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渊反应过来,气得指着他背影,手指发抖,对李甲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李甲捧着啃了一半的瓜,半张脸染着绿汁,却是皱眉道:“…仔细想想,说不定真就像他说的那样…”

等他们回去,大秦还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怂亥就回去了。

虽然我觉得作者不该剧透,但是出于道义,似乎应该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男主的爱情线是个悲剧,女主还有两章下线。

【感谢小天使暴雨霏霏的地雷!】

感谢以下读者灌溉营养液:【“雁初”,+30】;【“”,+20】;【“君司夜”“元彤”“露水”,+10】【“狐天天”、“嬴舜华”,+1】。

以上,明天见!

第 112 章

“你醒啦!”

胡亥睁开眼睛, 就听到一道清甜的女声贴着自己耳朵响起。

他有一瞬恍惚,怀疑自己又被送到了什么宅男游戏中,眼睑间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伴着凌晨熹微的光, 灵湖公主娇俏的面容离他近极了。

近到他几乎能隔着空气感觉到女孩肌肤的热度。

胡亥往旁边让了让, 坐起身来, 看了看周围毫无更改的陈设, “…你在这里坐了一夜?”

灵湖公主不答,反而笑道:“现在天亮了, 我们一起去骑马!”

她一直处于一种莫名兴奋的状态中。

胡亥满腹心事, 实在没有玩乐的兴致,眼睛一垂,才要想借口推脱,就听灵湖公主愠怒道:“你如果还是不肯, 那昨晚就是骗我的!”

“你的眼睛根本没有问题,你就是不想陪我骑马!”

胡亥还没来得及反应, 少女的心思已经叠了三折。

“好哇!我已经听说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阿萤?”

胡亥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灵湖公主见状,抽出壁上悬挂作为装饰品的宝剑, 叫道:“好,我这就去杀了她!”虽然叫着要杀人,可是却活像她是要被杀的人, 眼睛里都积蓄起了水光。

胡亥忙拖住她,苦笑道:“平白无故,你杀阿萤做什么?”

灵湖公主手被他牵住, 心跳漏了一拍,手中剑不知不觉落在地上,低声道:“那你不喜欢她?”

“我们一行七人,情同兄弟姐妹,绝无儿女私情。”

灵湖公主低头想了想,小嘴一瘪,酸涩道:“为什么要情同兄弟姐妹?你们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胡亥:…

胡亥道:“你说的很对。那我以后见了她们,就‘呸’一声走开,人家跟我打招呼,我就恶声恶气问‘你谁啊?’——如此,殿下满意么?”

灵湖公主这才转怒为喜,一脸认真道:“那却也不必,多没礼貌呀。你就点个头好了。”还挺为胡亥考虑的。

胡亥唯有笑着摇头。

“走,我们骑马去!”灵湖公主拖着他跑出去。

在胡亥看来,她就像是个被娇惯长大的孩子,秉性良善归秉性良善,可是任性起来,也着实叫人头疼。

骑马,他是会的。

只是从前骑马,都是在猎场,左右前呼后拥;胯|下的马也是早已驯良的骏马。

可是与灵湖公主一同骑马,却不同。

他骑得那一匹矫健高大的黑色公马,不等人落在马背上,已经如疾风闪电般冲了出去。胡亥只觉迎面的风都被他破开了,水汽与草木香气扑面而来,荡涤人的心胸。

胯|下的骏马跑得那样快,俗世的烦难一时间追不上胡亥。

仿佛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

骏马飞驰到了巅峰时刻,胡亥放胆感受着这一刻的纯粹。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灵湖公主这样爱骑马。

“再来一圈!”灵湖公主笑着叫道。

胡亥这次没有推托,扬鞭跟上。

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骑马,直到火热的太阳与磨痛的臀腿叫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灵湖公主捧着一盏清凉的椰汁,小口小口啜饮着,招呼胡亥道:“一起喝呀。”

胡亥走过去,笑道:“你今日不用去岛心湖,听岛上人们祈愿吗?”

灵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大家平时难得会遇到需要祈愿的事情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心里装了好多好多事吗?”

胡亥一愣,道:“我心里装了好多好多事?”

“是啊。”灵湖淘气一笑,清清嗓子,作出更成熟端庄的女音来,道:“你还有故事吗?”

胡亥无奈,笑道:“若你那晚用的是平时的声音,我便什么都不会说了。”

“为什么?”灵湖微愣,凶巴巴道:“我本来的声音不好听吗?”她举起袖口,对着胡亥,“好好说话,不然我放蛇咬你哦!”

在她手腕上,盘踞着一条金色的小蛇。

只看颜色,就会让人觉得毒性可怖。

“好听。”胡亥叹道:“就是太好听了。会让人觉得,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哪里会懂得世人的哀愁烦难呢?“

灵湖公主转着眼睛想了想,确信这是在她夸,这才转怒为喜,收回金蛇,笑道:“我听人祈愿这么多年,总也会点东西了。”

“哦?”

“总之呢,父王以前教过我的。若有人来祈愿,那么绝对不要指责他,要顺着他,安慰他,最后要鼓励他。只要按照这个顺序做下来,那么多数情况下,那个人就充满了动力,会自己主动实现所祈求的愿望。”

胡亥听得笑起来。

灵湖公主笑嘻嘻道:“不过你那晚好像没说你的愿望是什么——是让你家的生意好起来吗?”

胡亥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他淡声道:“是啊,要我家的生意好起来。”

岛上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来年三月。

在南风将起未起之时,王病故了。

岛上人人服丧,灵湖公主哭红了眼睛。

王病重之时,意识清楚的时候,对左右与儿女道:“我的丧事,一切从简。我年纪也到了,若是在故土,人没了也还是喜丧。到时候,叫大家一起来享用美酒佳肴,欢欢乐乐的…我路上也高兴…”

胡亥在岛上滞留期间,受王教诲颇多,对老人也很有感情。能面对死亡,如此睿智,实在叫人钦佩。

可是等到弥留之际,王却声声叫着,“送我回、回、家…”

王的喉咙肌肉已经松弛,导致他说话声音不再清晰。

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诵的一句句国殇,却是再清晰不过。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灵湖公主握住父王的手,垂泪道:“我送您回家。”

王冲着虚空露出个飘渺的笑容,喃喃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声音渐转悄然,终不可闻。

他永远地离开了。

岛上炎热,尸体不能久存,于是烧化为灰,装入坛中。

金色的坛子,是灵湖公主亲自选的。

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桃子。

胡亥问道:“你为什么如此喜欢金色、黄色呢?”

屋子里的陈设是鹅黄色,身上的衣服是金黄色,发间束的是金环,手上绕的是金蛇,而就连为父王选的骨灰坛子,也是金色的。

灵湖公主道:“我不是喜欢金色、黄色,我是喜欢金子。”因为过度哭泣,她的声音微微沙哑。

胡亥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如此喜欢金子呢?”

灵湖公主这次却没有回答,微微出神,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水光又开始积蓄。

胡亥发问,本意是为了让她岔开心思,不要伤心过度;谁知道却又招了她的眼泪,忙道:“我们去看看船上的物资准备如何了——椰子够吃吗?”

海上航行,椰子可是个宝贝,椰肉富含脂肪与微量元素,椰子水又是淡水。

这是正经事儿。

灵湖公主吸吸鼻子,哽咽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四月初,南风一起,岛上众青壮年推船入海,准备起航。

除了胡亥等七人要回去之外,灵湖公主另外带了五十名男丁与数名侍女,送王的骨灰回故土。

回乡前夜,蒙盐找到胡亥。

月色下,黑黢黢的岩石旁两人相对而立,不远处停泊着的就是回家的巨船。

“我就不回去了。”蒙盐沉声道,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他没有多的话,也没等胡亥的回答,便要转身离开。

胡亥多少能理解他的做法。

目前看来,蒙盐是不打算再杀他报仇了;可是蒙盐作为一个背叛过朝廷,与项羽私下泄露皇帝行踪,害得皇帝几乎丧命的叛将,一旦回去,就算胡亥能宽恕他,朝臣也饶不了他。蒙盐虽然恨他杀了家人,却也不愿意背叛家国,索性自己留下来,反而能保得住家人性命。

“蒙盐!”胡亥喊住了他,道:“你不回去,你父亲的仇不报了吗?”

蒙盐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胡亥,道:“我做了一个梦。”

“你做了一个梦?”

蒙盐的语气有点虚幻,却很好地把胡亥带入了他的梦中场景,“我梦见自己跪在父亲坟前哭。天上下了黑色的大雨,我哭着一遍遍问为什么,然后我看见坟上开出一朵树一样大的白莲花来。”

“然后我就醒了。”

胡亥有点不明白他说这个梦的用意,试探道:“所以你就决定原谅这一切?”

蒙盐摇头,道:“然后我就懂了。”

“你懂什么了?”

蒙盐认真道:“原来的你,被魔鬼附体了。从前你做出来的种种恶事,都是那只魔鬼所为。现在魔鬼从你体内消失了——这个好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胡亥愣住,胸中各种情绪翻滚。

父亲兄长被冤杀,这仇恨太深太痛,蒙盐没有办法忘却,更无法原谅。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再去恨皇帝,否则一有机会,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置皇帝于死地。所以为了让他自己能够原谅皇帝,他硬生生在皇帝体内臆想出一只魔鬼来。

这样,他就可以放肆痛快地去恨那只魔鬼,却不必再与理智苦苦搏斗。

蒙盐也不去看胡亥是何反应,转身离开,背上青霜剑映着月光,明明是炎热之地,他却仿佛一步走入了极寒北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相信我!我超级想加更的!可是在外面忙了一天,九点多才回家。明天又有两拨事情要谈,估计又得晚上才能回家!啊!我还想要存稿的!深呼吸,总能找到办法码字的!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

【感谢小天使“sherryneko”的手榴弹!感谢“青青翠微”的地雷。】

感谢以下读者灌溉营养液:【“微风清扇”,+30】;【“哀悼者”“月阙也”,+20】;【“蜀麦苗环游世界”,+5】【“狐天天”、“嬴舜华”,+1】。

晚安,明天见!

第 113 章

南风起之日, 船发。

最舍不得金子岛的,当属二郎神了。它雄踞船头, 冲着岸边遥遥相送的小花狗哀鸣不已。

这真是一段浪漫而悲伤的爱情故事。

在狗|生的第二个发|情|期,小花狗与二郎神一宿贪欢,腹中已经有了二郎神的骨肉。

可怜二郎神都没能见到自己孩子一面。

胡亥走过去, 弯腰摸着二郎神的狗头, 给它精神上的安慰。

“让一让!”李婧不客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在她的指挥下, 蒙盐扛来好几根嵌着零件的木棍, 把它们组装成一只两人高的脚手架, 恰放在风帆之下, 便于船员攀爬。

是的, 蒙盐最后还是上船一起离开了。

听蒙盐表明了不愿离开的原因后, 胡亥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把他带走。

至此,他终于可以确定,蒙盐不再是他的敌人。

费了这么大劲儿, 经历了这么多艰难险阻, 终于扭转了蒙盐对他的看法,只要能收而用之——蒙盐此前恨他要害他时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那么蒙盐信任他忠于他之时也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为了集思广益,胡亥把事情跟剩余五人一说。

劝蒙盐一起离开的办法还没想出来,夏临渊的眼神先闪烁起来了。

胡亥一眼看过去,就察觉了端倪,“怎么?你那心虚的眼神就怎么回事儿?”

夏临渊看看李甲,知道躲不过胡亥的追问, 摸着后脑勺,垂头小声道:“我…我从前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也许他往心里去了…”

李甲还是捧着一只绿色的瓜在啃,半张脸都沾着绿色的汁水,听夏临渊检讨,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

夏临渊慢吞吞把当初他说应该把蒙盐留在岛上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会儿没注意,他走过来了…大概是都听到了…”

刘萤安慰道:“我看蒙小将军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断没有因为你背后一语,就置气不与我们回去的。他既然跟公子道别,自然另有他的道理。只是这样一来,要劝却也难了。”

她轻轻撞了一下李婧胳膊,道:“哎,你与蒙小将军自幼相识,情分总比我们深切。你可有什么法子,劝上一劝?”

李婧皱眉道:“都死了心。他那家伙跟头倔驴似的,拿定了主意,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一定要撞南墙的。随便他呗。”

刘萤愣住,“…就随便他留在这岛上?”

“对啊,不然怎么办?”李婧兴趣缺缺道:“难不成还能把他打晕了带走不成?等等!”她突然兴奋,“要不然咱们就把他打晕带走呗!”

胡亥有点头疼,扶着额头道:“咱们是要想个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