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你过来靠着火堆暖和暖和。”

云翡坐在火前,筋疲力竭,真想一头倒下去睡一觉,明早醒来已经到了洛阳。可是她不能睡。

头顶的星辰,闪烁着孤冷清寒的暗光,她靠着树干,抱住膝盖,盯着面前跳跃的火苗。牙齿轻颤,身上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楼四安看着火光中的云翡冷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发髻散乱,裙子被荆棘划的一片一片,心里不由生出同情怜惜之情。

这样清丽柔美的小姑娘,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从未如此的狼狈落魄。

云翡清亮的眼眸,在火光的照映下愈发的明亮,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只是这样一双眼睛,便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狼狈落魄。

楼四安低声安慰道:“云小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到了洛阳,你便贵为楚国的公主。”

云翡听见楚国,公主,这两个词,不由哑然失笑。父亲还真是性急,未等天下大定就急匆匆占了洛阳自封为王,这样反而成为众矢之的。很快,吴王的大军便要开到洛阳城下,那时,他的大楚朝,不知道能支撑几天呢。

她不再关心他的霸业,那些都通通与她无关,她只关心母亲和阿琮。她选择回到洛阳那个虎狼之地,就是因为,她至亲至爱的两个人此刻正在那里。

终于,漆黑的天幕出现了一缕朦胧的光,第一缕晨曦揭开了巨大的黑幕,云翡揉着僵硬的双腿,扶着树干站起来,第一次觉得晨曦如此的明丽温暖。

她对着山坡上的第一缕朝阳露出一抹从容明媚的笑容。

她手捂胸口,告诉自己,崭新的一天,她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有新的开始。

楼四安爬到一处高处,看了看周围,跳下来对云翡道:“云小姐,咱们快走吧。”

云翡熄灭篝火,和他一起上路。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村落。楼四安大喜过望,带着云翡进了一户农家,给了户主一点钱,给云翡要来一套男装,让她换上。

两人在农家草草吃了早饭,又托那主人去村里的富户家里买了两匹马,然后带上干粮,即刻上路。

云翡和楼四安都换了衣衫,云翡将那狗皮帽子拉到耳朵下,系上带子,又捂了一条大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从外形看,丝毫也认不出来她是个女子。

楼四安也是一副农村人打扮,两个人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着洛阳而去。

路上云翡一直担心会碰见尉卓派来的人,幸运的是,一直到傍晚也没有碰见追兵。

那夜等尉少华发现追的只是两匹马,立刻调转方向重新找寻,奈何夜色深深,他又不知云翡到底是从何处弃马而逃的,再拐回来想要在茫茫夜色中找寻两人的踪影,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离开晋州地界,云翡算是松口气,等几天之后到了辉城,她终于彻底放心了,因为这已经是云定权的地界,快马加鞭再赶上一天的路程,便会到京城洛阳。

眼看到了晌午时分,云翡便对楼四安道:“咱们在这儿用些饭再走吧。”

“好。”楼四安下了马,停在一家酒肆门前。

云翡仰头看着酒肆的名字叫“春安”,顿时心里一阵酸涩。

她想起了自己在洛河边的酒肆折尽春风,那时她过的多么快活自在。

因为,那会儿她没有被情情爱爱糊住眼睛,她清醒地知道,银子最可靠,所以全心全意地赚钱。可是后来怎么就糊涂了呢?罪魁祸首当然就是他。

她叹了口气,时光如水,物是人非,事实证明,还是银子最牢靠,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磨难,唯有银子一直忠心耿耿地陪着她,不离不弃,没有背叛,没有欺骗。

她捂着胸口的口袋,里面放着她所有的银票,只有有了这些,她才觉得安心。

酒肆里几乎都是男人,云翡身穿男装,蒙着帽子,系着围巾,一看也是个年轻男子,丝毫也不引人注意。

楼四安要来两道菜和两碗牛肉面。

热腾腾的牛肉面飘着诱人的香气,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

云翡低头吃面,突然间又想到了折尽春风里的葱花面。她这辈子唯一一次下厨做饭,就是为尉东霆煮面。

太多的回忆,无处不在,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想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挑着面条,突然面前光影一暗,好似面前站了个人,她不自觉抬起头,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面前的的确确站着一个人,一双妖娆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赵策!

她第一个意识便是想要跳起来逃跑,可是再一看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希望他没认出自己,可惜这个希望瞬间便落了空。

赵策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你怎么在这儿?”

楼四安见到赵策,立刻如临大敌,悄然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动手。

云翡心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此刻重逢,她拿不准赵策是敌是友。

虽然她放过他,赠他银两,可是毕竟有血海深仇在,他未必会感激她,或许依旧会将她视为仇敌。

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挟持她,她也束手无策,只能乖乖就擒。

64

云翡强自镇定,冲他笑了笑:“我回洛阳。赵公子别来无恙?”

赵策打量着她的这一身行头,唇角一勾笑了笑,似嘲讽又似幸灾乐祸:“看这样子是偷跑出来的?”

云翡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平静地看着他:“我想回去看看我娘和阿琮。”

赵策拉开凳子,一条长腿踩到上面,朗声道:“说实话。”

她望着不修边幅,不讲礼仪的他,脑中想起第一次见到赵策时,他一袭青竹白衫,木屐踏板如歌,清风明月般飘逸出尘,清高冷傲,恍若谪仙。而现在,他的动作像是正宗的土匪,那些清高孤傲的东西都被他踩在了脚下。

每一次见到赵策,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给云翡一种崭新的感觉,他的变化让她感到环境与境遇的巨大力量,足可以让人脱胎换骨。她也是,短短半年,她不再是荆州州牧府中无忧无虑的州牧小姐。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的确是要回洛阳,见我母亲和弟弟。”

赵策望着她,慢悠悠笑道:“是不是尉卓要杀你,所以你逃了。尉东霆怎么不护着你?”

云翡被他这样j□j裸地揭开伤疤,心里猛然一痛,但却没有如他所愿露出伤疼悲哀之意,反而笑了笑:“世子英明,一猜就中。”

赵策仰头朗笑:“哈哈哈,你也有今日。”一想到她离开了尉东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特别的痛快,从未这样痛快过。

云翡站起身来,淡淡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敢求你报答,不过不想被你这般嘲笑。”

赵策收起笑容拱了拱手,大刺刺道:“恩人在上,受赵某一拜。”

云翡方才板着脸的这一句话就是刺探,若他翻脸,便说明依旧视她为仇敌,若是不翻脸,看来是对她是放下了敌意,心里还念着欠她一份人情。

赵策的这个态度,让云翡松了口气,也让一直心悬一线的楼四安悄然松了口气。若是真的和赵策动起手来,他根本没法保护云翡的安全。

云翡和颜悦色道:“赵公子怎么在这儿?”

赵策笑道:“吴王大军正在和林青峰作战,洛阳戒备森严,我无法入城。真是巧了,遇见你这位大恩人,看来是上天助我。”

原来如此。

云翡想了想,笑道:“我正愁着身边没个丫鬟。赵公子若是想要入城,不知能否委屈一下,做我的丫鬟。”

赵策脸色一变,不悦道:“你带我入城,还要个什么丫鬟?”

云翡正色道:“赵公子的画像想必早已在城门备了案。若想万无一失,最好是扮作女人,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赵策沉吟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勉勉强强地答应。

“麻烦赵公子去买两套衣服过来。明日一早换上,我好领着你进城。”

赵策默不作声,板着脸转身去集市上买了两套女装拿了过来。

一行人即刻启程,云翡原先心里存着戒备,通过让赵策男扮女装这件事,观察赵策对自己并无恶意,也肯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心里这才彻底的放下了戒备。

当夜,一行人借宿在京城城郊的农家。

已经入冬,夜晚寒气逼人,关着窗户,依旧听见北风在夜幕中呼啸的声响,这户农家又比较穷困,床上的褥子十分单薄,云翡窝在被子里还是冷的瑟瑟发抖。

虽然在马上颠簸一天又累又倦,但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母亲和弟弟,激动之余,她心里也有很多忧虑。

云定权身边现在围绕了几方势力,林清荷有林青峰做后盾,实力最强,赵晓芙势单力薄,但却是父亲的最爱。还有一个最可怕的人,便是英承罡。所以,她回到洛阳,绝不会是像楼四安说的那样,贵为公主,过着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生活,她的日子会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和阿琮母亲一起被人踩在脚下,性命堪忧。

突然,几声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翡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是我,赵策。我有事要和你商议。”

云翡一听是他,顿时有点紧张,小声道:“有事我们明早再说吧。”深夜,男女同处一室,她毕竟有些担忧。

赵策在门外嗤的一声讥笑:“你我同塌而眠多日,老子要想做点什么早就做了,还轮到今日?”

他虽然嗓门不大,但隔壁就住着楼四安。

云翡脸上一热,连忙起身去开门,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叫人误解的话来。不过他说的也对,当初她被他挟持,一路同行朝夕相处,同塌而眠多日也未被他怎样,今日他更不应该会有什么歹念。

想到这儿她也镇定下来,打开了房门。

一股寒风迎面而来,眼前一团红红的火苗,被风吹得明灭不定。云翡没想到赵策手中竟然端着一个火盆,意外而惊喜,冲他笑着道了声谢。

赵策冷哼了一声:“你冻死了,老子也没法入城。”明明是一番好意,他却故意凶巴巴的板着脸,不想叫人听出一丝丝关心来。

云翡关上房门,赵策将火盆放下,屋内骤然好似温暖了许多。

赵策送完火盆,却没有离开,自顾自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来,双手伸到火盆上。他低垂眼帘,睫毛长而浓密,修长的手指,依旧白皙干净,仿佛是一双不染尘埃的手。想到他的身份,想到他的处境,云翡陡然间生出一抹同病相怜的感概。

她和他一样,天地之大,无容身之处,人海茫茫,无可依之人。

她轻声唤道:“赵策。”

赵策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胆敢直呼老子的大名。”

“你老么?”云翡回瞪了他一眼,一点不怕,反而笑了笑:“如今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妨做个朋友,你看如何?”

赵策哼道:“老子从来不和女人做朋友。”

云翡莞尔一笑:“巧极了,我也从来不相信男人。不过,万事都有破例。你若是肯和我做朋友,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我顺利地入城之后,立刻便是公主的身份,可以帮你做许多事。”

赵策眯起眼眸,点点头:“嗯,不错,公主的身份,的确可以帮我做很多事。那你又要我做什么?”

“你先给我一件信物,我带进宫去交给郡主,只要让她信任我就好。”

赵策沉默片刻,从衣领里掏出一块玉佩,交给云翡。“这是我父王送给我的礼物,她认得。”

云翡将这块龙形玉佩收在怀里,正色道:“赵策,我和云定权的十六年父女之情早已断绝,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是他的仇人。你我相交一场,不管将来是敌是友,现在算是盟友,希望我们互相信任,不做背信弃义之举。”

她伸出手掌,淡淡一笑:“来,我们击掌为誓。”

赵策看着她淡粉色的掌心,眸光一闪,哼道:“幼稚,击掌为誓就板上钉钉了?多少人违背誓言也没见天打雷劈,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懂么,你这个笨蛋蠢货。”

云翡从未被人这样骂过,还好,她现在心胸开阔的能撑船,倒也不气,只是叹了一声:“赵公子,你如今可一点也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世子爷,说话也太粗鲁了些。”

赵策桃花眼一瞪,凶巴巴道:“那又如何,老子乐意。你那个爹倒是文绉绉的装的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是个什么东西。”

云翡此刻听见他痛骂自己的父亲,心里竟然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他说出了她无法出口的话语,替她出了口恶气。

“我带你入城之后,你就住在洛河边的如归客栈,我会派人去和你联络,或是我亲自前往。你化名秦守,”

赵策眼睛一瞪:“禽兽?你拐弯抹角地骂我不是?”

云翡莞尔,“那好,你自己取个化名。”

“秦世 。”

“好,我若是派人前往,这便是信物,你看清楚。”云翡褪下手上的一枚戒指,递给赵策。

赵策仔细看了看,又还给她。

云翡将戒指戴在手上:“进京之后,我们里应外合,见机行事。”

“好。”赵策看了看她,起身离去。

云翡走进去将门拴插上,兀自笑了笑。没想到会有一天,和赵策成为朋友,不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他不再将她视为仇敌。

夜空星辰稀落,寒风迎面而来,将炭火烘烤的那层暖意,悉数拂落。

赵策听见身后的那一声插门声,静立了片刻。他从来不和女人做朋友,她是唯一例外,或许也是一辈子的例外。

翌日晨起,云翡恢复了女儿身,赵策换上了女装。

云翡一看他便忍不住噗嗤笑了。

赵策凶巴巴道:“不许笑。”

云翡由衷地赞道:“赵公子这一打扮真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赵策涨红了脸,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云翡说的其实并非玩笑话,赵策本就容貌极美,此刻换上女装,更是妖娆妩媚,倾国倾城,甚至比赵晓芙更多了几分风情万种之态。连云翡这个货真价实的女子,都自叹弗如。

当日下午,一行人到达洛阳,看着高大的城墙,熟悉的都城,云翡心里感慨万分。

一种荣华富贵和波谲云诡相偕而至的奇诡感觉,让她心里既充满了沉重,又充满了斗志。

不论前途如何荆棘,她既然敢来面对,就会不畏惧不服输。

65

赵策看着城门处戒备森严的守兵,突然笑了笑,问道:“你等会儿不会突然出卖我吧?”

他身着女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望着她,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那种风流妖娆之态,竟让云翡觉得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云翡笑了:“秦世,我云翡虽一介女子,却比男人还会守信。我既然视你为友,绝不会背信弃义,做损人不利己之事。若是万一你被人认出来,不必客气,直接拿我做人质,你还可以脱身。”

云翡的坦荡,让赵策彻底放下心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道:“此计甚妙。不过,就怕碰上的又是英承罡,那可就糟糕了。”

云翡仰起头嫣然一笑:“怎么会呢,此刻他已经贵为王爷,那里会到这城门楼子里晃荡。”

话虽如此,云翡本已安然放下的心,又被赵策的这句话给提了起来,英承罡见到她的时候,大约眼珠都会惊掉地上。不知道他当初是如何对云定权说起自己被赵策劫走的事情,不过云翡肯定他不会说实话,而云定权想必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所以她见到云定权第一件事就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云定权,让他知道,这个他信任依赖的长子,在他的背后是如何的为所欲为。

果然如赵策所说,守城官兵对进出城门的百姓盘查的极严。因为云定权占据京城,立足未稳,一直防备着吴王的奸细混进来。

赵策早就来过京城,因为怕暴露身份,未敢入城,一直在京郊的几座县城徘徊,这才巧遇了云翡。

云翡回头对赵策道:“你们先等在这儿。”她径直走上前,对守城卫兵自报身份。

几位盘查的卫兵都是一愣,打量着她,似信非信。

众人虽然不认得她,但也知道新帝的的确确是有一位长女,名叫云翡。眼前少女容貌绝美,气质脱俗,神情更是带着一股无法言表的高贵气度,心里便隐隐有几分相信。虽然没有放行,但也不敢轻举妄动,立刻有人往上禀告。

不多时,一位年约四旬,身材高瘦的官吏匆匆从城楼上下来,一见到云翡,惊诧地怔住了。

此人云翡认得,是父亲的远房亲戚,名叫云十七,经常出入州牧府,她以前唤他一声十七叔。

云翡一见是他,顿时露出欢喜的神色,依旧如以往那般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十七叔。

云十七惊喜而意外,疾步迎上来,连忙屈身施礼:“公主,当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云翡见他对自己行礼,而且口呼公主,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苦涩的辛酸。曾几何时,她也想过有朝一日父亲逐鹿中原,成就霸业,那时她贵为公主,母亲为皇后,弟弟是太子,一家人过着太平幸福日子。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和母亲一样,都做了一个天真的美梦,现在梦终于醒了。

“十七叔,我爹他现在何处?是在宫里吗?”

云十七连连点头:“我这就送公主入宫。皇上见到公主,不知道多高兴。”

云翡听到“皇上”这个词愈发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突然想到了尉卓痛骂父亲的那个词:窃国之贼。

云翡心道:究竟是窃国之贼,还是开国英主,都与她无关。在她心里,他就是一个卑鄙无耻小人,仅此而已。她关心的只是母亲和弟弟,急不可待地问云十七:“十七叔,我母亲和阿琮是否来了京城?”

云翡深知父亲无耻,却极要面子,所以一定会将母亲和阿琮接来。果然如此,云十七回答:“刚来没几日。”

云翡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赵策楼四安等人,道:“这次我能平安回来,多亏了这几位陆家的侍从,从晋州一路护送我回来。”

云十七朝云翡身后看去。

赵策假装害羞,侧着身子低着头,云十七一看是个女子也不好多看,重点打量了楼四安等人。但因为是云翡带来的人,他也并未疑心什么,更想不到其中混进的竟然是云定权屡次三番要斩草除根的赵策。

于是,赵策和楼四安等人便顺利地一起跟随云翡入了城门。

云十七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抬了一顶软轿过来,请云翡上轿,要亲自送她入宫。

云翡转身对楼四安道:“多谢你家公子仗义相助。请你回去转告陆公子,我已经平安到达。这一路诸位辛苦了,不妨先在如归客栈住下,休息几日,再返还晋州吧。”

楼四安拱手道:“多谢公主体恤,公主平安到达,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云翡点点头,看了看赵策,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上了软轿,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她看见赵策深深的看着她,眸光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是那些在河堤上折柳相送的离人的眼神。

赵策目送着云翡的轿子消失在人流之中,扭头对手下人道:“走,咱们去找如归客栈住下。”

名叫如归的客栈只有一家,就在洛河边上,和当初的折尽春风离得不远,所以云翡记得很清楚。

赵策找到如归客栈,用“秦世”这个名字,包下了几间客房,静等着云翡派人来和他联系。

换下女装,他站在窗前,看着河堤上曾经绿柳如烟的一片萧瑟景致,心中浮起云翡的身影。

和她初见,重逢,再相逢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一一拂过,缘分的奇妙,真是匪夷所思。他恍然间想起那一晚,她在厨房里被他抓住,嘴里的馒头咕噜噜滚到他的脚边,她一脸馒头渣,跪地求饶的样子,不知不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