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神仙,多多保重。”金折桂道。

范康眸子睁大,早先几个逃犯玉破禅都要护着,轮到他这无所不通的活神仙,众人竟然要把他交出去,“丫头,你昔日可是……”可是不管他做出什么事,都会留下他。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范神仙是救命的山参,如今,是锦上添花的牡丹。”金折桂绝对不会为了范康,此时就跟慕容部落对上。

“他害死了自己一大半的部下,还想跟着三王造反。害死的人,比范某害死的人多了去了。”范康伸手指向虞之洲。

虞之洲登时后悔过来瞧热闹了。

“他,猪头猪脑,稍稍被人挑拨,就成了害群之马,害死同伴!”范康因自己连几个籍籍无名的逃犯也比不得,不禁怒火中烧。

蒙战先瞪向虞之洲,此时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他……”范康手指指向了梁松,一时想不起梁松做过什么不对的事,又指向金折桂,“她在瓜州山上,一句话,要了许多手无寸铁俘虏的性命……”话说完,就觉金折桂这罪名并不成立,毕竟她是为大局着想,“他……”指向瞽目老人后,颤着手指把手收回来。

俟吕邻云一头雾水,但从范康的语句中,已经听出昔日这群人都在乐水,且显然做出过惊天地的大事,不由地向金折桂看去,嘴唇动了动,心想朝廷那边出乱子的时候,金折桂才几岁?竟然是她下令杀战俘。对她刮目相看后,见她丰盈了一些,脸上的弧度越发柔和,一头墨发高高地盘在头顶,衬得脖颈处露出的一抹嫩白分外引人垂涎。

“咳。”玉破禅稍稍挡住俟吕邻云。

俟吕邻云被惊醒,连忙把视线移开,看向备受众人瞩目的范康。

玉妙彤一直怕被俟吕邻云瞧见,是以一直在偷偷地瞥他,待见这么大会子了,俟吕邻云看也不曾看她,不由地又有些失落,疑心他没认出她来。

“王上,既然八少爷要将范某交出去,范某再没脸面留在子规城。”范康言下之意,就是随着俟吕邻云去柔然王宫。

俟吕邻云却说:“多谢范神仙运筹帷幄之中,制胜千里之外替我等报了大仇……”

“嘻——”阿大、蒙战双双忍不住笑了,默契地想慕容九王子当真是倒了大霉。

“慕容这两年越发兵强马壮,柔然也不敢跟他们针锋相对,此番救不了范神仙,还请范神仙恕罪。” 俟吕邻云道。

范康因要维持镇定,牙冠紧咬,此时,两颊有些发酸,见众人之中,竟然没一个肯替他说好话的,不禁气众人白眼狼。

“师妹,咱们去吧。”范康道。

“咳咳”,郁观音宁死也不肯以如今这副尊容去见老慕容王,气范康再次拉她做垫背,“又不是冲着我的来的,我已经写了信叫人送给老慕容王,不必再出去了。”

“老慕容王眼看着快咽气了,一准是想见你最后一面。”范康道。

“事到如今物是人非,再见又有何益?如此不如不见。”郁观音见没人催着她去,就打定了主意不肯去。

“妹妹,南山可是我的徒弟,若是我一时不察,说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范康威胁郁观音,“师妹昔日为迷惑师父杀害师母的事若是被不知情的同门知道……要知道,咱们的同门里头,可有出将入相的人物,若他们知道真相,该如何对付南山?”

郁观音脸色登时煞白,“……师兄,你好狠的心……那时若不是你暗中相助,我如何能成事?”

两败类!玉妙彤、戚珑雪目瞪口呆。

“欺师灭祖,可是大罪名。”范康道。

郁观音微微有些发抖,眼神中满是凄惶,但随即,她便镇定了,“师兄,你道草莽之人是那么好做官的?朝堂上瞬息万变,谁肯跟个草寇同朝为官?若是我将师兄们昔日曾落草为寇的事揭发,他们又跟新皇没什么交情,少不得要比我先被抄家灭族。”

“新皇才登基,朝堂哪里禁得住那等变故?”范康泰然自若,背着手,嘴里满是野花的苦涩气息,“是以,新皇是万万不肯叫你如愿以偿。”

“据说新皇是个十分好拿捏的人物,他哪里能压得住朝臣们?再说,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皇子,只剩下一个活的,这事蹊跷的很,怕是皇帝连自家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呢。”郁观音一笑,眼角的细纹越发地深了,虽从五官处可以分辨出昔日的美貌,但那美人迟暮的悲哀,叫人不忍在她脸上探寻她昔日的风采。

梁松为难地对玉破禅低声道:“八少爷,如此倒不好把范神仙交出去。”若果真牵扯到朝堂,那就不妙了。

“你信他们呢,这明摆是一出双簧。”金折桂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玉破禅还在感慨范康师门里都是俊才;戚珑雪还在惆怅郁观音年轻时为情所惑;梁松、阿四还在掂量此事对朝局的影响,便被金折桂一句“双簧”拉了回来。

“该不会,你们师门其实就只有你们师兄妹两人吧?”金折桂大胆地猜测起来。

郁观音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她跟范康的默契,已经达到彼此一句无中生有的话,都能叫对方立时配合起来的地步,她不信金折桂有那能耐看穿。

范康也是如此。

金折桂道:“我祖母把朝上文官有什么人都在信里写得一清二楚,我能不知道你们是在扯谎?”事实上,就是范康、郁观音这二人狗咬狗来得太快,也咬得太深了,叫人不敢置信二人翻脸翻的那么快。

“他们既然要做官,身世来历,自然要洗干净。比如我三师弟,哼,那厮心狠手辣得很,杀了相貌跟他仿佛的付将军,在山海关冒充付将军十余年,回京后,不光他老父老母认不出人,就连付将军的结发妻子,也认不得人了。”范康信口雌黄。

“付将军是假的?”蒙战脱口道,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满是天真烂漫。

戚珑雪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心里哭笑不得,却又对他的赤子之心十分喜爱。

“旁人你不说,偏说付将军。付将军跟严邈之少年时便结拜为异姓兄弟,二人歃血为盟,莫非,严邈之认不出跟兄弟歃血为盟时留下的刀疤?”金折桂举起手,在手心里一划,示意刀疤的位置。

范康想也不想就说:“我跟三师兄见过一回,他在山海关的时候,也有意在自己手心里留下了刀疤。十几年了,严邈之也未必认得出伤疤有何不同。”

“哦,那可奇怪了。严邈之跟付将军歃血为盟过,只是在手指上割一刀,没事割破手心做什么?我说文官,你就说个武官,厉害。”金折桂问。

中计了……范康两腮蠕动,心恨自己方才回答的太利落。

“范神仙请吧。”玉破禅拱了拱手,“范神仙放心,他们未必要你死,兴许是想拿你跟朝廷换回九王子呢……南山王子也说不定。”

范康明白玉破禅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能否生还,就全看朝廷那边如何看他了。

“……还真是,三句里只有一句是真的。竟想拿着朝局威胁我们。”瞽目老人感慨,“莫非他们师门其实没什么厉害的,凡事都是他们师兄们吹出来的?”

“我瞧着像。”阿大如梦初醒,抱着手臂,看着范康、郁观音上马。

“师兄,走吧。”郁观音道。

范康嗯了一声,扶着她上马,方才扯下那么大的谎子,还以为众人以大局为重会留下他呢,利落地上了马,就随着玉破禅、阿大、俟吕邻云向子规城外去。

“你们的师门,到底是干什么的?” 俟吕邻云事不关己,问话的时候,神色轻松。

“你猜。”郁观音兴致不高,咳嗽两声,见范康看过来,就说:“师兄放心,我没事。”

范康点了点头。

阿大一击掌道:“是了,你们师兄妹好得很,方才翻脸翻得太快了。”如今瞧着,范康第一次扯郁观音,就是在暗示她,他们师兄妹要翻脸给众人看。

“多说无益。”范康讪讪的,但他久经沙场,还没到谎话被人拆穿就神色大变的地步。

出了城门,便见城门外分外热闹,许多城里人不用的小东西,被人全部抬向了城外。

城外十里处,芳草萋萋,天上山雕的影子不时地在地面划过。

慕容王的队伍前,几个兵卒脱去上衣,被绑缚着跪在队伍前。队伍里是背着货架不怕死地来兜售发梳、篦子、头绳、头花、镜子的货郎,甚至萝卜丝饼、臭豆腐、煎饼、油茶等也被人挑出来,在军队外贩卖。

这群不怕死的人,自然是玉破禅派出去的。除了这些人,还有些自发过来的小商贩,干脆地在军队外摆起了摊子。

距离慕容王带着军队过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此时夕阳西斜,冷风卷着香气吹来,叫军队里的人又冷又饿。众人忍不住去买点热乎的东西果腹,瞧见了新鲜的小玩意,知道是南边的东西,一时好奇,便又买了一些。

范康瞧见这情景,不禁吓了一跳,心想慕容的军队纪律那般不好?他并不知道,最初一个小商贩挑着货架经过,慕容的军队里几个跋扈的兵卒胆敢推翻货架,抢了东西。

玉破禅得知后,怒不可遏,当即带着人过来跟老慕容王说话,叫老慕容王交出那几个兵卒。

老慕容王先倨傲地不肯,随后瞧见玉破禅干脆利索地拿出一个圆球,那圆球点燃后,便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因他站得近,脸上被溅了一层泥土,两耳发聩,虽知道玉破禅不敢来真的,但也不敢倨傲,于是便将那几个惹事的兵卒绑住,交给玉破禅发落。后见玉破禅得寸进尺地叫人来他的队伍里卖东西,便干脆为显示他们慕容阔绰得很,叫士兵们随意地买东西。

“观音,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老慕容王坐在马上,听人说郁观音来了,便眯着眼看她。

“别担心,这老头眼睛花了,瞧不清楚。”阿大低声说。

郁观音朗声笑道:“一别多年,两地相思,如今,终于能见到王上了。”

“两地相思?哈哈,两地相思!”老慕容王狂笑不已,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听见她声音依旧清脆,便叹她驻颜有术。

第175章信任

“我赌一百两,老慕容王时日不多了。” 俟吕邻云瞧着老慕容王颤颤巍巍的模样,想起中原的太上皇就是被气死的,不禁想,这老慕容王还能活多久。

“不能叫他死在这边,郁贵妃、范神仙千万谨言慎行,别气死他了。”玉破禅道。

范康一怔,郁观音干脆地低声问,“莫不是,怕他死在这边,才要把师兄交出去,”

玉破禅没说话。

郁观音心中冷笑,眼睛向老慕容王身边的慕容七王子扫去,开口道,“老七,别来无恙?”

慕容七略略把头偏过去。

“师妹,你要气死慕容老东西?”范康瞧着慕容七那别扭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七,你怎不理我?忒地无情了些,昔日你送我玉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冷淡。”郁观音才不管气死了老慕容王好不好收场,明知道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自然是要多多拖延时辰。

“贱人,胡说什么?”慕容七偷偷地看了老慕容王一眼,咽了口口水,双眼冒火地看向年老色衰、青春不再的郁观音。

“老七……”老慕容王狐疑地向慕容七看来。

慕容七慌了,立时道:“父王,是那老女人污蔑儿子呢,儿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七,你身上为我纹下的观音像还在不在?你见过南山没有?南山的模样儿跟你一模一样,你若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怎会帮我诈死?”郁观音声音里满是惆怅,仿佛妙龄少女埋怨情郎失约。

“你胡言乱语!”慕容七道,“明明你跟三哥亲密,总是背着父王做些苟且之事。”

老慕容王哆嗦着胡须,发话道:“带他们走。”一牵起缰绳,又看向还跪着的几个兵卒。

“他们敢在子规城犯事,自然要交给我们来处置。”玉破禅见老慕容王只是气,却没死,不由地想老太上皇到底是怎么被人气死的?

“走吧。”慕容七咬牙切齿道。

郁观音见一计不成,不由地慌了,也纳闷这老东西命怎那么硬朗?这下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怎么才能收场?

几个兵卒拿着绳子过来捆绑郁观音、范康。

“……以后常来,子规城里要什么有什么,比你们皇城还热闹。”玉破禅对捆绑郁观音、范康的两个兵卒说,瞧见他们腰上挂着不少香囊、手帕,甚至还有折股的扇子,便热情地说了一声。

几个兵卒一怔后点头,郁观音不禁再次瞪向玉破禅,心恨玉破禅不讲义气,全然把早先自己算计他们一群人、金折桂求着俟吕邻云饶她一命的事忘了。

“去吧。”阿大此时收敛起笑容,目送郁观音、范康二人走了,赶紧问玉破禅:“当真叫他们去送死?”虽说这两个人,哪一个都该千刀万剐,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时日养出了一些感情,叫人不忍看他们就此死去。

“那哪能。咱们的马驹、母马,还在慕容部落,不把马抢回来,岂不是叫人看轻了?”玉破禅道,年前大黑骚动不安,他跟金折桂商议后,悄悄地带着大黑出城,眼瞧着大黑头也不回地冲马王谷去了,他跟金折桂惋惜之余,不禁又惦记起被慕容部落抢去的汗血宝马。

“嗷——”

一声咆哮后,两只狼狗欢跳着跑来,围绕着玉破禅转悠,瞧见地上跪着几个光着上身的人就要扑过去。

“宝宝、贝贝!”玉破禅连忙喝止。

俟吕邻云许久不曾来子规城,昔日匆匆过来,也不曾留意过这狼狗,此时听见这两匹狼狗的名字,眼角就跳了起来,心说那样的名儿,配个小小的哈巴狗还行,偏偏配的是野狼一样的大狗。

“八少爷要如何取回马儿?”阿大看向今儿个赚个了盘满钵盈的小贩子们,又瞅向慕容大军留下的满地狼藉,不忍去想范康、玉观音二人的下场。

“老慕容王一心要把爱子慕容九弄回来,可是,慕容三、慕容七、慕容十三巴不得慕容九死在京城呢。” 俟吕邻云招手叫小贩把剩下的牛肉给他,把牛肉径直丢在地上,瞧见两只大狗嗅了嗅,却不吃,心中满是疑惑。

“没熟没放盐,它们不吃。”玉破禅替俟吕邻云解惑,要知道这两只狗从来吃的都是跟金折桂一样的东西,那血糊糊的牛肉,它们才不吃呢。

俟吕邻云不屑道:“被你们养得成绵羊了,换做我的狗来,此时就把地上那几个人撕了。一切照咱们的计划进行,柔然有事,我且去了。”说罢,在马腹上一夹,带着部下直接冲柔然的文城去。

“八少爷,到底是什么计划?”阿大一头雾水。

玉破禅道:“我们负责送信,劝说皇帝拿慕容九去换范康、郁观音,把慕容九放回来。逼着慕容十三以外的皇子们尽快动手,待慕容三、慕容七等人的事东窗事发后,慕容九还没回来,老慕容王迫不得己,会把亲信交给慕容十三。到时候,慕容十三跟俟吕邻云里应外合,叫慕容十三抢先继位。”

“那慕容九呢?”阿大问。

玉破禅道:“俟吕邻云要报仇,随便栽赃在哪个慕容王子头上,然后慕容九归俟吕邻云,汗血马归咱们。”

阿大连连点头,想起范康的剑,就又笑道:“这个范神仙,哎。”明明机智过人、满腹才华,到底是怎么混,才混到如今这地步的?

玉破禅早写好信叫人送往京城了,此时也不急着回去,有意在骑马在前头遛狗。

玉破禅那信送到京城的时候,京城里正在商议着是把慕容九留下做人质,还是拿他做筏子,大军出征去治慕容部落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亦或者勒索慕容一笔银子。

信是玉入禅帮着递给虞之渊的,虞之渊听说是从子规城来的信,不觉失笑,暗想自己若当真去了子规城,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你来给朕读吧。”哪怕是玉入禅给他做伴读的时候,虞之渊对玉入禅也不如何信赖,可是,就在他在宫里孤立无援的时候,玉入禅想也不想,就带着严颂保护他。虞之渊自然而然地觉得玉入禅可靠。

玉入禅读了信,斟酌一番,心知玉破禅信里的话,朝臣们是决计不会听的,就道:“皇上三思。如今绝非向塞外出兵的好时候,若把慕容九留下做人质,那慕容南山岂不是没了用处?只是,要用慕容九换范神仙、郁贵妃,朝臣们必定不会答应,在他们眼中,与其要范神仙、郁贵妃,还不如要几万黄金呢。”

“范神仙是你师父,你以为,朕该不该换他回来?”虞之渊心里已经有了底,心知重点不在于能不能换回范康,而在于,慕容九回去了,慕容众王子们必定会心中不服,到时候慕容打乱,必定会削弱慕容的势力。

“该,范神仙,”想起范康狰狞面目,玉入禅哆嗦了一下,“我师父能文能武,虽年纪大了点,但有道是老而弥坚,皇上留下他,大有用处。至于郁观音,她总是汉人,叫塞外的人都知道,咱们朝廷是不会由着旁人处置咱们的人的,再如何,都会把他们带回故国。”

这一番场面话,说得玉入禅心内作呕,恨不得直接告诉虞之渊,范康是小人,且对名利汲汲以求,这样的小人,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刃,看哪里不顺眼,就砍哪里。

虞之渊点了点头,反复看了玉破禅的信,瞧见随着信又附送了写着供品的礼单,将上头黄金多少斤、白银多少斤、璞玉多少斤、良驹多少匹扫了一眼,心喜玉破禅识时务,暗道就算名义上,子规城不是朝廷的又怎样?事实上是就是了,“那就依着玉八的意思办吧,毕竟他人在塞外,对塞外的动静更清楚一些。”

“是,可是朝臣们……”玉入禅有些提心吊胆,琢磨着虞之渊要是再和稀泥,那可怎么着?

“不必管他们。朕暗中叫人支会阮首辅、林次辅几个一声,后儿个早朝,他们一准按朕的意思说话。”虞之渊又细细去看礼单,琢磨着如此下去,塞外的良驹多半要流入中原了。

玉入禅微微挑眉,只觉得自己多虑了,能在情急时杀了所有兄弟的人,自然有法子叫人听他的。

两日后早朝,果然不等皇帝说,阮首辅、林次辅等先抢着给范康歌功颂德,随后阮首辅昂首愤慨道:“若叫草原各部落的人以为能随意处置咱们的人,那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叫他们上供朝贺?”

股肱大臣说了话,其他想用慕容九换银子,或做人质的听了,虽觉得换回范康亏本得很,也不敢把真实的心意说出。

虞之渊当即下旨,先叫人快马加鞭去塞外送信,随后叫人押送慕容九去西陵城,此时还不忘给玉破禅亲手写了一封信。

那信送到了子规城黑风寨里,玉破禅看完了,便拿给金折桂看,金折桂又递给梁松、阿大等人瞧了瞧,看到最后,那华丽昂贵的纸张已经毛了边。

在瞽目老人屋子里,就连虞之洲、月娘、戚珑雪都为了沾沾帝王紫气,把信看了一遍。

“皇帝这是,把塞外的众人都交给八少爷了?”阿四有些不敢置信,新皇帝太好说话了,就显得越发高深莫测,“那回头,八少爷送信给皇帝,说把金老夫人送来能辖制柔然,皇帝也信?”

虞之渊金口玉言在信里说了,但凡是塞外之事,都听从玉破禅的。

“拿我祖母开什么玩笑,我祖母如今最喜欢老九呢,哪有功夫来塞外。”金老夫人一向是乐意嘲笑玉家、沈家的,玉入禅那么一个情圣横空出现,金老夫人自然要紧盯着他,以求能嘲笑得玉家众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这信要不要供起来?”蒙战问,他没赶上好时候,因此不大明白该如何处置帝王的东西。

“边都毛了,还供起来做什么?”金折桂瞅着信,看信里虞之渊措辞亲切地很,疑惑地想他们跟虞之渊的交情算是深呢,还是浅呢?说话间,瞧见瞽目老人面前摆着月娘亲自下厨做的鸡蛋面,闻到那香气,不觉口齿生津,“梁婶子,还有面吗?”

“你要吃?”玉破禅插嘴了,忍不住瞅了眼她的身段,两个多月前,金折桂就在嘀咕着说自己有了,饭量大增后,人也越发丰腴了。

“都说我有了,自然要多吃。”金折桂因玉破禅的眼神懊恼起来。

“怎么可能?”玉破禅哭笑不得,笃定金折桂这是唯恐自己跟沈氏一样多年不育,才生出疑心来。他也不是嫌弃金折桂吃的多,而是不乐意看见她坚持说自己有了,甚至因为觉得有了,不肯跟他行夫妻之事——在他看来,这种自欺欺人,未免太可怜了一些。

“都说我有了。”金折桂坚持道。

“绝不可能,人家要三四个月才能确定,你才十天……”玉破禅险些脱口说出葵水才过十天,金折桂就嚷嚷自己有了的事。

“吵什么,叫阿五给把把脉不就得了?”蒙战心说这两个聪明人,怎会在这事上都糊涂了?

“来,我来给你把脉。”戚珑雪脸上带着笑意,难得见他们二人幼稚一些,拉着金折桂坐下,两根手指头搭上去,不禁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小前辈,你怎么知道……你有了的?你上次说,不是才……”心里狐疑不已。

“到底怎样?”瞽目老人催着问。

“两个多月的身子了,脉相虽浅,但清晰得多。”戚珑雪咋舌不已。

玉破禅被吓住,这两个月多来唯恐她清醒得迟了自己伤心,他没少泼她冷水,此时不禁把手按在她肩头,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金折桂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但两个多月前,她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模模糊糊地猜到自己有了。

“怎么可能会知道?”玉破禅早先还以为金折桂疯了,此时见她果然没猜错,又是羞愧,又是兴奋,“你想吃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