

众女神色一变,纷纷看向虞之洲。

朱统领却是大喜过望,“悯郡王客气了,悯郡王过来了,没两日,王上定也会过来跟你说话。”一时间挑花了眼,心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七个哪一个都好,到底挑哪一个呢?瞧见一人虽惶恐,但对他轻轻抿嘴儿一笑,就觉那女子有眼光,当即指着那女子,把那女子要来。

“秦叔祖父,您老……”虞之洲见朱统领被迷得七荤八素,就转向秦王。

“不必了,说来,你小子也不安分,怎地你祖父还封你个郡王?”秦王也是知道虞之洲老底的人,开门见山地问虞之洲。

虞之洲忙笑道:“祖父大抵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放我一马。”心叹子规城里果然卧虎藏龙,心知自己送女人给了朱统领,朱统领总会在俟吕邻云跟前替他说两句好话——毕竟是柔然地头上,跟俟吕邻云交好总不是坏事——再看众人口中的郁贵妃,见她头发灰白,眼角皱纹藏不住,但的一双眼睛锐利非常,五官依稀可分辨出昔日的姣美,只觉得郁观音不俗,待要跟她亲近,又看她市侩得很,只肯跟金折桂、月娘、阿五说染坊织坊的事,竟是不肯搭理他。

宴席上,比之男人间的暗潮汹涌,女人们和谐多了,就算是郁观音要在金折桂三人的染坊、织坊上插一手,金折桂三人也欣然答应了。

借着洗手,郁观音紧紧地跟着金折桂从宴席上出来,走出了一些,就笑道:“好个孩子,你这是觉得你一直管着大事,定会跟破八起了争执,才贤良淑德地要去管着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吗?”对于玉破禅没从武,她很是失望。只觉得除了玉破禅,不管是谁领兵过来征讨草原,都会把能带走的都带走,最后只给南山留下一些渣滓。

“又想挑拨离间呢。”金折桂解手出来,一边洗手,一边打量郁观音,“不过,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管那些事了。”

郁观音鼻子里轻轻一哼,“没志气,你原本的名望就比玉破八高,何必屈居在他之下?”

“挑拨我们对你有好处吗?”金折桂问。

郁观音坦然道:“破八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这丫头却是正邪不分,对本宫最是有利。”玉破禅的忠义是深入骨髓里的,金折桂,却多数都是为金家为他人考量,才会忠义。

“好好筹划咱们的毛衣买卖吧,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指不定朝廷雄心万丈,要一统天下呢。金折桂心疼南山,又把南山如何细细说给郁观音听,回到宴席上,见玉妙彤已经退下,吃醉了的秦王正拉着虞之洲说先太子的事。

虞之洲还有些清醒,暗暗观察,见梁松不大提起先太子的事了,不禁灰心地想人走茶凉,梁松应当已经忘了先太子对他的恩情了。

过了二更,宴席便散了,秦王、虞之洲二人还不尽兴,二人出了山寨,去秦王府上说话。剩下的其他人也都散了。

玉破禅、金折桂送了瞽目老人回房睡觉,进了小楼,看半斤、八两、初翠、初丹都还在,就叫这几人各自回房去睡觉。

金折桂上楼把窗户关了,对着镜子拆掉头上的簪子,拿着梳子慢慢把头发梳顺,“破八?”喊了一声,不见人答应,当即又推开窗户去看,瞧见玉破禅提着水桶出去,便穿着一身利落的衣裙快步下楼跟上。

“破八,你哪里去?”金折桂问。

“没有井水,我去打泉水。”玉破禅看月光下金折桂的脸白生生的,换了手提水桶,空出来的手握住她的手。

“去打泉水做什么?半夜你要烹茶?”金折桂问。

“给你擦脚,在家的时候怕母亲又听到什么风声,献捷院里又没水井,只能作罢。如今去打了泉水试试。”

金折桂只记得揉脚二字,不记得是否要用井水,路过金兰桂的屋子,听见屋子里金兰桂在训斥丫鬟,心知她心气不顺,当即也不言语,等过了她的屋子,才说:“泉水不冷吗?”

“兴许就是要它冷得骨头木了,才好用力地揉。”玉破禅微微侧头挨近金折桂:“如今不用顾忌了,我瞧着阿五的女儿很好,要是咱们快一些,兴许能跟阿五做了亲家。”

“万一阿菲脑筋像蒙战呢?”金折桂自然是极喜欢戚珑雪的女儿,但凡事不还有个万一吗?

“那有什么,脸庞像阿五就够了。”玉破禅心潮澎,虽才成亲,但已经能够想见自家儿子惹得山寨里一众女子争风吃醋的模样。

天上冷月高悬,草地上的露水已经凝聚起来。越走越偏,到了数目遮挡的泉水源头,可见一块用卵石铺垫的池子里装满了泉水,泉水溢出水池,慢慢地流向小溪,在月光下,好似一片片碎玉琉璃

玉破禅拿着水桶在泉口放下,水花冲在木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小名一定得姓花。得叫他知道花子规这名字。”

“起小名还得改姓?”金折桂失笑道。

玉破禅道:“好歹叫花爷爷高兴高兴。”打满了水,又握着金折桂的手回去,听路上虫鸣阵阵,满心里盘算着他儿子叫什么女儿又叫什么,回房后叫金折桂上楼,然后先去端了盆热水上楼,随后又端了冷水来。

“先泡泡脚。”玉破禅坐在凳子上,因凳子比床矮了一些,看着金折桂的时候就有些仰视。

金折桂脱了鞋子,伸手按了按脚踝,“其实大可以不管它,已经没事了。”

玉破禅也脱了鞋子,两只脚把金折桂的脚按在水中,看她两只脚白生生的,上面浮现出淡淡的血管,自己两只脚踩上去,就如踩在玉石上仿佛稍不留心就被滑下来。看她脚踝处已经烫出粉色的一圈,就把她的脚拿出来,拿了帕子去擦,好生好玩一番,接过她递过来的香膏仔细地在她脚上抹匀。

“要我帮你抹上?”金折桂看向玉破禅的大脚。

玉破禅瞅了眼自己那脚丫子,叹道:“我那双臭脚就免了。”心里纳罕她不在意自己那双手,反而把一双脚保养得比旁人的脸皮还细嫩,拿着帕子用冷水擦过那块突出的脚踝骨,然后用力地揉了揉,听见她低声地呼疼,因那声音的细柔隐忍,先心疼不已,但慢慢地就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坐在床上,时不时地向她脚上磨蹭。

“桂花,有没有……”

“有。”

玉破禅一愣,狐疑地想: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就知道了?

“有什么?”玉破禅问。

“有你问的东西。”温泉一战后,金折桂觉得她高估了玉破禅,他是正人君子,可又不全然是正人君子。

玉破禅嘴角高高翘起,“有就好。”低头看一眼,瞧见那香喷喷白生生的小脚,心想生孩子的事明儿个再说,反正女大三抱金砖,蒙战家闺女还在襁褓中,生儿子的事不急在一时,当即吹灯放帐子,细细地跟金折桂研究这小脚的用处。l3l4

第166章男主外女主内

这一夜妙趣无穷。

第二日一早,玉破禅红光满面地起床,待看金折桂侍儿扶起娇无力,不禁满心得意。

还不到午时,就收到子规城里各家送来的宴请帖子。细看,有秦王家、郁观音两家送来的,还有其他几家。

迎着午时的暖阳,玉破禅坐在窗户前研究帖子,把几家原本势力就大的看了看,又把几家新近兴起的瞧了瞧。自然,郁观音、秦王那样居心叵测的人,是不能任由他们坐大的,该叫其他人后来居上,如此才是平和之道。

略一回头,玉破禅就瞧见金折桂这一上午没出门,此时人坐在梳妆台前,正费劲地在脖子上抹粉以遮掩住红痕,看她两肋酸软,想起昨晚春光,脸上又浮现出得色,走回屋内,低声道:“果然真心喜欢皇帝的少,这可不,我一个城主都要考量平衡城中众人,更何况他们做皇帝那一行的。”将秦王、郁观音两位的帖子递到金折桂跟前,“我琢磨着,该想法子抑制这两家,不能叫他们按照现在的势头壮大下去。”这不大合乎玉破禅一贯的行事准则,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有些惭愧,仿佛要去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咱们迎头赶上,不就抑制住他们了吗?”金折桂从镜子前站起来,身上穿着陪嫁时金家给做的银纹绣百蝶度花百褶裙、水绿柳叶卷边短襦,两臂上挂着一条月白绣白玉兰披帛,坐时不显,此时站起来,一身穿着衬得她冰清玉洁,就连一向张扬的眉眼,此时也被堕马髻压得内敛了几分。

玉破禅登时忘了早先的话头,诧异道:“怎么今儿个做了这个打扮?你素来是喜欢深色的。”要么朱红要么浓绿,那些浓郁得化不开的颜色,才是金折桂的心头好,如今她身上那些颜色,就仿佛是金折桂误穿了戚珑雪的衣裳。只是,她穿这淡色也好看得很,越发衬得一张脸干干净净,洁白无瑕。

“吭。”金折桂吭了一声,“傻样。”

玉破禅回过神来,稍微低头后,又不舍地把眼睛移回来,“咳,你穿这颜色也不错。事有反常必有妖,你是想做什么?虽然好看,但我是喜欢你穿你喜欢的颜色的。”

“赚女人的银子。”趁着如今各家只想贩马、开酒楼、赌馆、镖局,她先把女人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那一行垄断下来。对着镜子再照了照,金折桂这才离开镜子前,“想法子把其他人拉下来有什么意思,咱们得迎头赶上,把他们远远地抛到身后。”

玉破禅听了只管点头,一双眼睛离不开金折桂身上,待听楼下半斤说梁松、阿四过来了,才恋恋不舍地下楼。

楼下,梁松、阿四瞧见玉破禅无心时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不禁双双捋着胡子回忆年轻那会子的轻狂时光。

“八少爷,有件事,急等着您来处置。”梁松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仰头看去,就见金折桂摇曳生姿地从楼上款步下来,先觉只稍稍有些墨水的金折桂斯文了许多,瞧这打扮,竟像是个大才女,随后不禁想这衣裳若是月娘穿着,当更有风韵,“小前辈这么打扮好看得很。”

“那梁大叔会不会为婶子买我身上的裙子?”金折桂赶紧问。

“会,脸上的粉,我也想买。”梁松由衷地道。

“胡说什么呢,人家脸上可没用粉。”金折桂嗔道,说罢,就施施然地向门外去。

鲜少见金折桂这么娇嗔,阿四哆嗦了一下,附和道:“小前辈的脸原本就那么白。”一句后,看她一径地向外去,就连忙喊住她,“小前辈,这边有要事要商议。”

“我有我的正经事,你们跟破八商议吧。”金折桂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阿四啧啧了两声,“到底是小前辈,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是不知道她的正经事是什么?”

“应当是显摆自己的衣裳首饰,想叫人来买吧。”玉破禅略略回想金折桂的嫁妆送入玉家那一日,念嫁妆单子的人说金家陪嫁了几十箱子四季衣裳,如今那些嫁妆除去楠木、檀木、梨花木家具,其他的都带到子规城来了,金折桂应当是想用自己的嫁妆做本钱,开始做女人的买卖。

梁松、阿四二人一边啧啧惊叹,一边却又疑心金折桂成亲后跟玉破禅定下了什么协议,看昨儿个起,金折桂就不肯管城中要事,想来,他们两个也是决心男主外女主内了。

“二位是为何事来的?”自家娘子被人称赞了,玉破禅自然是与有荣焉,嗅了嗅屋子里慢慢消散的香风,心想其他人自然也想穿金折桂的衣裳,可惜她们穿了也不及金折桂好看。

梁松赶紧回过神来,“城里来了十几个捕头,有山东的,也有湖北的,这些捕头要在子规城里抓人。”

“虽他们是公事公办,可是城里犯事的人数不胜数,若叫他们把人抓走了,其他人难免寒了心,不再似先前那般老实地依着咱们的章法办事。”阿四琢磨着那些犯事的人都是交过保护费的,既然交了保护费,随他们是什么江洋大盗,子规城都得护着他们,前事不计,待他们在子规城里犯事了,他们子规城自会处置他们。

“怎么两地的捕快都来了?”寻常人怎会出塞去抓人?玉破禅疑惑了。

梁松道:“听说他们是半路结伴过来的,八少爷不在的时候,城里抓了数百个为求赏金来抓人的捕快。论理,他们犯了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把人交出去也合情合理;但,交了人,一咱们子规城没了特色,二寒了其他人的心,三也太显得咱们子规城太遵从朝廷的法令了,叫人都知道咱们是朝廷的傀儡,如此,柔然那边焉能没意见?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年年也分给柔然不少银钱马匹,才跟柔然那边相安无事。需知山东的捕快也不能是随意去湖北抓人。”说来说去,也是不肯叫朝廷那边的捕快太过嚣张。

“可是若是不叫他们抓,玉家毕竟在京城,若是传出八少爷目无王法,京里弹劾的折子跟雪片一样飞过去,将军、老将军必然不好过。哪怕此时皇上不计较,谁能保证哪一日,皇上不秋后算账?”阿四矛盾了。

玉破禅自然也将这事前后考虑了一番,不等他说出该如何,就见蒙战快步跨进门槛。

蒙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单脚进来跳了两步,“八少爷,捕快要抓人,秦王爷听说了,当即恼了,叫人把捕快捆起来,还要就地正法。拓跋平沙正护着捕快们呢。”

“鲁莽!”玉破禅心知秦王是在朝廷的地面上无牵无挂,是以才会那般鲁莽地把人捆起来。

“捕快们说,”蒙战有些小心翼翼,“他们说,等他们死了,他们的老爷们自会求朝廷为他们讨回公道。玉家的老爷们就等着吧。”

玉破禅原本唯恐秦王伤到他们,想着他们只是忠于职守,就要去救人,此时听蒙战这么一说,当即站着不动了,冷笑道:“果然那些个人不是无的放矢,据我说,他们就是有意来构陷玉家的。把人捆了丢在马厩里,送信给柔然,叫他们把人带走。”

“八少爷,此法可妥当?要不要,”阿四有些迟疑,“要不要跟小前辈商议商议?”眼瞅着有人急等着弹劾玉家,难道明知道是陷阱也要踩上去。

“是,要不要跟小前辈商议商议?”梁松语气里也很有些试探。

玉破禅并不知阿四、梁松二人以为他不肯再叫金折桂管子规城里的事,因此对这二人的迟疑、试探一无所觉,“朝廷的人跑到柔然的地面上撒野,这等事,自然该柔然处置。”说着,又觉他不露面,其他人未必不会诽谤他认怂了,当即带着梁松、阿四、蒙战等去看那些个捕快去。

出了山寨门,几人上了马,当即沿着大街向东走。

一路上尘土飞扬,冲着人声鼎沸的地方去,就见各色獐头鼠目、凶神恶煞的人团团地围在一个拍卖马匹的台子前。

“八少爷来了。”拓跋平沙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来。

“八少爷,要是把牛兄弟交出去,我们兄弟也立时离开子规城。从今以后,专门跟来子规城的商人作对!”说话的人身高八尺,魁梧非常,此时光着两只臂膀,臂膀上的肌肉时不时地跳起。

“正是,八少爷,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们兄弟就是信八少爷的话,把老本都下在子规城了。如今我们一个打铁,一个宰羊,可没犯子规城的王法。”这一位也是个高大非常的人,只看他脸上伤疤累累,就知道此人不是善类。

子规城里规矩不多,但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就是不能抢劫来子规城的人。是以,城中虽藏着一些匪类,但这些人要么“改邪归正”,做了镖师,要么,就是流窜在草原上,抢劫他人,唯独不敢动来子规城的人。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向玉破禅,矍铄的秦王也微微眯眼,含笑地两只手压在一支龙头拐杖上。

“六妹夫,万万动不得他们。”他们指的是捕快们,虞之洲虽不敢跟拓跋平沙一样护着捕快们,但他心里总想着回京,既然想回家,自然对“王法”二字更加的看重。

虞之洲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俨然是彻夜未归,跟秦王爷喝了一夜的酒。玉破禅在他身上嗅了嗅,就顺着人群让开的路走上了台子。

台子上捕快们先瞧见卓尔不群的玉破禅后微微一怔,随后争先恐后地道:“玉少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好歹也是个皇上亲封的子规伯,难道你不认得王法二字?窝藏钦犯,这罪名,甭说是你,就算是玉老将军、玉将军也担待不起。”

“正是,八少爷,别为了个无耻小人,就祸及父母,仔细满门抄斩后,下了地府也没脸见祖宗……”

玉破禅深吸了一口气,见那十几个捕快吃了雄心豹子胆,越发地恐吓他,当即一脚踹在一人心窝上,听那人哎呦哎呦地喊疼,又见其他人只稍稍愣了愣,就好似收到谁的眼神一般又放声恐吓起他来,当即扬声道:“拓跋平沙、梁松,把这些人给我拖出子规城就地正法。”

拓跋平沙、梁松二人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玉破禅会说出就地正法的话,但当着众人的面,为了玉破禅的威严,只能依着他的话办。

捕快们被拖走时,依旧不忘骂骂咧咧,说些玉破禅目无王法的事。

“来子规城说王法,实在可笑!”秦王满意了,当即小腹微腆地带着部下回家去。

玉破禅走下台阶,见捕快们叫骂,就说:“掌嘴!”

“好!”“活该!”子规城里的人满意了,个个鼓掌喝彩。

玉破禅见没人看他了,才低声对阿四说:“立时叫人守住城门,将形迹可疑的人全部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