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心满意足的看着折兰勾玉一脸的风雨欲来,坐起身又不怕死的加一句:“听说师父的书房什么样的书都有,这七天时间,我有空便去找找,看有没有春宫图之类的,无聊研究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被严严压于他身下。向晚不惊不乍,盘腿勾着他腰,伸手勾着他脖子,一根手指微微用力,沿着他脊背的曲线,一下子从颈后滑到他腰下,指甲微尖,惹来折兰勾玉一声呻吟。

“小晚…”什么时候她竟如何妖媚,只一个眼神,只一句话,只一根手指,就让他心痒难忍?

向晚笑,喘了口气,甜甜道:“都是偷学师父的,以前只敢想不敢做,今天突然开窍了。”

折兰勾玉若还能忍住,便是圣人了。他自然不是圣人了,所以他不会让别人有见识到向晚这妖媚一面的机会。

第二日正式闭关,有侍卫层层把守。折兰勾玉嘱了老管家,除非向晚,任何人不得靠近主院一步。

向晚闭着眼装睡,不肯与折兰勾玉告别。感觉到他的吻,又感觉到他的笑,还感觉到他的叹息,感觉到他的离去,她方起身,赤脚披了衣裳走到房里的立柜旁,翻找昨晚上折兰勾玉偷偷藏起来的东西。

他以为她累极睡着了,其实她又怎么睡得着?

打开立柜中部的那一格抽屉,却只见两封书信。向晚取出,一一打开,原是一封退婚一封定婚。退婚的自然是陆羽雪,定婚的是她。向晚笑,原来他昨天真是有所准备,怕是后来被她所激,终是没将这两样东西交至她手里。

向晚没将书信放回原位,左右又看了眼,便一下子撕成两半,找了烛火,烧了个精光。

说不担心,那也是假的。不过再如何担心,也只能在外头老实等着。

向晚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不管是折兰勾玉,还是莫前辈,都对月见半魂的毒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任仙子又时间太短,杏花封印虽看似恢复,但她仙子的法力却没跟着恢复,也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

下午的时候,等得实在有些慌张,忽然想到自从向阳挨板子后,她也没再去看过,便命人备了些东西,然后带着侍卫,去了城西向家。

到得那个三间正房独门独院,却是吓了向晚好大一跳。

她每月有给向夫人家用,而且上回向阳挨板子,又多给了银子。不过对于新的向家居然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头换面,还真的有些目瞪口呆。

推门入内,向家竟还请了老妈子和长工,向夫人坐在院中,晒太阳磕瓜子,向阳躺在软榻上翻书。远远一望,本来干净的房子,如今是张灯结彩,又是灯笼,又是窗花,外加门匾,一应家具也都换了新,满屋子的礼盒。

“这是怎么回事?”

向夫人闻声转头,看到向晚,忙扔了手中瓜子,起身往衣服上蹭了蹭手,急巴巴笑脸迎上:“小晚怎么来了。”

“你收了谁的礼?”向晚扫了眼屋内情形,仔细看向夫人。

“呃…我没说要收,他们留下东西转身走人,我也没办法。”向夫人赶紧扯着嗓子解释。

向晚微皱了皱眉,重复:“这些是谁送来的?”

“高…高家。”

“退回去。”向晚冷声。

上回替她招婿,高家便是最积极的,之后多次派人打探消息,意欲与折兰府结上这门亲事。没想到近段时间安静下来,却是转攻向夫人这一边了。

“小晚,其实高家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又未正娶,娘觉得与你最是般配。”

向晚笑,淡淡道:“七年前,娘不是已将我卖给村里的瘸子当媳妇了么?”

向夫人神色一垮,向晚悠悠道:“当初你既已替我作了主,如今便再没资格作第二次主。谁送的礼,原封不动的便都退回去,不然你到时候交不了差,对方定也不饶你。”

向晚上了折兰府的马车,心里还有些不平静。

从向夫人与向阳突然上玉陵来投靠她,到之后向阳的胆大妄为,这会子竟然收起高家的礼来。她不想去猜测向夫人的心思,只知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候惹了麻烦出了事,她这个娘亲往地上一坐,什么也不管不顾,苦的还是自己。

“去三佰楼。”

“是。”侍卫掉转马车,毫无异议。

看来折兰勾玉当时只是嘱了向晚暂时别去三佰楼,并未下死命令。

恰午休时间,金三佰听说向晚来了,风一般开门,一手还拎着腰带,开了门,又急急系上。

“我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金三佰拉着向晚进门,又“砰”一声将门关上,声音里有愤愤不平。

向晚昏迷月余,她想探也探不着。后来向晚醒了,就来过一趟三佰楼,也没说上多少话,便有事又急急回府了,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向晚笑,抬眼看金三佰,似不经意一问:“三佰,你当初为什么来玉陵?”

金三佰笑容一滞,又瞬间恢复如常,利落道:“听说玉陵好,便过来了。”

向晚心里叹一口气,她既不愿说,她便也不再追问。想起那天晚上三佰楼发生的事,不免又有些唏嘘:“过了年他就二十,该正娶了。”

那时候她陪在她身边,安慰她,打听折兰勾玉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而现在,临到她面临同样的情况,她却无法安慰她。

两个人的情况毕竟是不一样的。

“你不用替我难过可惜,我从没想过会与他在一起。”金三佰佯装忙碌,背过身至一旁取点心。

“那你当时又是何必。”

金三佰手一顿,半晌才将点心盘放至向晚眼前,垂着眼道:“一时冲昏头,人总有控制不住想自私一回的时候。”

向晚摇头,莫名的感觉眼眶有些湿润:“那么你是不够了解他。”

金三佰抬头,一脸疑问。

向晚自嘲笑笑:“你想留住的是回忆,他需承担的却是责任。他比谁都活得简单,又怎会让自己白占你便宜之后不管不顾。三侯君,竟没一个能顺顺利利大婚的。”

微生澈动静全无,折兰勾玉又身中剧毒,接下来的乐正礼,本来新年一过二十正娶,如今亦可以预见不会容易。

“小晚…”当时真是一时冲动,她不想自己后悔。可是向晚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真这样,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会后悔。

“怕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勇敢去面对去解决。”就像她一样,七世命丧婚嫁,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想与折兰勾玉永远在一起,想嫁给她,想替他生儿育女。

她并没有前六世的记忆,不知前六世可曾动过心,但她记得第七世,那种年龄渐长迫于家庭与周围压力相亲结婚的无奈,那种想找一个值得爱又愿意去爱的人却未果的期待,那种午夜梦回冷冷清清的徘徊,她都印象深刻。哪个女人不想尽情爱一场?她甚至希望有个男人可以让她不顾一切,但没有这样的一个男人,碰不着,找不到,便也只能收了心,安安静静的接受现实,学会将就。安静,但心里平静么,甘心么?

这一次却不一样。再次修行,她吃过不少苦,但至少,她找到了那个想爱的人,所以她争取,幸运的是,对方也是爱她的。她知道坚持这段感情会吃更多的苦,但有爱就无惧,她是,三佰也应该是。

“三佰,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身份,不管你与他有多少阻隔,只要他愿意,你又甘心,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晚…”金三佰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第五卷第九章

向晚回到折兰府,却是看到陆羽雪被人搀扶着定要进主院。

“你们今天要是敢再拦着我家小姐不让进,等我家小姐与表少爷完了婚,全部将你们遣退或重罚!”

说话的自然是小喜,一边搀扶着陆羽雪,一身衣裳也挺华丽,盛气凌人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她才是主子。

小桃远远看到向晚,急急过来,小声说了原委。

原来向晚下午出府,老管家刚才有事也出了门,陆羽雪便来闹了。双方僵了很久,侍卫忠于折兰勾玉的命令一直不肯退步,场面有些难堪。

侍卫也看到了向晚,不由就有些求救地看向她。陆羽雪的身份摆在那,虽然是折兰勾玉的命令,但今天陆羽雪这么坚持,侍卫们又不好说重话,不禁也有些为难。

“表小姐,师父近来有很重要的事,实在不能被人打扰,望表小姐体谅。”

陆羽雪显是有备而来,她既说不了多少话,一概发言便由身边小喜替代了去:“既如此,凭什么你就能进去。”

向晚扫了眼小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声音却有些清冷:“我本就住在晚晴阁。”

晚晴阁属于主院,小喜一时语噎,又不甘心,跺了下脚又道:“不管如何,我家小姐有要事,今日定要见到表少爷。”

“若表小姐有要事,不妨由我代为转告吧。”

“金陵来的重要家书,需亲手交到表少爷手上。你是什么身份,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交于你手上?”

这话委实有些难听,幸好向晚也不介意,不过是一笑置之,连反驳都是淡淡然然:“这么重要的家书,不也是经过别人的手才到表小姐手中的么?或者还是由你这么个小小丫环代为收妥的。”

“你…”小喜气得又跺脚。

“若是表小姐信得过我,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我自会转告师父。若是有人想硬闯,折兰府的家规也不是摆着好看的。”闭关七天,有多重要,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他们乱来!

“小晚似乎搞错了自己的身份。”陆羽雪眼见着小喜不是对手,终于开口了。

向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置于手心,徐徐伸手至前,然后收回手,笑:“望表小姐莫为难了这些侍卫。”

正是春时折兰勾玉上京主考科举前交给向晚的,是号令与动用折兰家族权力的凭证。

陆羽雪看到向晚手中的玉佩,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小喜与绿袖大惊失色,一阵手忙脚乱,向晚示意侍卫抱了陆羽雪回金风阁,又嘱了小桃去请大夫,便进了主院。

也就平静了一日,折兰勾玉闭关第三天,就发生了一件让向晚始料未及的事。

高家送来了聘礼!

老管家急急禀报向晚,向晚略一犹豫,也不忌讳,直接去了正厅。

来的是高家的二爷。高家在玉陵,也是名门望族,早前陆羽雪使计替向晚择婿时,高家便一门心思想攀上这门亲事。后来择婿的事一拖再拖,直至向夫人来了,高家开始转攻向夫人。

“请问这是?”

高二爷看到向晚,倒是一怔,他本以为会是折兰勾玉。折兰勾玉女学生如何大胆,他此前虽也有所耳闻,不过现在要这样面对面与她本人说起亲事,却不免还是有些尴尬:“咳咳,向小姐,不知折兰大人在否?”

“家师有要事抽不开身,高二爷有事,便与我说也是一样。”向晚又瞄了眼一旁几乎占满半个正厅的聘礼,不卑不亢。

高二爷琢磨稍顷,开口前又犹豫了下,终是说道:“是这样的,昨日向夫人答应了向小姐与小侄的婚事。”

向晚咬了咬唇,半月明眸不由半眯,淡淡道:“我娘答应了这门婚事?”

“是。”高二爷又补一句,“向小姐不必担心之前已婚配之事。向夫人说那是因为家境所迫,逼不得已,婚事六年前早已作了废。”

向晚似笑非笑:“她既作了主,一切安排高二爷与她商量拿主意便是。”

看来她这后娘是收了不少好礼了。只是贪婪蒙蔽了理智,看她到时候如何收场!又或者,有人以为如此一来,收不了场的话,她真会应了这门亲事,嫁至高家?

高二爷又尴尬了,佯咳了几声:“是这样的,向夫人说,向小晚久居折兰府,如今又是折兰大人的学生,身份不同于以往,这门婚事最好再征询下折兰大人的意见,所以今日特奉上聘礼,上门求见。到时婚事的一应安排,也是由折兰府说了算。”

好,很好。向晚心里冷笑,这一刻万分肯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幕后有黑手。不然她的娘亲如何有这份胆?从她们来到玉陵,到向阳的妄为,再到后来她身世的大曝光、现在的定亲,实在是太过明显的阴谋了。

她这个后娘,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当然更不会傻到想跟折兰府叫板。她说的话很有技巧,技巧到在过去的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她的娘亲还能如此圆满世故。当然是有人看中了她的贪婪之心,怂恿她做这些事,并替她想好了步骤与台词。而她,显然觉得自己是找到了靠山,才有了这一份胆子。

高家,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冤大头。

“今日实在不巧,家师有要事抽不得空,不如高二爷先将聘礼收回,等家师得空,自会派人到高府亲来请高二爷。”向晚弯身微行了个礼。

聘礼怎么能收回,高二爷一急,向晚赶在他开口前,又加一句:“婚事既是我娘亲答应下来的,断没有折兰府收聘礼的理,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要麻烦高二爷先带回去了。”

说完又是一礼,便示意老管家送客了。

只是既然是有人在背后搞怪,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向家与高家的亲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玉陵城里迅速传了开来。分明还留有余地的事,当事人也都心知肚明,流言一传,却成了铁板上钉的事。而且向夫人竟然厚着脸皮收下纷沓而来的贺礼,帮着证明这场婚事的可靠性。

少主交待这段时间,一切事情由向小姐说了算。老管家是个明眼人,对于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虽很想问问处理意见,但每每看到向晚平静而淡然的神色,便又咽了下去。

而向晚对此却是坐视不理。于她来说,这七天委实太过重要,与折兰勾玉闭关七天的结果比起来,这些个婚嫁传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且,即便她现在抓出了幕后黑手,仅凭她的身份,也是不够份量作出处理的。

七天很短,七天又很长。

第一天陆羽雪的意欲硬闯主院,第三天高二爷的上门下聘,第四天,管家来报,说是玉陵城忽然之间涌进了很多领城的乞丐荒民。

“理由呢?”

老管家毕恭毕敬的汇报:“外界传闻玉陵城土肥人美,加之城主英明仁慈,近几年从学堂之事反应出的拉近贫富、贱贵距离的举措,让人向往。今年不少地方闹灾,此前也有荒民三三两两的到玉陵来,不过不如此次多而集中。”

向晚略一沉吟,吩咐道:“麻烦管家派人仔细查明他们的身份,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若有必要,既是荒民,索性将他们集中安排,切不可大意了去。”

忽然有大批荒民涌入,只怕不简单。她能做的,只是不掉以轻心,然后便等折兰勾玉出关定夺处理了。

“是。”

“还有…”向晚有些犹豫。

老管家却是诚恳:“小姐有事就请直说。”

向晚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师父闭关前,是不是对您有所特别吩咐?他还是瞒着金陵的老爷与夫人么?”

“小姐不必担心,少主说,如今表小姐在府上,她身体抱恙,不方便出行,所以今年春节该是在玉陵过,老爷与夫人过些天才会来,那时候他该出关了。”

向晚点头,若是如此,便又好些。不过离新年也没多少日子了,金陵的折兰老爷与夫人,很快便会到玉陵来,今年,她是避无可避,也不想再避了。

在折兰勾玉出关前,另一个人又意料之外的出现了。

“大人怎么来了?”向晚对着微生澈施施然一礼,示意侍卫退开些。

微生澈来折兰府无数次,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在主院被侍卫拦下,而且这些侍卫都知他身份。

“这是何故?”他如勾的双眼打量向晚,眼里分明有丝锐利闪过。此前不过听闻折兰勾玉的学生昏迷,他到了这里,看到向晚安然,却发现折兰勾玉的主院成了禁地。

“没什么,师父新近得到一本武学秘籍,正在闭关练功。”向晚淡淡一句,浅浅一弯身,“大人来得不巧,不如先在府上住上几日,等过几天师父出关,到时第一时间通知大人。”

微生澈侧目看向晚,细长的眼睛微眯,冷冷道:“我比你早认识他整整十二年。”

言外之意,他比她更了解折兰勾玉。向晚盈盈一笑,她这不也是随便找的理由么,总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得强撑一句:“师父确实闭关七日,想必大人也知道,若闭关被扰,后果甚是严重。”

“你以为拦得了我?”

向晚笑,挑了挑眉,却是毫不示弱:“师父嘱我闭关期间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自是拦不下大人,但师命在前,若折兰府都护不了师父一个闭关时的清静,那玉陵岂不成了险地?”

微生澈倒意外的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微眯着眼又打量了向晚一眼,忽而走近,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她的眉尖轻轻一点,又迅速抽离,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眉顺而润,他终究对你动了心。”

向晚抬眼看他,眉微蹙。这一句话,她确实没听懂。

微生澈自不会解释,说完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