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差些就要伸手来捏,幸而及时想起这不是在芳华阁,到底没做甚么出格的举止。

倒是安选侍,她原先还着急碧桃问责下来。如今见她与皇上的相处模式,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皇上也是很温柔,会对人嘘寒问暖的。

区别,只在对待谁而已。

碧桃见皇帝的另只手一动,再眨眼时仍稳稳的放在那儿,才蓦地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于是她朝安选侍笑了笑,并无不好意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淡定的理所当然。

皇帝看了晶晶一眼,和安选侍道:“查清楚。”那话语像是命令,陡然加剧了威严。

碧桃觉得这事可能是谁在算计着安选侍肚子里的胎儿,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掺一脚。毕竟是个小生命,教她想起舅妈怀着的小表弟,她还一眼都没瞧过呢。

就当积德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回,免得自己往后想起来不安。

于是在皇帝表现出要走的意思时,她踌躇了会子,有些郑重的和安选侍道:“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别漏了什么。”

安选侍听见她话语里的意思不对,表情更有些凝重,便细细琢磨着。待恭送皇上后,方蓦地开窍,她脸色变得煞白。

唤人的声音都因高昂而变调:“芳嬷嬷!快来给晶晶身上查一查,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主子!”晶晶被这么一提,先是急了想要分辨一二。而后醒悟过来,忙退离了主子身边,直等芳嬷嬷来查过了再说。

这个时刻,她可不能让任何危险的东西近主子的身。

方才见薛婕妤那茶还没喝就捂嘴的样子,想来不是入口之物,那就必是香料之流了。

芳嬷嬷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直到细闻了晶晶身上的衣裳,才面色一凝,道:“应是被浸过天仙藤、半枝莲、穿山龙等活血药同制的水了,香味极淡,离的远了轻易闻不到,纵是晶晶姑娘贴身穿着,若不懂药,也闻不出来。”

安选侍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她本身就因出身杏林世家而略通医术,若然不是女儿身,爹爹不能将平生所学尽授,她也会在此一途有所建树。没想凭着这一手挡了这么多明枪暗箭,还是让身边的人中了招。

芳嬷嬷不知内情,安慰她:“但安主子近来并无不适,想是时日还没长久。既然及时发现了,只要不再碰,应是无碍的。”

“还是再找太医来瞧瞧罢,”晶晶去换了一身新制的衣裳,闻言后怕道,“怪道奴婢总觉着自打这几身衣裳从浣衣局取来后,穿着就怪怪的。那薛婕妤好灵的鼻子,不过一近身,倒像是奴婢倒了整盒香熏她似的。这回也多亏了她。”

晶晶庆幸,安选侍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自己一个懂医术的人都不曾发现的事,竟被她发现了。娇气,果是如皇上所说,那是个娇气的女子,一点不好的味道都闻不得。

难道皇上也是因为如此才喜欢她的?

她困惑了。

但比起这个更要紧的,是得先把下手的人查出来。她表情凝重地嘱咐芳嬷嬷:“嬷嬷,还请把此时回禀到贞贵嫔娘娘那儿,请娘娘定夺。”

她在后宫的位置着实尴尬,让她只能依附于贞贵嫔。

也不过是因为当年,她在一件事上答应了贞贵嫔后,提出的交换条件罢了。

芳嬷嬷本就是贞贵嫔的人,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禀报上去的,便点头应命。

而后安选侍又让晶晶去找太医,自己有些疲倦的瘫坐在那儿,慢慢阖上眼。

她不过是想要有个盼头罢了。

难道,真的是因果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完23章之后多出来的时间码了大半章,于是今天也发的早一点了。

好开星,如果能一直良性循环下去就好了!

这章有点过渡章的感觉咩…我才不会说其实我好喜欢贤妃呢。

攻防

立春已过,积雪渐渐消融,河面上结的冰也变成一股股细流,向着活水源头涓涓流去。

丽嫔端着盛鱼食的瓷碗,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拈取碗中之物,分作粒粒抛向那群馋嘴鱼儿。

“听说那一尾蓝如翠是新进贡来的,”水莲见游近觅食地鱼儿鳞片透明,呈莹蓝灰色,细观之竟可见内中肠胃,很是新奇,“娘娘您瞧,果然是如水晶般透彻哩。”

“也不过是尾朱鱼罢了,变了种倒娇贵起来了。”丽嫔慵懒地抬了抬眼皮,觑上一眼道。

“自然,再如何珍贵也是让娘娘赏玩的,也要娘娘喜欢才好。”水莲见主子连日做甚么事都提不得劲,有心凑趣。

丽嫔不语,半晌,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娘娘,”婉兮先行请安,继而踌躇着道,“打听过了,储秀宫那个昨儿请了太医,瞧着着急忙慌的样子,许是、许是知道了。”

丽嫔闻言瞬时兴致全无,她将手中的瓷碗倾覆,鱼食儿尽倒在池子里。空碗一塞水莲手心,道:“回正殿。”

“你仔细说。”丽嫔坐在正殿的梨花木椅上,颜色一正,道。

婉兮便把打听到的事徐徐说给丽嫔听:“…薛婕妤走了之后,那安选侍就忙让人叫了芳嬷嬷进去,三人在屋子里头嘀咕了一会子,芳嬷嬷去了储秀宫正殿,她那贴身宫女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说是不大舒服,请太医去诊脉。具体怎么个不舒服,倒没有说。”

时至今日,各宫妃嫔虽然对碧桃盛宠有所怨言,但却更在意安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一个得宠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圣宠飘难捉,往后谁说的清呢。但这怀上的可就不一样了,依靠着孩子,总会让皇上多看一眼,也是给皇子生母的脸面。

每个妃嫔都想老有所依,有子傍身。所以每当这孩子托生在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让人格外嫉恨了。而那些个已有生育的妃嫔尤甚,元朝本就是一个以真本事定成败的朝代。像当今天子,尽管是皇太后生的嫡子,但如若不是本事足够,压的住一干兄弟,也不一定能够登基为帝。

在这样的准则环境下,谁也不知道下一任的继任者会是谁,自己就算不能当母后皇太后,也能当个圣母皇太后不是?因此,为自己已出生或未出生的儿子减少几个对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而丽嫔,只是下手最早而已,

既然她被皇后算计的几乎绝了后,那她还有甚么好顾忌的?踩一个下水给她垫着,踩两个她就赚了。当然,若不是皇后那里严防死守,且又着实把握住了宫里各处,让她无从下手,她也不会转移视线,将不能生育的苦痛发泄在别人身上。

不能沉寂,那就爆发。

她调转枪头,也能让皇后放下心来。再仔细谋划,说不得真能将大公主拉下去给她命中该有的孩儿陪葬。到时候,不知皇后那个爱女心切的母后,是怎么样一张脸,哈哈哈。

丽嫔想着,艳丽的脸庞骤然有些狰狞,将婉兮惊的眉头一跳,赶忙低下头去。

“做的这么隐蔽,怎么会叫她发现了?”丽嫔把思绪转到安选侍身上。别人不知道,原先发生的那事儿她是参与过的,自然知道安选侍实是杏林好手,一般的药都能闻得出来。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买通了浣衣局的人,将药泡在她贴身宫女的衣裳里,那宫女不懂医术,闻到一星半点,应也不会有所察觉。

没想到还是让她发现了,当真是好运道。

“娘娘,”婉兮想了想,将心中的想法托出,“安选侍那一胎已过了头三个月,稳的很。这药香因要做的隐秘,效用有所不如,恐怕要几个月才能积累起来。奴婢觉得,有芳嬷嬷在,这法子迟早也是要被发现的。如今不过是远不及咱们计划的时间罢了。”

原先她们也不是要靠这一手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安选侍奸猾,瞒了三个月,这胎早就坐稳了,她们使力也要轻重拿捏得当,不能将自己暴露出去。

但那一通活血药至少能让她养的胎儿不稳,别人再出手,后果就难说了。

“废话。”丽嫔费尽心思谋划的计策没能得逞,有些心浮气躁。第一步就走的这样艰难,连那小小的安选侍都算计不得,那算计皇后,她还有甚么希望?

“娘娘别急,”婉兮连忙安抚道:“奴婢忖度着,这药也不是完全无效,至少这么些天儿她都不曾发现不是?咱们既出了这回手,后头行事更要谨慎,皇后娘娘自然是乐见于此,但若连连出手被皇上发现,可得不着好。不如先眼瞧着她人动作,倘她们不能及,咱们再推上一把。不过是把原先的计划顺序颠了个个儿而已。”

“再有,德妃娘娘不一定会忍着不出手,毕竟她还要为大皇子谋划呢。她要是算计安选侍,咱们更可以高枕无忧,看戏即可了。娘娘看,这样可使得?”

婉兮先以这回谋算并非完全无用宽解丽嫔,再讲焦躁出手的利弊,最后又提出了可行方案,更还有近在眼前的人选例子。

果然贴身宫女都是主子的智囊团,宫斗时必备的人物角色。

丽嫔闻言果然冷静下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说的有理。反正她往后也难有子嗣,没什么让不让路的问题,总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于是同意了。

婉兮见状大为欢喜,主子自打得知真相后,行为越发偏激了。她时常劝不住,只能帮着把事儿做圆滑些。这一回失手反教主子冷静下来,她由衷的感到高兴。

她二人自是不曾想到,计划失败皆因碧桃一言的缘故。否则,丽嫔发起疯来,怕是会立马盯上碧桃了。

此时,储秀宫正殿。

“丽嫔?”贞贵嫔笑,“张巧巧又发什么疯,她风光不在,不是应该和薛婕妤争宠去的吗?安选侍碍着她什么事了,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呢就算计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这…”素娥犹豫了一下,勉强想出个理由道:“许就是自己没子嗣,所以嫉妒人家有呢?”

“不对,本宫和她相交多年,却不知道她何时蠢成这样了,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这可不像她的作风。”贞贵嫔琢磨了一回。

“话虽如此,这回丽嫔娘娘没能得逞,想来一时不会有第二次了。”素娥分析道。

贞贵嫔颔首,“得亏芳嬷嬷这回发现的早,你且将赏赐送去,让她继续好好服侍。”

素娥也没不知趣地提其实是薛婕妤发现的这事,低头领命。

这边厢在打攻防战,那边长春宫、永寿宫的人果不其然也在蠢蠢欲动。

皇后如今虽说更忌讳碧桃,但安选侍肚子里那个也不能置之不理。谁都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像德妃当年不也在她底下本本分分地过活?那时因是圣上第一个儿子,又是夺位的关键时候,再看德妃也老实,她便劝自己忍住了。及至她的三皇子夭折了,德妃露出了本性,她才大感后悔。

有些时候,她给别人脸面,别人却是会趁机踩到头上来的。

而德妃,她也是知道丽嫔轻率举动的知情人之一,乐得先看丽嫔发疯咬人。要是真成了,也不必脏了自个儿的手。毕竟安选侍位置尴尬,那孩子对大皇子来说许是又多了个威胁,但她本身地位低下,她亲自出手不过是抬举她罢了。

如此,高位妃嫔犹豫不前,地位妃嫔却有心生嫉妒者皆趁着探望时候踩一两脚,有自己就配香囊的,有送蕊中带药鲜花的,还有买通送食太监的,真真是花招迭出,叫人眼花缭乱。那安选侍就是再有本事,也累的只剩下喘气儿了。偏偏皇上不知怎的不太待见她,没有下旨免了诸人探望。往常有孕的妃嫔大多能靠着这道圣旨打发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

那些妃嫔也是因此才频频出手,皇上只吩咐了太医好好照看,太医是人,自然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她们钻了这空子又没被警告,当然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了。

安选侍也是无奈,她地位低,不能轻易得罪人,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拦一两次还好,却架不住她们见天儿跑来“关怀”。

就这般,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又到一年四月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过渡章啊…这章之后本卷就结束了。冬天过去了——

作为入V前最后一章,下一章果断甜。> <不想看V文的姑娘给你们带点糖走。

其实开V什么的栗子已经忐忑的在地上滚好几圈了(←起来,别耍无赖!

不过其实也不是很贵…对、对吧?有一点钱赚感觉和爸爸说话也比较有底气啦…

四月

不知不觉到了四月间,冬衣斗篷早就更换了薄薄春衫。天地间万物渡了冬眠正待复苏,眼瞧见春风和气,绿草如茵,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宫里的妃嫔们身段曲线也早早儿从厚重的冬衣里剥了出来,远望去,皆是行走盈盈,举止袅娜的美人儿,春兰秋菊,燕瘦环肥,各擅胜场。直教人叹息,这么多可人儿,都让一个人享了去。

更偏偏不能雨露均沾,竟是叫个入宫不久的小丫头占了魁首,宠爱非常。好不春风得意。

当然,这宠爱也不是独宠,否则这后宫还不被嫉妒的女人翻了天去。

除了高位嫔妃位分不动,景阳宫宜才人晋了贵人,傅宝林晋了才人,承乾宫温选侍晋了御女,咸福宫吴更衣晋了采女,就是碧桃的姐姐薛绿萼也晋升一级成了美人。其中,能与碧桃比肩的也就是连晋两级的宜贵人了。

这让与她地位相当却仍处才人位置不能动的敏才人好不咬牙,枪炮口也暂时从碧桃那儿转到了宜贵人身上。当然也有那回被碧桃吓着的缘故。

那宜贵人瞧着温善娴静,也不是个善茬,自没让敏才人落着好儿。平白教众人看了许多场好戏。

日子过着,倒也不无聊。

储秀宫,芳华阁。

碧桃手执银剪子,挑一叶枝儿欲修剪,她敏儿慎之,慎而思之,低首候在一旁的宫人终听得“咔嚓”一声。

抹了把虚汗,心想,总算是剪下去了。

却听到主子连月来愈发娇软地声音响起:“哼,又剪坏了,存心和我作对。奉紫,再换一盆来。”

“主子,”奉紫颇为无奈地劝道,“这已经是您剪坏的第五盆‘含笑’了,要不,您歇歇再剪?”

言下之意就是,主子您没这天分,别再残害春天里的幼苗了。

碧桃思考了一会儿,干脆地道:“不要。”

奉紫揉了揉眉心,对使小性儿越来越顺溜的主子有些没辙。她最近很是想念曾经怯弱的小姐啊,至少伺候的没那么辛苦。

正要去搬第六盆,就听见沉稳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厅堂。

“什么不要?”果不其然,是元徵帝。

“皇上~”碧桃爱娇的唤人语气一如既往,那扬起的笑脸却更甜美了,让皇帝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小东西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变的越来越甜了。

他搂住近乎是扑过来的人儿,摸着她的脑袋丈量了一下,道:“又长高了。”

个鬼啦,老是逼迫她吃高蛋白质的东西,不长才怪。

更何况她有加了两点“腿长腰细”,内外力一起作用,自然窜高了好几公分。另外,她还加了几点在蜜桃香、气质甜美和声音绵软上,只不过桃花香点数不足,香味飘忽几乎闻不到。而技能总分已经得了二十五点,完成了四分之一的任务,让她有些开心。

她看看正满足得意的看着她的皇帝,莫名地,她有种狗皇帝在养成她的感觉。

她甩甩脑袋,把这个奇异的想法甩掉。

她踮脚想凑到皇帝耳边,发现高度还是不够,于是勾了勾小指,等皇帝低头时和他咬耳朵:“嗯,妾身要感谢皇上培养滋润有功喏。”滋润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小东西!

胆子越来越大了。

皇帝托着腰把她抱高,剑眉斜挑入鬓,问她:“要怎么感谢?”

俗,碧桃想丢白眼。但是这个平视的角度不够好,丢了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她忍住了。

宫人早在皇帝欲要抱她的时候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她便毫无顾忌的将柔韧的双腿缠上皇帝的劲腰,动了动身子,咯咯地笑,越发具备狐媚惑主的宠妃特质了。

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含住他滚动的喉结,细细啃咬,待他逸出一声叹时,舌尖不经意地轻舔而过,更教他将手往下滑去,抱牢了她的小屁股,把她钉在自己怀里。

她却浅尝辄止停了手,抬起精致的月牙儿眉,迷雾蒙蒙的看着他,吐字道:“皇上,快放开妾身。圣人有言,不可白日宣淫。”

皇帝看着她沾了情/欲的眼入了迷,却又兜头被那话淋了个正着,狠狠咬了她的脸蛋一口才肯罢休。

“鬼精的东西。”

“妾身多谢皇上称赞,”她脚甫一落地,就一溜烟儿的跑远了,还在远处窗台边上笑盈盈地给他行礼。

他顿时想磨牙地紧。

幸而她知机的向他献媚讨好,才免了一遭灾祸:“皇上快来瞧瞧妾身剪的这花儿怎么样?”

皇帝走过去一看,那盆‘含笑’的细枝末节还在,那大朵含苞的淡黄色花却已经被剪落在土壤里,惨不忍睹。

这让不想打击她的皇帝有点无从下手,半天才说出六个字:“别有一番风味。”

“皇上最讨厌了,”碧桃扭过身子,“明明一点也不好看,还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词来笑话人家,最讨厌了!”

真是难缠。

皇帝要是个现代人,现在一定会低咒一声,暗道这姑奶奶不好招惹。可惜他是个古代人,所以他没有发泄的词句,只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