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焰却是来了兴趣,眸光似有似无朝她那边一瞥,眉开眼笑:“真的么?”

秦惊羽听得微微皱眉,他现在是皇子,将来便是王爷,那萧景辰是他嫡长子,虽然日后继承王位无可厚非,却也到顶了,又怎么说还能超越其父,在他之上?听闻萧氏兄弟手足情深,莫非只是表面文章,这萧焰实际却有称帝野心,已在暗中谋划,所以才有洪福齐天一说?但是看他这温润儒雅的模样,成天无所事事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做大事的人!

心里有些乱,不知是被卓顿那句英年早逝所扰,还是为南越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兄弟阋墙事件兴奋,正胡思乱想,却见卓顿眼光一转,落在雷牧歌身上。

“你也不想做我徒弟?”

雷牧歌微笑摇头,态度诚恳:“不想。”

对于他的回答,秦惊羽并不意外,别说他对这些修炼之事毫无兴趣,就算有,以他的心性,也绝对不愿意被人退而求其次,尤其,那初选对象是萧焰。

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貌似从格鲁开始就从来没有消停过,以后怕是也不太可能有相互看顺眼的时候。

卓顿闻言也不强求,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倒也罢了,我在很早以前就算到自己这一生不会有传人,这时候看到好苗子,一时动了痴念,却忘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顾自笑了一阵,注意力慢慢转到秦惊羽身上,眸底微微一闪,精光乍现。

“你,过来。”他指了指先前萧焰跪坐的位置,“我也给你摸一摸。”

秦惊羽见他想给自己摸顶,赶紧摆手,笑嘻嘻道:“男人头,女人腰,都是不能乱摸的,还是免了吧。”

“怎么,你有秘密不愿让我知晓?”卓顿的淡淡一笑。

“大祭师说笑了,我哪有什么秘密,我只是比较含蓄罢了。”不顾一左一右的吸气闷笑声,开玩笑,自己借尸还魂,鸠占鹊巢,还是个女儿身,哪里敢让这大祭师随便乱摸,揭穿真相。

要是他摸过之后也说上句什么英年早逝,那她往后哪里还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卓顿收回手来,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秦惊羽知道自己身上世俗气太浓,肯定是入不了这世外高人的眼,也不担心他会把收徒的主意打到自己这里来,只是来这碉房已有些时辰,之前都是铺垫,现在也该进入正题了。

在这雪山之中耽误的时间不算短了,有些事情回避不得,还需开诚布公,尽力解决。

迎上卓顿探究的目光,她面色坦然:“对了,大祭师今日找我们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卓顿目光在她身上打着转,却是愈发深沉。

秦惊羽含笑自报家门:“在下姓秦,大祭师叫我秦三就好。”

他们三人算是赤天大陆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外形出众,事迹斐然不说,其姓氏也是非比寻常,一旦报出,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就能有所警觉,从以上种种联想到其身份。

只是这摩纳族人自恃神族,向来封闭,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就算是眼前这位接近于神的大祭师,也只是微微颔首,听过便算。

“秦三是吧?”卓顿笑容一收,语气冷厉道:“你们破坏了我族百年一回的血祭大典,罪孽深重,按照族规,所有人等都必须处以火刑,形体俱灭,以魂灵祭奠天神!”

秦惊羽面不改色,只笑道:“大祭师如果有心烧死我们,此时我们就不会好端端坐在这里了。”

卓顿一怔,又笑了起来,却看不出他的喜怒,忽然道:“你身上的宝剑,可以取来一观么?”

秦惊羽也不觉惊讶,当初在那石堆门户里遇见多杰与阿金的时候,神剑就发出示警声,后来在石梁上又再次鸣响,这大祭师既是隐士高人,对神器宝物的感应自然比常人要强,当下依言解下剑来,顺服呈上,“只是个附庸风雅之物,大祭师随便看。”

卓顿接过剑去,并不急着拔出,只是横放在矮几上,细细端详,继而手指抚过剑鞘上的纹路,脸上逐渐露出笑意:“不错,确是上古神物。”说着蓦然抬眸,盯着她道:“你能坠崖不死,靠的就是这柄神剑,是与不是?”

秦惊羽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

“你…竟能御剑?”卓顿再问,语气里有着一丝惊喜。

“勉强吧。”虽然还不娴熟,必须是在极其危险生死攸关之际,才能冲破障碍,发挥作用,还没真正达到老师口中人剑合一的境界,但一回生二回熟,每次调动神剑之后都有不小的进步,所谓御剑,也就只是个时日问题而已。

萧焰身躯微动,望了望她,秦惊羽并不看他,只是迎向卓顿的目光:“我这剑,有什么问题吗?”

卓顿摇头,语气客气了许多:“没有问题,我只是想请秦公子帮忙,完成一项任务。”

“我?”秦惊羽哈的笑出声来,“大祭师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是你都做不好的,还需要找人帮忙?”

卓顿突然叹了口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那地方与我修炼之术相克,又须辟邪神奇佑护才能顺利通行,是以这十五年来,竟无人得知其中究竟。”

秦惊羽听得不解:“呃?”

卓顿沉默一会,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起身走去窗口,拉了拉挂在窗外的一直铃铛:“请族长到我这里来。”下面有人轻应一声,脚步声远去,他这才回头,“你们随我来。”

说话间卓顿已经走出房门,径自上楼,秦惊羽不明所以,只得疾步跟上,雷牧歌与萧焰也是跟着出去。

这三楼的房间格局与家具摆设,秦惊羽当初早已查探过,此次前来,但见物事依旧,也没什么改变,只那盏摆在佛台上的长明灯光芒稍暗了点,也没太在意,随口道:“这灯是不是该添点灯油了?”

卓顿脚步一顿,震惊望向她:“你…竟然能看出来?”

秦惊羽挑了挑眉,仔细打量这盏长明灯,青铜材质,细颈圆托,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无特别之处,何以他神情这般怪异?

“天意,真是天神之旨,我常年相伴才能明白这细微变化,谁知却不如你一眼所见…”卓顿喃喃念着,却不知她是眼力超常,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灯焰稍有一丁点变化,她都能察觉出来。

“这灯…”秦惊羽心有所悟,莫非他所谓任务,是与这长明灯有关系?

“这灯,是本组两大护族宝物之一--”卓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自我接受前任大祭师的神智,进入这碉房,这长明灯就一直燃在这里,明亮如故,经久不灭,如不出意外,还将世世代代亮下去。”

秦惊羽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现在出了意外?”

卓顿赞许看她一眼:“十五年前这灯的光焰,比现时你们看到的,要明亮得多。”

“十五年前?”雷牧歌插上一句,“那不是北凉国主与王爷受伤被救的时间?”

卓顿长叹一声:“正是。”

秦惊羽本来还是个猎奇的心态,一听这话,衣袖中暗暗攥紧了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满不在乎笑道:“光焰暗些也没什么啊,反正还是亮着的,不熄就行。”

雷牧歌站在她身旁,含笑相望,倒是萧焰,怔怔盯着那长明灯看,眉头蹙起,似恨似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几位有所不知,这长明灯是有灵性的,它与本族的命运相应而生,随之明灭,它的光焰,实际上就是本族的气数,光焰变暗,则意味着本族气数渐尽,面临灭顶之灾。”卓顿唏嘘一声,徐徐言道,“本族子民是为天神后裔,据族史记载,先祖一共留下了两件护族之宝,一是神灯,一是圣水--神灯就是这盏长明灯,千百年来一直供奉在此;圣水则是另在一地下隐秘洞穴,二者遥相感应,缺一不可,共同庇护族地安宁昌盛,族人安康喜乐。”

秦惊羽难得听到这神族秘辛,也不打岔,屏息噤声,听他悠悠讲下去:“十五年前,有族人在山外遇到王庭的军队求助,一问才知,原来是国主和王爷在狩猎之时双双遇险,滚落山崖,我族虽然与王庭互不干涉,但毕竟是在同一地界,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巴桑于是派出雪兽前去援救,岂料两人伤势严重,奄奄一息,基本是活不成了,我当时正在山中修行未出,巴桑当时还年轻,担心王庭无主坐镇,国家必定生乱,为避免生灵涂炭,祸害自身,匆忙间做出个错误决定,让雪兽带着两人去了放置圣水的秘洞。”

秦惊羽听得心神荡漾,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那圣水,能起死回生?”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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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长空 第四十二章 冷液残杯

“你少自以为是,她不会去的。”雷牧歌剑眉皱起,锋锐如刀。

“不,她会去。”萧焰面色沉静,眸光里流露出一丝笃定,“我先去准备下,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去探险揭秘。”

没等她答话,他已转身走上旁边的小道。

雷牧歌紧盯着他的背影,待其走得不见,这才朝向她道:“他这样认为最好,我们不用理他,我会安排好,今晚就离开。”

秦惊羽微微仰头,望向他英俊明朗的面容,轻叹一口气:“对不起,牧歌。”

“什么?”

“萧焰没说错,我要去——”她抿唇,在后面又加上句,“必须去。”

“你…”雷牧歌语调拖长,突然眼睛一亮,“你又在打北凉的主意了,是不是?”如今赤天大陆五国雄踞,风云变幻,西烈与大夏的关系已不必说,有银翼坐镇,俯首称臣是迟早的事;而东阳,之前两国就已订有盟约,现在又救下轩辕清薇,轩辕敖想必不会有异心;除开南越勾结,一南一北,两翼夹击!

现在,有一个这样好的机会,可以探知北凉当政者的隐秘,身为大夏皇太子的她,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想通了这一点,雷牧歌只觉心里烦躁立消,朗声笑道:“你怎么不早说?也怪我,最近纷扰太多,这脑袋不甚灵光,只道此行艰难怕出意外,却忘了事关北凉王庭,也该云查探一番,知已知彼,也好防患于未然!”

秦惊羽微怔下,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也没解释什么,点点头,与他并肩返回。

两名大夏军士正坐在帐前闲聊,一见两人过来,赶紧起身行礼:“主子,雷将军。”

秦惊羽挥挥手,朝那边空荡荡的大帐望了一眼,奇道:“公主殿下呢?”

“公主跟着李副将到山坡上采药去了。”

“哦?”

秦惊羽丢下惊讶的眼神给雷牧歌,这个黏人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黏到虽人屁股后面去了。

雷牧歌无奈一笑:“别这么看我,我近来跟多杰到处找你,哪里有时间理会这些事情。”

正说着,忽闻得那边传来细微抽泣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帐篷的方向走来。

“哭什么哭,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都说了别跟着我,你非要跟着,这下好了,裙子破了,还险些摔下坡去,高兴了吧?”

“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那路那么陡,你也不扶我一把…”

“男女授受不亲,你是金枝玉叶,我这粗人哪敢碰你!”李一舟背着个竹篓自顾自往前走,走到帐前,只随意朝他们点下头,就是帐帘一掀,矮身钻进。

轩辕清薇可怜兮兮跟在后面,一身粗布兽皮衣袍,黑瘦不少,面颊上还挂着泪花,哪里还有半点王室公主的形象,简直就是个深居深山的乡村少女!

“你一舟,你等等我——”

“公主!”秦惊羽忍不住叫道。

轩辕清薇停住脚步,怔怔看她一眼,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跺脚哭道:“你们都是坏人,尽欺负我,唔,我恨死你们这些臭男人了。”说完也不再跟进,急急冲人隔壁帐篷。

秦惊羽看得抚额苦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与恨,只隔着一条线。”

雷牧歌在旁边笑道:“其实这公主挺有意思的。”

秦惊羽瞥他一眼:“要不你进去安慰她,反正她最初喜欢的人就是你,此时正好旧情复燃!”

雷牧歌大笑道摆手:“那可不行,某人醋劲大着呢。”

他这音量不小,两句军士远远听见,都躲去一旁捂嘴偷笑,这一路上多少看出些端倪,太子殿下与将军大人交情匪浅哪…嗯嗯,匪浅。

“你胡说什么?”

秦惊羽啐他一口,正要分辨,忽见那边帐帘掀开一角,一只瓷瓶朝两句军士的方向飞了过去,“拿去给公主,她的手掌磨破了。”

“是,李副将。”其中一人伸手接过,就要往隔壁帐篷走。

李一舟,这个表里不一面恶心善的家伙!

刁蛮公主遇到毒舌大夫,还说不清谁吃定谁,真乃…千古绝配!

秦惊羽笑了笑,上前拦住那名军士:“等下,给我吧,我去拿给公主。”借此机会也跟她聊聊,打听下她的心意,别说,这东阳五后定下的婚事,真是越看越觉有戏!

手还没摸到那瓷瓶,就听得背后传来少年的声音,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你们已经回来了?”

秦惊羽愣了下,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多杰疾步过来,笑颜相对,与他肩上那张愤愤的狗脸却成反比。

“大祭师没有为难你吧?你们谈了些什么?”

秦惊羽随手将瓷瓶抛还回去,看一眼那情绪不佳的阿金,轻笑道:“也没谈什么,不过是大祭师和族长请我帮他们个忙,我正在考虑,不过他们已经答应了我的交换条件——”说话间,眸光灵动,尽在这一人一狗身上打转。

多杰被她看得有丝赫然:“什么条件?”

“嘻嘻,也没什么,就是我看中了你这狗儿——”秦惊羽凑近过来,对着那满目惊恐的小狗嘴牙咧嘴,故作垂涎状,“我生平最爱吃狗肉了,啧啧,那真是无上的美味啊!不过看你这瘦瘦小小的,都不够我塞牙缝…”

她每说一句,阿金就抖动一下,说到最后,直接就是吱的一声,从多杰的袖口闪身钻进去,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哈哈哈,看你这胆小的样子,今后还敢胡乱咬人不!”秦惊羽指着多杰衣袖鼓起的那团,笑得前仰后翻。

之前要不是这小狗暗中偷袭,咬伤李一舟,她也不会被逼得坠下绝壁,在雪谷里待了那么多天,虽然那段时日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但是许多东西却因此而改变——

对于这罪魁祸首,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伤它不得,至少也要吓吓它的狗胆。

事实证明,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

笑声还没停下,忽见金光一闪,却是那可金从多杰的衣袖钻了出来,又从他腰音叼出条白花花的物事,往秦惊羽跟前这么一晃,然后几个弹射,飞快跳上旁边的大树,立在枝头摇头摆尾,洋洋得意。

“阿金,还我!”多杰最早反应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朝大树冲过去。

秦惊羽视力超常,一眼看那枝叶间随风飘扬之物,正是自己在温泉池边遗失的束胸布带,气不打一处来,举步就追:“你这色狗,小爷我要阉了你。”

“阿金是母狗,没法阉割。”跑在前面的多杰转过头来,正经告知。

“那…送到青楼去,接客!”见那小狗叼着自己的贴身之物在枝头上蹿下跳,不停摆造型,秦惊羽气得脑袋发晕,口不择言了。

那大树相隔不远,雷牧歌也是看了个真切,正觉眼熟,见她追过去,自然大步跟上。

这三人气势汹汹而来,那阿金却是临危不惧,继续蹦跶,等三人已到树下,这才啊呜一声,叼着布带落荒而逃。

于是乎,平原上出现戏剧化一幕,一狗在前发足狂奔,三人在后穷追不舍。

那些田地耕种的,帐外工作的摩纳族人看得不明所以,皆是报以善意笑容,有的甚至还振臂高呼:“多杰少爷,加把劲!我出两只羊,赌多杰少爷赢。”

“我出三只,赌那个大个子赢!”旁边有人看出门道,急急加注。

“我出四只…”

“五只…”

阿金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论平地山坡都是一纵而过,雷牧歌施展绝顶轻功,好几次都差点逮住它,但那小狗周身皮毛柔滑之极,一扭一滑又被它逃出掌控,多杰在后面使劲呼叫,急得不行,阿金却是铁了心要逃,跑了一会,渐渐与三人拉开距离,转过一处山坳,朝着前方树木奔去。

忽而阴影一闪,有人加入了追赶的队伍,跟在她身侧。

“出了什么事?”是萧焰的嗓音。

“没什么,捉贼!”秦惊羽没好气答应,她本是与多杰并驾齐驱,如今开口说话,气息一泄,落在了后面。

多杰比秦惊羽稍稍快些,见得阿金奔去的方位,脸色一变,惊叫道:“阿金,站住!”

阿金听得小主人的唤声,身子一停,本能回头,却见雷牧歌飞驰而来,铁拳高扬,吓得吱的一声,直冲冲朝着那石壁撞过去!

秦惊羽啊的一声停下来,她只想追回自己的布带,可没想过要这小狗尝命啊!

意料中的砰然声响并没有传来,定睛一看,原来石壁上竟有一个深洞,洞前立着块巨石,将洞口遮挡了大半,只留有一条细缝,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其中玄机。

这阿金,却是跌进了石洞之中。

多杰奔上前去,对着那细缝急急唤道,“阿金,阿金,快出来。”

叫了几声,就听得里面汪汪汪汪的回应,很是惊慌不安,那声音微弱,听起来十分遥远。

多杰脸色变了变:“不好,阿金在里面被困住了。”

秦惊羽有些过意不去,赶紧对雷牧歌道:“我们把这石头搬去,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话没说完,就听得多杰脱口而出:“不许去!”

秦惊羽挑了挑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