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情仇 第二十五章 晴天霹雳

又是一日晴好。

城门大开,大队铁骑潮水般涌出,浩浩荡荡朝西北官道而行。

这是大夏最年轻最英勇的军队,在少年将军雷牧歌的率领下,开赴边疆,保家卫国。

所到之处,敲锣打鼓,张灯结彩,街道两旁挤满了送行的百姓。队伍尚未行远,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有人高叫:“快看,是太子殿下!”

众人顺势望去,但见那皇城城楼之上,黄伞朱顶,下方屹立一名头戴金冠,腰缠玉带,身着紫色锦袍的华服少年,鬓黑如墨,目莹若星,俊美得一如画中之人。

少年身形轩秀,眼眺远方,面上浮起一丝惘怅,似是感觉到城墙下方的关注,不经意回眸,面色放柔,温和一笑。

卸去纨绔浮夸的假面,回归淡泊沉静的本色,那笑容,倾城倾国,冠绝天下。

一时间,众人如同着了魔一般,纷纷跪拜,口中高呼太子千岁,久久不愿起身。

城门外,雷牧歌一身铠甲,策马而立,也是看得呆住。“咳咳,昨日酒也喝了,今日人也见了,时辰已到,该启程了!”李一舟轻咳两声提醒,自己也是极不情愿撤回惊艳的目光。

不过是换了身衣装,不再像以往那般敷粉施朱,明艳奢华,而是改为正统朴素的五色,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连气质也随之大变?

莫非自己之前真是看走了眼,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难怪雷对他念念不忘,就连自己也…

雷牧歌侧头,瞥见他一脸异色,皱下眉头,蓦然发问:“一舟,我们是兄弟么?”

“废话,这个还需要问吗?你莫不是糊涂了?”李一舟嗤之以鼻。

“那好,有朝一日,但愿你能记得这句话。”

说罢,再往城墙上投去深深一瞥,没等李一舟反应过来,即是两腿一夹马腹,飞驰而去。

“喂,雷,等等我!”李一舟策马跟上,口中自言自语,“这家伙,打什么哑谜…”

铁骑铮铮而去,寒风吹来,将那马蹄车撤卷起的漫天黄沙,一起吹送到遥远的天际。

送别雷牧歌的军队,秦惊羽步下城楼,坐回来时的皇家马车。

回宫的道路被兴高采烈的京城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羽林郎促骑在前开道都是行进缓慢,无奈之下,只得绕道而行。

马车一路走街串巷,刚转过一个巷口,秦惊羽忽然出声:“暂不回宫,先去韩先生府邸。”

车夫依言掉头,马车晃悠悠走着,走了一阵,停在门前。

燕儿率先跳下车去,然后伸手来扶,秦惊羽刚一站定,就见府门打开,身着素衣的林靖匆匆出来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秦惊羽挥下手,随意道:“不必多礼,老师呢?”

林靖面露谦恭神色,垂首道:“这阵天冷,先生在房里烤火歇息,我这就叫去…”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秦惊羽三步并作两步踏进门去,轻车熟路,也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房间,敲门低唤:“老师——”

“进来吧!”

推门进去,只见韩易裹着一身厚实的锦袍,正坐在案前看书,身边爆着只烧得正旺的火炉,散发着丝丝热气。

“原来是太子殿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听得这不咸不淡的话,秦惊羽脱下身上披风给燕儿,一步上前,在他对面跪坐,呵呵笑道:“老师还在生我的气么?”

“岂敢岂敢,我这糟老头,凭什么跟太子殿下过不去?!”

韩易哼了一声,不再理她,低头继续看书。

秦惊羽也不生气,默默坐着,过了一会林靖进来,奉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殿下请喝茶。”

“谢谢。”

秦惊羽接过茶杯,毕恭毕敬双手奉到韩易面前,赔笑道:“老师,喝茶。”

唤了几声,韩易终于抬头,硬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老师赔礼道歉。”

“不敢当!”

“老师!”秦惊羽叹气,“你当真不原谅弟子么?”

一言既出,韩易再也忍不住,指着她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是怎么劝你的,你这倔强小子,就是不听,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哼哼,知道后悔了吧!”

秦惊羽伏在地上,真心诚意道:“弟子知道错了。”

韩易点头,轻叹道:“你到底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说得轻松,秦惊羽却觉得胸口沉重,涩然道:“这样的结果非我所愿,代价实在太大了。”

韩易捻须摇头:“无须自责,这都是天意,自古优胜劣汰,强者为王!”

秦惊羽咬唇:“其实我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好,也许今后你们会失望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只是如今做了太子,将来还要登基为帝,要权衡的利弊更多,眼光当放长远,心平气和,戒骄戒躁,方能成就大业!”

“谢老师教诲!”秦惊羽再次拜倒。

韩易总算露出笑容,伸手相扶:“念在你及时醒悟,承担责任,我也就不怨你了。说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去西烈。”秦惊羽也不隐瞒,将银翼一行在魔鬼之洲失踪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出行计划大致陈述,“银翼待我有义,我也不能弃他于不顾。”

韩易听得点头:“不错,于公于私,你都该走这一遭,若是能使西烈臣服,将来也不惧北凉风如镜与之联盟,对我大夏不利。”

“北凉…风如镜…”秦惊羽眯起眼,眸底闪过一道幽光,透出阵阵冷意,“北凉,总有一日,我会踏上那极寒之地!”

一壶茶喝完,秦惊羽轻轻推门出去,正待召唤,稍一侧头,就见远处廊前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话声清晰传来。

“你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胡言乱语,休怪我…”

燕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隐含着冰雪般的清寒。

秦惊羽诧异出声:“燕儿?”

话声立时顿住,林靖朝后退开,燕儿则是急急奔过来,面上含笑:“殿下有事吗?”

“没事,让林靖叫人准备午饭吧,我就留在这里陪老师说说事情。”

“是,殿下。”

“等下——”见他转身欲行,秦惊羽张口唤住,随意道,“你方才和林靖说什么,那么不客气?”

这样不同寻常的语气,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实在有些意外。“没什么,他过些日子要回岭南,我托他帮我留意家人的讯息。”

“这是好事啊,你对他那么凶干嘛?”

燕儿低头叹道:“我只是要他别说我在宫里做太监,否则以我大哥那蛮牛性子,铁定不依不休,一个巴掌朝他抡过去!”

秦惊羽好笑道:“跟了老师这么多年,林靖也不是个咋咋呼呼的人,你还对他放心不下?”

燕儿眨眨眼,淡然一笑:“言多必失,我总得提醒下他,免得招惹事端。”

陪韩易用了午饭,又向他就西烈的地理人文讨教了一番,秦惊羽心满意足,拉着燕儿返回皇宫。

各项准备已告一段落,此次出行,除燕儿之外,尚有大夫一位,文官两名,随从十人,侍卫三百有余,均做便服装扮,隐姓埋名。

终于到了这一日,拜别了父皇母妃,沿着大军前进的道路,率众西行。

红日初升,金光闪耀,车马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又一次踏上征程,对已有之前经历的她而言,倒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此时身份异于往日,燕儿体贴照顾之余,车前马后,更加小心谨慎。

行了半日,刚准备找地方停车歇息,就听得嗖嗖数声,从道路两旁的山坡上射出无数羽箭来,好在距离甚远,毫无准星,不是射偏,就是被侍卫挥刀击落。

“有刺客,保护主子!”

随着一声声怒喝,数人拔出刀剑策马上前,将她与燕儿所乘坐的马车团团围住。

秦惊羽直觉撩开身下的毡褥,摸出暗藏其中的神剑,却被燕儿轻轻按住,平静摇头:“不用,静观其变。”

就在众人一心守护之时,斜刺里倏然又冲出两道黑影,飞一般奔到车队后方最是宽敞高大的马车前,一把拉开车门,举刀猛砍!

一系列动作只在眨眼间,快如闪电,心无旁鹜,一旦得手,即是毫不迟疑,扭身就退。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两名黑衣人已经钻进树林,无影无踪。哨声吹响,那侍卫队长率领数名侍卫就要策马追去,却听见秦惊羽悠闲出声:“不必追了,给马儿喂点水,继续赶路吧。”

就在一干人等怔愣的目光注视下,她举步走到受袭的马车前,漫不经心掀开车帘,淡淡一瞥,即是面带笑容,重新坐回车上。

二皇兄秦兴澜早已在许妃的帮助下遣送出宫,交与兆翡颜同往江陵,出海去往蛮荒就医,在燕儿的提议下,这随行马车里躺着的就是一个假人,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出行,谁能想到这竟只是个障眼法,再精明的刺客也被他骗了过去!

一上车坐好,秦惊羽就朝他肩膀捶了一记:“真有你的,怎么就想到这一招李代桃僵之策?”

燕儿失笑道:“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念叨,怕大殿下对断臂之事愤愤不平,怀恨在心,说不定会有暗袭,这不是明摆着要我想法防备吗?如此也好遂了他的愿,心事了结,才能安心休养不是?”

秦惊羽瞥他一眼:“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燕儿忍住笑,故作不满嘟嘴:“原来我就是条虫子啊?”

秦惊羽见门窗都已关上,搂住他的脖子,在那俊脸上轻吻一下:“我替两位皇兄感谢你这条虫子!”

“如此谢礼,未免太少。”小声嘀咕着,长臂一伸,他顺手揽她入怀,温软的薄唇随之贴上来,柔情旖旎,风光致致。

三日之后,车队到得距天京百里之外的小城盂县。

这几日只顾赶路,走至哪里歇到哪里,也没好好吃饭休息,所以一见至路边的酒馆客栈,秦惊羽两眼放光,执意要停车打尖。

有她这话,众人也不推辞,大队人马进了客栈,好酒好菜随意点上,招摇的作风惹得燕儿摇头苦笑。

还好是自己,若是杨峥随行,不心疼死才怪。

心情放松,相谈甚欢,酒菜刚吃到一半,就听得城门处响起得得马蹄声,一骑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数骑随行在后,口中高呼:“主子,大事不好——”

那人等不及勒住奔马,径直从马背上跳下来,直奔进店,面色灰白,一头扑向闻声站起的燕儿:“燕主,皇宫出事了,出大事了!”

秦惊羽惊跳起来,认出他是当时随自己去往普度寺的一名影士:“什么?”

燕儿双手伸出,托住他的胳膊,沉声道:“慢慢讲,怎么回事?”

那人看了秦惊羽一眼,喘着粗气,咬牙道:“是五皇子,两日前被不明身份的人乔装带出皇宫,至今下落不明!”

燕儿脸色大变:“此事当真?”

那人答道:“千真万确,禁卫军与羽林郎尽数出动,四处搜寻,全城戒严!”

秦惊羽啪的一声跌坐在座位上。

“元熙?!”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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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情仇 第二十六章 迷雾重重

明华宫。

太医把脉之后,琥珀过来,给穆云风拢好被褥,秦毅踱了过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侧头低道:“如何?”

“娘娘大病初愈,又刚生养小皇子,贵体尚未调理还原,受此打击,忧思过度,是以一病不起,落下这沉疴宿疾,为今之计还是放宽心思,静养为宜。”

太医慢腾腾说完,即被他挥于屏退,暗地叹息,此时此刻,如何能放宽心思…

“陛下…”榻上传来低低泣声。

秦毅沉沉一叹:“好生养着,万事有联,元熙…一定会找回来的。”说罢示意琥珀过来照顾,自己站起身来,急急往外走,边走边嘱咐一旁的太监总管高豫,“宣卫尉梅澄到阙非殿觐见,另召三公进宫议事!”

听得脚步声远去,穆云风无力阖眼,泪如雨下:“元熙,我的元熙啊,苦命的孩子…”

“娘娘别难过,陛下说了,一定会把五皇子找回来的。”琥珀在边上小声安慰,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一夜之间,明华宫偏殿物品摆设一切如旧,现场也并无打斗纠缠的痕迹,只五皇子与其乳母俱无踪影,就像是从这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据侍夜宫人讲,半夜里起风,曾见乳母起来关紧窗户,听得孩儿细微啼哭了几声,经乳母柔声哄抚,才渐渐安静,后来就没了声响。

事发之后,天子秦毅勃然大怒,将明华宫各处侍卫连同服侍宫人一起打入大牢,责令廷尉梁松与卫尉梅澄协同破案,追回失踪的幼子,可是大批人马查寻几日都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穆云风气急攻心,一蹶不振,终于再次病倒。

“娘娘,你一定要挺住啊,五皇子一定会找回来的,一定会的…”琥珀边说边抹眼泪。

可怜的娘娘,好不客易拼死生下五皇子,母子平安,又盼来三皇子出人头地当上太子,眼看苦尽甘来,幸福美满,偏生却遇到这样的祸事,上天真是不长眼!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听得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道风尘仆仆的人影飞一般冲了进来,扑到榻前。

“母妃——”

琥珀一见来人,腾的站起,一时悲喜难抑:“殿下,你可回来了…”

来人正是闻讯匆忙赶回的秦惊羽。

病榻上穆云风陡熬睁眼,沙哑着嗓子唤道:“羽儿?是羽儿吗?”

“是,母妃,是我!”秦惊羽闻声晃了晃,一个箭步上前,跪于榻前,“母妃,我回来了!”

穆云风拉着她的手,怔怔落泪,泣不成声:“你弟弟被贼人掳走了,下落不明,他还那么小,底子又不好,那贼人会不会善待他…”

“母妃!”秦惊羽哽声应道,“元熙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母妃放心,我一定会让元熙平安归来的。”

元熙年幼体弱,又是父皇最心爱的皇儿,再加上自己新近晋升储君之位,如此身份背景,难免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生出诡计,以此为要挟来达到某种目的!

情非得已,她只好返回京城,亲自坐镇指挥,西烈之行只能暂缓,容后再说。

安慰了几句,待得穆云风睡下,秦惊羽唤来琥珀,将事情的具体经过大致了解一番,又带了太子印绶,与燕儿一同去往大牢,仔细询问在柙的当值宫人。

问来问去,也没个结果,所有人的口供都如出一辙,均言当晚情形并无异状。

回到寝宫,秦惊羽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案几上。

“一大一小两个活人,就这样莫名消失,人间蒸发了吗?打死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