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雷牧歌捂住脸,一下子怔住了,半响,才嚅嗫道:“你…为了他,打我?”

秦惊羽收回发痛的手掌,咬牙道:“你说对了。”

雷牧歌逼近过来,眼光凄厉中带着丝丝鹏怒:“你宁愿喜欢一个小太监,也要拒绝我?他有什么好?你说啊,他到底有什么号?”

“他什么都好,没一样不好。”

“是么?他比得上我对你这样好么,至始至终,全心全意?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他跟你才多久?你是不是被他下了药,才会这样是非不分,理智全无!”

“对啊,我就被他下药了,被他迷得团团转,怎样?!”

没办法,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明知此时出言挑衅讨不到好,却忍不下那口气,她又不是大皇姐秦飞凰,无需看他脸色,卑微逢迎。

“你!”雷牧歌眼眶发红,不知是生气,还是难受,倏然低头,重重吻住她微张的唇瓣。

“你混蛋——”秦惊羽低吼,却被他的舌头趁机侵入,在口中狂乱搅动。

有别于燕儿的温柔细腻,程十三的熟练火热,他的吻则是带着气恼与惩罚的味道,莽撞得没有任何技巧,狠狠地,用力地吮吸她的唇瓣。

这哪里是接吻,完全就是虐待!

牙齿相碰,唇角也是火辣辣的痛,口里传来一丝腥甜,不用说,肯定是被咬破了。

秦惊羽心里窝火,肺都要气炸了,拳打脚踢挣脱不得,于是也狠狠回咬过去,直到尝到他嘴里的血腥味,这才松口。

片刻之后,雷牧歌嘴唇移开,抱着她喘气:“对不起…”

“雷牧歌你这个变态!你属狗的啊!”

秦惊羽直觉扬起手,却见他认命凑脸过来:“打吧。”

俊朗的脸上,方才的红印还没散去,若是再添上一巴掌,实在狠不下心…

她被咬破了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当是醉酒失态,何必深究。

秦惊羽斜眼看他,见得他同样惨不忍睹的唇,怒气渐消,心底好受了很多。

不过既然他能道歉,正好借此机会提出要求:“送我回去。”

“嗯。”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骂也骂了,咬也咬了,大概现在也消气了吧?

之前的吵闹争执就像是没有发生过,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秦惊羽坐会马车上,听到他在车前发出一声清啸,没一会,一道人影飞奔回来,促狭的笑:“冷死我了,你们有马车遮风挡寒的,我就站在巷口灌冷风,为朋友两肋插刀,真不容易啊…咦,雷你嘴巴怎么流血了?”

雷牧歌闷着没吭声,撇下他径直跳上车去,李一舟望着他的背影,嘴巴张得大大的,总是有丝了然:“行啊你,直接亲上了…”

感觉到他开门进来,坐在对面,秦惊羽脑中昏昏,不想搭理他,闭目假寐。

李一舟调转马头,马车徐缓前行,走上回宫的路。

“我们讲和吧。”

听得对面低低一声,秦惊羽也不睁眼,哼道:“那好,你明日一早就去宫里,跟我父皇说清楚,你今日事头脑发热说胡话,其实你还是喜

欢女人的…”

“秦惊羽!你别仗着我对你…就得寸进尺!”

“凶什么凶,不干拉倒!”

吼过之后,李一舟加快了速度,终于赶在子时宫门关闭的前一秒到达。

“羽…三殿下!”

背后传来雷牧歌的轻唤,秦惊羽头也不回,冲进半掩的宫门,哐当一声,宫门闭合。

手背狠狠蹭了下嘴唇,正想着找个地方洗漱下再回去,忽觉门后一阵风来,手腕被人握住,那双清冷中略带忧郁的黑眸在宫灯下一览无遗。

“殿下,银翼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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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爱恨情仇 第十四章 困兽之斗

夜色如墨。

灯架上的烛火高低错落,将室内照个通明。

秦惊羽坐在温暖的灯光下,只觉得身子僵硬,手指颤抖,几乎捏不住那张小小的纸条。

一连看了三遍,才勉强连成句:“遇上罕见沙暴......银翼与卫部主力......魔鬼之洲中心......失踪......”

银翼......失踪......

近千人在西烈边境的沙漠里销声匿迹......

秦惊羽咬住唇,深吸一口气:“影部还说什么?”

燕儿低道:“沙暴还在持续,影部众人已经到了魔鬼之洲边缘,准备进入救援。”

秦惊羽攥紧了纸条,沉吟片刻,方道:“让他们退到安全地带,原地待命。”

不是她不想救,而是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沙漠风暴,深知其中厉害,那魔鬼之洲比浮沙流域不知宽广了多少倍,沙暴未停,里面的人不知所踪,外面的人贸然闯进去也是凶多吉少。

不是要放弃,而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谓的牺牲。

“那狼小子看上去不像是个短命的.....”秦惊羽咧嘴一笑,像是在给燕儿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他那鼻子比狗还灵,野外生存能力堪称天下第一,一定能带大家走出沙漠的,一定能的......”

笑容扯动了唇角的伤口,有血渗出来,撕裂的疼。

该死的雷牧歌!

忽觉额间一阵清凉,却是燕儿指尖蘸了药膏过来,给她轻柔涂抹,接着下移到唇瓣嘴角,目光停住,动作微滞。

“汝儿弄丢了殿下,回来吓得半死,好在他还看清是雷牧歌和李一舟,如实禀报,穆妃娘娘才下令免去责罚。”燕儿轻言细语,眼睫低垂,似是不经意道:“汝儿只说殿下撞到额头,怎么连嘴唇也伤了?”

“嗯,酒喝多了,下楼的时候没站稳磕了下。”秦惊羽没抬眼,一句带过。忧心之际,也没那闲工夫跟他过多解释,再说,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

“怎么这样不小心......”燕儿轻叹,收拾好药瓶,出门去了。

秦惊羽放下揉碎的纸条,沉默坐着,一时无语。

没一会,一双手臂自背后环抱过来,听得他轻声道:“床铺好了,早点睡吧。”

秦惊羽低应一声,话音微顿,以一种轻快地语气道:“我想赶紧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了,等祭天大典一过,就去西烈转转,这天生劳碌命,停不住的。”

燕儿点头,眼中一抹怜惜若隐若现:“别担心,我们一起。”

次日,开始着手准备去往西烈之事。

其他暂且不说,人员却是个大问题。

卫部煞部的大部人马都随银翼同行,影部一队在大夏与西烈边境待命,另一队去了北凉查探向海天的讯息,留在天京总部的人手所剩无几。

秦惊羽有些犯难,不至于连礼部的人都算进去吧。

出行的日子定在大典后的第三日,想必那时储君人选已定,举国欢腾,也轮不到她什么事,就说想念远在西北草原炼药的外公穆青,先斩后奏,溜之大吉。或者,在别人眼里,她是没争到皇位,郁闷难平,外出散心去也。

想到要出远门,首先放不下的是母妃和元熙。

好在明华宫宫女内侍不少,琥珀理事,汝儿也还能分担些,那名仔细挑选胜出的乳母也是尽职本分,因为天子驾临的次数相较偏多,太监总管高豫隔三岔五都来检查审视,想来倒是没有后顾之忧。

再有就是兆翡颜。

秦惊羽抽空去看过她一次。

京郊独立的一处小院,围墙高耸,房屋宽敞,院子里养了一群小鸡崽,不时追来跑去。

兆翡颜安静地坐着,裹着厚实的淡青棉袍,还披着黑白相间的裘皮,比起在湖上相遇那回,小腹虽未隆起显怀,体态却已丰腴了不少,脸上也是珠圆玉润,平添安详宁静,一副准妈妈的模样。

打过招呼,她坐回原位,继续跟绣娘专心学着针线,膝上摆放着一条小小的红布肚兜,上面绣着五毒的图案,很是精巧可爱。

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有一种静静的,淡淡的光辉。

时光荏苒,时过境迁,骨子里的年少轻狂已被抹平,再不是初见时那个娇柔明媚的蓝衣少女。

饭桌闲聊时说到兆刀明,兆翡颜微微动容:“大哥从密云回来,身体一直不好,脑袋也不太清醒,嚷着要去找玛莲达,要跟她成亲,我请了医师来看,但是没用,只好派人时刻盯着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秦惊羽听得唏嘘不已,玛莲达的媚术害了太多人,掏空了他们的身体,摧毁了他们的神智,幸好这阴险之术没流传在世,随她一起烟消云散。

“对了,我出门之前见过容娜,她儿子已经完全好了,她很感激你,说是以后用得着她和她南岛的地方,只要一个口信,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阿翡,你呢?你恨我吗?”秦惊羽反问。当初要不是自己乱点鸳鸯,极力撮合,她说不定就不会那么死心塌地爱上二皇兄,为他放弃那么多......

“恨你?怎么会?”兆翡颜笑笑,“我看见秦郎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就算你没对我说那些鼓励的话,我多秦郎的感情还是一样的,我自己心甘情愿,怨不得旁人。”

秦惊羽盯着她,轻声呢喃:“阿翡,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饭后交代几句,便是起身告辞。

马车晃悠悠起步,没走多远,忽闻车外传来声响,兆翡颜从院门里追了出来。

“阿丹,等等——”

一时间,原本静谧的院前屋后冒出无数人头,夹杂着些许刀光,秦惊羽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目光掠过,人头刀锋立时隐回。

貌似寻常无奇的农家小院,暗地里防护周密,滴水不漏。

秦惊羽滑下马车,问道:“阿翡,什么事?”

兆翡颜停在离她几步的对面,面上显出几分忧色,蹙眉低道:“我这回来赤天大陆的时候,带了大白来,后来到了城镇不方便,就把它留在山里了,我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秦惊羽好奇打断她:“大白是什么东西?”

“大白和银儿一样,都是大哥送我的宠物,在蛮荒岛上倒是随处可见,性情也算温顺,人不惹他他也不会犯人,就怕你们见着吓到。”

和银儿一样?

大不了就是条白蛇了,就颜色少见些,也没什么稀罕。

秦惊羽赶着回宫,不甚在意道:“知道了,我们这里也是常见的,没事。你自己保重,我过一阵再来看你!”

“秦郎......他一起会来么?”兆翡颜咬着唇问,眼露希冀。

“兴许......会吧。”

秦惊羽不敢多说,使个眼色给追出来的绣娘,让她陪着兆翡颜返回小院。

二皇兄,已经到了夺嫡之战的最后关头,他勤勉努力待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祭天大典正在大肆筹备,位于京郊附近的上林苑却传出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这座自古以来的皇家狩猎场,北靠映日湖,其余三面群山围合,因为日常控制严密,凶猛野兽数量极为有限,最近却不知从哪里出来一头巨兽,据目击者称,该兽如狮似虎,毛色若雪,身形巨大,咆哮声响彻天地。

等到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呈报给朝廷,朝堂上文武百官对此各持一词,众说纷纭。

大多数人认为,时值祭天大典将至,储君册立在即,巨兽的出现乃是上天对未来之君的考验:大夏,需要一名足智多谋英勇无畏的君王;而巨兽,则是祭天大典最好的牺牲祭品。

天子秦毅被说动了心,于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狩猎行动轰轰烈烈展开。

这皇家狩猎若放在平日,只是天子团聚家人亲近臣子的玩乐奢靡之事,而在此时,却成了能否顺利上位的关键。

狩猎之日,正好迎来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

苑围的安全巡视诸多细节已经准备妥当,一到得山林外侧,两位皇子已经策马当先,直冲上去,身后跟着一干仆从侍卫,牵着猎犬,肩擎猎鹰,大群人迅速没入林中。

秦惊羽则是坐在马背上,由燕儿牵着马在林子边上慢悠悠地走。

“呵呵,我马术不精,让大家见笑了。”

对于巨兽的传闻,她压根就没相信过,那些目击者都是远远得见,谁知道是看到活物,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既然有人用心弄个猎杀祭品的戏码出来,自然尤其用途,小心谨慎,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随行王公大臣想笑不敢笑,倒是她那皇帝老子坐在车上开了口:“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你两位皇兄去猎巨兽,你好歹也该猎点禽鸟之类。”

“是,父皇。”

秦惊羽答应得轻巧,看着手中的漆弓,扁嘴嘟囔:“我怎么拉得动......”边说边往密密的山林里望,寻思着投机取巧的可能。

自己不能策马射杀猎物,猎物有脚,难道就不能主动撞到箭上来?

燕儿会意一笑,牵着马走出几步,趁众人不备,低道:“等会到树林里,我就找人去猎,赶点个头小的兽类过来。”

秦惊羽拍手笑道:“这个法子好,但是会不会太假了?”

“也没什么,就是装装样子而已,大家心知肚明,殿下面子上好过一点。”

“嗯,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带着仆人进了附近林子,但闻树枝上鸟儿扑啦扇翅,直冲云霄,茂盛的树冠挡住阳光,林中一片寂静,颇有几分阴寒之气。

秦惊羽从马鞍挂着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瞄准比划,燕儿则是指挥仆从手持兵器分散去往各处,一旦到得适当距离,即是将飞禽走兽往回赶。

正觉得无聊,忽闻蹄声得得,一骑从前方蹿出,转眼到了面前。

“见过三殿下。”

雷牧歌一身银白铠甲,俊脸含笑,勒马而立:“你想猎什么,要我帮忙吗?”

秦惊羽瞥他一眼,那日强吻之后,他就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喜形于色,春风得意,真不知高兴个啥!

“不用,你还是去守着大皇兄吧,职责要紧。”

雷牧歌好脾气地笑:“有一舟跟着的,大殿下不会有事。”

“我也有燕儿跟着,不差人手。”秦惊羽刚说完,就见燕儿疾步过来,面色有些古怪,连忙唤道。“燕儿!”

“前方山坡下有些野兽的粪便,看起来颇不寻常,应当是真有大型猛兽......”在看清雷牧歌的面容之后,话声顿住,狭长黑眸定在某一处,清淡中透出幽幽愠色。

秦惊羽随他目光看去,雷牧歌的嘴唇还有些肿,唇角裂伤清晰可见,几日过去,丝毫不见好转。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的嘴唇看,雷牧歌何等聪明,立时心中了然,手指抚上唇瓣,得意而笑:“我特地不让一舟上药,就是想着保留久一些,时时回味。”

秦惊羽微微张嘴,感觉到马下之人的僵硬,顿时头皮发麻,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