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扮男子都这么多年了,母妃难道还不相信我?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除了你和外公,这皇宫里没人知道我的底细。”就连一直跟随自己的银翼也是不知,只有他,燕儿…

穆云风轻轻点头:“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最近老是做恶梦,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太平盛世,哪有什么事。”秦惊羽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母妃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养身体。”

穆云风眉头蹙起,缓缓道:“对了,羽儿,我听说你父皇说,在你两位皇兄及冠之时,就会定下未来储君人选,你可知情?”

秦惊羽点头:“父皇当着我们三人的面宣布的,他心里应该已经拿定主意了。”

穆云风见她神情笃定,似笑非笑,生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觉声音微颤道:“羽儿,平日你再怎么胡闹,我都不管你,这次你一定要答应我,别掺和进去,也别去惹事,好不好?”

“母妃,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我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秦惊羽眼底微光一闪,笑道,“其实,我就盼着封王之日…真想早些知道,我与元熙的封邑属地会是在哪里,有多少城池?”

心头已有打算,立嫡之事,一定会圆满解决…

在正殿呆了许久,一直陪穆云风说话,直到她安然入睡,这才轻叹一声,收起笑容起身步出。

跨出殿门,正好遇见背着药箱徐缓走来的外公穆青,老人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外公…”

秦惊羽轻唤一声,走上前去,期盼道:“怎样了?”

穆青愁眉不展,只是摇头:“我在落月山附近采了些药草,但元熙太小,也太弱,很多药都不能用,这心脉之疾,只能保守治疗…”见她变色咬唇,叹道,“我会想办法的,你母妃那里,你断不可露出半点破绽来。”

元熙…

是的,大夏王朝的五皇子,秦元熙,因为尚在母体之中就受到蛇毒侵害,虽然有神医穆青的超凡医术与碧灵丹续命,后又终获七彩水仙解毒救治,但是伤害已经造成,却仍落下个先天赢弱心脉不全的病根,这才是导致他早产的根本原因!

他的身体,他未来的命运,渺茫不知…

心疼,懊悔,担忧,焦虑…都只能强作欢笑,不敢在虚弱的母妃面前表露半分!

能隐瞒一时,总不能隐瞒一世!

“我明白的。”

秦惊羽忍住眼眶里的泪珠,扯开一个鼓舞的笑容来:“外公放心,会好起来的。”

“好孩子,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我跟你母妃…以你为荣。”穆青拍下她的肩,微微颔首,片刻又道,“对了,我回宫路上碰见周大人,拉下这老脸跟他寒暄几句,转达了你的心思,他没有多问便是一口答应。”

“多谢外公!”秦惊羽心头微喜,自己今后的责任,便是要千万分小心谨慎,守护这骨肉至亲,远离纷争,一生安宁!

她,一定能做到的。

一定。

回到寝宫,天色微暗,灯架上烛火已经点燃。

一进门,就见那道清朗俊雅的身影端坐案前,埋头书写。

案上的卷宗堆得像小山一般高,不用说,他正在将门下各部呈报的事务分门别类,逐一处理。

看着那烛光中的人影,心头的烦躁渐去,回复安宁。

燕儿,有他在身边,真好…

感觉到她的靠近,燕儿抬眸一笑:“回来了?还没用膳吧?”

秦惊羽轻轻点头,看着他略显憔悴的俊脸,这一阵自己因为元熙出世,再加上听朝频繁课业加重,分身乏术,无暇兼顾,没时间,也没心思再做其他,门中大小事务几乎都落在他肩上,除此之外,还有照顾自己起居饮食,也真够他忙的。

燕儿放笔还案,合上册子,站起来往外走:“殿下去榻上躺会,我这就去传饭。”

见他行到自己跟前,秦惊羽拉住他的衣袖:“我不饿,你等下再去吧,先陪我说说话。”

燕儿微诧停步,朝她端详一阵,没见什么异常,于是笑道:“遵命,殿下。”

一声过后,秦惊羽只觉得自己身体陡然悬空,被他打横抱起,轻放在榻上。

在自己面前柔顺惯了的他,偶然来一点男人的强势,居然说不出的韵味。

秦惊羽翻了个身,搂着他精瘦的腰,终于卸下伪装的平静,闷声道:“燕儿,连外公都没太多把握,元熙他…”

燕儿任由她抱着,伸手托住她的后脑枕在自己膝上,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在她头颈肩背揉按着,羽睫垂下,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轻声启口:“别担心,五皇子一定会没事的,反倒是你,近来嗜睡又乏力,瘦了不少,怎么还不让穆老先生瞧瞧?”

秦惊羽打个哈欠,懒懒道:“我只是有点累,哪有什么问题,你少来咒我。”前几日葵水来临,精神自然差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环顾四周,随意问道:“对了,你那只鸽子呢,这阵怎么没见它?”

燕儿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道:“不是要培养飞奴么,自然要让它加倍飞翔,去它该去的地方。”

秦惊羽嗯声回应,朝案几瞥去一眼,打起精神,询问道:“最近弟兄们很忙吧?”

燕儿黑眸中光芒闪动,只低道:“还好,按部就班,各就各位。”

“回来后才只去了一趟山庄,他们背地里肯定埋怨我。”

燕儿轻笑:“是啊,都说门主不知躲在哪个姑娘媳妇的温软牙床里,沉溺其中,不问世事。”

想起那一张张明朗的笑脸,秦惊羽心头微暖,勉强笑道:“后天歇朝停课,我正打算出门一趟,先去单独拜会周卓然他老爹,再去瞧瞧弟兄们…你提前安排吧。”

“难得一日清闲,为何不在寝宫歇着?”

“我没病没痛的,哪需要在寝宫休歇,自当出去舒活筋骨,抖擞精神——”秦惊羽再看一眼案几上的纸笔卷宗,勾唇道,“最近各部事务繁多,银翼又不在,我这甩手掌柜,也太不称职了…银翼,近来还是没有消息吗?”

燕儿眼眸微暗,摇头道:“没有,最后传来的讯息是他们进了西烈飓风骑势力所在的魔鬼之洲,行踪至此中断,新近派出探听消息的影士还在路上,尚未抵达。”

“那北凉呢?刘吉可有新的讯息传来?”

“也没有。”

刘吉最后送回的口讯,是在两月之前,说是他已经当上飞鹰队第二把手,向海天对他信任有加,那件厚礼也是悄然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秦惊羽蹙眉,手指无意识轻敲着床柱,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

前路云深雾重,那原本明亮的光线忽然间被人掐断,让人顿失方向,原地踏步。

到底是影部能力有限,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或者是…

不会…绝对不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是偶然,是巧合,对他们,她当全然信任!

“传我命令,加派影部人手到北凉去,另外,卫部煞部赶往西烈,全力协助银翼。”

“殿下,如此一来,天京总部便是空虚无人…”

“不是还有礼部么,再说,还有你…”有他在,万事无忧。

秦惊羽疲倦闭一下眼,又问道:“太后寿宴行刺的幕后元凶,可有线索?查出是谁事先与兆古两人联络勾结了么?”

“兆古两人在进京前,曾在驿站附近短暂停留,四国宾客…皆有可能。”

“四国?这范围真够广的…”

东阳…西烈…南越…北凉…

莫非都是仇敌?

谜团越滚越是巨大。

“陛下派出的暗探也查到这一点。”

秦惊羽微微一惊:“父皇?”

寿宴生变,血溅当场,父皇看来也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如今按兵不动,只怕另有打算。

好吧,先忍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近宫里没发生什么事吧,真是,太过安静了些…”就连最能折腾的大皇姐秦飞凰,也是规规矩矩陪着太后吃斋念佛,柔顺得不可思议。

“是很安静,不过我今日倒是听说某人红鸾星动,喜事临近了。”

“谁啊?”

“还能有谁?长公主已经年过二十,这岁数,不能再拖下去了。”

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秦惊羽回神过来,愕然道:“雷牧歌?”

燕儿笑着点头:“正是,有太后在一旁推波助澜,连皇后娘娘也是美言不断,这回他插翅难飞了。”

秦惊羽呆了下,在他腰间狠掐一把,骂道:“人家的婚事,你在一旁瞎高兴什么!”

“我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行么?”燕儿哂笑,忽而面色一整,续道,“传出喜讯的不止是长公主,还有二殿下。”

“二皇兄?”

“对,二殿下最近几次登门造访丞相府,商议定亲之事,看来已经得到陛下默许,无有异议。”

“哦,最近事儿还真多,都在蠢蠢欲动呢。”

皇室婚姻,向来与政治需要互通,紧密缠绕,相辅相成。

大皇兄秦湛霆虽然与大皇姐秦飞凰相互看不顺眼,谈不上亲热,但是其生母黎皇后和梅妃私下却关系不坏,素来走得很近,对于这桩亲事,黎皇后自然是乐见其成。

而二皇兄秦兴澜,不管是情投意合,还是利益至上,与丞相府的联姻都是势在必行。

雷牧歌…会就此屈服吗?

二皇兄…对那汤府小姐又有几分真心?

人心,最不可测。

燕儿注视着她面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轻道:“在想什么?”

秦惊羽定下心思,揉着额头叹道:“没什么,只是困了。”

“可要睡一会,晚膳备好我再叫你?”

秦惊羽摆手道:“不用了,你拿几本册子过来我翻翻,后天要去山庄,我多少须得了解下…”

燕儿坐着没动,柔声道:“前几月遭遇暴雨,去山庄的路上被冲塌,没修得大好,马车行使会很颠簸,要不…还是呆在宫里吧,过一阵再去?”

“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看大家。”秦惊羽别他一眼,勾起他的下颌,“怎么,你哪件事情没做好,这样怕我过去检视查探?”

“殿下想到哪里去了…”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渐低。

秦惊羽默然看他。

他的心意,她岂会不知?

是怕她看到缺失的位置,想起故人,徒增伤悲…

秦惊羽收回手来,咬唇轻声道:“留在蛮荒密云的弟兄,他们的亲人家眷,可都安置好了么?”

燕儿点头:“是,殿下放心,抚恤与慰问都发下去了,老有奉养,幼有安顿,另外在山庄中建了祠堂立碑铭记,香火供奉,每年一祭。”

“谢谢你,考虑周全,做得很好。”在情在理在义,他都帮她想到做到了。

燕儿见她神情郁郁,又道:“这是入门之时定好的规矩,并无半分强迫,大家心甘情愿效力,重酬与风险并存,殿下也不必因此自责。去年淮县一场洪灾就死了近三万人,京城里前不久数人斗殴,也是死伤惨烈…”

秦惊羽苦笑:“你不必找话安慰我,这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来自现代社会和平年代的她,对于流血牺牲,始终做不到心如止水,全然漠视。

须知,人非草芥,更何况,是那些曾经一起携手共进风雨同舟的弟兄们…

“殿下…总是那么心软…”

“心软不好么?”秦惊羽靠在他怀中,幽幽一叹,“难道你情愿我做个冷血无情,心硬如铁之人?”

“当然不愿。”燕儿轻喃,“别多想,一切有我来担待,福是你的,祸则给我。”

低头,轻柔吻住她的唇,嗓音温软,如若春风。

“殿下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就这样…

已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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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情殇 第七章 狐狸再现

“古来诸侯亲王,辅佐天子,守护城邑,享国永昌。今太平盛世,金秋吉时,诸位皇子孝礼谦让,宜早立储君,上地图,定位号,尊宗庙,重社稷,分封划地,应古合今。”

三日后,御史大夫周石朝堂上奏,恳请天子早立太子的同时,亦提出分封皇子的想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赞成与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事关紧要,秦毅自然不肯轻易点头,当场驳回,不了了之。

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所预料的。

太子未定,封王之事自然会顺延,但是能在父皇心中轻敲一记提个醒,就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

一次上奏被拒,那就再奏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会成功。

说她甘于平庸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怎么都好,她只想早日定下大计,离开这权力纷争的漩涡,与母妃幼弟过些清静日子。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元熙满月酒摆过,一天天大起来。

对于这个孩儿,秦毅投入了极大的心思,不仅亲自过问满月家宴,还安排少府专门打造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长命锁,亲手给元熙戴在脖子上,闪闪金光晃花人眼,惹得秦惊羽都是一个劲念叨父皇偏心。

偏心?

倒还真是,从来没有哪个皇子公主能让当今天子如此上心,就连不久前长公主秦飞凰的二十岁生日宴,都远不如这般待遇。

在秦毅心中,除了心疼与怜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元熙眉眼长开之后,那五官,那神情,俨然就是他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