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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之后证明,他眼力并不好,她回到夏家第二年,皮肤就变白了,白得就像剥了壳的白煮蛋。

明明很瘦小的她,不知道在哪一年,腾地长高了,看着就有破笋而出的势头,不过唯一没变的,还是瘦,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习惯卷起袖子做作业,思考模样,咋眼一看,倒有吊儿郎当的感觉。

初中入学,夏叔叔把夏悠弄进了跟他同一个班,这个他并不奇怪,但是把她也弄进一个班,他就觉得挺不明白,因为那时他看她的个头,就应该是小学没毕业的。

而他真的没估算错,她小学真没毕业,没学过英语,没上过多媒体教室,甚至电脑也不会打开。

功课差得很糟糕,以前他觉得夏忧的功课已经比较惨不忍睹,但是看了她的,应该算是惨绝人寰了。

夏叔叔私下会问他关于她的成绩,他老实回答情况不是很好,夏叔叔笑,过了会又问:“她上课会听吗?”

他认真想想:“好像并不听。”

夏叔叔“哦”了声,也不知道怎么想,在他离去的时候说了句,“你和小悠多帮帮她,多半是不适应,我夏盛泉的女儿肯定不会只是考倒数第二的。”

然后真的被夏叔叔猜中,只要用心努力,她成绩上来很快。他很想帮她,就算没有夏叔叔的嘱咐。

可能是照顾夏悠养成的习惯,他鼓励她,教她落下来的课程,帮她买辅导教材,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那时他觉得是一种责任或是义务,但是却不明白,其实他是甘之如饴。

她很少对他说谢谢,就像放学后,他和夏悠等她回家,但是她多半是自己回家,夏叔叔说她还没有适应,他也是这样猜想。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想跟她交朋友,想跟她相处,但是又怕她抗拒,这是跟夏悠相处从来没有的体会,两者有多大区别,他没心思去辨别,只是想跟她再靠近些,再走近些,他觉得自己跟班里的那些找机会靠近女生的男生不一样,不过如果真要深思,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豆芽菜一样的女孩,越来越漂亮出众,即使每天穿着清汤挂面似的校服,即使她的头发最长只留到肩膀这里,他的视线越来越难以从她身上移去。

不止越来越漂亮,她成绩也好了,人也不像刚来那么沉默,她开始有了朋友,开始有了喜欢的明星和乐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除了她和夏叔叔的关系。

初三,她收到了好几封情书,夹在她数学练习册里面,是他帮她辅导作业时候发现的。

“这是信?”他问她,假装不经意。

“算是吧,是情书。”她对他挤挤眼睛,“不要告诉我 ,你没有收到过?”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问:“上面写什么?”

她看着他:“你很好奇?不过这是隐私,我并不能给你看。”熟练地玩转着手头的笔,她的笑容越发好看,“其实也没写什么,大致都是一个模板,先胡乱地夸我漂亮,可爱这类的话,然后约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见面。”

“你去了?”

“我没去。”她回答地很坦诚,“早恋会被抓的。”

他心跳漏了两拍:“对,还是不要早恋得好。”

有些事,没有意识的时候,它还不算事,但是等有了意识,它就变成了个秘密。

在他十五岁的某个天夜里,他从睡梦里醒来,手伸向湿了的床单,随着喷泄而出的欲望,藏匿在心里的某样情愫也跟着破茧而出。

严寒番外二

初三填志愿,夏悠来找他,问他填六中还是A中,他说还没决定好,可能是六中吧。两座学校都是名牌高中,但是六中就在他们住址区的附近,只要两站路的距离,相比A中,他可能更倾向六中,因为他讨厌把时间浪费在公车上。

问她志愿,她说A中,原因他没问,猜想应该跟夏叔叔有关,因为A中离夏家要远些。

上交志愿卡,他在上面选了A中,夏悠过来看他志愿,有些失望地说:“你选的是A中啊,A中好是好,但是离家远,中午就必须要在食堂吃,但是听闻食堂饭菜味道并不好。”

他笑笑:“A中理科综合实力比六中强些,小悠如果你以后选择是文科,选择六中是不错的。”

夏悠摇头:“我不一定是学文的。”

“英语和语文是你的强科。”

“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失笑,然后给她讲了整个下午的题目。夏悠学习是用功刻苦,尤其在数理化这块,但是天赋真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水平,平心而论,夏悠不适合学理,同样的题目,对于她,或许一点就好,但是跟夏悠讲,他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不想承认,单丝在给夏悠讲题目的时候,他有不耐烦的情绪。相反,夏悠文科很强,校报常会登她写的诗歌,他之前有个同桌就非常喜欢夏悠,认为她写的文字跟她整个人一样灵动哀愁。

不过她,夏子薇,她每次诗歌欣赏的得分都很低,语文上,她学的最好就是议论文,有根有据,条理清晰。有一天,她做完一套模拟卷,边看夏悠登在校报上的文章,边悠悠叹气说:“严寒啊,你说夏悠这人,是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呢。”

虽然是在问他,但是她讲话的声音很轻,然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你就当我嫉妒吧,虽然我不想承认,夏悠确实挺有文采的,以后你们俩一文一理,很好很适合。”

她讲的话一向不怎么好听,尤其是这句,他想解释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闷离去。

高中生活相比初中,改变并不是很大,只是校园里的荷尔蒙产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谈朋友”这个词,在懂与不懂间,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夏叔叔的关系,他,夏悠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直到高二文理分班,夏悠去了文科。然后他跟她开始同桌,距离拉得很近,她趴在课桌午睡,他稍微扭头就可以看见她额头冒出的细微汗颜。

对于她,就像藏着的一份美好,他不想拿来与人分享,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不愿意或不想就不会发生,好比他常常可以在男生的聊天话题里听到她的名字,比如他不能让其他男生不去看她或者看见她就要转移视线。

但是不管如何 ,他有自信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若有若无,他还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在乎,这种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情敌的存在,通常会带来危机感,而他最强大的危机感,来源于他的后桌。

“他很优秀,各方面。”这是很多人对边疆的评价,而他也认同,作为同学,他很欣赏他,但是作为情敌,他需要防备他。

他越是不动声色,他越是按耐不住,大家都是年少,蠢蠢欲动的念头,就像春后的野草,稍不留神就长满田野了。

边疆给她写的情书,他无意知道,因为危机感太强,没做他想,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我们早恋吧。”他有说得多少轻易,他内心就有多少忐忑,第一次体会这种怕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如此不好受。

“好啊。”这是她的回答。

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上。

他和她开始恋爱,如果说在确定关系时候,他是冲动而孤勇的,可以飞蛾扑火不顾其他,只想先把她兜进怀里再说,但在确定关系之后,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比如最基本,他不想让老姜知道他们早恋,也不能因为早恋,影响她的学习。

大家都说,高中谈恋爱时奢侈品,这话说得很对,但是不管如何,享受奢侈品的的感觉很好。小心翼翼地珍爱一个人,付出,也变得愉快而满足,何况,他还拥有这个人的所有权,他对她的感情可以更光明正大。

然而他和她有一个很好的开始,结局却是不了了之。

他以为自己很爱她,多年以后,明白却不过如此。

他以为她不够在乎他,心理失衡滋味不好。

他以为先放手的是她,但是事实是他开始不够坚定。

分手后,他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七天,有时候他会想下,如果他多等一天,她会不会就走下楼来,从他身后拍了下他肩膀,待他转过头,可以看见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严寒,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是他没有等到他,他选择出国,夏悠流产了,他选择陪在夏悠身边,夏悠不能生育了,他选择跟夏悠结婚。

在跟夏悠结婚之前,他有去英国找她,出国这几年他一直有她的消息,但是等亲眼看到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他选择转身离去。

她很好,不是吗,他不应该再去打搅她了。

夏悠有次问他:“严寒,你后悔吗?”

后悔?他摇头,他从没有坚定过心心中的爱情,他是没有后悔的权利,他有太多的自以为是,离开她,娶了夏悠,他曾经所自认为的“很好选择”。

再后来呢,他有些不想叙述了,兜兜转转,弯弯绕绕,他累得像是被抽筋剔骨了一般,如果还剩下那么点力气,就是跟夏悠离婚,不再去管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至少结束这段心力交瘁的婚姻那时,是那么多年来,他最轻松的时刻。

他和夏悠从民政局出来,夏悠问他:“把房子存款股票都给了我,你有什么打算?”

他笑了下:“先工作吧。”

夏悠默了会:“你离婚真不是因为她?”

“不是。”他摇头。

夏悠笑,上来拥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祝福你过得糟糕。”

“祝你幸福,小悠。”

夏悠松手,转身离去。

午夜梦回,他好像又梦到自己回到十八岁那年,在大学的绿荫道路上,阳光斑驳,她跟在他身后踩着影子玩,他转身,她对他笑,只觉得满满的阳光从树叶缝里倾泻下来,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染上光华刺得他心底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放个严寒番外~至于《这金子般的人生》什么时候能出版,还是未知,让大家等了那么久,我很抱歉,金子刚开始签给的是某出版社,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解约了,现在投给另一家出版社~还在等结果~希望是好消息。被解约什么的,对于一个作者打击挺大的,金子这文呢,算是一本我最想出版的小说,没想到中间波折太多。有点累~很久没上来看这边的留言,有时候看到童鞋问金子啥时候出版啊~心里不好受。

第四十九章

边疆温厚的气息撒在我的后颈,或许他明白我的心思,上次他就跟我提出要结婚的意思,但是也被我用其他事情遮掩出去了。

如果一不小心,我想自己的自私让他以后落个二婚什么的,就真的不厚道了。何况,边家的宝贝儿子,跟一个躺病床的人扯了证,不是吓唬他家的二老吗,况且边家上头的一位老太太,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

修长漂亮的手指翻阅开另一页,上头有一张照片很扎眼,是严寒趴在桌上睡觉,我闲着无聊在他手背上画手背的一副画面。

我不知道茉莉什么时候拍下这张照片,因为隔了太长的时间,我自己都记不清记忆里面还有这张一个场景。

我不安地仰头看边疆,在我的思维方式中,我觉得他会生气,不过比我想象中好,他很平静,目光虽然闪了下,但是面容没有大异。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角度很好,是茉莉拍得吗?”边疆笑意吟吟地问我。

我想把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却被边疆拦住了,“不用这样子,你之前的那些事我比谁都清楚,留着也好,好歹也可以证明你现在找了个多好的。”

边疆这一段话说得坦然之极,我听完的感受就像吃了一块塞在喉咙的蛋糕,味道香甜,却下不了肚。

搁在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全班的毕业照,这张照片我也有,但是却在我出国整理东西的时候弄没了。

毕业照上,因为边疆和严寒差不多,所以都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至于我,虽然有一米六七,但是班里女生有几个特别“出类拔萃”的,只能被安排在中间靠左的位置,隔着严寒有段距离。

摄影师在拍集体照的时候往往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比如就忘了我这块,我还记得拍毕业照时候,我挤了半天笑容,摄影师还在前头对了半天的光,后来我耐不住往严寒瞥去想看看他那边动静时候,“咔嚓”一声,画面便被记录了下来。

严寒拿到照片的时候笑得特别尽兴,打趣我说是不是半天看不到他就心急了,说来也有趣,年纪轻轻那会就是有挺多的自以为是,于他于我都一样。

我把视线落在照片上,只觉得那时候的边疆面相是极好的,但是怎么瞧着都像是“斯文於外表,祸心藏内在”。

长时间呆在病房太压抑人,边疆也看到我一副憋得不行的样子,同意陪我下去走走。今天的天气其实不错,虽然有风,太阳也暖得很窝心。

出门之前,边疆给我取来一件橘红色的毛呢外套,未了又给我加了条黑色的羊绒围巾,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

走出了病房,很凑巧在长廊的尽头看见一个意外之人,我视线一顿,笑容就扬了起来,正要打招呼的时候,边疆已经开口问候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呗,也不给个消息,我还是从你妈那里知道事情的。”首先开口说话的是顾鹤翔,身边站着上次在球场见过的混血女孩,听边疆说好像叫瑾凉什么来着的,果然人和名字一样美,越看越美得出众。

顾鹤翔搂着女孩走到我跟前,问候了句:“感觉怎么样小薇,如果边疆惹你生气了,给哥哥我打电话啊,号码有存着吧?”

我点点头,说谢谢。

顾鹤翔拍拍脑门,自然的笑容有些发干,然后他拉过身边的女孩,介绍说:“她是瑾凉,上会见过面的。”

瑾凉对我笑笑,笑容倒十分真挚:“现在医疗很发达,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

顾鹤翔和瑾凉过来,带来许多补品和鲜花,大堆东西和上次张亮他们过来的礼品堆放在了一起。我和边疆在住院部B幢楼下的花园里绕了一圈折回来的时候,看护李阿姨正在帮我整理这些天熟人送过来的礼品,换上今天送来的鲜花。她见我和边疆进来,立马放下手中活过来扶我。

我说笑道:“我还没有那么虚弱,没必要这样搀着我。”说完,抬头之际,夏盛泉也转身看向我这边来。

在我住院之后,夏盛泉每天都会过来,我也早已经习惯每天都要看他一回。今天他过来,貌似还捎上东西了。

见我定着他手中的保温瓶,夏盛泉不自然地抿抿唇,将保温瓶交到李阿姨手里,嘱咐了句:“等会倒给她喝。”

我嘲弄地看了眼夏盛泉,坐到沙发上拿了本杂志看起来。

夏盛泉来了之后,在病房坐了一会后把边疆叫了出去,过不了多久,房门被推开,我以为是边疆回来,翘首唤了一声“边疆”。

“会不会太腻了些啊,男朋友出去没半会,就牵挂上了?”进来的是我的主治医师,姓何,英籍华侨,人是夏盛泉从伦敦请过来的,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在脑壳方面挺有权威的,用张亮的话来说,就是切过的脑袋比西瓜还多,给他开刀老安心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何医生问我。

我笑笑:”跟昨天差不多,偶尔犯恶心。”

“视线呢,还清楚吗?”

“早晨醒来的时候模糊了会,后来就正常了。”

何医生连续问了我好几个问题,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士一个做记录,一个准备帮我抽血。

每天都要戳几针,不用护士提醒,我已经撸起衣袖,端详了几眼上面星星点点的针孔眼,然后把手臂伸给蹲在我跟前的护士小姐。

“需要换另一只手吗?”何医生问我。

我摇摇头:“这只就好。”边疆习惯拉我左手,那我右手拿来扎针就好,哪来第三只手折腾出来浪费的。

边疆进来,抽血已经结束,边疆看着护士手中血管子,眼色暗了暗。

“这是每个病人都需要承受的。”何医生看向边疆说。

边疆越过何医生,来到我身边,正要拉开我衣袖查看的时候,被我拦住了:“来,在这里吹口气就好。”我指了指手肘这块地方,笑嘻嘻道。

边疆不再说什么,过了会,又问我:“用小儿针会不会不疼点?”

我好笑道:“都是比芝麻粒还小的针孔,能差到哪里去。”

下午我催促边疆回公司,都要年底了,公司一定忙得一团糟,亏他还每天蹲在我这病房里,感动和愧疚,有时候就像双生一样,相辅相成。

边疆离去后,我就有些百无聊赖了,躺在病床上跟李阿姨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您男朋友是本市的吧?”

我翻阅着手中的杂志,回答说:“是A城的。”

李阿姨想了下,又接着问:“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吧,我瞧着他模样长得好,穿得也体面,而且他那些过来的朋友,都是顶好的。”

顿了下问:“父母都做什么啊?”

我笑着回答李阿姨:“家里挺不错的,父母都是公务员。”

“这样子好啊。”李阿姨雀跃地笑望着我,“您真是好福气啊,我瞧着那小伙子对您是用心了啊,现在这年头,能找到这样子不容易。”

我笑,默认李阿姨的说话,或许躺在病房真的太无聊了,耳边有人在说着话,不管说那么无聊无趣的话,心里也不会变的空落落。

“那…”李阿姨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问了问题,“他父母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人很好。”前天边母在边疆去公司之际过来看过我,给我带来了挺多特供的礼品,相比厚重的礼物,话倒没说多少,只是让我好好养病准备手术,其他的事情就等到康复后再说。

边母的担忧我能理解,她就边疆这一个儿子,如果冲动起来在我手术前跟我结了婚,事情就变得不妙了。

“伯母,您放心,有些事我能明白的。”

“好孩子,别想太多,我问了医生,他也告诉我只要手术顺利,明年你们给我生双孙子孙女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边书记,昨天也用边疆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通电的时候对我说让我相信医学,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对他讲之类的。

话都很窝心,对于只有一个儿子的边家父母能做到这个份上,我挺知足的。

听李阿姨说着话,门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李阿姨站起来去开门,我心里寻思着这会谁会过来,视线眺过去的时候,就瞧见进来的严寒了。

严寒瘦了,这是我看见他时的第一反应,相比我这个病人,他清瘦的样子倒是惹人暇思。

“严寒你来了啊。”我扬笑打招呼,对门口的严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