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淑将自己的分析说出后,赞叹道:“你还是有脑子的嘛。”

见萧慕延不理自己,柳淑淑安静了一会儿,又无聊了,缠着萧慕延说道:“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山匪的来历啊。”

这语气明明就是“快问我、快问我,你问我我肯定说哟。”

谁料萧慕延还是不理她。

柳淑淑有一肚子想要显摆的话,此刻却因萧慕延而憋得脸通红。

萧慕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对付嘚瑟的人,就是不给她嘚瑟的机会,憋着她,什么时候她憋不住了,就什么都说了。

柳淑淑已经憋成了一只河豚。

可她不想认输!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萧慕延便从村里走出,公孙昊见他完好回来,也松了口气。连忙下马迎过去,问道:“这村子可还好?”

柳淑淑抱臂,明知道公孙昊听不见,还是气鼓鼓道:“你问他还不如问我,他就知道个姑娘!”

萧慕延道:“这村子遭受过山匪袭击,村民听到了马蹄声,将我们当成了山匪便藏了起来。”

“山匪?!”公孙昊大吃一惊,“哪里来的山匪?”

萧慕延道:“清河镇位于赵王领地与鲁王领地的汇处,也是两王领地的必经之地。这里商贾多,客栈酒馆、青楼赌坊也多。虽然热闹,因是商贾运货的必经之路,所以也滋生了许多匪寇。现在虽然败落了,但越是现在,匪寇越多,不少狂徒见寻常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便干脆落了草。”说罢,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如果我没猜错,那座山脉里,就应该是匪寇的老巢。那座山名为狮子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山中的山货颇丰,有一副好身手不难在山里活下来。如果我走投无路,我会选择去那里。”

听完萧慕延这一番话,不仅是公孙昊,连同他的那几个侍卫,还有一向有些看不起萧慕延的范大力都彻底惊呆了。

这才过了一刻钟,他到底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消息?!

柳淑淑更是惊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萧慕延是开挂了吗!

“我五年前到过这里。”萧慕延友好的提示了众人。

我真是一点儿都听不出来您在装-逼呢。

柳淑淑迎风流泪,萧慕延的分析竟和她打听到的没有丝毫出入。

第8章

大柳树村的村民并未让几人多等,不多时,便走出几个穿着破旧布衣的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看样子便是里长了。

几人走到村门口,见到对面七人俱是骑马,衣衫看起来普通,但用料一看便是极好的,更别提其中一人还是身着着铠甲。

“老朽郑宝山腆为本地里长。”郑宝山弯着腰拱了拱手,“不知几位大人来此地所为何事?”

公孙昊连忙扶起郑宝山,和气说道:“老大人不必多礼。我们是打清河镇来的商客,眼见天色渐黑,所以打算向贵村借宿一宿。”

郑宝山本意想拒绝,可看到这几人又是马又是随身兵器的,到底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拒绝这些大爷。回头看了眼跟来的几个村中汉子,那几个汉子也各个面面相觑,一副拿不准注意的模样。

“好吧。”郑宝山叹道,“你们随我来。”

公孙昊喜出望外,连忙道:“老大人请放心,我们只叨扰一晚,明日便走。哦对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些碎银子塞到郑宝山手里。

郑宝山连忙拒绝:“这、这不可啊。”

公孙昊道:“您收下吧,总不能白收留我们一晚。”

柳淑淑冷眼旁观,啧啧道:“公孙公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啊。”

“哼!我们公子心肠好不行吗?!”公孙昊的衣裳立刻护主,“这是山资,盔甲大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柳淑淑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说的普通百姓家里好几年也攒不下十两银子,公孙公子一出手便是近一两的碎银子,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有钱快来抢他么?”

“可这村子里明摆着没有坏人啊。”

“就是。就算有,我们家沈煜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家也不是吃素哒!!”

几个侍卫的衣裳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先摆着自家主人往昔的战绩。

柳淑淑扶额。

纵然你身手强悍,可明明能够安全度过一晚,为什么偏要引起一些无畏的争斗呢,这些贵族衣物和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贵族中人一样天真。

柳淑淑沉默了一会儿,此刻她没有感受到萧慕延的情绪波动,不由好奇起来。

“你就不生气?”柳淑淑问,“公孙昊这样的举止万一引来歹徒怎么办?”

萧慕延一边跟着人群往村里走去,一边默默与她交流:“生气有何用,钱都给了。”

“切,你这样说还不就是生气了。”

“没有。”

“不要伪装了,我能理解。”

“…”

萧慕延有点心累。可一想到柳淑淑那放荡不羁的联想力,他还是决定向她多解释几句。

“没有人一开始什么都会,如果这里是高门贵族,公孙昊的懂得就会比我们都多,而他也不会因为你不懂那些贵族礼仪就觉得你是累赘,亦或是生气。虽然给出一两银子的山资是有些多了,但这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下次注意即可。”

柳淑淑若有所思。

萧慕延又道:“就算引来了歹徒,如果是村民也不足为惧。如果是山匪,那意味着这些村民里或许有山匪的内应。而保家卫国,守护普通百姓,本来也是军人的天职。不管是那些结果,都是可以承受的,用一个可承受的结果,换取一个人的成长,都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能永远站在对的一方,如果犯错就会引来各种责怪,你觉得最终会有什么后果?”

“便不会有人去尝试,去行动甚至来到北方…是么?”

柳淑淑小声回答。

萧慕延很欣慰:“孺子可教也。”

“哼。”柳淑淑别过头,她才没有觉得刚才那一刻的萧慕延还是有点帅气的呢。

过了会儿,萧慕延突然问道:“我是那种很容易生气的人?”

柳淑淑正要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个弯:“当然…不是。”

萧慕延没理她了,柳淑淑也猜不透萧慕延到底在想什么。

一行七人被安排住在郑宝山家里,里长的房子也是这个村里最大的,可以腾出两个整间出来,但屋子里只有两个通铺。沈煜等人纷纷表示他们可以打个地铺,床分别留给公孙昊与萧慕延,但被公孙昊制止了。

公孙昊严肃道:“既然离开了府里,就不要把握我当做什么贵公子,大家一起出来,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沈煜犹豫地看着那通铺,两个通铺睡七个汉子,公孙府里打杂的下人们都是一人一张床啊,通铺这种东西,连奴仆都不用的,让公孙昊睡在这里已是很辛苦了。

公孙昊却道:“昨天咱们还是睡在野外,今天能住在屋子里已经够好了。行了,不必再磨蹭,明儿一早大家还要赶路,所有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他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与萧慕延商量便做了决定,颇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解释一下,萧慕延直接道:“我没意见。不过我需要有个帮手跟我一起去村子里转一下。”

“我去吧!”

萧慕延一看是沈煜,便点了点头。公孙昊的那五个侍卫,沈煜明显是他们的头儿,这一路上除了沈煜,其他四个多多少少对自己还是有些敌意的。不过这沈煜虽然脸上不显露,但心里肯定也有些想法。

夕阳西落,小村人家,两个俊朗的男子随意的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如果他们突然拔出了剑…

那就是古龙小说。

柳淑淑脑子里顿时又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两个人太过沉默,都从村口走到了村尾,楞是一句话没讲。

最终,还是沈煜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开口道:“萧兄是在看这村子的布局吧。”

萧慕延:“是。”

“萧兄是行伍中人,对于地势比我们这些从府里出来的人更加熟悉。”沈煜笑呵呵,“不过我们这些府里的人也不是享尊处优的。府外的人总是觉得我们不过是三拳两脚绣花枕头,但这世上,凡是练功的人,这身手都是打小在冬天里苦站桩熬过来的。”

不等萧慕延说话,沈煜突然换了个话题,指着远处的狮子山道:“萧兄不妨猜猜看那狮子上的土匪今晚会不会突然袭击村子?”

“我们又没质疑他的功夫,说那些乱七八糟做什么?示威吗?”柳淑淑很是不满。正打算跟萧慕延唠叨几句,让他正面怼回去。

谁料萧慕延只说了一个字:“会。”

沈煜显然没有想到萧慕延这么斩钉截铁,这下反而是自己好奇了起来,不由问道:“萧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打过仗吗?”萧慕延问。

沈煜瘪瘪嘴:“没有。”

“你剿过匪吗?”

“没、没有。”

“你追击过歹徒吗?”

“没…有…”

萧慕延哦了一声:“这些我都做过。”

沈煜满脸羞红。

“从村民对我们的态度来看,狮子山的匪徒也是有马,而且时不时就会骚扰村子,所以当郑宝山他们听到了马蹄声后就会立刻藏起来。有马匹,足以证明他们是有一定实力的匪徒,而且行动十分灵活,方便山下山上传递消息。我们一行七人,本身动静就不小,有在村口待了一阵子,狮子山的山匪肯定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落草为寇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见我们也有马,哪怕是为了抢马匹也会下山的。”

沈煜连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谁料刚才还详细解释的萧慕延,此刻又开始惜字如金:“区区草寇,不足为惧。”

沈煜想吐血的心都有了,什么叫不足为惧,如何抵御匪徒才是重点好么!可萧慕延明摆着一副不将匪徒放在心上,沈煜觉得自己再问,仿佛就是真的证明他们府里出来的侍卫学的是绣花枕头…

此刻沈煜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柳淑淑也挺着急的,连忙嘱咐萧慕延:“你可别忘了,除了马,我也特别值钱!不对…我才是最值钱的好吗!你可上哪儿打听去,这世上还有什么铠甲能够挡住赛罕的连弩!所以…”

“所以?”萧慕延暗自回了她一句。

“所以啊…今天你是有床睡的人了,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要把铠甲脱下来呀?”

萧慕延沉默。

“穿着铠甲睡肯定不舒服啊,我能理解你!”柳淑淑觉得自己特别开明大度,但她也必须提醒萧慕延,“如果山匪来袭,你可记得把我一并带走啊!”

萧慕延继续沉默,除了沉默,他实在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柳淑淑又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副盔甲可是老鲁王送给你的,如今也算是老鲁王的遗物了,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好好爱惜的。”

虽然萧慕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要好好爱惜我哟。”柳淑淑得意道。

萧慕延忍不住了,再次祭出“闭嘴”法宝。

柳淑淑气的直哼哼,她都这么体贴了,萧慕延竟然不领情!

到了晚上,事实证明,穿着盔甲睡觉的确很不舒服…

柳淑淑能自由活动的距离大约也就是离盔甲一步远,此刻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侧头看去——三个汉子并排躺在通铺上,其中一个占铺面积颇大的便是依旧穿着盔甲的萧慕延。

“让你逞能耐!”柳淑淑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身边的萧慕延,见萧慕延闭着眼睛,干脆伸出手使劲儿捏着他的脸,反正他感受不到…

只能坐在床边边的柳淑淑气道:“这下好了,你们都躺着,我怎么办!”

第9章

摆在柳淑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干坐着过一夜,另一条…

“我才不要跟这家伙挨着睡!”柳淑淑疯狂摇头。

虽然现在的她不吃不喝不睡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在此之前,她做了那么久的人,睡觉这种习惯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掉的。

更何况,这张通铺剩下的位置,也只够一个非常苗条的人侧着睡,侧睡人的手还必须搭在旁边之人身上才能躺下。

“本大人就算飘着,也不可能搂着萧慕延!”柳淑淑咬牙恨道,心里早就把萧慕延骂了几百遍了,这家伙就是损人不利己!

明明将盔甲脱下放在桌上,她还能趴在桌子上睡觉,而萧慕延也能躺的更舒服些,可他偏不!宁愿咯着自己,也不让柳淑淑好过。

“小气鬼。”柳淑淑又伸手捏着萧慕延的脸,“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本大人这么好相处的人都能被你气到炸,我现在严重怀疑新鲁王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脾气!搁谁谁能受得了啊。”

柳淑淑捏的正带劲,突然萧慕延双眼一睁,吓得柳淑淑直接从床边边摔了下去。一声尖叫后,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扒着床边,尴尬的笑了笑:“晚上好啊,今晚的月色挺不错的。”

萧慕延揉了揉自己被那声尖叫摧残的耳朵,盔甲穿在身上他完全看不到柳淑淑在哪儿,不过凭借刚才那个声音,萧慕延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床沿处。下一刻,他便直接起身了。柳淑淑一头雾水,这家伙难道还有梦游的症状?

不多时两个屋里正睡着的人都醒了,俱是穿戴整齐的模样,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真的睡着,不过是闭眼小憩罢了。

七人放低了身子,依次从屋里走出去。只见沈煜和范大力二人走到墙壁边,两人双手放平交叉,后面的人小跑助力,接着他们的胳膊跳上屋顶。最后沈煜和范大力二人则是接着墙壁往上一跃,早在屋里的人伸手,用力一拉,最终七个人全在对面的屋顶隐藏起来。

此刻萧慕延半蹲着,柳淑淑直接趴在他的背上,探出一个脑袋,好奇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要锁屋子?”

萧慕延耳朵微微动了动——这女精怪什么时候又跑到他背后去了?

看到地上忙碌的几个村民,柳淑淑惊道:“这些人是打算放火烧死你们啊!”

萧慕延暗自道:“给我们喝的水里有迷药。”

“他们不进屋再确认一下吗?”柳淑淑问。

“没这个必要。”萧慕延道,“我们没有从屋里出来的痕迹。而且这些人本就胆小,进屋等于冒险,如果屋子里没人,不过就是损失一间破屋罢了。”

“可恶!我还以为这村子里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呢,没想到竟然就是山匪!”

谁料萧慕延却轻轻叹了口气:“这村子里的确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那他们为什么…”

不等柳淑淑问完,一旁的沈煜已对萧慕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撤离了。

“这村子离狮子山那么近,早就被狮子山里的匪寇给占据了。不过是伪装成了普通的村落,就等着宰一顿像我们这样路过借宿的人。所以赵里正的神色才那么古怪,我猜他八成就是被威胁的,但又不敢对我们吐露正相。”

离开的路上,萧慕延如是说道。

公孙昊连忙道:“萧兄见微如著,若不是萧兄提醒,恐怕吾等就要陷入一场恶斗了。”

柳淑淑莫名觉得,萧慕延突然说这么长一段,其实是特意给她解释的。毕竟有着鲁王与鲁王妃那件事在前,现在每次到了她要放飞一下脑洞的时候,萧慕延就会彻底放弃自己惜字如金的冷漠形象。

“那我们现在走吗?”公孙昊问道,脸色却有些不忍,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这村子总会全是山匪,那些普通百姓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啊。”

萧慕延反问道:“公孙兄从安稳的南方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