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响,怎么会没有声响,难道是被下了药迷晕了?但是就算昏迷,对方又用了怎样的法子将两人携带出这重重宫门?

见燕儿默然坐着,蹙眉不语,不由道:“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燕儿垂下眼眸,低道,“影部所有人等都安排下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殿下稍安勿躁。”

秦惊羽烦躁抓着头发:“事关元熙,我没法安静。”对方是谁,有何企图,自己是一无所知,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真不敢想象…

沉默了一会,燕儿开口:“或者,再查查镇守宫门的侍卫。”

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分头行事,由燕儿坐镇山庄,负责收集影士情报,她则留在宫中,以太子身份与廷尉梁松一起,彻查此次皇子失踪事件。

一日下来,影士方面还未有回复,秦惊羽与架松一行从天牢步出,来到宫门处,查阅当值记录。

数页翻过,秦惊羽目光定格在一处,忽然不动了。

手指一点记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队长得见,匆匆禀道:“回太子殿下,那是韩太傅的随侍林靖从宫中搬出书籍物事,送归韩太傅府邸,因为物品太多,故而经由梅卫尉应允,从御书房到锦绣门,用了一辆四轮轻车。”

秦惊羽微微皱眉:“寅时三刻?”以前听雷牧歌说过,这正是宫禁换防之时,想想又问,“赶车者是谁?车上还有何人?”

侍卫队长答道:“赶车之人乃是林靖自己,车上堆满书籍,并无旁人。”

“车上没有旁人?”秦惊羽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声音贸然拔高,“你确定,车厢里只有书,没有人?可命人上车仔细搜查审视,无有纰漏?”

侍卫队长吓得冷汗涔涔,憋屈道:“当时梅卫尉也在现场,是他亲自检查放行的。”顶头上司与那林靖有说有笑,一副熟稔模样,他只是个小小队长,又能如何?

秦惊羽合上卷目,交给梁松,沉声道:“走吧,随我去见父皇。”

以往宫廷防卫都是雷牧歌在安排,一切严明有序,井井有条,之前他调离京师,防卫事务便交由卫尉梅澄接手,这梅澄是梅妃的亲弟,因为自己外甥在分封中所得甚少,对此心怀不满那是显然的,再加上交接初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明华宫的防卫上都难免有所懈怠。

还有林靖…

一想起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头疼不安,林靖跟随老师多年,为人谦逊守礼,做事勤快利落,又与燕儿是问乡,彼此相熟,要说他有什么问题,实在不愿相信。可是为何他在事发之前正好提出要请假回乡,又为何在事发次日恰巧驾车搬运书籍出宫?

这太多的巧合重合在一起,反而成了疑点。

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呢…

阙非殿,天子秦毅高坐御前,脸色灰暗,神情凝重,秦惊羽立在他身边,盯着下方之人,陷入沉思。

丹陛下,卫尉梅澄垂首跪拜在地,满心忏悔:“臣当时想那林靖是太傅身边的人,也就没太注意,粗略查探之后就放了行。臣玩忽职守,以致五皇子走失,自知罪责重大,请陛下革去臣卫尉之职,改任他人吧!”

秦毅淡淡点头:“五皇子之事改由廷尉梁松负责追查,梅澄就在府中认真反思,听候发落。”

梁松行礼:“臣遵旨!”

待两人退下,秦毅转过头来询问道:“梅澄之过,你怎么看?”

秦惊羽叹一口气,实话实说:“不瞒父皇,孩儿在来时路上,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哦?”

“孩儿与梁大人查遍宫禁进出记录,发现只那日早上的出行记录存在问题,元熙应该就是在那时被带离出宫的。不过在孩儿看来,梅大人也就是看在老师份上,对林靖有所放松,才酿成大错,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一时疏忽,父皇对他的责罚已经足矣。”

雷牧歌离京回营,自己与燕儿也出行在外,恰逢宫禁侍卫清晨换防精神相较涣散之时,潜入,掳人,上车,出宫,一系列行动计划周全,严密无缝,这幕后之敌步步算准,势在必得,其实力可谓强大!

就算没有梅澄的疏忽大意,对方也会另想办法抢出宫去,元熙不见得就能安全得救。

与其停步不前追究责任,不如群策群力全面搜寻!

时间,就是生命!

秦毅赞许点头:“你能这样恩怨分明,朕甚感欣慰,朕事发当日就召见大将军,已经令其调出骑兵四千,步兵四千,分四路分别向天京靠拢,驻扎城外东西南北三十里,原地待命;同时宫中加强守卫,各宫门增加人手,严密查检进出情形,不漏下任何可能;另外朕手下所有的斥候都派遣出去,探听消息,随时回复。”

“孩儿也已通知江湖上的朋友,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元熙的下落。”

燕儿已经着手安排,调集影部在天京的所有人手,追查到底。

如此一来,在朝在野,强强联手,便如在天京内外扯开一张严密大网,任他是谁,终将插翅难飞!

设想虽好,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最终的信心满怀,到后来的逐渐失望,再到心烦气躁,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又忙碌一天,去正殿看过母妃,回到寝宫等了又等,直到夜幕降临,燕儿才慢慢踱进门来,俊脸上隐现倦色。

秦惊羽揉着额头,满心期待望着他:“影士肴消息回来吗?”

燕儿目光闪烁着,轻轻摇头:“对不起…”

秦惊羽听得叹气:“怪不得你,父皇的斥侯全部出动,也都没有讯息回来。我真想不通,何时出来个这样强大且神秘的对手…”

羽林郎已经将京城里所有人家细细搜寻过,再加上影部势力的渗透,天京城已经暗中被掀了个底朝天,却还没能找到半点线索,实在让人费解。

唯一追查的一点有用讯息,是关于林靖的。

手里是一份林靖的背景资料,岭南人氏,家境普通,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只是个小妄,从小在家没有地位,十三岁就自己到京城求学,勤奋好学,安分守己,凭着几分毅为做了韩易的书僮兼随侍,借住韩府,形影不离。

这样的人,身家算得上清白,为人也还筒羊,既无野心也无动机,不可能参与到绑架皇子的事件中去。

据太傅韩易上报,林靖自从那日留在宫中收拾书籍物事,原本说好第二日一早运送回府的,谁知却不曾出现,从此踪影全无。

而他的画像被派送到天京城城门那里,守门军士皆走摇头,声称近日未曾见过此人出城。

或许,他只是被那贼人劫持当做车夫,利用完了之后就已遭遇不测?

一阵风来,吹得烛火晃来荡去,不住摇曳。

燕儿起身关窗,正在动作,忽然听得她低喃:“好冷…”

“是,看样子夜里可能会下雪。”

“天这样冷,不知道元熙过得好不好?那些绑他的人,有没有给他穿暖,给他吃好…”

秦惊羽喃喃念着,声音有些哽咽,忽然手掌一凉,被他紧紧握住,不觉一怔:“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燕儿低头,摩挲着她的手臂,于指渐渐回暖:“手上沾了泥,进门之前去冼了下…现在好了吧?”

秦惊羽嗯了一声,靠在他胸前,缓缓闭眼,只觉得浑身乏力,身心皆疲

“燕儿你说,是不是我不该当这个太子?如果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元熙也不会被掳,不会出事…”

“别多想,不关你的事。”

“是我…一定是我连累元熙…”心中的沉郁与不安越来越浓.双手揪住他的胸襟,气息奄奄,瑟瑟发抖,“若是元熙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不是你的错,有错,也是我来承担。”

“燕儿,我心里好难过…”

“乖,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神智昏昏,恍惚中感觉他断断续续在说:“相信我…我会把元熙找回来的…相信我…”

“信我…一定要信我…”

“信我…”

|小说后花园曲水忘忧手打,转载请注明|

爱恨情仇 第二十七章 神秘莫测

夜里一直睡不安稳,噩梦无数。

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有破碎的肢体,有鲜红的血,有湿漉漉的汗水,以及面上冰凉的泪,还有他在耳边细微的抚慰声。

信我…信我…信我…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整整一夜,泰惊羽有丝恍惚,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内衫,汗渍全无,浑身舒爽,想必是他为自己清理过了。

“燕儿?”一边坐起一边环顾四周。

卷目还原,案几上的书籍摆放得整齐有序,床边中衣外袍腰带叠放码好,唯独少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连喊了几声,才有人在门外回应:“燕儿说奉了殿下旨意出宫办事,天还不亮就走了。让奴才进来服侍更衣,可好?”是汝儿的声音。

“嗯,不用了。”

秦惊羽起身,自行穿戴整齐,回头住枕下一摸,毫不意外摸到一张信笺,上面只寥寥数语写着:好好歇着,等我回来,千万不要出宫,切记。

宇迹凌乱,力透纸背,并不若平时一般工整,显然是留言之人临时起意,贸然离开。

特信笺慢慢折好收起,不由轻叹一口气。

知道他心疼自己为元熙之事连日奔波,但是时间不等人,元熙不知身处何方,多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她又怎么停歇得下来?!

元熙被掳一事只在小范围内知悉,并未外传扩散,所有寻找查探都是秘密进行,但不管是禁卫军的缇骑出动,还是暗夜门的影士查访,都没有丝毫讯息传回来。

思来想去,想得头痛欲裂,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能动用这样周密强大的力量,来与自己,甚至是与整个大夏王朝作对。

是谁,到底是谁,绑架元熙,意欲如何…

“殿下?”

廷尉梁松的一声轻唤,拉回她散乱的思绪。

秦惊羽揉了揉额头,顿住脚步:“这几日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分头行事吧,你去各处城门寻查,我去别处碰碰运气…”

梁松虽有不解,也不敢拂逆,只行礼称是。

跟梁松分手出来,秦惊羽回寝宫换了身艳红锦袍,额悬明珠,腰挂美玉,继续扮作昔日风流不羁的纨绔子弟,唤来汝儿去备车。

汝儿立在跟前,嚅嗫道:“燕儿早上走的时候留了话,要奴才务必把殿下留在宫里,说是外面危险,哪儿都别去。”

这家伙,人都走了,还给她留了个看护?

秦惊羽笑了笑道:“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当然是殿下。”

“那就对了!”秦惊羽拍下他肩膀,肃然道,“赶紧去准备马车,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饶你不得。”

汝儿无奈,只得照办。

待她上了马车坐好,汝儿在车前询问:“殿下要去哪里?”

“去…韩府。”

在此乱无头绪的时候,或许去请教下老师,会对寻人之事有所帮助,随便也可以问问林靖的情况。

马车晃晃悠悠起步,出了宫门,一路穿街走巷,最后停在府门前。

秦惊羽下得车去,叩门半晌,才有一名老者前来打开门。

“请问你找谁?”老人粗布衣袍,面相陌生,一副老眼昏花的情态。

秦惊羽朝汝儿摆下手,上前道:“我有事要见韩先生,麻烦老人家通报。”

老人摇头道:“公子来得不巧,主人出门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出门了?”秦惊羽愣了下,言道,“无妨,外间风大,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

老人有些迟疑:“这…”

“我与先生交情匪浅,并非外人,我就在这屋里坐会烤烤火,等着先生回来。”秦惊羽说罢,绕过他大踏步走进门槛,轻车熟路,径直朝大厅而去。

老人见她衣饰华丽,婆态自然,想来所说不假,也就由她去了。

厅内炭火未生,颇有些清冷,秦惊羽搓着手坐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住,也没找到生火的工具。

出了门,房前屋后看了看,没见着有人,于是慢慢朝院落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便听得有人用微哑的嗓音絮絮叨叨,低声咒骂:“年轻人,怎地这样不爱好…”

但见前方小屋房门半开,那老人拎着扫帚簸箕之类的物事从里面出来,一不留神碰着门边的木桶,扑通一声,翻滚出老远,水花四溅,湿了一地。

“哎,地滑小心!”

秦惊羽赶忙过去,将老人扶住,又拾起木桶放好,听得他骂骂咧咧继续念:“这姓林的小子看起来蛮斯文,怎么背地里尽干这龌龃事!”

“林靖,老丈可是在说他么?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惊羽好奇问道。

“还不就是说他!”老人指着小屋气愤道,“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什么鸟雀,不好好养着,反而杀了炖吃,鸟毛也不收拾,都丢在床底下…”他边说边扯出一个布包来,自顾自打开,“看吧,都在这里呢,还有鸟粪,臭得要命,”

布包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那里面不仅是鸟羽鸟毛,还有些鸟儿的粪便,和着些已经变色不知是何物的污渍,气味着实难闻。

秦惊羽看得皱眉,朝小屋望了望,问道:“林靖没回来过?”

“没有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偌大的院子没人打扫,我家婆子在先生家帮厨,便叫我来帮着拾掇拾掇,哎,这不争气的混小子…”老人边说边用扫帚拖着地上的水渍。

秦惊羽上前几步,推开房门,房间不大,也就是些简单的家具摆设,有桌有柜,靠墙是张小床,被褥都叠得还算整齐,书架上还放着几本书。

随意走了一圈,整个房间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柜子里还放有衣物,那书也只是些普通典籍,秦惊羽合上书页,正待出门,却见老人又拿着只鸡毛掸子进来,四处清理除尘。

回到大厅又坐了会,还是没见韩易回来,眼看天色不早,只得起身出门。

汝儿正在门外候着,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前道:“殿下可是要回宫了?”

“不回,去闻香楼。”闻香楼也安插有影部的弟兄,那里三教九流人来人往,确是探听消息的极佳地方,别处无有建树,倒不如过去碰碰运气。

“是,殿下。”汝儿答应着,眼睛却盯着她的肩头,呐呐道,“殿下衣裳怎么脏了?”

秦惊羽顺着他的目光侧头看去,这才发现右肩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小块污渍,想必是方才在那小屋里弄的,也不甚在意:“没事,快上车走吧。”

随手拍打几下,急急爬上马车,随着她拍打的动作,一片灰白的鸟羽从身上飞起,在空中打了个旋,等到飘然落地,马车已经起步,驶向前方。

到了闻香楼,刚走进梦羽轩坐下,就有小二端茶进来,几条人影同时闪进,顺手带上房门。

“门主!”

秦惊羽认出为首之人正是影部管事张庭,赶紧起身,开门见山道:“你们查得如何?”

张庭面有惭色,缓缓摇头:“影部所有的力量都动起来了,但对方就跟隐了身似的,没有露出半点行踪。”

秦惊羽愤闷难消,叹道:“难道就这样任其凭空消失吗?”

几人相互望望,张庭上前一步,面色凝重:“门主,属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