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要拿这个头衔忽悠到什么时候啊!柳淑淑对公孙昊的同情值一路飙升。

谁料姜大勇却是仿佛见到了什么神人一般,手舞足蹈:“你…你是那位大人的侍卫吗?天啊,我竟然能和这样的大人物说话!”

这些东望的士卒们自然不会知道全部真相,像薛景之就不能张扬, 而通常大家也就是对最有名气, 最有地位的那个印象最深。所以直接报上公孙昊的名字,便可以达到狐假虎威的效果。

萧慕延见他激动不已,也不着急走了,便问道:“你不用回营里吗?”

姜大勇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绪, 赶紧回道:“今儿我轮休,不过大人,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营里看看, 你们不远千里来到东望,大伙儿可都对你们佩服不已呢!”

“三营是吗?”

姜大勇连连点头。

“行啊。”萧慕延大方道。正好他也想看看东望的守备和士气到底如何。跟王泰在一起的几个副将就没一个说实话的, 这让萧慕延很不悦。他一向喜欢将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像靖平那样,哪怕守将不是他了, 但接替他的人也必须是他十分了解和熟悉的才行。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刘昱瑾从鲁王之位上拉下来, 他就得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现在靖平姑且算一个, 如果能将东望也拿到手里, 就更好了。

姜大勇喜出望外。在他看来,萧慕延是世家侍卫,从身份上就比他们高出不少,但刚才在酒馆里萧慕延还替他们当兵的说话,可见这位大人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他们,再加上这些人还主动来保卫东望,种种原因加起来一起,姜大勇对萧慕延好感度直线上升。

说起来这种能领着一个陌生人就去营地,也足以证明东望守备之松懈。萧慕延如是想着,干脆也说出了自己为疑问:“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是奸-细吗?”

姜大勇道:“东望城内除了大人们,也就只有我们这些当兵了的,哪里还有什么奸细。平日里,我们城门都是关着的,什么人都进不了,谈什么奸细。”

“关闭?”萧慕延道,“那岂不是连百姓都进不来?不对啊…我上次来时,你们黄都尉可是将城门大开的。”

“哦,那次啊。”姜大勇回忆道,“就是那次以后,大人们就吩咐关城门了!”

柳淑淑不由的咳嗽了两声——黄文瀚还真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始作俑者的萧慕延毫无愧意,不屑道:“简直就是因噎废食!”

姜大勇挠挠头,侍卫大人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不过这四个字四个字的话,他也只在曹师爷那里听过,看来这位侍卫大人还念过书啊。一时间,姜大勇对萧慕延越发佩服了,干脆将他知道的都说了。

“至于城里的百姓,早就死的死跑的跑。当初大半个东望可落在了赛罕人手里,好不容易抢回来后,我们才来的。到时候城里几乎都空了,也就是这几年慢慢又有了人气。跑走的老百姓不敢回来,怕被拉了壮丁,估摸着都藏到山里了吧。”

二人说着,已走到了三营附近。姜大勇没有权利直接将一个陌生人直接带到营地里,不过士卒们的生活区也都是挨着营地,姜大勇指的带萧慕延去营地,实际上就是带他来士卒们聚集的生活区里。

不当值的士卒们此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干脆拉起了架势赌牌,也有的依在门窗旁醉醺醺的喝酒…

柳淑淑敏锐的感到萧慕延的怒气值在不断攀升,虽然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柳淑淑就是觉得他在生气!如果这些人是越骑军,恐怕已经被萧慕延军法处置了,柳淑淑暗想。

“兄弟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姜大勇兴高采烈的介绍萧慕延,又将公孙昊等人的壮举对着大家说了一遍。

虽然这些士卒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有大人物来救了他们东望,但都还是第一次见真人,不少人想要围过来又不敢乱动,只好站在原处傻笑。

面对这样的军容,萧慕延也没有什么好和他们说的。此刻的姜大山还不知道自己这次带着萧慕延参观的举动,会给整个东望的军队体系带来多大的震动。

简单聊了几句后,萧慕延便借口要当值便离开了。

王泰也已回到府里,正好遇到同样从外面回来的萧慕延,干脆迎了上去:“柳兄弟这是在城里转了转?”

萧慕延道:“我很好奇王大人的银库里是不是还藏着几百万两的白银?”

“这是哪里的话!”王泰大惊失色,“东望就那么点银子,可全给柳兄弟了啊!柳兄弟莫不是以为我们东望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那么容易。”

谁料萧慕延竟然直接点头:“我以为是的。”

“柳兄弟!”王泰的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你若对我王泰有意见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挖苦。”

“哦?”萧慕延挑眉,“我可不是对你王大人有意见。”

王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萧慕延补了一句:“我对整个东望都很有意见。”

“你——”王泰抖着手,“柳兄弟何出此言呢?”都说年少轻狂,可萧慕延这个年轻人怕已经不是轻狂的地步了吧,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啊!

王泰说着,干脆与萧慕延一同到了偏厅,还上了茶水,大有坐而论道的意味。柳淑淑同情的望着王泰,这又是何必呢…

萧慕延道:“其实在下还是颇为欣赏王大人的。”

王泰哼了声:“不敢当。”

“王大人能在危难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不是像北地其他一些城池的守将那样只晓得交赎城金,的确很难得。”

王泰黑着脸:“老夫实在是听不出来你这是夸奖。”

“当然是夸奖。”萧慕延道,“王大人可知近五年来,有多少城池交过赎城金?”

王泰微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谁没事会去数这些玩意儿啊!

萧慕延就数过,此刻他道:“大大小小共二十七座。但实际上你我都知道,交了赎城金的城池会比这更多,因为还有一部分城池交了后会努力掩盖下来不让旁人知道。而在甘州,除了靖平与东望,其他城池都交过。可结果又如何呢?除了靖平、东望和一些镇子还有朝廷的官兵把守,凡是大些的城池早就被赛罕攻破了。所以王大人,你能守住东望,而且还是在主将叛逃的情况下坚守,的确很难得。”

王泰摸了摸下巴,刚才的不悦早就烟消云散。以前他也受过不少夸奖,可哪一次都没有现在这样令他开心,对方可是拿出了事实来证明他王泰的确很有能耐啊!再看萧慕延时,态度和气了不少,笑呵呵道:“继续说,老夫听着呢。”

第38章

“然而, 也仅此而已了。”萧慕延淡淡道。

刚平息怒火的王泰蹭地一下又烧着了, 可他不想在一个小辈面前失态, 忍着怒意道:“何以见得?”

萧慕延以一股神棍的气质, 高深莫测道:“王大人啊, 难道你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吗?”

柳淑淑只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有点眼熟, 在她那个年代的史书中,尤其是记载着春秋战国的那段历史里,谋士们都很喜欢用着各种危言耸听的语言去获取君主的信任,如果君主犹豫片刻,谋士们还能直接拿出刀来, 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对着老板吼道:“你到底听不听老子的!”他们比后世里半架空皇权的明朝内阁还要牛叉, 明朝的文人们好歹是自己撞柱子去威胁君主, 春秋时期的谋士是押着君主去撞柱子…

柳淑淑瞥了一眼萧慕延,嗯…他身上的佩刀没有解下来。现在柳淑淑已经可以判断, 萧慕延绝对是属于押着君主撞柱子那类谋士。

王泰还没有意识到危机。他依旧是按照官场里的那一套, 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难道王大人以为赛罕这次离去后, 就不会在来攻打东望?”萧慕延又问道。

王泰哼了声, 他已经看穿这年轻人的把戏。无非是先危言耸听一番, 然后毛遂自荐想在东望或者在他王泰这里谋取些好处罢了。啧, 还是太阅历太少, 太过肤浅了啊。他王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岂能就被三言两语吓到。也是该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了!

王泰捋了捋胡须, 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颇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之态。

“本官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到头来竟然让一个小辈担心了,真是惭愧啊!”王泰宽和笑道,“整个甘州,唯有东望与靖平完好无缺,而东望,本官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比靖平更加富庶,哪怕是现在我东望城内的士卒们在衣食上都比靖平要更好。柳小兄弟以为我们是怎么做到的?一味的对赛罕示弱?一味的投降就能做到吗?”

见萧慕延不说话了,王泰踌躇志满,又品了一口茶,得意道:“本官也知道柳小兄弟到底在盘算什么。黄文瀚的确是投敌了,可那又如何呢?如今东望城内早已军心稳定,几位副将各司其职足以将东望守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内有本官居中调度,外有薛将军这一强援,除非赛罕要抽调整个甘州的兵力来攻打东望,呵,不然,他是攻不下的!”

“当然,柳兄弟肯定还要说,赵王大人肯定会派遣新的守将来,到时候定会与本官产生权利纠葛。这一点柳兄大可放心,哪怕我网上派了十个八个的守将来,本官都能与之好好相处。本官乃文官,守将乃武官,我们本就没有多大的矛盾。若王上能派一位有威望的守将了,本官求之不得啊!”

“没想到他还真挺有头脑的。”柳淑淑叹道。

王泰说完,将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等着萧慕延,他倒是想看看,这年轻人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萧慕延却只问了一个问题:“王大人带过兵吗?”

“不曾。”王泰道,“东望城内各司其职,本官何必越俎代庖,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萧慕延又道:“王大人可见过那几位副将是如何带兵的?”

王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离间本官与同僚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断,王大人刚才所说的关于东望副将的部分全都是纸上谈兵?”

“这…”

王泰一惊!脑中顿时思绪万千,可偏偏一时间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说过,我很欣赏王大人。”萧慕延笑道,“王大人是三年前刚来的东望吧。”

“对啊。”王泰脱口而出,又猛地愣住,“你怎么知道?”

萧慕延没有解答的意思,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你是以粮官的身份来的。”

王泰点头:“对啊!”

“王大人因担心军中粮草不足,特地清点了东望的士卒们的人数,而且还去信给了靖平,可以提供五千石粮草给靖平。”

“对…啊…”王泰心虚起来,不由握紧了手,这些事情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黄文瀚一直叫嚣着粮草不足,要求王大人再给两万石给他。可王大人借口城内粮食不多,不能一次全部发完,只发了一万石的粮草,可王大人却暗中留给靖平留了五千石,这件事,不仅黄文瀚不知,连东望的各个副将都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王大人你竟然给其他城池留粮草,不优先给东望的士卒,恐怕当时就已经把王大人给生吞了。”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泰惊疑不定,他已顾不得许多,赶紧起身将门窗又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人听到他与萧慕延此刻的对话。

“当时王大人就对黄文瀚产生了怀疑了吧。”萧慕延道,“可你不能明说,甚至不能上书给赵王,因为你清楚赵王是不会管的,赵王是个软性子,只想着好聚好散。可你要是提了,你就是整个东望的叛徒,黄文瀚第一个就会杀了你!你不知道要怎么办,东望一旦攻破,黄文瀚肯定没事,但你王泰就不确定能不能在赛罕那边讨个官职了。与其相信赛罕人,还不如信自己人,当时你是这么想的吧。离东望最近的自己人,也是王大人认为最可靠的自己人,只有靖平。当时鲁王派出大兵刚夺回靖平,你便知道,你可以向靖平求援,而这五千石的粮食,就是你送给靖平鲁王兵最好的礼物与诚意。”

“王大人,你一直认为东望对你最大的威胁者是黄文瀚,现在他已经投敌了,所以王大人你可以高枕无忧了。”萧慕延笑了笑,“大错特错,你最大的威胁是那些兵!东望城里的兵,可是都是听他们将军的!正如王大人所言,你是文官,你管不到军队里去,所以你需要依仗那些副将们,而你最大制约他们的手段也不过是控制粮饷罢了。可副将们根本就不需要来跟你要粮饷,只需要策动一场营-啸,以下克上,你王大人的粮饷是给还是不给呢?!”

此时的王泰已没了刚才的从容。他是文官,自古文官对武将还有最底层的那些兵们都有着天然的轻视,王泰只会将赵王新派来的守城大将当做对手,小心与之周旋。现在城内的那些副将,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又何必放在心上,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些人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泰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还有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王大人你那五十万两的银子花的不亏。”萧慕延很爽快的将薛景之推出来背锅,“除了薛将军,还有谁知道王大人与靖平之间的旧事呢。”

“薛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王泰赶紧问道。

萧慕延点点头:“当然,这可都是薛将军的肺腑之言。”说着,萧慕延不由压低了声音,一脸慎重道,“薛将军说他可以派一队骑兵来东望,以做王大大的亲兵。无论东望出现任何问题,这队骑兵都能保全王大人的安全,必要时,还能将王大人送到靖平。”

“当真?!”王泰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巨大的喜悦顿时冲散了刚才心头的阴霾。可转而一想,王泰不放心道:“可薛将军为何要这样做?!”

萧慕延道:“王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今天早上薛将军不是亲口对王大人说过吗,靖平与东望是兄弟!而这句话其实是,只有王大人在的东望才与靖平是兄弟。”

王泰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萧慕延也不催他,说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口喝了,此刻茶水温度正好,端起品了一口——茶香悠远,好茶!

“只是保证我的安全吗?”王泰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看向萧慕延的目光中少了轻视,多了几分信任。

“当然,还可以帮助王大人更快的掌握一些兵法上的道理。”萧慕延说的很有技巧,“毕竟薛将军派来的,都是越骑兵。”

“越骑…”王泰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越骑兵,是赛罕的噩梦,可也是他们北地官兵中的骄傲!相传每一个越骑兵都熟知军中各种阵法,能够胜任斥候,先锋,主力种种军中职位。有了这么一队越骑亲兵,他就可以能够了解东望城内的守备到底如何,而不是仅听副将们的泛泛而谈。而且薛景之与他王泰不仅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还是一个战线上的,所以越骑的可靠度比东望城内鱼龙混杂的军队派系更值得他任。

“薛将军真的愿意派越骑兵来保护本官?”王泰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与之前又有些不同,此刻他已经彻底相信了萧慕延所言。

“薛将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那五千石的粮草对他而言有如雪中送炭,而且现在靖平与东望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放眼整个东望城内,还有哪位能够像王大人这么有远见呢?!能够坚守城池而不投降!”萧慕延顿了顿,给王泰直接打了一针强心剂,“王大人若不信,我可以充当信使,等那一队越骑亲兵来到东望后,就是最好的证明。”

“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薛将军如何要将这等机密之事与你这个才认识不到数日的人说?”

萧慕延似乎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了,微微前倾了身子,高深莫测道:“有些事公孙世家不方便出面直说,但他当愿意当个中间人。”

“这是公孙公子…?”王泰正要惊呼,却见萧慕延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赶紧闭了嘴。过了好一会儿,王泰才又开口,特意压低了声音:“是公孙公子授意的?”

萧慕延只是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过在王泰眼里,那就是承认了。

直到离开那个小偏厅,将刚才那场密谋一刻不落,全部看在眼里的柳淑淑终于忍不住道:“萧慕延,你…”

“我怎么了?”

“你可真够…”剩下的两个字柳淑淑实在是找不到满意的形容词了,“你让越骑兵来到东望,不就是打着彻底渗透东望的主意么,扶植一个亲靖平的傀儡。”

“你后半句说的倒是挺形象啊!”萧慕延暗自大笑,“傀儡么?可这一切都是王泰自己选的,他也想利用越骑的力量来巩固自己在东望的地位,我认为这是双赢!”

“双赢?”柳淑淑道,“一旦王泰不听话了,恐怕就不是这个局面了吧。”

萧慕延渐渐收住笑意:“所以啊…他最好听话。”

第39章

萧慕延与王泰的这场交易,公孙昊并不知情。而这也恰恰是柳淑淑认为萧慕延的卑鄙之处了。一来王泰不可能以此事明目张胆的去问公孙昊, 二来通过之前五十万两银子的谈判, 萧慕延已经给自己树立起他就是公孙昊代言人的身份。

在王泰看来, 被迫南迁的公孙世家依旧不愿放弃自己在北方的势力, 这一点从嫡出的公子带着侍卫回到北地后就开始不断发出公开信就能作证。所以公孙家愿意做个中间人, 拉拢东望与靖平,给赵王和鲁王同时卖个好, 也给公孙家重新积累自身在北地的人缘。萧慕延所说的一切都合乎逻辑,无论是从公孙家还是从靖平亦或是东望来说, 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每一方势力的出发点都非常有理。

萧慕延与王泰谈妥后,便去找了公孙昊,对他说自己要去一趟靖平,利用信息差,让公孙昊认为他只是去靖平传递一封关于东望的普通军事信件。

公孙昊已知道他是鲁王骑兵自然也猜到这大约是东望与薛景之之间的某种协议, 而他公孙昊身为外人也不好多打听。事实上,公孙昊觉得萧慕延能来跟他说一声,以是将他当做自己人了, 毕竟萧慕延可不是他的侍卫啊。

夜深人静,萧慕延躺在床上休息, 明日一早他便要去靖平。那身盔甲正立在离床不远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萧慕延特地把它摆在窗户下, 抬头就能望见窗外的明月。

柳淑淑忍着抽搐的嘴角——这是真当她是妖精了?吸日月之精华?!

萧慕延…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他现在已经隐约能看到那个精怪的身形了, 不像以前总是一团雾。可依旧很模糊,萧慕延拿出了做两军对垒战略分析的精神,深入研究了一下妖怪成精的过程。通常情况下,要分成:第一步:有意识;第二步:化,没本体的化形可能还需要借助外在;第三步:成精。

根据萧慕延的观察,柳淑淑可能卡在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了,所以他很周道的将她搬到窗边。

幸好柳淑淑还不能窥视萧慕延脑中的全部想法,不然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正好看见窗边还有一个矮凳(备注:萧慕延放的),柳淑淑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上去。

从萧慕延的视角,便是看到一团很像人的东西轻飘飘的坐在凳子上,大半夜的,显得有几分惊悚。而那团很像人的东西,像是那些诗人一样,对着月亮生出了不少感叹。

“多少自以为是的聪明实则都是源自那颗猜忌与怀疑的心。”柳淑淑望月感叹。

萧慕延暗中抖了一下,他很了解柳淑淑,这精怪肯定又要发出什么听起来很奇怪但莫名很有道理的感叹了。

“无法付自己诸信任的人,终将会受制于他人。若是王泰能信任东望城内的副将们,便不会引外援来充当他的亲卫,你的渗透计划也就无处着手了。”柳淑淑深沉的看向萧慕延,“你的计划,是源自于王泰的猜疑之心。可笑的是,以王泰的性格他就不会停止猜疑,所以,你的计划也就会很顺利的执行下去。”

萧慕延垂头想了一会儿,不由道:“怎么听你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好像是个坏人?”

柳淑淑摇了摇头。

萧慕延却只看到那个精怪在一团雾气中晃一晃,又归于沉默。等了一会儿,见柳淑淑没有说话的意思,萧慕延也不催她,干脆躺了下去,闭目养神。

柳淑淑静静的看着他,只有魔鬼才会用玩弄人心的手段引诱人与之做交易,你不是坏人,是魔鬼。

“总觉得昨天与他的那番谈话,引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啊…”柳淑淑托腮,一个美艳的笑容在脸上不断放大,“亲手放出一个恶魔…难怪这么带感!”

啊不行不行,我的下限怎么也变了?柳淑淑猛地摇头,说好的真善美人设呢,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

这一夜就在柳淑淑纠结于节操与下线之中波澜不惊的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萧慕延便策马赶去靖平。薛景之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快回来。再次踏入靖平城门时,因没有公孙昊等人在侧,城门两侧的士卒齐声道:“将军!”

萧慕延略略点头,便直奔将军府。

自他离任后,这里便由薛景之住。在城墙上远远看见萧慕延的传兵令早已前来禀告,薛景之正快步出门时与萧慕延撞个正着,正要行礼,萧慕延便道:“不必多礼了,进屋说话。”

薛景之道:“我就知道您还会回来。”

萧慕延哦了一声:“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薛景之道:“纵然林大人没有与我说些详情,但我好歹也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基本的军情推演还是会的。”

萧慕延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曾经书房里:“说说看。”

薛景之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将军从来都不是鲁莽之人。首先莫兰河一战就很奇怪,虽然将军喜欢身先士卒,可其他人都平安回营了,唯有将军战死?若说这中间没有阴谋,怕是只能糊弄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吧。可林将军,乃是王宫都默认了将军战死,所以这很显然,并不是将军会不会战死,而是将军你…必须要死。”

薛景之缓了缓,这番话说出来对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