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站到阶上,看着底下站立的众人,朗声道:“秦某刚刚到任,今日只是和大家见见面,军务上的事情秦某也知道的不多,以后还得依靠各位将军。从今日起,希望大家一如既往严苛训练,秦某虽为文官,却和大家一样都有一腔热血!西北边境地处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外族进入我大夏的唯一屏障,希望在大家手中,能守住这大好江山,莫使国土沦丧,成为千古罪人!”

她这番话,让在场的十几名将领十分意外,原想这文官上任,说说场面话,赞美几句也就散了,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致辞,感觉似乎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心头,难以平静,尤其是最后两句,让在场的众人听得心神激荡,大为震撼。

从主帐出来,秦惊羽感觉身后投射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不由得暗自得意,慢慢朝自己营帐走去,准备享用这军营生涯的第一顿午饭。

但见碧空万里无云,远处苍穹如海,风沙似浪,有一种孤寂的静默的美。

秦惊羽一时看得兴起,不知不觉往前走,没走两步,忽而停下,瞪大了眼,指着远处天边,嘴唇颤抖着低叫:“来人…”

“怎么了?”雷牧歌问声而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座高大怪异的城楼孤零零立在远方,城楼下是一处碧绿的水池,城门虚掩,有人缓缓推门而出,以一种无比缓慢的动作向前行走,近乎蜗牛般挪移到水边,慢吞吞取水入罐,仰头而饮。

这城门离水池看起来也就一丈之遥,这人的一系列动作却总共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甚至更长,整个动作过程不管雷牧歌怎么叫她摇她,秦惊羽都是盯着那景象目瞪口呆,一动不动,直到那人起身返回,身影慢慢隐入城门之中,她才如梦初醒般欢叫出来——

“哈哈,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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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归来 第十七章 失踪之谜

秦惊羽的心快活得好似要蹦出来,赶紧朝身后远远跟着的汝儿喊道:“快去叫杨峥来!快!”

是银翼,没错,就是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影士们在沙漠里找了好几个月都没发现,她一来这军营就看到了,不叫天意叫什么?

这小子,敢情是躲在这城楼里享福呢,乐不思蜀了!

听到她的叫声,雷牧歌剑眉一挑,很是诧异看着她。

“我以为,老师在课堂上讲过这些幻象。”

“幻象?”秦惊羽张了张嘴,看看天边清晰如斯的城楼,再看看他,眼珠快要瞪出来,“你说这是幻象?”

是了,老师韩易在授课时曾经提到过,在西烈与大夏边境的浩瀚沙漠“死亡之洲”,有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不可当真,当时她在打瞌睡,只大致有个印象,也没听得太仔细。

可是,刚才她明明看到是银翼,就连他唇角紧抿的神态,眉宇间那丝倦色,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不像是幻觉!

雷牧歌点头:“不错,楼台宫殿,类似的景致,我们这里经常出现,每年这个时候都能看到,并不稀奇。”

秦惊羽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间想到一个词,啊的一声叫出来:“难道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老天,她竟然能亲眼看到海市蜃楼!

也就是说,她所看的的近在咫尺的人物景象,其实并不在此处,而是一种遥远的虚像,她能看到他的样子,他的动作,却不知他身在什么地方!

“老师称之为蜃景。”雷牧歌张口吟出韩易所写的记载,“西烈沙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睹。

“海市蜃楼…蜃楼…”

秦惊羽在脑海中翻找着相关的记忆,好像是一种因光的折射而形成的自然现象,远处的光线透过密度不同的空气层就会发生折射或全反射,这时可以看见空中或地面以下有远处物体的影像,这种现象多出现在沿海一带或沙漠地方。

光线折射现象…

折射…

她看到的,虽然只是光线折射形成的一个虚像,但如果没有一个实体的话,虚像又从何然而来?

秦惊羽越想越是兴奋,也不管雷牧歌懂不懂,对着他大胆提出设想:“也就是说,一定要实际上真有那处地方,真有那样一个人,我们才会在海市蜃楼的现象中看到…”

他们看到的影像,现在看来就在眼前一里远近的地方,而实际的距离,说不清楚到底有多远,甚至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追寻,不敢想象,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地方是这世界上一定存在的,所以才会产生相应的虚像!

雷牧歌听得似懂非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见没有,城楼下面的那个人?”秦惊羽指着银翼道,“他是我在沙漠里失踪的朋友,我这回来,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找他。”

“可那只是幻象…”

“那不是幻象,真的有那个地方,只是离我们太远,一时半会到不了,但是它始终存在,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找到他——”秦惊羽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手指比划着,试着简单把海市蜃楼的原理解释给他听。

雷牧歌文武双全,才智过人,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精英了,但这些现代科学太过深奥,她费了很大的劲,才令他大致明白其中原由。

“竟有这样的事?你从哪里知道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这些东西,就连博学多才的老师说不出所以然来,她一个久居皇城的尊贵皇子竟知道得这样多,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秦惊羽一笔带过:“我是从宫里珍藏的古书上看到的。”

雷牧歌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满意,继续追问:“哪本古书?书名是什么?作者是谁?”

“好啦,都说是古书了,扉页都撕坏了,就是个残本,哪里还有什么书名作者,再说了,我都是许多年前看过的,兴许早被虫蛀得成一堆纸屑了!”秦惊羽按住他的手背,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雷牧歌叹气,相处时间越久,接触得越深,越是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这种感觉不能说是好,面对她满是期冀的水眸,他放弃追查,缴械投降,“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让我想想。”秦惊羽转过头去,定定望着天边的城楼,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造型和建筑风格看着有丝眼熟,或许西烈的宫殿屋舍就是那般模样?

而在那城楼下,银翼还在缓慢挪动着脚步,如年迈体衰的老者一般,朝城门的方向行进。

平日骁勇如狼的他,行动怎么会那么慢?难道是因为虚像的缘故吗?

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景象,凝神细看,秦惊羽又发现一个问题。

那偌大的城楼上光秃秃的没有一面飘扬的旗帜,没有一个巡逻的人影,城墙上空没有一只鸟,水池里没有一条鱼,显得那般静默孤寂,死气沉沉,除了银翼,就只有一座孤城,一潭死水。

如若不是看见他在缓慢移动,她几乎以为,那就是一幅静止的画!

为什么会这样?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她指着城楼问。

雷牧歌虽然武功高强,内息深厚,眼力却远不如她,看了许久才摇头道:“不知道。”

秦惊羽想了想又问:“这样的景象,经常都会出现吗?”

“每年夏末就会出现。”雷牧歌顿了下,盯着景象里的人影道,“不过我记得以前只是座孤零零的城楼,这人像倒是头一回看见。”

“这不奇怪,他也是半年前才在这沙漠里失踪的…”话没说完,就看见李一舟飞一般奔来,在他身后,杨峥与汝儿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出了什么事?”

秦惊羽赶紧把杨峥拉过来,指着那景象中的人影道:“快看,银翼在那里!”

杨峥的眼力又比雷牧歌又差了一大截,瞪视了半晌才勉强看清,讶然道:“他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其他人呢?”

秦惊羽长吁一口气道:“只有先找到他,才能问清情况。”

说罢看向雷牧歌,却见他拉了一名士兵过来,耳语几句,那士兵匆匆朝营帐奔去,没过一会,又带着另一名士兵过来。

“这是我营中眼力最好的。”雷牧歌简单说了句,唤那名士兵过来,连番发问,“小任,你来说说,这城楼最近出现得是不是很频繁?景象里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名唤小任的士兵望了望不远处,回想了下答道:“也不多,一共不到十次,我记得是在三四个月之前,那个人突然就出现在那城楼里了,当时我觉得稀奇,还叫了很多弟兄出来看,大大伙还笑我眼花。”

秦惊羽问道:“在里面都干些什么?”

小任答道:“他有时是在门边,有时是在那水池边上,半天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发呆。”

秦惊羽又问:“你看到过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小任摇头道:“没有,有时没人,有时就看见他一个人开门出来。“

秦惊羽又问:“你看到过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小任摇头道:“没有,有时没人,有时就看见他一个人开门出来。”

秦惊羽又问了几句,也没问出太多的情况来,过部多时,就见前方风沙滚滚,那城楼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不见了!”杨峥着急叫道。

秦惊羽咬着唇没有说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雷牧歌看她一眼,解释道:“以往也是这样的,一旦起风,那景象就消失不见。”

军营集合的号令响起,众人各怀心事往回走,雷牧歌与李一舟大步走在前面,秦惊羽放慢脚步,把杨峥拉到一处营帐背后。

“影士们都是否到位了?”

“是,都千伏在军营四周,等候主子下令。”

秦惊羽沉吟道:“让他们原地待命,小心谨慎,这事我再想想,没我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主子。”

一日操练结束,吃国晚饭,秦惊羽没有像以往那般坐在帐中挑灯夜读,而是唤了雷牧歌与李一舟,三人又走回那界沟出查探。

夜幕下的沙漠是平静的,深沉的,漫天星光下躺着一座座静寂的沙丘,柔和的夜风吹拂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昼热夜寒,她在那密云岛的浮沙流域就已经体验过,但是记忆里有着许多断层,和大片大片的空白,她竟然想不起当初自己是如何走出那片沙海,而面对这比之前所见更加浩瀚的死亡之洲,没有一丝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利用。

该死的健忘症!

秦惊羽揉这额头,看向雷牧歌:“如果我要从这里出发,穿过沙漠,潜入西烈,有哪些路线可走?”她必须先弄清银翼他们行进的路线,大致确定方位,在做打算。

“有两条路,一是从界沟直接过去,二是绕道北行,直接进入沙漠。”

“绕行?”秦惊羽思索着他的话,银翼所带都是卫部和煞部精英,足有数千人,这界沟宽逾数丈,又有军队守卫,大队人马根本没发悄然过去,只能是朝北绕行。

“是的,直接过去省事费力,一不小心就有坠落的危险;而绕行虽然费时,却安全得多,不过北行也有隐患,就是那地方风沙极大,夏季极容易遇上大风暴。”

“那上回西烈王是如何带队前来大夏的?”

“他也是绕行过境的,那飓风骑在沙漠里走惯了,如履平地,再说当时是初春,沙漠里相对平静。”

沙漠里的风暴一般都是发生在夏季,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气候还是炎热,不宜绕行,看来翻过界沟是唯一的选择。

秦惊羽听得点头,盯着那壕沟默默看了一阵,目测出间距最短的一处地方,上前做下记号。

雷牧歌看着她的动作,于李一舟对视一眼,问道:“你想从界沟过去?”

秦惊羽也不瞒他,实话实说:“正是。”

李一舟瞪大了眼叫道“你疯了?”

秦惊羽瞥他一眼:“父皇派我来此,也是为了得到更多西烈内乱的情报,我天天待在营帐里哪里都不去,情报从何而来?还有,我朋友困在沙漠里,好几千人数月来音信全无,就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你们不会觉得诡异吗?倘若今后发生战事,我大夏的军队进入沙漠会不会也将遇到同样的遭遇…于公于私,在情在理,我都必须去走这一遭。”

“可是…”雷牧歌面露迟疑。

“没有什么可是!” 秦惊羽将就这句话还给他,一挥手,斩钉截铁道,“三日之内,必须出发!”

一连几天,都在做着徒步进入沙漠的准备,清水、食物、药品等等都是必须的,没有骆驼马匹代步,也走不了太远,她便与雷牧歌约定,只是初次探险,决不逞能,不管能不能有所发现,最迟三日旧返回。

这日一大早,一行人来到壕沟边,准备出发。

当然,所有的一切没有通告全军,而是秘密进行。

军中事务已经安排好,主帅之职还是由副将张义明暂代,雷牧歌与李一舟二人陪秦惊羽同行,随行的还有二十名精壮士兵,人人身着劲装,腰配利刃,肩挂绳索,背上则是背足了物资,这其中还有一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抵得上半个向导。

而秦惊羽与杨峥商量好,想到雷牧歌已安排精锐随行,保护得力,决定将影士留在原地不动,保存实力,注意观察,暗中查找线索。

雷牧歌第一个下沟,但见他施展轻功,如壁虎爬墙般慢慢向下,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得沟底,在下方清啸出声,示意让众人都下去。

眼见二十人沿着绳索纷纷攀援而下,一个个落到实地,雷牧歌运足气息朝上方喊道:“一舟,你护着秦监军下来!”

“知道了!”李一舟回应一声,看着她抓住绳索慢慢爬下,自己也跟在她身侧,严密注意。

雷牧歌站在沟底,旁边则是结成人阵的士兵,众人都仰着头,紧张看着顶上那两道微小的人影慢吞吞下来,时刻做好接人的准备。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秦惊羽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此时她正手足并用,慢慢朝下方爬着,若不是之前在练功房的摸爬滚打,坚持不懈,莫说是这深不可测的壕沟,就是个小土沟,她都是看着干瞪眼。

壕沟里越往下,光线越是幽暗,不过对她而言确实无妨,底下雷牧歌高伟的身影清晰可见,看着他全神贯注的面容,心底很是安定。

“好了,跳下来,我接着你!”雷牧歌约莫着她爬到一半,就在下方喊道。

秦惊羽朝他高声应道:“不用,我自己能下!”

开玩笑,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跳下去让他接住,岂不是对他投怀送抱?以后她再这军中还怎么混?

尽管手指被那绳索磨得生疼,她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一点一点下滑。

“别急,慢点。”李一舟在一旁看得真切,轻声鼓励。

秦惊羽闻言侧头,感激看他一眼,不料就是这一眼,她竟然看见他身后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正在由浅转浓,飞速靠近,而他面对自己,浑然不觉,全无防备。

电光火石间,灰影一跃而起,袭向李一舟的后脑!

“小心!” 秦惊羽厉喝一声,刷的拔出腰间的琅琊神剑,一剑朝灰影刺去。

青芒乍现,那灰影后退半尺,掉头就走。

秦惊羽先前正是双手抓着绳索,如今一手持剑,一手握绳,这一剑未中,控制不住势头,便直直朝李一舟扑去,嘭的一声,两人猛然撞在一起。

“哎哟!”李一舟见她过来,情急间伸手去拦,竟忘了使个巧劲卸去力道,一时龇牙咧嘴,痛的不轻。

“发生了什么事?!”雷牧歌在底下不清楚状况,急得大叫。

“没事!”秦惊羽靠在李一舟肩上轻舒一口气。

这还没过几天,这神出鬼没的东西再次出现,就像专门缠着她一般,真是烦人!

李一舟因祸得福,虽然被撞得胸膛发痛,却换来一次亲密接触,暗地开心不已,帮她拉回原先抓的绳索,两人继续下滑,过得许久,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

“刚才是怎么回事?”雷牧歌待他们一落地就问。

秦惊羽拍这胸口,压低声音道:“那晚的东西又来了,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有琅琊神剑在,再多的怪物都是不怕的。

看着李一舟合不拢嘴的怪异模样,雷牧歌瞪他几眼,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得沉声道:“大家小心些!”

接下来是攀援而上,反而轻松些,也不那么耗时,这回雷牧歌当仁不让托着秦惊羽上行,寸步不离,只看得李一舟两眼喷火却无计可施。

因为有前车之鉴,一路都是小心翼翼,幸而那东西也没再来干扰,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人都爬出了壕沟,休歇一阵,即步入广袤的沙海。

这死亡之洲不知比那浮沙流域宽广了多少倍,黄沙漫漫,高低起伏,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浪,但是海上的波浪是鲜活的,沙漠里的波浪,却是静止的,带给人一种无边的绝望的恐怖。

开始还有一丝风,不久风就停住了,顶上是炙热的阳光,一行人在沙漠里缓慢行走,走过的地方留下了长长的脚印,但是看来像是完全静止的沙粒,其实却是在缓缓流动的,那些留在沙漠上的脚印,在一会的时间里,就逐渐消失不见。

四周静悄悄的,渺小的人群,就像是被整个大沙漠完全吞噬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