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钗公主自是不明白,像玉入禅这样的范康座下大弟子,生来命途多舛,如此,他们师徒二人内心比旁人敏感,更能在人生的各种跌宕起伏中,获得一次又一次崭新的人生感悟。

铁钗公主不明白,便也伸手向玉入禅脸上打去,“再不松口,我挖掉你的眼睛!”

玉入禅嘴里满是铁钗公主的血腥味,微微张开的薄唇勾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铁钗公主接过猛士的刀搁在玉入禅眼皮子上,“你再不松口,我就割了!”被玉入禅咬住的手指反复见到了白骨,听人重重地砸向玉入禅的腹部的闷响声,铁钗公主呆住,懊恼地丢开刀子。

“公主?”婢女猛士们住手。

铁钗公主眼角落下一滴泪水,很是惭愧地对心腹们用鲜卑话道:“我教训他不过是奢望着他说声他错了,然后娶我。既然他宁肯抛下尊严,也不肯娶我……我们走吧,回拓跋去。”

又是苦肉计?玉入禅依旧不肯松口,转而,又想,铁钗公主定不知道他会说鲜卑话,那么,就不是苦肉计了,况且,怎地说是叫他娶?嘴一松,将铁钗公主的手指吐出来,望了眼铁钗公主,颇有些傲然地一个鲤鱼翻身跃了起来,虽疼得呲牙咧嘴,但神态坦然,“公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罢了,就当我认错人了吧。能豁出去不要脸的人,谁人能不认错?”铁钗公主将自己可见白骨的伤手送到婢女面前,任由婢女替她包扎,好似对那钻心的痛楚毫无所觉。

真像那人……玉入禅心叹。

“给他松绑。”铁钗公主道。

“公主,兴许当真认错人了,你瞧,这人比金小姐老多了。”红衣婢女终于说了实话。

一个老字,顿时令玉入禅不服气,“胡言乱语,鄙人便是在校场,也不曾受到风吹日晒,哪里老了?”

“您,贵庚?怎么看都不像是少年郎。”红衣婢女道。

这丫鬟好放肆!玉入禅心道,瞥见红衣婢女手上茧子,才释然想:这丫鬟当是个娘子军。

“才过二十。”玉入禅硬着头皮说,虽身上腥臭难闻,但神情泰然自若,便是方才咕咕叫的肚子,此时也不叫他觉得窘迫了。

此时,非超脱二字,不足以形容玉入禅的心情。他想,被玉破禅瞧不上又怎样?连失禁他都敢,还怕玉破禅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果然认错了。”红衣婢女等人如释重负。

这人,没病吧?铁钗公主先被情所困,不曾察觉到不对之处,此时,又被玉入禅脸上神色震住,觉得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对中原的人了解太不够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在此时此景下,露出这么明媚耀眼的笑容?

铁钗公主若是认识金折桂,就会知道,玉入禅此人,非变态二字不足以形容。

“公主可要随在下去黑风寨寻戚珑雪戚姐姐为你疗伤?她那里有先太子留下的秘药,定能叫公主的玉手完好如初。且,我与桃花公子相貌迥然不同,到底公主为何会有此误会,还需回山寨里问了众人才能知晓。”玉入禅明媚的笑容,像是夏日里芙蓉渠上,那倒映在水面上的浮光掠影。

“公子贵姓?”铁钗公主彻底被玉入禅折服了,这样的人,再揍他多少次都是徒劳,她终于觉得这人就算不是金家的人,也不是好招惹的,满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人送回黑风寨。

今生今世,她宁肯老死在拓跋,也不愿意再遇上这样恐怖的人。

“鄙人姓玉,玉入禅。公主若是有幸再早几年见到鄙人,定会诧异鄙人跟家兄破禅长得一模一样。从什么时候长得不一样的呢?从遇上嫂子开始的吧。原来从那会子起,我就再入不得嫂子的眼了。”玉入禅摸了摸脸,坦荡荡地自嘲苦涩一笑,暗道承认自己求而不得,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嘛,自己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看谁能把他怎么着?

这人在承认对嫂子有企图?对嫂子有企图,怎还这么坦荡荡的?铁钗公主呆住。

“公主,这人是城主的弟弟,不能叫他就这么走。”红衣婢女慌张了,心叹不愧是城主的弟弟。

“走吧,公主的手耽误不得,咱们回山寨。”玉入禅的人生境界亦非铁钗公主所能企及,他双袖一甩,就要出门。

“等一等,我的手不要紧,玉公子先梳洗一番,吃点美酒佳肴。我送给公子的饭菜,公子吃了没有?”铁钗公主原本以为玉入禅会求着她给件衣裳遮羞才敢出门,不料他衣裳湿着就要出门,铁钗竟是先手足无措了。

“无妨无妨。”玉入禅笑了,终于明白了芒鞋破衫的野道人为何会活得那般潇洒。

“一定要,叫红缨红枪二人服侍你更衣洗漱。”铁钗公主急了,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到底对眼前这衣衫不整却又笑容明媚的人使用那一招才能奏效?“快叫人抬了热水进来,屋子里快收拾收拾。”

铁钗公主浑然忘了自己的手,甚至亲自动手去拉住玉入禅,不叫他出门丢人现眼,甚至,隐隐有些自己也会跟着玉入禅一起丢人的想法。

“玉公子,您耐心等一等。”红衣婢女不肯服侍玉入禅洗漱,却也怕坏了事,“婢子去把方才的两位姑娘领来。”

“实不相瞒,玉某不近女色,虽年过双十,却还是童子身。万万不可叫两位姐姐服侍鄙人洗漱。”玉入禅“衣冠楚楚”地谦和摆手。

“原来不曾……”铁钗骇然,心道原来自己不曾被人欺瞒,只是画中人的姓氏身份变了,顾不得多想,见玉入禅还要走,连忙拦住他,“公子留步,千万要洗漱。”

“鄙人……”

“住口!你想出去丢人现眼?”铁钗柳眉倒竖。

玉入禅却莫名地觉得受用,忍不住调笑道:“公主莫非对鄙人倾心了?”

“……洗漱吧。”铁钗公主无力地让开路子,叫猛士们提了热水进来,推搡了玉入禅一下,见自己好说好话的时候,此人嬉皮笑脸,自己发怒,这人依旧笑,但好歹听人说话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想到“撒癔症”这个钟嬷嬷鲜少用到的词汇,只觉这词汇用在玉入禅身上妥当的很。

“公主,鄙人脱衣了。”

“蜕你的皮吧!”铁钗公主出了门,依旧气愤不已,“果然年过二十还是童子身的,定有隐疾!”

隔壁厢房里,蹲守着的梅老板、玉破禅面面相觑。

梅老板低声问:“八少爷,令弟有隐疾?”

“是显疾不是隐疾。”玉破禅琢磨着铁钗公主一定合玉入禅的口味。

“当真是长兄如父。”梅老板感慨。

铁钗公主足足在门外骂了小半个时辰,声音才消失,原来是玉入禅终于洗好了。

铁钗进了门,便被玉入禅面上的笑容晃花了眼,虽说这人有癔症,但脸皮子果然是好。

秽物已经被收拾出去,重新摆上了酒菜。

铁钗公主胃里很不舒服,勉强端起酒杯,眼睛死死地盯着玉入禅腰扣上的青竹,恭敬道:“玉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铁钗并非有意认错人……”

“公主何须挂怀,来,鄙人带公主去黑风寨疗伤。”

铁钗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玉入禅握着她擎着酒杯的手,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便亲昵地拉着她出门。

“玉公子?”铁钗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男女不过是皮相而已,何必如此介意。”玉入禅打蛇上棍,又缠了过去。

铁钗公主不谙男女j□j,是以早先情窦初开被人蒙骗,便恨不得教训得玉入禅低头认错,此时被玉入禅缠着,莫名地恐慌起来,待把他踢开,又见他去拉扯红衣婢女去扯什么“我们兄弟原本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鬼话,心内莫名地有些不情愿,又把他拉回来。

“中原人深不可测,以后再也不跟中原人接触了。”铁钗公主气鼓鼓地赌气。

“非也非也,中原人里头也有浅薄的人。像是我以前,就十分浅薄。我竟不知,我恋了她那么久,竟不知对她的斥责怒骂,竟是那样的甘之如饴。”玉入禅道。

“什么?”铁钗公主一头雾水,因觉得玉入禅脑筋不清楚,便想去黑风寨先请罪后问罪中原人骗她的事,冷不丁地听玉入禅胡扯起来,当即来了兴致。

玉入禅紧挨着铁钗公主,却也不觉得跟女子接触有何恶心的了,将自己幼时在扬州嫉妒玉破禅、妄想霸占戚珑雪;在瓜州所有尊严全被践踏,在乐水抢玉破禅功劳等种种事迹说出,最后感叹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玉某原本并不知道,玉某自尊自重就是自轻自贱,自轻自贱时,又为的是自尊自重。”

“……你的意思是,你要脸就是不要脸,不要脸就是为了要脸?”铁钗公主受伤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痒。

“正是,玉某看破了这些俗事,从今以后,这些凡夫俗子的繁规缛节、假斯文都难不住玉某了。”玉入禅拉着铁钗公主,并不坐铁钗公主准备的轿子,只一路走回黑风寨。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铁钗公主只觉得玉入禅步履如风,饶是她这会些武艺的女子也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是道家的弟子,我们道家以为便是相隔万历的人,也息息相关。”玉入禅道。

“……”铁钗公主呆住,一路被“押”进黑风寨,才如释重负,进了戚珑雪的屋子,被戚珑雪拉去疗伤时,依旧心有余悸地望眼玉入禅:“他有癔症?”

“没有。”戚珑雪十分厚道。

铁钗公主默默说了声可惜,听说金折桂、玉破禅回来了,先紧张起来。

金折桂、玉破禅一个从瞽目老人处领着金蟾宫回来,一个从迷醉坊里匆匆回来。

“嫂子。”玉入禅笑着迎向金折桂。

“老九,怎么笑得这么奇怪?偷谁家鸡了?”金折桂呆住。

玉破禅侧身伴遮住她,“老九?”莫非欲速则不达,哪里错了?

“嫂子,你可知道,我一直迷恋着你,瓜州之后,玉某眼中,便只有你一个女子!”玉入禅道。

金折桂瞠目结舌,据说,玉入禅不是把她送到蒙战床上的吗?

“老九!”玉破禅皱眉,歉疚地望向铁钗公主:“公主,惭愧得很,久仰公主之名,想起小弟不曾婚配,因此玉某斗胆,换了发往拓跋部落的画像。”

“姐夫!”金蟾宫一头雾水。

“……无妨,我回拓跋了,你们骗了我,我也教训了他,咱们两不相欠,他有个什么事,不赖我。”铁钗公主眼瞅着玉入禅那脸上的明媚,急等着要走。

“公主留下几日,鄙人还有些事要跟公主讨教。”玉入禅拍了拍玉破禅的肩膀,“八哥放心,小弟断然不是使出鬼蜮伎俩偷嫂子的人。”忽地一拍脑袋,亲热地对金折桂道:“嫂子好生招待铁钗,我忽地想出一‘道’,要立时写下来请教师父。我们师徒二人定然能将道教发扬光大!”说罢,昂首阔步向外去。

“他是装的吗?”戚珑雪问。

玉破禅摇摇头,看向金折桂。

金折桂先还在纳闷玉入禅怎地那么反常,忽地惊慌道:“不好,他顿悟了,入禅了。别看他平日里猥琐不堪,可他是范神仙的嫡传弟子,是搞宗教的。万一他出家了,可怎么着?”

玉破禅、戚珑雪、金蟾宫立时看向叫玉入禅“顿悟”了的铁钗公主。

铁钗公主欲哭无泪,她见了人家一面,就叫人家出家了,这以后叫她怎么嫁人?

第192章 白担心

“兴许,只是撒癔症呢,你看他那癫狂样。”大抵是为了玉入禅那一句“童子身”,不觉就对玉入禅有两分好感,铁钗公主隐隐觉得,玉入禅那絮絮叨叨的“入禅”模样,十分吓人里,又有三分,洒脱不羁,

“公主不知,若干年前,扪虱而谈都是雅事。玉九哥只是不拘一格而已。”金蟾宫眼中金折桂既强悍又温柔,是个肯为了他的一点口腹之欲遍尝百草的人,断然跟眼前这个逼得玉入禅入道的人截然不同,有些庆幸玉破禅从中作梗,不然今日玉入禅的遭遇,未尝不是他以后的遭遇。

金折桂心叹:不愧是她的弟弟,这气度就不同凡响。斜眼去看玉破禅,却见玉破禅早已经呆住了。

“我去看看入禅到底是撒癔症,还是真悟道了。”玉破禅原本觉得玉入禅跟铁钗公主天作之合,此时也被吓住了,小跑几步带着宝宝贝贝冲给玉入禅准备的屋子里去,才一进去,就听玉入禅正跟一众官员侃侃而谈,听他话里话外,似乎对道教经典领悟颇深,本要开门见山追问玉入禅到底怎么了,此时安静地远远坐下,见一众官员对玉入禅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便也对玉入禅刮目相看。

在玉破禅眼中,玉入禅一直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此时细看,玉入禅仪表堂堂,又颇有才气,且旁人对他也是十分的尊崇。

众人迟迟才发现玉破禅,客套一番,心知他们兄弟有话要说,便识趣地退让出去。

“老九。”玉破禅道。

“八哥早已过来,可是因关心我?八哥来了却又吭声,可是怕抢了我的风头?”玉入禅静坐不动。

玉破禅原因“风头”二字,觉得玉入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略一踌躇,便又点了点头。

玉入禅笑了,起身携着玉破禅的手在烛下圈椅上坐下,“八哥在乐水时,也为要不要救我踌躇挣扎了,是么?”

玉破禅不知玉入禅为何有此一问,点了点头,“我想出城救你,可又不能去。”

玉入禅道:“我迟迟不肯回城,一是不肯叫雪姐姐见你,二是等着你来找我。”

玉破禅抽回自己的手,有些困窘地别过头,他不惯这样跟玉入禅说话,听玉入禅剖露心扉,只觉怪异别扭得很。

“八哥,若我是你,我便不肯叫嫂子给你织毛衣织手套。”玉入禅叹了一声。

“莫说这些了,你今日是怎么了?”玉破禅不习惯把自己对玉入禅的关心直白地用言辞表露出来,拍了拍玉入禅的肩膀,试探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受了点轻伤。”玉入禅淡淡一笑。

玉破禅如摸到荆棘般将手收回来。

“八哥,你已经被我看穿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所有人都比对我好,时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些人,兴许哪一日就会被你遗忘,独有我,即使被你再如何憎恶,也会被你一直牢记在心里。你瞧,你听见人家相亲,就立时想起我还没成亲。八哥,往日种种,都是我不懂事,你只比我大须臾片刻,就这样时时刻刻为我操心。”玉入禅又去握住玉破禅的手。

玉破禅头顶一个焦雷炸响,立时向后撤去,身下厚重的松木圈椅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双目呆呆地看着玉入禅,须臾,竟有些落荒而逃,回到小楼中,依旧没回过神来,不见金折桂人,只听见官爷打呼的声音并一句“铁钗公主回去了,老九怎么样?哎,为了弟弟跟小舅子抢媳妇,这事你也干得出?”

玉破禅怔怔地在外间坐着,久久听不见人声的金折桂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金折桂微微蹙眉,走进了拿脚踢了踢玉破禅。

“怎么了?”

玉破禅一个激灵后,心有余悸道:“老九魔障了。”

“他干嘛了?”金折桂赶紧问,顺手倒了杯热水放在玉破禅面前。

玉破禅蹙眉回忆玉入禅的反常举动,“他跟我赔不是,还说昔日我为他操碎了心。”

“你可就是为他操碎了心吗?小舅子的媳妇都敢抢。”金折桂托着脸笑了,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金家害得玉家多费了一半“聘礼”,玉家人蹭着金家“谢媒钱”的光,两家谁也不比谁厚道。

“哪里是他媳妇,莫非进了子规城,准备相亲的人旁人都求娶不得了?”玉破禅嗤笑一声,看金折桂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一心跟金折桂商讨起玉入禅的事来,“往日里他是个伪君子,行事猥琐爱当小人,你我看着他也还算顺眼,今日这是……”

“破禅!小前辈!”门外蒙战、戚珑雪喊了一声。

玉破禅、金折桂连忙出门,到了门外,就见蒙战像吃了苍蝇一般、戚珑雪也是神色怪异。

“怎么了?”金折桂问。

蒙战吞吞吐吐道:“玉老九,他、他到我们家,说当初年少糊涂,为情所困,为了阿五,叫范神仙捅了我一剑,他给我磕头赔不是了。”眼眶红红地转头看向戚珑雪。

戚珑雪当初准许蒙战追求她,也有两分是因为心内愧疚,不论如何,当初玉入禅是为了她才为虎作伥抬着范康害了蒙战。

陈年旧事被提起,戚珑雪也不得不道:“老九也给我磕头了,说……早年在扬州,我给八少爷做的针线,都叫他截去了,八少爷并不知情;八少爷在扬州出事前,第一个要救的就是我父亲,偏他骗八少爷说父亲已经先离开扬州城了,支开八少爷后,绕着圈子来救……还有林子里,他在我手心里……”话不曾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阿五。”蒙战赶紧揽住戚珑雪,安抚道:“都过去了。”

“可以,若是老九当初没做过这些事……”戚珑雪泣不成声,若是玉入禅没做过,他们一家就当被玉破禅救了。

“若是他当初没做过这些事,你我就也不会相识。”蒙战觉得玉入禅就是挑事精,陈年旧事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提,白叫人伤感难过。

金折桂瞠目结舌,望见月娘过来,赶紧问:“梁婶子,老九也去你们那了?”

“是,老九跟花爷爷磕头赔了不是,然后又冲我磕头。说早先皇长孙趁着梁大哥跟八少爷去贩马,意图‘赐婚’,要逼着我离开梁大哥,是他在背后教唆的。原因是觉得我离开京城后,梁大哥会离京找我,如此,八少爷就少了一个助力。”月娘也是一头雾水,“梁大哥早先不知道这事,如今,他去找皇长孙算账去了。”

“诸位安心睡吧,没事。”金折桂舒了一口气,拍了拍玉破禅的臂膀,“没事,你瞧,老九还是挑事精一个,就是换了个挑事的法子罢了。”

玉破禅闻言果然松了口气,对月娘、蒙战等人惭愧道:“小弟不懂事,诸位多迁就迁就,过两日,就没事了。”

“没事呀,被教训的人是皇长孙,又不是我。”月娘道。

蒙战握着戚珑雪的手道:“我原以为自己是上辈子积德才娶了阿五,如今才知,我能娶到她,这其中竟然有那么多因缘巧合。”

“既然都没事,散了吧。我们得赶紧关门了,不然虞之洲找来,我们不管也不行了。”金折桂道。

蒙战、戚珑雪、月娘三人会意,待他们一走,金折桂快速地关门闭户,跟玉破禅二人回房洗漱。

果然,没多大会子,外头虞之洲就找来了,任凭他如何敲门,门内金折桂、玉破禅二人都不开门,把官爷挪到床里头,金折桂憋着不出声,等敲门声没了,才低声道:“你说,老九这是通窍了,晓得以柔克刚对付旁人了,还是一窍不通,乱打一气?”

“管他呢。你瞧着铁钗公主是看上老九还是没看上?”玉破禅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件事。

金折桂琢磨再三,想起铁钗公主先说回拓跋,回头到底没再提,只说回客栈,就道:“应当是看上了,到底她跟老九成不成,就看老九是真撒癔症,还是真悟了。”

玉破禅才要再说两句,听门外又有阿大、阿四的声音,琢磨着玉入禅一准又去各家里赔不是了,紧闭着嘴,跟金折桂盖了被子只管睡自己的。

一夜敲门声不断,翌日,明媚的阳光洒在清晨萧瑟的黑风寨里。

金折桂、玉破禅一出门,就望见许多红肿着眼眶或者满脸青紫的人,依着习惯去瞽目老人房里吃早饭,才一进去,就见瞽目老人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正跟玉入禅两人说话。

金折桂微微侧目,玉破禅也不禁咋舌。

瞽目老人虽慈祥,但跟玉入禅,有个什么话说?

“九少爷在吗?九少爷能去跟家兄蒙武说两句吗?”蒙战声音沙哑,走进来后,眼眶里还有血丝,“家兄一直愤世嫉俗,满腔抑郁不甘,九少爷可能替我去开解开解他?”

怎么回事?金折桂微微眯了眼靖,想起玉入禅昨日说过迷恋她,心内犹自不相信,再一想到玉入禅、蒙武两个凑在一起,一准说的都是些如何使坏的话,越发纳闷蒙战的这一提议了。

“好。”玉入禅声音平和地说道,起身后,冲瞽目老人一点头,就随着蒙战去了。

“爷爷,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入道了?”金折桂抱着官爷,赶紧问瞽目老人。

瞽目老人疲惫却又平静地道:“老九悟了,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