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端庄抬眼,对上了李元舟的眼神,心下微微一颤,难得渣皇帝这回不再用嫌弃的眼神看人了,她迅速垂眼,答道:“臣妾有些糊涂,请皇上明示!”

李元舟语重心长道:“你的身份是嫔妃。”

宁端庄摸不着头脑,小声道:“然后呢?”

李元舟严肃,“哪你知道嫔妃是什么身份吗?”

宁端庄这回懂了,答道:“知道,嫔妃就是皇帝的小老婆。”

李元舟:……

宁端庄见李元舟无语的模样,忙小心问道:“臣妾难道说错了?”

丑妃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小老婆,李元舟摇摇头,循循善诱道:“哪你知道小老婆一般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呢?”宁端庄瞬间又有些迷惑,渣皇帝有话为什么不直说,非得这样绕弯子?

李元舟见宁端庄一脸我不知道,你赶紧说吧的表情,几乎想苛责了,忍了忍,还是忍住了,缓缓开口道:“小老婆,一般就是侍候夫君的。”

宁端庄恍然大悟,敢情说半天,渣皇帝是埋怨我没有侍候他?

她忙站起身,提茶壶斟了茶,递到李元舟跟前道:“皇上请喝茶!”

嗯,态度不错!李元舟接过,呷一口茶,心下稍舒爽,扯扯嘴角道:“你觉着,朕今晚安歇在哪儿比较妥当 ?”

宁端庄又摸不着头脑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想安歇在那儿就安歇在那儿,谁敢干涉呀?”

李元舟懒得扯嘴角了,淡淡道:“宁才人不希望朕安歇在你这儿么?”

宁端庄:……

渣皇帝就不能痛痛快快说一句话,非得反问?

她赶紧道:“臣妾不敢有什么想法,一切遵皇上的意思。”

李元舟眉头一展,心道:丑妃应该千肯万肯,巴望朕能宠幸她的。算了,为了家国,朕就勉强留下来好了!

他正要再说句话暖暖场,好为接下来的宠幸铺节奏,脑中突然“叮”一响,宁端庄又给他打分留评了。

这回依然是零分,评语:渣皇帝到底几个意思?跟他说话累死爹了!他再不滚,老娘就要打负分了!

李元舟:“……”什么,让朕滚,不滚要打负分?十一负分之下,朕已不堪重负,她还要打?

李元舟猛然站起来,“行了,宁才人早点安歇,朕还要批折子呢!”

“呼啦”一声,李元舟领着众人撤了。

出了锦绣殿,他还在庆幸,今晚上总体还是有进步的,瞧瞧,丑妃连着打了两次分,都是零分,并没有打负分。朕这番“救美”,其实还是起效果的。

李元舟回到养心殿,眼见陈忠还没有回来,便让小太监去瞧一瞧。

隔一会,陈忠回来了,李元舟便问道:“有什么后继么?”

陈忠禀道:“皇上走后,奴才一直蹲在宁才人寝室窗边,听见宁才人盘问宫女,在查话本子丢失过程,那宫女一口咬定是朱美人使唤她偷的,宁才人没有问出什么来,把宫女打发下去,便安歇了。”

李元舟听完道:“倒没想到她是一个机灵的,还知道要盘问宫女。”

陈忠道:“皇上放心,那宫女绝不敢乱说的。”

李元舟点点头。

这会儿,宁端庄却在床上爬了起来,锦儿听见动静,忙过去问道:“才人是要喝水么?”

宁端庄不答,站起来过去开窗,朝窗外瞧一瞧,又关了窗,回身冷笑道:“要喝水也不敢劳动你。”

锦儿惶然道:“才人何出此言?”

宁端庄见寝室内只有锦儿一人守夜,便低声道:“锦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我呢?收买你的人,到底是谁?”

锦儿“咚”一声跪到地下,叩头道:“才人这是冤枉我啊!我打小服侍才人,跟着才人进宫,事事以才人为先,件件以才人为主,怎么会出卖才人呢?且出卖主子死无葬身之地的呀!我为何要这么做?”

宁端庄凝视锦儿道:“既如此,你为何要挑拨朱美人与我相斗?你敢说背后没有人指使你?”

锦儿一惊,伏地泣道:“才人,这件事是奴婢的错,但奴婢是一心为才人着想才这样做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为我着想了?”宁端庄眉眼凝起寒霜,“再不说实话,休怪我无

情。”

锦儿爬前,跪直道:“奴婢见朱美人难为才人,想着皇上待才人与别人不同,朱美人纵然品级比才人高一些,咱们也不必怕她,因此……”

宁端庄:难道还真冤枉锦儿了?难道我以前宫斗剧看多了,心眼太多,因此……

她摇摇头,伸手道:“行了,起来罢!”

锦儿转泣为喜,按在宁端庄的手上,忙忙站起来,一边道:“其实就算没有谣言,朱美人也必要挑事端为难才人的,谁叫才人最近把肤色儿养得又白又嫩又细,叫人嫉妒呢?”

宁端庄摸了摸脸,她上次用积分兑换了玉肌丸,服用之后,过了十日,肌肤果然如玉般细腻滑手,今晚渣皇帝摸她的脸,还失神了一下呢!

锦儿见了宁端庄的动作,又道:“都说楚国第一美人楚南施肤如凝脂,照我看,才人如今这肤色儿,半点不输楚南施。”

“楚南施?”宁端庄一听第一美人的名头,一下便八卦起来。

“才人又间歇失忆了?”锦儿笑道:“楚南施的事,才人也是知道的呀!”

宁端庄道:“我这会却是忘了,你跟我说说。”

锦儿有心讨好宁端庄,便把所知道,加上脑补的,杂揉着说了。

论起来,楚南施还是李元舟的表妹。

楚南施之母严夫人,和当今严太后是姐妹。

当年,严太后只是一介妃子,李元舟也还没封太子,被封为太子的,是皇帝元配皇后之子李元庆。

那时节严夫人带楚南施进宫,想攀附的,其实是太子李元庆。

楚南施打小便美得动人心志,当时除了太子李元庆喜欢她之处,另几个皇子,包括李元舟,也是喜欢她的。

因着李元舟是正宗表哥,且又极俊美,楚南施对他便略有不同。

李元庆见此,便处处针对李元舟,兄弟水火不容。

有一回,李元庆喝醉酒,鞭打李元舟,恰巧被皇帝见了,便责罚了他一番。

过没多久,李元庆误服三石散,浑身发热之时,正好楚南施进宫,失了神的李元庆当众撕开楚南施的衣裳,李元舟上前拼死相护,才护下楚南施。

事后,李元庆被贬去太子之位,赶出京城,其母也病逝了。

再之后,李元舟便被封了太子,严妃也晋位为皇后。

宁端庄听到这里,问道:“哪楚南施呢?”

锦儿道:“楚南施当年被撕破衣裳,回府后大病一场,不久便带发出家了,至今还在礼佛。据闻见到她的人说,她还是如当年一样美貌动人,依然坐稳了楚国第一美人的位置。”

宁端庄疑惑道:“她这样美,觊觎的人定然极多,在庙里安全吗?”

锦儿失笑道:“才人又忘了?楚南施出家的庙,是皇家特意给她一人建的庙啊!守卫可森严了。除了皇帝,可没人能欺负得了她。且至今还有传言,说当今皇上能当上太子,再坐上帝位,论起来,楚南施有一臂之功。别看楚南施现在住在庙里,待时机到了,那是要进宫当皇后的。”

宁端庄托下巴道:“所以,皇上极少踏足后宫,其实是在为楚南施守身?”

锦儿闻言怔了怔,隔一会道:“才人这想法儿极是新鲜,但好像也有些道理。皇上纳了这么多嫔妃,但似乎没一个能入得他的眼。”

宁端庄忽然没了心绪,摆手道:“行了,我要安歇了!”

锦儿待要吹灯,一时却在案台下拣起一张纸,拿给宁端庄道:“这是才人新写的诗么?”

宁端庄接过一看,脱口道:“这是皇上的笔迹。”

她扫一眼,“咦”了一声,“皇上写诗不行,写艳诗却有一手,瞧这诗,应该是写给心上人的。”

锦儿凑过去瞧一眼,小声道:“料来这是皇上不小心遗落在咱们这儿的,可要送回去?”

宁端庄摇头道:“搁着罢,如若来寻,就还回去,不来寻就罢了。”

李元舟待要安寝时,一摸袖中,不见了所写的诗,自己推测一番,认为是掉落在宁端庄寝室内了,便拉开小面板观察,一面希望宁端庄会喜欢这首骚诗,给他打个两分,一面又怕宁端庄不喜欢这首诗,会突然又给他打负分。

他正观察着,便见小面板负十一分总数突然除为负十分,宁端庄给他打了正一分,另附上评语:渣皇帝写的艳诗,倒比话本子那些艳诗要好。

李元舟瞬间热血沸腾,跳下地,走到案前坐下,自己研墨,铺开纸一口气写了五首艳诗。

他写完把诗吹干了,放进抽屉中,一边得意:“看来得时不时去丑妃寝室中,间中就掉落一首诗,希望丑妃拣到诗,每次都能芳心荡荡,借诗发情,打下正分。”

☆、第 8 章

早上,李元舟一醒来,第一时间拉开小面板察看,一边默念:负十分,负十分……

他生无可恋起了床,今天,还得处理棘手的国事,做皇帝太苦了!

他一上朝,果然大臣又启禀了大大小小一些麻烦事,每件都关乎国计民生,不能轻忽。

李元舟打起精神听取大臣意见,一一应对。

临要下早朝,侍卫报进来道:“禀皇上,川中急报至。”

急报中,说孙佳敏派一阵人马偷潜入齐国,夺回被打劫的赈灾粮,已发下去给灾民,缓解了灾情,但当时派去齐国的人马中,有数人受伤,未能逃回,被齐国军队擒住了,如今就怕齐国人会借着这几人做文章,挑起楚齐战事。

李元舟看完急报,又喜又忧。喜者,赈灾粮夺回了,川中灾情得以缓解,忧者,齐国有心挑动战争,只要一个借口,大战在所难免。

到时楚国若不愿战,就要俯首称臣纳贡,若战,前有陈国在边境虎视眈眈,后有秦国磨刀霍霍,一个应对不当,便要破家灭国了。

众臣讨论起来,也是忧心不已,一个大臣当堂禀道:“皇上,若齐楚大战,孙佳敏大罪!”

严云从闻言,跟着禀道:“皇上,孙佳敏派人夺回赈灾粮,除了缓解灾情,还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祸,不单无罪,还算是有功,须得嘉奖。”

李元舟挑眉道:“爱卿说说是何隐祸?”

严云从道:“灾民遍地,灾情不得解的情况下,乱象必生,到时自有揭竿者一呼百应,那时节,各国再趁乱入侵,后果不堪设想。孙佳敏想尽办法赈灾,避免民乱,不是大功是什么?”

众人听毕,齐齐沉默。

李元舟点点头,又问严云从道:“爱卿认为,楚国现下该如何做才妥当?”

严云从道:“如今列国皆不怀好意,想伺机侵占他国,楚国因这几年有些弱势,才使陈国秦国齐国生了异心。如今当发展经济,富国强兵。一旦强大,这些国家自然不敢越界。”

李元舟嘉许点头,吩咐道:“诸位爱卿拟一个富国强兵的折子上来,再好好商议!”

下了早朝,李元舟又留严云从说话,严云从分析着各国形势,禀道:“皇上,陈国在边境骚扰,到底未能越境,真要开战,他们也未必能占到好处。至于齐国,就是想开战,也得考虑会否腹背受敌,现下要重点提防的,是秦国啊!”

李元舟叹道:“秦国半个月前递了信,度着迎亲使不日将进京,打也打不得,赶也赶不得,但又不可能让长公主去和亲,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严云从道:“臣也想不出妥当法子。”

李元舟不语,心下道:今年这国运真是邪门!

他念头一起,便去瞧小面板,丑妃昨晚打了正一分,要是接下来一直打正分,国运是不是一下就扭转了?

至晚上,李元舟收拾打扮一下,袖子里揣了艳诗,便摆驾锦绣殿了。

宁端庄正在灯下看话本子,听得宫女禀报,说皇上来了,不由诧异,渣皇帝昨晚一脸不痛快走了,今晚又来,他想干什么?

锦儿见宁端庄还坐着,忙上前道:“才人赶紧迎驾呀!”

宁端庄这才站起,抖一下袖子出去迎驾。

李元舟进了寝室,如昨晚那般,挥手让众人退下,一边没话找话道:“宁才人昨晚睡得可好?”

宁端庄打起精神答道:“臣妾睡得极好,谢谢皇上关怀!”

李元舟:说了这么多话,丑妃竟不知道要斟上茶来?难道还要朕斟给你不成?

他一边腹诽,一边习惯性拉开小面板瞧了瞧,见小面板还是负十分 ,一时又警惕起来,朕得注意态度,可不能惹得丑妃又打负分。

他如此一想,脸色就温和了起来,伸手执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推一杯过去道:“丑……,嗯,宁才人喝茶罢!”

朕这般温柔体贴,能写诗会斟茶,丑妃还不赶紧打正分?

宁端庄惊奇极了,渣皇帝斟茶给我,这是……

李元舟在灯下见宁端庄双睫如小扇子扑闪,脸上飞起一点小红霞,手指修长玉白,似乎也不是那么丑,心神突然一荡。

他搁在案台上的手,悄悄爬行,绕过茶杯,爬上宁端庄手背,轻轻覆住,试探喊道:“爱妃!”

宁端庄先是一怔,接着一惊,渣皇帝不是一直嫌弃挑剔我么?

她条件反射轻轻挣了挣手,心里也闹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李元舟见宁端庄并没有惊喜,而是一脸惊吓,不由嘀咕:朕是不是太唐突了些?是否得再温柔些?

他一松手,宁端庄迅速缩手,站起来道:“皇上,天不早了,臣妾要安歇了!”

李元舟:这是留朕呢,还是赶朕?

不,不能冒险,万一她又打负分呢?李元舟当机立断,赶紧站起来道:“宁才人早些安歇,朕走了!”

“恭送皇上!”宁端庄松口气,待送走李元舟,正要继续看话本子,一低头,却在案台下拣到四首艳诗。

李元舟回到养心殿,心下默默:丑妃一次性拣到四首艳诗,看完会不会一次性给朕打四分呢?

他左等右等,等得快要睡着时,脑中终于“叮”一响,宁端庄打分了。

打的是零分,评语道:渣皇帝写正经诗不行,写艳诗还挺好看。

李元舟想掀桌,丑妃啊丑妃,你觉得朕写的艳诗好看,为什么只打了零分?到底为什么?

李元舟连着两晚去锦绣殿,却没留宿,这行径在宫中掀起一波热论。

朱美人那里,眼见她和宁端庄的纷争,不了了之,一时闹不清李元舟的态度,便去请教苏昭仪。

苏昭仪本名苏碧秋,其父是一品武将,官阶高,她进宫时便得以策封二品昭仪。

朱美人见苏碧秋家势在她之上,才貌也在她之上,进宫后,少不得奉承巴结着苏碧秋,凡事以苏碧秋为先。

苏碧秋却因朱美人之父也是武将,有些事一气连枝,便也照拂朱美人一些。

两人这番见面,朱美人便说了宁端庄许多坏话,哽着声音道:“昭仪娘娘,这宫中竟是文官女儿的天下了么?因我父亲是武将,在宫中就要受欺负么?宁才人明明比我还低一个品级,就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百般抵毁,若她跟我平了级,还不知道会怎么弄我呢?”

文官和武官本来便有敌对情绪,平素也极少往来,苏碧秋进宫后,心里也厌弃以宋贤妃为首的嫔妃们,认为她们装模作样装贤良,实则一肚子坏水,无奈宋贤妃品级比她高,嘴里便不敢妄评,只能腹诽而已。

她也只在朱美人跟前,才会偶然说一两句埋怨的话。

见朱美人诉苦,苏碧秋便道:“你也知道自己品级比宁才人高,怎么不敢拿出姿态来呢?难道还怕她反过来责罚你不成?她以下犯上,闹到贤妃娘娘跟前,也是她无理。”

朱美人闻言,苦了脸道:“昭仪娘娘有所不知,那晚宁才人跟我撕闹,恰巧皇上来了,皇上也没有责罚她,反使她更得意了。”

苏碧秋招招手,让朱美人靠近些,小声问道:“听闻皇上连着两晚过去看宁才人,却没有留宿,这可是真的?”

朱美人也小声道:“是真的。我亲眼见着皇上进她的寝殿,一会儿就出来了,那就一会的功夫,还不够换衣裳的,更不要说……”

苏碧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也难说,没准不用换衣裳……”

朱美人一惊,“我侍过寝,皇上不会那么快。”

苏碧秋嗤之以鼻,“你侍寝的事,那是几年前了,且皇上近段时间谁也不召见,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