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魔爪就要探向少年胯下,那双原本闭着的狭眸突然张开,薄唇微启,对着身上之人莞尔一笑。

“小王爷。”

“啊,你…”秦思纯闻声轻颤,忽觉腰间一麻,昏了过去。

少年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挥手拨开,站起身来,举步朝出口走去,没一会,就见他拖了一人回来,双手不停,将两人衣裤鞋帽一并剥了,寸缕不着,一上一下叠在一起。

好小子,竟想出这一招,真损!

秦惊羽忍住笑,继续看。

少年面不红气不喘做完这一切,把两人衣物包成一团,随手扔出墙外,弹了弹衣衫,慢条斯理朝来路走。

刚走出几步,忽而身子一僵,停住不动。

秦惊羽定睛望去,看清当中情形,惊得险些掉下树。

只见一把精光耀目的长剑横在他颈上,背后俨然立着一人,俊脸紧绷,眼里闪动着阴冷复杂的光芒。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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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血光之灾

月冷无声。

夜风吹得两人袖袍鼓荡,衣袂飘飘。

燕儿并不转头,只是轻笑:“皇宫大内,你想要我的命,不怕惹上麻烦?”

萧冥咬唇,胸口起伏几下,缓慢撤下长剑,就在秦惊羽看得心头稍宽之际,忽然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腿弯!

风声骤起,力道刚猛,燕儿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太监,也配来质问我么?”萧冥走到他面前,长剑一指胸口,冷笑,“挡我者死,逆我者亡,我萧冥当年立下的誓言,从无违例-”

燕儿抬眸,眼光流转,悠悠一声叹息:“你要杀就杀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萧冥冷哼,衣袖翻飞,一个巴掌肩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燕儿脸上顿时几道红痕,唇角也是溢出血丝来,“在这大夏皇宫,你就像是一条狗,任人宰割,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一剑结果了你!”

燕儿举袖抹了下嘴唇,低头苦笑:“我自己愿意,与人无关。”

话声刚落,萧冥一脚踢出,迅如闪电,力逾千斤。

“住手!”秦惊羽惊叫。

砰的一声巨响。

但见少年整个身子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宫墙上,而后跌落在地,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萧冥目光上扬,远远望向两人藏身之处:“谁?”

雷牧歌见行迹已经暴露,只得带着秦惊羽跃下树梢,步进百道,迎面而去。

萧冥这一回却没有动用真气御敌,只朝来人上下打量:“你,就是雷牧歌?”

雷牧歌抱拳:“正是。”

两人目光对上,彼此暗地审视,按兵不动。

秦惊羽无暇顾及两人说话,朝着地上的少年扑了过去:“燕儿,你怎样?”

燕儿虚弱睁眼,看见她靠近,居然还笑得出来,一脉温情:“我没事的,别担心。”

秦惊羽瞥眼见着地上的血清,胸口一团火立时蹭了上来,转身朝向萧冥,冷声道:“冥殿下,燕儿是我的下属,倘若哪里得罪了你,不必劳驾你动手,自有我来管教。”

“这奴才不懂事,我只是随便教训了下,既然三殿下如此护短,我也就不好说什么,就此作罢--”萧冥转头看向地上之人,低沉道,“断你两根肋骨,你好自为之。”

“放肆!”听着这狂妄之言,秦惊羽气得七窍生烟,一掌朝萧冥脸上挥去,手臂悬空,衣摆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拉住,无法使力。

“殿下…”燕儿眼神坚决,轻轻摇头。

脚步声声,一队持戟的大夏侍卫从甬道外涌了进来,见此情景,不禁呆住,眼光投向雷牧歌。

“雷郎将--”

雷牧歌抬手,目光转向秦惊羽,亦是微微摇头,示意让她忍住不发。

秦惊羽攥紧了拳头,慢慢垂下,今日是太后寿宴,五国皇室聚首,自己身为大夏皇子,半个主人,实在不宜与这萧冥在此大动干戈,落人话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冥殿下--”忍住杀人的冲动,吐出一口郁气,从牙绝里挤了一句:“慢走不送!”

萧冥瞥她一眼,嘿嘿冷笑两声,将手中长剑随便一掷,撇下众人扬长而去。

秦惊羽直直站着,直到他远去不见,才咬牙切齿低吼:“这个萧冥,实在太嚣张了,总有一天我会…”话没说完,听得底下少年细碎低吟,赶紧问道,“燕儿,你别动,我这就找人送你去太医署,给你接骨-一”

雷牧歌瞅着少年苍白的面色,目光微闪,沉吟道:“一舟就在附近,他的医术不比宫中太医差,我叫人抬燕儿过去找他…”

秦惊羽有丝犹疑,知道燕儿对李一舟一向没有好感,下意识朝他看去。燕儿躺地不动,薄唇紧抿,眸底带着些许恳求:“殿下,我还是去太医署吧,我自己能走。”

秦惊羽见他作势欲起,赶紧按住他的手:“放心,不去别处,送你去太医署。”

雷牧歌无奈,只好唤人找来一副轻便肩舆,小心将他抬上去放好,秦惊羽叮嘱几句,给隐在暗处的银翼吹了个口哨,示意跟上保护。

好在太医署据此也不算远,因为宫内盛宴,署中值守太医都是医术精湛,倒也不甚担心。几名侍卫抬着燕儿匆匆朝太医署去了,剩下的侍卫中一人步出,犹豫问道:“雷郎将,这小王爷…”

雷牧歌拾起萧冥扔下的长剑细看,蹙眉道:“这是安定王府的剑。”看了眼那边叠在一起神志不清的两人,微微叹气,“王府侍卫带剑进宫,被这南越皇子有机可趁,钻了空子,方才若是发生冲突,我们却逮不住他的把柄。”

“无妨,我会想办法收拾他。至于我这位堂兄--”秦惊羽目光在那赤程的男体上溜了一圈,冷笑道,“也该给他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再来打燕儿的主意!”

说话间,招呼了众人,拉了雷牧歌就走。

雷牧歌回头望去,又好气又好笑:“喂,你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若是被人看到,安定王府的声誉就毁了…”

秦惊羽答得满不在乎:“你留个侍卫在附近,只要没女眷进来就行,男的看男的,无伤大雅。”

身后传来侍卫掩口低笑声,雷牧歌摇头一叹,也就随她去了。

“我总觉得,那南越皇子似乎有些针对你。”

“他多半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秦惊羽随口答着,心里却在寻思待寿宴过后,派出煞部弟兄在其回国途中伏击一事,就算伤他不得,也要教他提心吊胆夜夜恶梦。

雷牧歌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一味叮嘱:“等会回席后好好待在座位上,别再到处乱跑了,切记!”

“好,我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说话,待回到宴席,但见主席上座无虚席,萧冥端然就坐,目不斜视,高台上已经在细乐奏响,水袖飘舞,有角色登台亮相,开始唱戏。

戏曲在这个朝代并不常见,只高官贵人府中才能请到好的戏班子,这一回当朝皇太后寿宴,请的却是大夏最好的戏班艺伶,背景华美,戏服瑰丽不说,唱腔舞艺也是十分了得,不时赢得台下阵阵喝彩声。

雷牧歌依旧站到高台背后,警惕注视台下动静,秦惊羽则是坐回韩易身边,端起茶水灌下一大口,自嘲笑笑:“今日是吃了什么,居然闹肚子。”

旁人专心观戏,并不在意,旁边韩易瞥她一眼,低声道:“怎么,没有印记?”

秦惊羽眼睛盯着戏台,扁嘴道:“也不是,偏生被个疤痕挡住,不能确认。”

“疤痕?”韩易轻叹,“真巧啊 …”

“是很巧。”秦惊羽随之感叹一声,世界上的事若是太过凑巧,就有人为的因素在发挥作用了。

眼睛盯着戏台,心思却并没专注在那上面,忽然感觉到侧畔似乎有道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丝毫不移。

谁在看她?

忍不住侧头看向邻座,这一转头动作极快,那目光倏然一惊,来不及躲闪,被她逮了个正着。

轩辕清薇眸光晶亮,两颊晕红,比身上榴红襦裙还要艳丽三分,含情脉脉望了过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秦惊羽挑了挑眉,朝她勾唇一笑,眉宇间风情四溢,惑人心醉。

轩辕清薇到底天真,被她目光神态一番撩拨,羞得面红耳赤,终于抵挡不住,垂了眼睑,败下阵去。

坐她对面的穆云风似是有所感觉,抬眼一望,狠狠瞪过来,秦惊羽吓得一吐舌头,赶紧转回目光,专注看戏。

此时戏正演到精彩处,唱的是一出类似兰陵王的故事,讲一名古代帝王名唤御天,文才武略,骁勇善战,容貌却秀美如女子,因恐不足以威慑敌军乃刻木作假面,常着之以临阵。对战时破敌军主力于城下,勇冠三军,国人歌功颂德,作一阵曲舞蹈,以模拟其指挥麾击冲击威况。

高台上,宫灯悬挂,光彩照人,戏者带着狰狞可怖的木质面具,身着光彩耀目的锋紫戏服,挥动金刀,执鞭而舞。

观戏听曲,向来都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秦惊羽虽不懂音律曲目,见那戏者动作轻盈,身姿矫健,也不禁随众人鼓掌叫好。

喝彩声中,台上之人舞得更加激烈,随着交织四起的鼓声乐音,上盘悬着振翅欲翔的飞凤蛟龙,祥云飞旋,轻烟流动,那扮演御天的戏者踏上木架,忽然一个纵身,衣带飘飞,半空中连翻七八个筋斗,煞是好看,众人一齐喝彩,主席上太后连连鼓掌称奇,老脸笑成一朵花。

秦惊羽越看越是新奇,堪堪笑道:“哎,这个角色真好,尽在天上飞来飞去,都不用牵根钢丝挂段绳子什么的,还使那么重的刀!”

秦湛霆听得嗤之以鼻,秦兴澜近日与她共同接待客人,多了几分熟捻,却是解释道:“那刀是道具,纸糊的假物而已,轻得很,两根手指就能夹起来”

秦惊羽哦了一声,疑惑低喃:“但我听那成色声音不像道具…”与此同时,瞥见大将军雷陆面朝高台,脸色陡然凝重,两道与雷牧歌极为相似的剑眉拢了起来,心头一动,暗叫不好。

自己是见识过雷牧歌和银翼的轻身功夫的,放眼大夏,这两人绝对算得上是顶级高手,而高台上那人借助木架,腾空而起,能一口气翻出七八个筋斗,亦是十分了得。

而那金刀璀璨,闪闪发光,舞刀之声,呼呼生风,怎可能是纸糊之物?待再要倾耳细听,仔细辨认,那戏者却将金刀一收,从袖中变出一只方正精美的木匣,奉到台前,台前台后齐声高呼:“皇太后吉祥如意,寿比南山!”

有太监上前接了,一路走向主席,献于太后面前。

太后笑意盈盈,示意身边的大长秋接了过来,当众打开。

邻近凉棚之人都大是好奇,伸颈探看,坐在太后右侧的天子秦毅也凑近过来,四国嘉宾也是盯紧了木匣,准备一饱眼福。

匣盖缓缓打开,一尊罕见的碧玉观音呈现眼前,面容肃穆祥和,玉色晶莹剔透,以整块玉石雕刻,一气呵成,未有半点瑕疵。

太后看着欢喜,不由伸手去抚,秦惊羽眯眼望去,正暗自警惕,忽见那观音头顶黑光一闪,不由脱口叫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秦毅抓起面前桌上的银筷,闪电般戳去,将那道黑光紧紧夹住,竟是一条鲜活乱跳的黑色小蛇,更为奇特的是,小蛇从上半截分叉,生有两颗蛇头,一左一右朝秦毅进攻!

太后面色煞白,被大长秋扶住,几欲晕厥。

“护驾一一”

一声高喝,各处涌出无数羽林郎的身影,四周之人无不因变站起,愕然而立。

雷牧歌已经跃上高台,刀光挥开帷幔幕布,直逼那扮演御天王的戏者,而大将军雷陆则是扑向主席,无奈人多影乱,惊呼骇叫,毕竟迟了一步。

那双头怪蛇智慧超常,如若通灵,虽被夹住七寸,却灵活自如,取长补短,全力进攻。秦毅不辫其能,不敢肉掌相搏,刹那间被那两颗蛇头逼得顾此失彼,险象环生,眼见就要被咬上手腕,忽觉顶上有光亮起,下一瞬,紫气笼罩,天地变色。

剑鸣声起,犹如龙吟。

烈焰,冲天而至!

白烟过处,一颗烧焦的蛇头坠落在地。

秦惊羽刚松了口气,却见那高达丈许的戏台轰然垮塌,雷牧歌与几名侍卫被困其中,方才在台上飘飞倏忽的御天王忽地翻出,朝着主席直面而来,纵刀斜削,金刀闪耀,刹那间连下了七记杀手。

刺杀对象,正是大夏天子秦毅!

啪啪作响,前面三招杀手尽数击在护驾而来的亲卫身上,鲜血喷出,红光漫天,大将军雷陆赶到,伸手接下三招,秦毅只手执起身下锦凳,挡下他最后一击,不想那被银筷夹住的金色小蛇死而不僵,剩余的一颗蛇头倏然窜出,张口就咬。

变故,只在瞬间。

惊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主席上众人齐齐后退,侍卫潮水般涌上前来,左方侧席上却有一个人抢在前面冲了过去,一个空中翻腾,挡在秦毅身前

,挥掌劈去。

蛇头骤然转向,蛇口大张,毒牙闪光!

秦惊羽脚下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抚着手臂,软软倒下,一时惊骇大叫。

“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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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海天契阔

“母妃一”

秦惊羽眼见穆云风面色发黑,软倒在秦毅怀中,心头又痛又急,脑子里一片混乱,只一个念头拼命往前冲,手臂一紧,却被人死死拽住,是老师韩易。

轰隆一声,顶上又一道电光劈来,正中那高高昂起的添黑蛇头,血肉模糊。

那手持金刀的戏者瞥见黑蛇毙命,心中着急,金刀霍霍递进,颜色夺目的戏服灿灿闪亮。

秦毅嘶声大吼,避开那耀眼生花的刀光,抱着穆云风后退一大步,两旁侍卫迅速合拢,大将军雷陆铁掌生风,毫不留情,震得人虎口生痛,此时后面席位上一干赴宴的武将也飞扑过来,刀剑齐出,将那戏者围得密不透风。

戏者肩上被雷陆大力击中,喷了一口血出来,见大势已去,一声轻叹,忽地举刀横在颈上,欲要自刎,雷陆大惊,一指击在他手腕穴道,金刀哐当落地。

就在众人围合上前之时,就见那戏者身子陡然急旋起来,戏服上的金饰随之响动,长袖舒展,袖口里涌出一股白茫茫的浓烟。

先前见得那黑蛇的厉害,众人皆怕浓烟有毒,进攻的同时本能掩住鼻息,戏者越旋越急,白烟也愈发浓烈,并发出啪啪火花,就在浓烟之中,一道淡淡的身影破空射出,在高台附近一根旗杆上轻轻一点,借势就要跃上墙头

那身华美绚烂的戏服已经被他弃在地上,整个人只是穿了一套窄身短打,急掠而出,这一招金蝉脱壳,快如鬼魅。

众人惊呼声中,他已经跃上宫墙,眼看就要破空而去。

宫墙上无所阻拦,天高地阔,他却稍带迟疑,陡地一顿。下一瞬,即是仰天倒下,跌落到墙内来,胸口如涌泉般冒出鲜血,喉咙格格作响,在面具后睁大了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一落下,宫墙上跟着跳下两个人来,前者青衫布鞋,满头银丝,正是秦惊羽久寻不得的外公,神医穆青;后者银白铠甲,面布尘灰,佩刀上隐有血痕,却是之前被埋在倒塌高台之下的雷牧歌。

秦惊羽一瞥之下,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这天下第一神医到来,母妃的伤势定能化险为夷,当下佯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被韩易拉开退后。

雷陆大步上前,皆开其面具,现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孔,竟是一名年轻女子。

那女子头发眼珠皆为褐色,恨恨一眼瞪来,嘴唇紧闭,雷陆双掌齐发,出手如电,将她下巴卸了下来,如此一来,口虽能言,咬舌服毒却是不再可能。

穆云风已经被穆青接了过去,秦毅空手过来,神情肃然:“说,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朕?”

女子微微闭眼,虽胸前下巴满是血渍,眉宇间却有一丝倨傲,不言不语

秦毅动怒,冷声道:“来人,将这刺客押入天牢 ”

“陛下,请稍等!”

韩易拨开人群而来,立在那女子面前,指着地上的一截死蛇,沉声道:“这双头蛇乃是镇岛圣物,你竟如此胆大,将其盗出行凶,就不怕岛主迁怒,株连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