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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整个人僵了下,然后缓过来,走到我跟前,敛眉问:“怎么就一个人?”

我晒晒笑开了:“不是还有李阿姨吗?”站在一旁的李阿姨地看了一阵,然后提着小袋垃圾走出了病房。

严寒扯了下嘴,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会,蠕动嘴唇,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伸手取了一只苹果,拿起水果刀削苹果,严寒想从我手中接过活,被我拒绝了。

苹果很大只,我一手抓着有些不稳,严寒看着我手中苹果,眼眸黑幽深邃,像是氤氲着许多的话语。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里,然后拿了张纸巾边擦拭手指边问:“好久没有看见你闺女了,还好吧?”

严寒手中拿着我递给他的苹果,显得不尴不尬:“在她妈妈那边,挺好的。”

“西乐长得乖,上次叫我小姨的模样真是讨喜。”我看了眼严寒,心里琢磨着时间的神奇,年轻的时候流了那么多眼泪,现在心平气和到连自己都诧异,想想也是,不管别人有没有过去,我自己是过去了,而且是走得特别畅快的那种。

严寒:“乐乐是讨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

我愣了会,问:“你离婚了?”

严寒垂着双手,神色淡然:“上个星期把手续处理好了。”

我“哦”了声:“离了也不打紧,条件好还可以再找一个。”自己话音刚落,下意识就觉得不够厚道,所以又解释了下,“我的意思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感情也就这般。”

严寒神色“唰”得暗了下来,沉默了半晌,他开口说:“的确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有时候来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打哈哈道:“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呢?”我看向严寒,挤了个笑,“严寒,老实跟你说,你就是活得太顺了,所以理想了。”

严寒抬眸:“小薇,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当初是我不够珍惜不够明白…”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争个谁多谁错就显得多余了。”

严寒:“…是很多余。”

严寒在病房呆了很久,就到护士第二次过来输液,护士扎完针的时候,我有点尿憋,但是碍于李阿姨在外面,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严寒,只能先缓着。

我递给严寒手里的苹果,他一直没有动,削了皮的苹果因为在空气氧化,外面的鲜肉变成了浅褐色。

我有点想提醒他,如果吃不下,丢进垃圾桶就好,垃圾桶就在他边上,并不麻烦,何必这样捧在手上。

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憋得慌,所以唤了严寒一声:“可不可以帮我叫下李阿姨,或者是护士。”

严寒腾得站了起来,着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把头撇到一边去:“没有地方不舒服,只是需要去下卫生间。”

伸在空中的手放了下去:“我现就去叫。”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放结局,日更~~

第五十章

估计是白天看望的人多了,我今天的精神格外得不错,即使到夜里了,也合不上眼。

边疆今晚陪睡在病房,我侧过头,就可以看见躺在不远处的边疆。

窗帘留了半截没合上,清亮的月光从窗台透进来,融合了边疆的半边侧脸,隐隐的轮廓显得晦暗不清。

“边疆…”我唤了边疆一声。

“唰”的一声,边疆倏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正要按墙上的响铃叫护士,我打断了他的动作:“我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

边疆长长地吁了口气,好像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不用那么紧张我…”我觉得边疆现在心里就想长了一把草,稍微风吹草动,就慌得一趟糊涂。

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边疆翻转了个身,面朝着我,过了会开口说:“哪有男人不紧张媳妇的。”

我轻笑起来:“谁是你媳妇。”

边疆不咸不淡道:“夏子薇。”

我假装正经问:“夏子薇谁啊?”

边疆:“一个傻女人。”

我无聊又开心地跟他瞎扯着:“既然是傻女人,怎么会爱上?”

边疆稍稍默了下:“这个问题应该问她,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会那么那么爱她…”

我视线对着黑漆一片的天花板,笑了下,说:“如果配对上帝是随机发货的,我的运气不错。”

边疆也低笑起来:“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中听了。”

我:“我一直都这样啊?”

边疆:“骗鬼去吧。”

黑夜漫漫,我像是打翻了话匣子,开始讲一些有的没的事情给边疆听,或者缠着他问一些陈年旧事。

以前在大学图书馆看到一本回忆录是一位得了白血病的患者编写成的,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明知道时间没有多少,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七想八。

但是现在虽然我情况没有白血病那么糟糕,但是也能体会其中滋味,躺在病床上的人啊,总会触动几根爱回忆的神经。

“我高中的时候成绩不错是吧?”我问边疆。

边疆:“不知羞。”

我接着不知羞说道:“我会认为自己高中成绩不错,那是因为我初中成绩实在是糟糕得可以。前几天有初中同学来看我,聊天的时候还提到我那时候的同桌。”

“你那时候的同桌是?”

“智商测出来刚刚到75的一个男生,人虽然不灵活,但是心眼很好,我以前还教他玩过五子棋呢。”

“心眼好?”边疆的口气变了变,“他怎么对你好了…”

“小心眼。”我嘀咕了句,继续说,“我从养母那里回到A城,很多都不适应,学习也跟不上,虽然夏悠的学习能力也不强,但是比我还是高很多个档次的。因为学习差,老师也不爱搭理我,结果帮我跟大强安排在一块坐了,刚开始我还挺排斥的,觉得这是侮辱,后来反而觉得跟大强坐在一起很好,因为没有压力,那时候他是班里倒数第一,我是第二,好玩得紧啊…”

回想事情的时候就想吃了小时候爱吃的跳跳糖般,思绪跳啊跳啊,直到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我转过身来的时候,边疆已经爬到我的床上将我搂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额头,我压低声音说:“病床那么小,干柴烈火的就不怕犯罪么?”

边疆话里有丝无奈和心疼:“我就那么色急吗?”顿了顿,“只是因为想跟你靠近点说说话。”

我笑了下,安心地把手放在他的腰上,不过想到床实在太小,而且边疆腾了大块的地给我,他侧躺在床边不能翻身,如果按他这个姿势到明个天亮,身子肯定是要僵了。

边疆像是明白我所想的,柔声说:“没关系,这样子感觉很好。”过了会,开口说,“再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我的头枕在边疆的胳膊上,他清晰可闻的心脏跳动声传入我耳中,病房夜里静寂无声,门外护士小姐查房的声音相对屋里,稍微突兀。

“嘘——”我趴在边疆耳边轻声说道,“护士小姐在外面。”

我和边疆都安静了下来,直到门外的走路声远去,才开始大声喘着气,边疆好笑地望着我,说:“人走了,我们继续说。”

“我初中那会不怎么爱交朋友,班里人那么多,能说说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相比高中,无趣得厉害,所以现在能想起来的事很少,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每想到一些,就告知你一些。”

边疆不说话,只是眼里有暗波流动,过了会,他问我说:“之前都是和夏悠同班的么?”

我应了声:“是啊,初二后,我们两个就开始暗暗较劲了。”

边疆抿抿唇,摸了摸我额前的碎发:“爸爸让你们一个班吗?”边疆话里的爸爸是指夏盛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上的。

“嗯,他一直很高估我能力。”

边疆轻笑一声:“或许让你跟夏悠同班只是想让她照顾你,毕竟在他眼里,夏悠是姐姐,你是妹妹。”

“照顾你妹。”

边疆被碰了一鼻子灰,立马转移话题说:“来,告诉你一些我小时候的事。”饿

“我小时候很皮,爸妈都拿我没办法,只有我的一个叔叔治得了我…”

“他怎么治你。”

“给我好处”

我:“…”

第二天起来,边疆的身体果然僵硬了,即使下床了,瞧着他的血液也还没有完全畅通起来。

张亮今天特别早就过来串门子,是和茉莉一块来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蓝进口水果。

“那么早,你们俩一块?”边疆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发梢上还沾着细微的水珠儿。

“别乱想,我们在路上碰到的。”张亮红着脸解释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反驳说,“谁都像你似的,就像黏在小薇身上的狗屁膏药。”末了,还跟我搭腔道,“小薇你说是不是?”

我笑着耸耸肩:“我跟边疆是男女朋友,把他当成狗皮膏药贴着也不错,不过你和茉莉,啧啧…”

“我们真在门口遇上的。”茉莉急了。

我和边疆对视了一眼,笑道:“我们也没说你们不是在路上遇到的啊,刚刚谁来着啊,张口就开始解释了,我和边疆又不是你们俩组织,用不着汇报来着啊,用不着呢。”

手术时间是下星期三,我现在是掰着手指过日子,因为要手术,需要做的准备就特别多,比如CT、MRI、DSA的检查以及各种用药皮试。

不过主治医生说最重要的就是心理准备了。边疆不在的时候,何医生找我聊过天,给我讲了许多情况比我还严重的病人手术成功的事例,不过最后,他也老实告诉我,由于我肿瘤的位置很偏,手术风险很大,他也并不能向我承诺什么。

手术风险很大,这是边疆和夏盛泉一直隐瞒我的事实,不过在何医生告诉我之前,我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不过住院都那么一段时间了,该调整的都调整过来,大不了上手术台后闭上眼后就睁不开,或者睁开了之后啥也看不见。

其实我把能想的结果都想了,如果是睁不开的情况,那我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夏盛泉因为有钱有夏悠,所以不用我牵挂着,我名下还有些房产和存款,这些钱就留给我养母做个养老钱吧。如果唯一还有遗憾,就是边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他能早点忘记我这个要陪他一辈子的人,像我那么贪恋温暖的人,这个时候倒希望他能少爱我些,少爱些,如果我去了,他也可以忘得快些。

另外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是变成睁开眼却看不见东西的情形,我就去报个盲人课堂,因为看不见,我不能再从事现在的工作,所以还可以再学门手艺,插画按摩什么的都可以,这类工作虽然薪酬少点,但是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边疆,不管他嫌不嫌弃我,我也不能和他过下去了,就让我对不起他吧,或许几年,或者几十年,他能明白我好心也说不定,谁也有犯傻的时候,我那么中意边疆,所以要厚道,不能让他犯傻一辈子。

或许还有第三种情况,我变成了一睡不醒或者要睡上几年才醒的睡美人,这种情况就玄乎了,所以就看造化吧,看王子耐心还不好,看我有没有这个福分了,看老天爷能不能垂怜我和边疆这对苦命小鸳鸯了。

何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我需要剃头了。何医生过来告诉着不幸消息的时候,边疆并不在,反而夏盛泉坐在沙发上陪着我。

“等手术后就会长出来。”夏盛泉憋了很久,才出来这样一句安慰话。

我斜着头看向夏盛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两鬓的白发越来越明显,一根又一根地往外冒。

“我想拍几张照片。”

夏盛泉怔了怔,然后露出个笑容,问我:“我让人找个摄影师过来。”

“你不会拍照吗?”要专门找摄影师拍照,我嫌烦,抬手指了指沙发跟前的茶几,对夏盛泉说,“那里有个相机,你帮我拍几张吧。”

夏盛泉眼里有丝猝不及防的不可思议,然后他看向窗户外面,说了句:“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拍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薇想的还蛮开的,虽然现在生病,不过有一群关心她的人,另外夏盛泉,非要外孙出来,才开始给力吗?

第五十一章

不比夏悠,我镜头感不强,对拍照摄影之事也不钟爱,但是想到等会自己就要变成秃瓢了,觉得还是留几张照片下来。

夏盛泉说得没错,外面的天气很好,大冬天很少有这样子的好天气,云卷云舒,几只大雁排成人字形从空中飞过,都说深秋大雁迁徙,如今都是萧瑟的隆冬了,这批大雁估量着也是慢半拍的生物。

因为天气好,很多病号都出来走动,夏盛泉捧着单反看着我,然后指了指前方月湖,说:“那边风景好。”说完,他走到我的前面。

“爸…”

“小薇?”夏盛泉转身,眼里惊诧。

我笑了下:“我们去边的梧桐树取景吧。”

“好啊。”夏盛泉看了眼左方的梧桐树,附和说,“那边也好。”

我不想去前方月湖取景,是因为严寒就杵在那边,夏盛泉站得位置因为隔着宣传栏的关系看不到,但是我站在这边,可以看到严寒立在月湖的侧面。

我不是怕看见严寒,而是怕严寒见到我,以前,他活得难为,我明着暗着希望他能站在我这边,而现在,他难为,我难为,遗憾或许有,但是伤口都已经长出新肉,又何必去揭开已愈合的伤疤。

这次的拍照,是我和夏盛泉难有的互动,可能我们俩性子天生不适合当父女,我和他总少点亲昵,不管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

不过夏盛泉今天心情看着还是不错,眉眼带着笑意,这是我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洋溢在他眉梢的欣慰,既真实又模糊。

拍好照片,夏盛泉亲自去洗照片,我趁着边疆没回来,赶紧让人过来给我剃头发。

医院请来的剃头师傅是个小伙子,手艺不错,一寸一寸剔过来,把我脑门上每根汗毛都刮得干干净净,结束的时候,我随手拿起镜子看了眼,滑亮的脑门居然泛着幽幽的光。

“剔了精神啊。”小伙子对我说。

精神你全家啊,我伸手摸摸脑袋,真光滑。

“辛苦你了。”我说。

小伙子憨憨地笑了两下,继续说:“我在医院剔了那么多病人的头发,还是觉得你剔了头最中看。”

小伙子的话我听不下去了,走到卫生间去洗手,洗完手出来,李阿姨正提着干洗好的床单进来,看到我被剔了头的样子,居然跟刚走掉的那剃头师傅心意相通,赞了一句:“挺精神的。”

何医生过来看到,给我带来一顶帽子,红艳艳的毛线帽,无意看到商标,枫叶国的一线牌子,挺不便宜。

“夏先生刚刚买来的,我帮他带过来而已。”

“谢谢。”

“你不应该对我说谢谢的。”

“没其他意思,只是谢谢你帮帽子给带过来。”我说

“举手之劳。”何医生笑,随后又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

跟何医生相处久,其实很容易发现这位国宝级别的名医其实也是话痨的主,比如每次问完我的身体状况,还会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跟边疆结婚,跟边疆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他来喝杯喜酒,有时候,他还会有些八卦地问我跟严寒是什么关系。

“他关心你,比你看到的要多。”何医生啧啧说道,“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但是进病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您观察力真好…”

何医生坦然笑笑:“这是作为一个医生必备的素质。”

边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输液结束,由李阿姨扶着去了趟厕所,折回来的时候,对着走廊中间灭火器外面的防护玻璃窗看自己映在上边的影儿。

医院在傍晚五点的时候就会开走廊灯,虽然外面天色还有光亮,但是冬天是昼短夜长,现在这个时候,虽说还早得很,但是整个天色都暗了下去。

我对着玻璃里面的自己摸了下脑门,转身过来,只看见边疆站在幽幽长廊中间望着我。他手里提着保温瓶和换洗衣物,蓝色廊灯下,一双长腿立在远处,感觉就像像越过千山万水而来,面容疲惫,但是心中信念却不倒。

我对视着边疆的眼睛,突然升起几分尴尬,手又不自然地摸向脑袋,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

边疆给我带来了虾仁桂花粥,心细地配上几个小菜,口感温润爽口,前阵子听隔壁邻居女病号说她手术前几天味觉差得不行,吃什么都不是味。

我倒觉得近来舌头越来越挑剔,也只有边疆能变着法子准备这些营养搭配。

“李阿姨他们都说我头发剔了显精神,你觉得呢?”

“是挺精神的。”边疆扯唇笑笑,敛眉给我舀了一勺粥喂我。

我笑着探头去接,结果汤勺从我唇边滑过,温热的触觉刺得我心底发烫。

边疆面容一僵,然后连忙过来擦拭我嘴边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