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延将信烧了,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他的恩主老鲁王子嗣单薄,二子二女均早夭,就是因没有子嗣才从皇室宗族中过继了一名宗亲来。如果老鲁王真的还有血脉存世,就算拼着性命,也要将这位宗室迎回鲁国!

奈何莫兰河一战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可当时军情紧急,若全线收缩,老鲁王苦心经营的北部防线就会被一举攻破。萧慕延只得顶着违抗军令的风险,带部出击。

现在想来,收缩莫兰河防线恐怕是个幌子,不过是为了激他,好给他扣下不听王令的帽子。一想到自己戎马数载,竟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萧慕延渐渐起了杀意,惊得昏昏欲睡的柳淑淑猛地醒来。

“你怎么还不睡?”柳淑淑揉着眼睛含糊不清的问道,大半夜的,萧慕延这吓死的气场是要干嘛。

萧慕延微楞,随口道:“嗯,准备睡了。”

柳淑淑打了哈欠,在萧慕延看不见的时候,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很快便又安心的睡着了。

第16章

乱世里赶路不仅没有任何趣味,还有很大的风险,就连一向开朗的柳淑淑也不大爱说话了。

除了几个有些规模的城镇,哪怕是在村庄附近都能遇到不少亡命徒,大柳树村的匪寇并非个例。

萧慕延替公孙昊选的这条路线,已是尽量全选的官道,奈何北方官道大半数处于废弃状态,并没有驿丞维护,也没有朝廷的官兵驻防。

前往莫兰河这一路,七人又顺手收拾了好几拨匪寇。此刻,公孙昊正气喘吁吁地指着刚来打劫的一行人:“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范大力捂着手臂的伤口,吃痛道:“萧大哥你看要如何处置他们?”

此次来袭的匪寇虽然只有十几个,但他们埋伏在了路边,打的公孙昊等人措手不及,范大力吃了个大亏,此刻手臂上还冒着血,沈煜等几个侍卫也都灰头土脸,也是他们掉以轻心了,以为这些匪寇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没想到其中有几个是有真功夫的,身手不输他们。

这些匪寇各个都是亡命徒,每个人手里都有不少普通百姓的亡魂。

萧慕延看了一眼众人:“大力胳膊受了伤,我们只能做简单的包扎,他们的兵器都带着倒刺,有些细刺在肉里,需要剔出来就必须去医馆。现在离此处最近的乃是赵王的东望城…”

不等萧慕延说完,公孙昊急道:“东望城离这里最近吗?行,我们就去那里!””

“公子,我这小伤没事!”此刻范大力捂着胳膊,一个劲的倒吸凉气,但那急吼吼的性格一点儿都没变,“要是不方便去,我这点小伤也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柳淑淑仔细看了看范大力的伤口,小声道:“必须赶紧将肉里的铁锈给剔出来,万一引起发烧就不好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破伤风的针能打的,一旦感染便是性命攸关。

萧慕延看了一眼众人:“那就去东望城吧。”说罢,他走向那几个匪寇跟前。公孙昊等人正要说什么,却见他手起刀落,竟是直接将那些人斩首!

柳淑淑吓得一声尖叫,双眼紧闭,想要抱住什么以安抚自己,可根据她活动的范围,只能抱刚砍了人脑袋的萧慕延…

最终柳淑淑决定自己抱自己。

“萧兄你这又是何必?”公孙昊也愣住了,“就算要杀了他们,也给他们留一个全尸啊。”

萧慕延并没有理会,直接将匪寇首级挂在了马上,一个利落的翻身,对众人道:“诸君随我去东望城,沈兄弟多加照顾一下大力兄,我们快马加鞭,半日便能到。”

柳淑淑早就被刚才萧慕延的举动吓哭了,一直到了东望城都魂不守舍。

与清河镇不同,东望城的城门处竟然有一队守城士兵,站成两列,每列四人,城门处不见行人与商贩,颇为森严。

为首的士兵见到七个骑马之人,立刻警觉呵斥道:“什么人!”

萧慕延却比他更加蛮横:“吾乃高源公孙家,为剿匪而来,还不速速备好酒菜粮草!”

那士兵见他一脸不耐,马上竟还挂着几个人头,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木枪也放下了,剩下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萧慕延道:“爷爷们一路风餐露宿,替你们剿了不少匪寇,连清河镇的县令都要对爷爷恭恭敬敬,你们还不放行!快快快,带我们去驿站!”

士兵们不敢硬顶,陪着小心道:“您…您可有凭证?”

公孙昊刚将自己的令牌拿出来,正要递给那些可怜的士兵,谁料萧慕延立刻道:“看完了吗?带路!”说罢,甩一个响鞭,霸道无比。

只是一眼,士兵们哪里看得清楚,互相小声道:“上面是写的公孙两个字?”

一个士兵道:“是的,我刚看清楚一个公字,肯定没有错了。”

“我也看到了一个孙字。”其他几个不想挨打的士兵们也都觉得自己看清楚了,“先带他们去驿站,你没看见那些人头吗,可见是刚杀了人的,咱们还是小心点伺候!”

众人纷纷点头。为首的士兵牵来了城门处备好的马,对萧慕延道:“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萧慕延再次催促:“快点!”

不过眨眼功夫,七人便直接入了城,一直到驿站住下,也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等驿站将热水端来的时候,郎中也到了。就这么点空隙,除郎中外所有东望城遇到的人都被萧慕延骂了一遍。

郎中小心翼翼地抬着范大力的胳膊,生怕出了什么茬子被身边这位脾气不好的官爷当出气筒,此刻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范大力的伤势。

直到郎中将范大力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公孙昊这才忍不住问道:“大夫,我兄弟的伤口如何了?”

郎中擦了擦额头的汗,虚喘一声:“送来的及时,小老儿已将官爷伤口里的脏东西都剔了出来,已经无碍了。只是半个月不能这伤口不能沾水,今明两日人可能会有些发热,这都是正常的。小老儿这就去开几幅药,喝上七日便好。”

公孙昊连道:“辛苦大夫了。”又打算包些药费给他,吓得郎中连忙摆手,背着药箱子就往后院跑。公孙昊无奈,只得示意沈煜跟着去,又留了两个侍卫在范大力身边照顾。

萧慕延已坐在驿站大堂里,几个小兵不敢怠慢,早就将茶水点心摆了上来。萧慕延正大摇大摆的吃着。

公孙昊见状,颇为不解,刚开口小声喊了一句萧兄,就被萧慕延打断道:“还请公子现在称呼我为柳兄。”

“柳?”公孙昊一脸别扭,“不会还是那个名儿吧。”柳淑淑什么的,跟你的形象隔着十万八千里呀,萧兄你就算要取个化名也起个像样子的吧!

萧慕延想了想道:“那就叫柳大山吧,小名儿柳淑淑。”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真·柳淑淑嘴角抽搐:“柳大山?你起个化名能上点心吗?!还有那小名是什么意思呀…”

公孙昊无奈点点头,只是他还有个疑问:“刚才为何要这样对他们,哎,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萧慕延轻笑:“若非这般,我们可没这么容易就进东望城。仅在城门口处的盘问,就要浪费不少时间。”

公孙昊却不赞同:“我将公孙氏的令牌拿出一样可以放行。”到清河镇遇到萧慕延之前,他便是这么来的。

萧慕延道:“一个人赶路和七个均骑着马的精壮汉子可不一样。”

公孙昊若有所思,可他总觉得萧慕延这么做的原因不止这么简单。

此刻东望城都尉黄文瀚已收到有七个自称高源公孙世家的人入城,不由对师爷道:“前天我倒是收到了清河镇的消息,有世家公子来入了北方还剿灭了不少匪寇。不会就这么巧吧?”

曹师爷捋了捋胡须,缓缓道:“既然人已在驿站住下,小人这就去看看。”

黄文瀚却有些不安:“对方是世家子,入城后还是我亲自去吧。”

曹师爷道:“对方虽是世家子却是一介白身,而您可是赵王亲封的东望都尉,万万不可自贬身份。还是让小人先去探探虚实。”

黄文瀚沉思片刻:“也好。你言语上多加小心些。”

驿站方丝毫不怠慢萧慕延等人,这还是柳淑淑第一次见到如此霸道冷血的萧慕延。连她都要被吓哭了,更别提那些驿站里的杂役。

“萧慕延,你要做什么不能对公孙昊说,总可以对我说吧。”柳淑淑揉着袖子小声道,“干嘛对那些人呼来喝去呀,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萧慕延正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突然一转:“哦?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善良!温和!”柳淑淑努力搜刮着赞美的词语,“聪明,大气!”总觉得这个形象的萧慕延好像更可怕了…温和的萧慕延,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只听萧慕延带着不确定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看吧,连正主都不认!柳淑淑捂着胸口,继续赞美:“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啊,脾气又好,武艺高强,还特别有耐心呢!所以你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要那样对那些人,好吗?”

萧慕延略带怀疑的收下了那些赞美,说道“黄文瀚,你可知此人?”

柳淑淑果断摇头:“不知道。”

“此人乃赵王亲封的东望城都尉,在东望城说一不二。不过…”萧慕延顿了顿,而后道,“此人私通赛罕。”

“什么?!”柳淑淑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们现在是直接掉进狼窝了吗?!

可萧慕延是怎么知道的?柳淑淑发现纵然自己与他相处有一段时日了,可还是看不透他的行动和想法。看着萧慕延俊朗的侧脸,柳淑淑开始第二次回忆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吧。

嗯,没有!

柳淑淑默默点头。

第17章

黄文瀚私通赛罕的事实在是太过令人诧异,柳淑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萧慕延没有一开始就提醒公孙昊他们。

她喃喃道:“都尉下辖两曲,通常能调动一千战兵!虽然战时许多军队建制不全,但以东望城门口的守备来看,至少黄文瀚的一千战兵是不成问题,再加上以一比五的战辅比例,整个东望城能调动的兵力能达到六千余人!他要是真的私通可赛罕,我觉得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范大力的伤口也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按时喝药罢了,何必让大家都陷此处。”

一向波澜不惊的萧慕延,听完柳淑淑这番话后,竟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竟然还会分析兵力?!”

经他一说,柳淑淑自己也是一愣,刚才那番话仿佛刻在她骨子里一样,下意识里就说出来了,好似她已经生活在这里许多年。

柳淑淑揉着额头,迷糊道:“我不知道呀,我…我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好像以一种魂魄的状态附在了一具盔甲上,可在那之前,她是谁,在哪里生活过,柳淑淑全然不知。对于这个世界,她不算陌生,可她还记得一些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事情,例如飞机,汽车等等…

柳淑淑一直认为自己的失忆是穿越后遗症,也有可能是她喝了一碗质地不纯的孟婆汤,所以导致她的记忆混乱。

而萧慕延则是沉思了片刻后,将柳淑淑的反常归类到精怪的特殊性上,毕竟盔甲精怪懂得兵法总比盔甲精怪娘里娘气的更能让人接受。而柳淑淑的那番分析让他感触更多的却是惊喜。无论是公孙昊还是沈煜等人,萧慕延对他们的定义是可以一起行路并相互帮助的友人,而自己盔甲幻化出的精怪那是属于自己人的范畴。

若起先他还担忧自己的说的话柳淑淑不能理解,在听到柳淑淑那番分析后,萧慕延决定与柳淑淑仔细说道。

“黄文瀚私通赛罕不假,可我并没有说他就要投递叛国。”萧慕延道,“南边的那个皇帝只知道北方还有赵王和鲁王支撑,可他们根本不明白,赵王的处境与鲁王截然不同!”

柳淑淑打起精神,关切道:“你的意思是…?”、

萧慕延无奈长道:“有些事并不能与公孙昊他们说明,毕竟他们来自南方朝廷,若将这些事传了回去,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波折。”

打了这么多年仗,萧慕延对南方朝廷的信任早就消磨殆尽。

“赵王的根基不如鲁王!这个黄文瀚乃是赵王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奈何赵王手中军心浮动,其实不少人都生出了要投赛罕的心思,只是碍着赵王颜面才继续坚守。然而三年前,赛罕王放言,凡是投过去的人,南边朝廷给他们什么官职,赛罕就在此官职上再加三等!这几年,北方不少小将小官吏们都投了过去,还有些人虽没有投,但也是人心动摇。”

“那你打算做什么?”柳淑淑追问道,“你用那样强硬的态度来东望城,难道是要给黄文瀚一种暗示?”

萧慕延没有回答反问:“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柳淑淑远目,——一个被老板炒了还陷入破产危机的无业游民。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她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公孙世家?!没错,在旁人看来,你和沈煜他们一样都是公孙昊的侍卫!”

“高源公孙氏,原本就是盘踞在北方近百年的世家大族。不带些傲气和霸道,你觉得黄文瀚会怎么认为?”萧慕延冷笑,“先敬罗衣再敬人,这道理自古不变。公孙氏随皇上迁徙到了南方,势力大不如前,若还谦和不已,迟早会被这些北方饿狼吃的干干净净。”

柳淑淑明白了,连连道:“所以你摆出那样的架势,就是告诉东望城里的人我们不是好惹的,将匪寇的首级带来也是威慑作用。而且你敢这么嚣张霸道,那黄文瀚肯定就会往深处想,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也能在东望城内安心好好休养。”

萧慕延欣慰的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柳淑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其实…你这就是虚张声势吧?”

萧慕延猛地垮下脸:“闭…嘴!”

柳淑淑轻轻哼了声,好吧,这是恼羞成怒了。但她心里却很雀跃,她突然发现自己和萧慕延讨论的这些事情,总会让她有一种很熟悉又很安心的感觉,似乎是恢复某些记忆的征兆。

正如萧慕延所料,曹师爷回去后,将萧慕延的举止与黄文瀚描述一遍,还不住乍着手,感叹:“那人脾气可真够差的,小人好歹也是您的师爷,那人竟然说小人不够品级,说什么能登公孙世家门的人,无不是朝廷命官。呵,这天下谁不知公孙氏已经不行了,跟着皇上去了南方后与丧家犬有什么区别,在小人面前摆什么架子!”

“不不不…”黄文瀚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神色不定,“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些世家子。公孙家虽然离了北方,可当初他们可是举族拿出了二十万白银替皇上买路,就这份恩情,足以让他们在南方重新立足。这份仗义疏财之举,还被皇上用明旨宣扬。世家不仅仅是地盘,乃是世卿世禄,公孙家如今可还有几个官在朝廷里撑着呢。而且这世上越是落魄的人,越见不得人说他落魄,你要真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落魄了,那公孙家的几个人哪怕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都要先要了你的小命来维持世家子的尊严,你信是不信?”

曹师爷顿时想到了凶神恶煞的萧慕延,听守城的士兵说那家伙入城马背上海挂着人头。

“还是大人分析的透彻啊!”曹师爷万分感慨,又有些担忧,“难道真的就让他们在城里待下去?再过几日,咱们的‘客人’可就要来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提前离开啊。”

黄文瀚突然问道:“你方才说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特别凶悍?”

曹师爷打听的还算清楚,立刻道:“那位正主倒是和气,旁边的几个人虽然面色不善但也不怎么说话,倒是有个叫柳大山的咄咄逼人,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黄文瀚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就错了!常言道会叫的狗才不咬人!依本将看,那柳大山不足为惧,若是能劝说动那位叫公孙昊的正主,让他们离开的事儿也就成了。不过嘛,比起我们这些外人,那位公孙公子肯定会更听自己人的话。至于柳大山…呵,你带一百两银子私下去拜访他吧。只要他肯为我所用,给他几分面子到也无不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对付这种人,最是简单不过。”

第18章

东望城衙门银库并不在都尉衙门内,而是在另一处府衙,这里一共有三处官府库房,因别是银库、粮库与武器库。每处库房外均有重兵把守。

曹师爷拿着黄文瀚的文书来到银库衙门却不见该处的长官,只得抓了个守门的衙役问道:“王大人去哪儿了?”

衙役道:“司曹大人一早儿就出门查账了,说是晌午后回来。”

“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吧。”曹师爷说罢便直径去了偏堂。

身为黄文瀚的师爷,东望城上上下下的官员衙役没几个不认识他。偏堂里已给他上了茶水点心,有激灵的衙役说道:“我们已派人去找司曹大人了,小人估摸着这会儿大人也该回来了。”

“有劳了。”曹师爷捋了捋胡须,品了一口这明前绿,茶香悠远,入口甘甜,看来这几年来王司曹没少贪啊。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满脸横肉,声音洪亮:“没想到是曹师爷您亲自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曹师爷放下手中茶碗,起身道:“不敢当,小人也是奉都尉之命前来取些银两。”

王泰挥了挥手,屋内几个伺候的小厮纷纷退下。曹师爷道:“一百两银子,这是都尉大人的手书。”

王泰接过扫了一眼便放到了一旁:“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又何必惊动都尉大人。师爷您打声招呼就行了。”

“那怎么行。都尉大人亲自定的规矩,凡五十两以上的银钱出入都得有批条,我还是依着规矩来办,免得官盐当了私盐贩了。”曹师爷坐下身,慢里斯条道,“王大人这几日挺忙啊,一大早就出公差了。”

王泰牛饮了一口茶,叹道:“本官这肩上的担子重啊。都尉大人将银库交给了我,我是夜里都不敢把两只眼睛全闭咯。这不马上又有些‘客人’要来,里里外外的事儿我得盯着。都尉大人亲自吩咐要准备好酒好菜,好菜倒是容易得,现在要寻几坛子好酒还真不容易。这世道,除了那富得流油的人家里,谁还有闲粮酿酒。就连本官,也有小两年没闻着酒味了。”

曹师爷冷笑。这王泰得了便宜还卖乖,整个东望城里除了都尉,就属这银库司曹官儿最肥,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盯红了眼。

“早上去查账,正好查出了好几个奸商。”王泰道,“咱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百姓平安,那些奸商倒好,不仅不事生产还想着法子造假偷税,实在是可恶!连带查账拿人,这才耽搁些了功夫,还望曹师爷不要见怪。”

曹师爷道:“王大人如此辛劳,都尉大人知道后定十分欣慰。”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打了一会儿官腔后,王泰这才道:“我听说昨日城门口来了一伙人?”

曹师爷屈指轻点了点茶盏:“王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哈哈哈,世家出来的动静哪能小的了,大半的东望城都知道了,我哪里算得上是消息灵通。”王泰眯了眯眼,突然道,“曹师爷这银子…”

曹师爷坦率道:“这银子是都尉大人给那些人的见面礼。”整个东望城的大小官吏,王泰不是最能干的,但与他打交道却是最累的。此人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实在是烦人。

王泰了然:“那我就不耽误您公干了。不知都尉大人何时将这些公子哥们送走,‘客人’们可还有三天便来了。”

“这就不用劳烦王大人费心了,都尉大人自有打算。”

王泰起身目送曹师爷离开,便自顾自的去了衙门后堂。几个得用的衙役满脸喜色的跑来:“大人!大人!那些肥猪招了,愿送上家产的一半给您。”

王泰没好气的给了这俩货脑门一人一个爆栗:“什么家产!不过是奸商们为了保命愿意将贪下的银子充进银库!”

“大人说的是。”两个衙役捂着额头一个劲儿地赔笑,“另外您要的五十坛花雕他们也给您送来了,都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那酒香隔着坛子都能闻到。”

王泰这才赏了两人一个笑脸:“差事办的不错,等会儿你们两个去分一坛子吧。”

两个衙役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大人!”

回到书房,王泰小心翼翼地将富商们送来的银票地契一一收好,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敛财。黄文瀚正是看中他的敛财手段,才将银库交给他来管。

如今黄文瀚打算将东望城献给赛罕,像王泰这样身份的官吏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三日后来的客人正是赛罕的使者,这段日子王泰忙的也正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