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巴巴看着芸香去传膳,没来得及插嘴。待坐稳后迫不及待将额上的大手扒拉下来,晃了晃那绣龙纹袖口,馋嘴道:“太医又不能做吃的。皇上,人家早上想吃八宝肉。”

猪肉、香菇、胡桃肉、笋片、火腿,一道用酒煨起来。想着就流口水。

皇帝见她还有心情挂心这个,心松下泰半,却没应下这要求:“等到晌午朕让人给你做。早上吃了难消化。”她吃肉吃的少,除非是缺十来顿不喂肉,否则决计是不会自己提出来的。难得她馋这一样菜,少不得要让膳房紧着去做。

碧桃恹恹的答应一声。等皇帝上朝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所以传说中的乞巧楼,她还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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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冷月如霜。足百丈之高的乞巧楼上却是宫灯冉冉,热闹非凡,巧果花瓜凑摆了满桌,丝竹之声不绝如缕。

贤妃身为主持之人,当然不能亲自待客。贞贵嫔素来是皇后的人,而宓贵人,早在春蒐之前也已经向皇后投诚。旁人并不知为何贤妃会帮着皇后“保江山”,但总而言之,此次席间便是由她二人一起活络气氛的。

碧桃登楼时,贞贵嫔正招呼刚到的丽嫔,二人皮笑肉不笑的拉着手。一个道:“贞姐姐气色更见好了,不知用的什么养容补品,别是藏着不与咱们说呢。”

另一个道:“若有好的,就是不与旁人说也要和妹妹说的。咱们自打入宫起就交好,姐姐还能瞒了你去?许是近日常和在潋阳一处,看着显年轻了些。”

潋阳即是三公主的名字,碧桃倒是头一回听说。

贞贵嫔还不依不饶:“妹妹姿容比姐姐好上不知多少倍,哪用得养容之物。就是趁着年轻,得早些得个子女傍身才是正理。偏偏至今还没得讯儿,就是我在旁边,看着也着急的很。”

丽嫔被这一句气的就要甩袖,好歹忍住了,总不能让吴心怡这个贱人白看笑话。原先她在安才人生下四皇子的时候也想将他抱过来养,不知怎么皇上没肯,直接让安才人自己养了。那个小门小户出生的毒妇,助吴心怡害死了宓贵人的孩子,竟没遭到天理报应,反是平安诞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么一想,怎么能让她不气?

但她转而想到另一件事,把眼往宓贵人那里觑了一回,面上继而恢复艳丽笑容,颜色更盛。心道,吴心怡你就等着罢!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能压一辈子。

这一边,宓贵人眼尖看见登楼的碧桃,旋即撇下旁人过来招呼她。她依从礼数先矮身行礼,复含笑道:“珍嫔姐姐来的早,还有好些空位置。但挑可意的入座罢。”

与宓贵人话叙一半的宜贵人也顺着行迹看见了碧桃。从旁边看着,珍嫔像是不满这乞巧活动,好没意思的转着眼珠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宓贵人说话,然而神态自自然然的,倒不像是后宫诸人传的那般高傲无礼。不过无论如何,只要她得宠,就已经碍到了自己的路。

自己入宫是因为姐姐伤了身子,想要让自己诞下皇子后养作嫡子。这是她的义务,也是她如今唯一的价值,她不可能放弃。但皇上一个月大多时间都歇在珍嫔那里,就是来自己这,也难挑到正好是容易受孕的时候。长久下去,等到宫里再进新人,她许就再难有机会了。

女人是敏感的,从上回贡女黄氏的事中,她直觉珍嫔和寿王之间不同寻常。寿王一向古怪难言,不感兴趣就不入眼,却偏偏对珍嫔伸了援手。当真是一时兴起?旁人也许难以想到,但寿王封地与边关相近,父亲常年镇守边关,与他打过交道。自己从父亲的评价中也能揣摩出一二来。即使这不过是她的胡思乱想,有这件事打底,即便是假的,也能让众人怀疑猜测。

帝王猜忌心思最重,有些事一旦出现,始终都会有难以弥补的裂缝。她想做的,就是制造裂缝。

一行人各怀心思,侃侃而谈,气氛却是融洽。

能过得秀选入宫的,不止心思灵巧,手俱是巧的很。等宫人摆上九孔针,打头几人皆一鼓作气,很容易就得了巧。碧桃身为宫里的话题创造者,自然少不了要被起哄架秧子的赶上去试。推推搡搡那是小家子做派,她是不肯干的。即使不乐意,想着节日气氛好,不当做是宫里,过个现代难寻的节日活动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上前拈起五色线,对着月光与灯光,将其往针孔里引。一下两下戳软了,线没引进去倒引得旁边早对她怀恨的敏才人嘲笑:“幸而咱们这届的秀女考的不是女红针黹,不然,也不知珍嫔姐姐怎么进得来。”

“听说,珍嫔当时是被免了才艺考核一项的。”私底下也有人就此议论开。

“果真?”不知哪个接了嘴,看碧桃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笑着搡方才说话的那人一把,挤眉弄眼道,“谁教咱们珍嫔娘娘姿容出众呢。你呀,羡慕不来的。”间接说碧桃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边上更有旁人闻言凑趣。

“就凭你们的姿色——”碧桃缓缓搁下手里的针,细眉儿扬起,眼角一勾睨向她几人,骄矜恣意不消说,比往日更添动人娇媚,“确实不堪与本宫相比。”

说话几人正咬耳嘀咕,听头前一句不自觉抬眼望去。待被她眼尾一扫直把她话中内容都丢到了脑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竟莫名痴然神往,还不等醒神,被一笑一言惊回。

但听她轻巧呵开一笑:“也让本宫瞧瞧你们的本事。”

本、本事?什么本事?几人呆怔。

敏才人最先反应过来,懊恼自己怎么会看个女人看傻了眼。她勉强摆出以往的不屑嘲弄姿态:“不知道珍嫔娘娘想看咱们什么本事?”

碧桃又渡去一缕轻飘眼风儿,拂开袖子往边上退了一步,话不多说。七夕除了乞巧,还能看什么本事?一色儿举动,将敏才人端着的花架子碾个粉碎。

敏才人有些端不住了,抢先上前取针,以掩饰自己心中尴尬不忿。但经刚才一事,再被众人看好戏般的灼热目光紧盯,她本身在这方面也不是顶上心,就算平日能穿过去,现下哪里能行?再三捻线,却连一孔都穿它不进。

余下的人一一尝试,皆是如此,不由脸烧异常。这等细活,越是心稳越是好做,越是焦躁,越难成事。她们平素也是知道的,但因方才的事还没能平心静气,再是众目睽睽之下,担心一个做不好就反遭人嘲笑,反复吸气宁神也没能镇定下来。竟无一人能成。

再看碧桃,她正回座拈来一个捺香式样的巧果细嚼慢咽,待结果出来,不过低眉轻笑,举帕拭净唇角。意态闲适以观她人窘相。以及总算出来打圆场的宓贵人和贞贵嫔。

就是主持大局的贤妃,在起初看到她那样举止言行时也晃了个神儿。忆起曾经,亦有一个女子,同是张扬热烈如斯,可惜今昔不复往昔。如果可以,她仍是想揽她在旗下,只要她没有孩子,只要她不阻了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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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迈入庭院时一眼就瞧见宫人搭好的葡萄架,乌黑的葡萄藤绕在上头,懒懒的趴在那儿。叶片儿里探出的葡萄坠下,如紫色的琉璃珠,在月光的映照下璀璨琳琅。

她看着看着嘴角就弯了,想起早上想搪塞不去乞巧楼的话。

“芸缕,去把藤榻搬到庭院里来。”她吩咐。

“是。”芸缕本是想劝秋日风凉,担心主子寒露沾身,再一想主子难得有这样的好兴致,平日里就是看着爱玩,笑却不如今日入眼。便没阻拦,唤了个做粗活的帮把手。

碧桃侧倚在藤榻上,腿上有芸缕体贴盖上的薄毯。她闻着沁人心肺的果香,透过卷须累果掩映的架子仰面儿看天,星星点点的银宝石点缀着宽宽一条美人巾纱,风儿一吹飘的更远了,延开百里千里的长,直到如薄雾消散,渐窄渐无。

皇帝原本是准备与她一起赏月听私语的,虽然他从来没做过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只是等他到时就看见她已倦倦缩在一处,悄然安睡。

他摆手让宫人退后,上前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低笑一句:“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葡萄架下听相思,相思,是听不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贤妃那句话,有三个她,我写着写着都写晕了哈哈…除了碧桃和她自己,还有一个人-v-

人名代入都对了的话,送积分?(←整天爱想活动的心赶紧消停点吧!

反正…反正大家都能看出来,我就把内容提要改了。

小包子:父皇,你能别抱着母妃么我缩在那里不舒服> <!

54消息

“明日就是中元了。”碧桃并几个宫女围桌而坐,正折叠中元节于水上放灯,超度冤魂的船只。她拿着一张长方大小的纸,学着旁人的动作横向中间对折,待把对折的四角再折时手上一缓,侧首与芸缕调侃,“宫里的人怕是不知要怎么害怕呢。”

芸缕已利索折好了一只莲花式小船,闻言陪笑:“她人如何,不与主子相干的。主子自有神佛保佑呢,保管鬼怪不近。”

“哪里是说真个儿的。不过是心里有事,就容易生鬼罢了。”碧桃情绪降下好些,想起曲忻然来。若这个世界真有鬼怪,恐怕她化成厉鬼之后第一不放过的就是自己吧。不过宫中的厮杀,从来容不下良善。

她不忧不惧,就不会凭空生出心魔。要不怎么说,人都是自己吓自己呢。

“主子可从来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芸缕一笑,捉住端茶来的奉紫,“奉紫姐,今儿是什么日子?咱们可得好生记下来,取了历日勾个圈儿,往后翻找起来也便宜。你何曾见主子多愁善感过?”

“你这促狭的小妮子!”奉紫胳膊被扯的一晃,赶紧正身,木托上的茶汤堪堪歇了波纹,平素谨慎恭敬的脸上添了生气,笑斥她,“做事没个仔细,幸而主子的茶没洒了,不然…”

“不然,姐姐也只能再泡一杯去。”芸缕掩笑,深知奉紫做人最是小心拘谨,决计不会为这个要她的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般欺负老实人好像不大好。就又讨好道,“奉紫姐莫急,我自是有分寸的。”

边上碧桃托腮看着她二人打趣嬉闹,倒被“胡思乱想”这个词勾起旁的思绪来。

昨日寿王如常幽灵般的从房间出现,她如今与他熟络许多,只要他拿捏的住分寸,倒也不会一门心思远着他。他难得开口就是正事,说的是将军府,她前前后后听了个全,也没琢磨出是什么事儿。

两人商议讨论了一回没得出结果,寿王便说回去再查,许是不和她有关也不一定,这次来只是提醒让她小心罢了。她心里一暖,就将瓜果包了一包,尽数塞他怀里,道是:“有一回见你走时拿了个樱桃…”大概是爱吃水果的。

复将一脸哭笑不得的寿王推了走。

她想到这里,微微抿起唇,蕴一点得逞得意的笑。倒被时刻注意主子的芸缕拖了去做挡箭牌,忙不迭和奉紫道,“奉紫姐再啰嗦,连主子都要笑你了。可赶紧将茶搁下来罢,倒不累手呢?”

奉紫自没想和她多纠缠,便将茶盏放在主子手边,笑是:“主子连日胃口不佳,这一盏密饯金橙子泡茶甜酸俱有,也能开开胃。”

近来主子胃口大变,时好时坏,她们一干底下人也为此挖空心思。好时要多劝着主子留三分余地,坏时则要千百般琢磨开胃小食。倘若不是主子脸色红润,身子康健,她们早早儿就请太医来瞧了。

“细致末微处,还当首推奉紫姐。”芸缕笑着捧了一句,倒不算胡说。只是她在宫里见的多,现今见主子这样情状,倒有什么想法一闪即过。笑容虽也跟着一顿,旁人倒不曾发现。

暮云一人在边上折莲花船折的没劲儿,见她们笑作一堆和乐融融很有些不自在,其中,看向芸缕的视线尤为复杂。毕竟她是自己一手提拔上去的,若长长久久只在自己手下过活,自然不会产生别样心思。但眼见得她慢慢爬上去,如今更是替了自己在主子身边的位置,事事为主子掌观大局,稳妥贴心,比起见识面儿不如她的自己,竟好上许多。她不免吃味,又想拿出更多本事,教主子依旧像以前那般倚重自己。

人都是需要被关注的,当发现原本注视自己的目光转向别人时,心境就难免会产生变化。

她安慰了自己一番,正要靠前与她们凑趣儿,恰听得初晓一声:“主子,主子!”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初晓因步伐迈的急,脸蛋儿显得红扑扑的,但见她气喘吁吁道:“主子,咸福宫桂月阁的敏才人她…”话到此处,她猛的顿住。这回不同安选侍那回随意,主子当下和皇上正是如胶似漆,骤然听见这消息也不知会怎么想呢。她犹豫一刻,见主子盯着她等下文,这才道:“敏才人被太医诊出两个月的喜脉,就是原先替安选侍看诊的太医确认的。”尾句以示消息的可信度。

碧桃精致的月牙眉儿蹙起,问初晓:“你从何处得知?”

“宫里头快要传遍了,”初晓说完一句,发现自己的语调过高了些,稍小了点声道,“不止圣上给了赏赐,升她作正五品贵人,连礼佛的皇太后都惊动了,赏下不少补身药材呢。”

“惊动了皇太后…”碧桃笑了笑,到底是亲侄女。太后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芸缕此时顾不得细想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她观主子面容不见伤心,即刻点出太后来,便也沉吟着对主子道:“太后娘娘怕是在给咱们一个示警呢,敏才人这一胎,她老人家是要保的。”

“你说的是,”碧桃颔首,“无妨,她这一胎如何,横竖与咱们无关。”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动手。

奉紫谨慎、初晓机灵、芸缕则是于大局之上反应极快。暮云看着眼前的主仆四人,心里又梗了梗。她无端忆起主子在选秀之前夸她的那一句“与你比,自然是比不上”,两下对比,不知怎么,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还有一事…”初晓歪着脑袋,想了想仍与主子说了,“主子知道奴婢闲不住,是常与其它宫人闲话的。才刚奴婢碰见正殿的素月,就如常想与她攀谈。却见她容色沉重,只拿这个消息堵了奴婢回来,自己满面紧张的走了。奴婢想着还是与主子说说,免得里头藏了甚么奴婢不知晓的事。”

“嗯,你做的对。”碧桃笑,初晓为人伶俐,虽不能分析事情,收集信息情报却很得力。她正欲再问,就听边上芸缕提醒。

“主子,敏才人这一胎与往前安才人不同,咱们便是做个样子也得去瞧瞧的。”芸缕探问道,“这个小宫女的事,不如先让底下人查过再议?”

碧桃随性惯了,于宫里规矩只要大方面不错,皇帝是不会怪罪的。这一回经芸缕提醒,也觉得去看看为好。宜、敏二人因家世相当,皇帝又是抬一个压一个,向来嘴上便宜都是让宜贵人占尽的。如今敏贵人先宜贵人怀胎,她当真有些好奇宜贵人心思如何。

恭贺的妃嫔,大概都在桂月阁了吧。不知道向来礼仪周全的宜贵人会不会去。

她将折了两折的纸片一扔,笑道:“走,咱们去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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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贵人躺在黄花梨拢纹寿字门围架子床上,背后枕着鹅羽软垫,正得意洋洋的和宜贵人等几个妃嫔说话,若银盆的脸上展露出无限欢喜。

碧桃被小宫女引进门时见着一个面生的嬷嬷正吩咐众人将燃着的紫铜错金狮足香炉端下去,换上时鲜的瓜果,散发出舒适宜人的香气。那嬷嬷眼睛老辣,另有一应能让人趁机作怪的物什被逐一搬走,替换上其它简单而不失韵致的摆设。

恐怕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罢。她心知肚明道。

她先和贞贵嫔笑打了声招呼,因上回曲忻然的事,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自然,也是为了将行礼一节省去。贞贵嫔大抵是习惯她这等做派,又或者因那事对她生出诸多好奇和难言的畏惧,竟没对此多说。

别人可不敢学她行事,皆一一给她矮身行礼,低眉顺眼的很。

“敏贵人身子可好?”她按着探病的模式笑吟吟问了一句。

敏贵人自打上次水亭之事就一直对她耿耿于怀,七夕时更被她在众人面前狠狠落了面子,此时可谓是扬眉吐气。自己一个月不过承宠那么一回,却比恩宠连连的她先有了。她想起宓贵人,再想起丽嫔,觉得大抵受宠的妃子早早将恩泽享尽,于子嗣上决计不如她的。不由乐得眉眼俱开。

受宠又如何,还不是不能给表哥延续天家血脉。等到年老色衰,自然有别的人顶上。哪里比得上为表哥开枝散叶的她。如今为着孩子,且不与她计较。

于是她摆出矜持模样,道:“多谢珍嫔娘娘关系,妾身身子无碍。”

碧桃见她这般客气,倒有些惊讶的多看了几眼。继而退居二线,由她的小跟班吴采女和几个低位妃嫔捧着说笑,开始观察起诸人的表情来。

宓贵人这回不曾言笑,摆出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让她尖尖的下巴一衬凭空添了冷若冰霜之意。大概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没保住的孩儿了。碧桃原要收回的目光一顿,突然想起圣寿时她看贞贵嫔的那个眼神,像是有极大的仇恨。她入宫以来蒙得皇帝恩宠,一路行来顺风顺水,恐怕也只有失子一事能让她有这样的目光吧。

碧桃联想到三公主的年龄,比对宫人所说她流产的大概年月,终有些了悟。宓贵人当年荣宠非常,贞贵嫔与她近乎同时怀孕,若为了争夺圣上的目光,对她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她虽有宠爱,但家世势力大不如贞贵嫔,大抵是在根基不稳时遭了暗算。

她思绪一转,再想起今日贞贵嫔宫殿里的素月行色匆匆的事。不过偶然闪过的念头,要都往这上面扯,那可是草木皆兵了,总要再查清楚些才能明了。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再看宜贵人,脸上是温婉雅致的笑,手底下却绞着帕子,恐怕心里腻味的很。这对碧桃来说可是新鲜景色,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这边厢正有滋有味的对宜贵人行注目礼,那边宜贵人也不知想到什么,骤然向她看过来。二人目光一对,皆是怔了怔。宜贵人率先低眉,手上的帕子也不绞了,只抬手将松下的发丝捋到耳后。碧桃见状也移开眼去,心里的警钟却拉响了。

她这一番举止,通常是人在心虚时候的表现。

思及寿王所说的事,她眉目一弯,梨涡浅绽。觉得是不是应该通知寿王,他有戏可看了。

或许这一次,他就是主演。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积分我已经申请啦,下个月起除了长评,基本上对文章的建议我都会给的(够二十五字),然后一些可能特别戳心的评论也会有。> <额度300,送完为止哦。

莫名觉得这一章信息量挺大的…|||以及,桃会在下一章被发现怀孕以及晋级什么的。

PS:日历这个,我在《金瓶梅》里见说是历日,大概古代是这么称呼的?

55怀孕

碧桃疲倦的歪在软榻上,一行人像伺候老佛爷一样替她除饰卸妆、捏肩捶腿,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耷拉下眼皮儿。

间或咕哝句:“腰酸,腿疼。”

没跟去的暮云拧了条巾子递过去,见状诧异:“不过是去放河灯,主子怎累的这般?”

芸缕接了那巾子仔仔细细的给主子擦手,边是答声:“许是首饰戴得多了些,主子走一半的路就喊起累来。后头还要应付那些妃嫔娘娘,再多的精力都要耗光了。”

说是首饰戴的多,中元这样的节日也不会戴许多。芸缕琢磨起上回闪过的念头来。

暮云闻言嗔道:“把事儿都归在衣裳首饰上,还要你们这起子跟着主子的人做什么。总要好好服侍才是,能挡的也替主子挡着点儿。”话一出口,不由成了说教口吻。

“如何没有挡,只是那…”芸缕眼见主子还在休息,就此住了嘴。她也不是爱辩驳的人,虽她听到那句“你们这起子人”心里有些膈应,到底还是给主子前头的老人薄面,唯唯应了是。

“好端端的,你又说她做什么。没的搅了主子清净。”碧桃旧时府邸的三人虽以暮云为首,奉紫也并不是就惧她的。但凡涉及主子的事,总能拿出平日没有的强硬来。言罢不理她二人,将玉米火腿粥端到主子跟前,沿边上稍稍温些的舀了一勺,喂到主子嘴边:“主子晚膳不见多用,必是没力气了。奴婢晓得主子不爱吃再三温过的饭菜,这碗是奴婢掐着时辰让御厨熬的。”

碧桃在她二人有所争执时就已睁开眼,此时见了奉紫的动作,反是扑哧笑出声来:“再累,手还是抬的动的。教旁人看了只当我是病了呢,你把碗给我吧。”

可等到勺子入了口,她眉一皱,立时将碗往奉紫手上一塞,扑到榻边干呕起来。把那三人狠吓了一跳。

还是芸缕最先反应过来,指挥小宫女端痰盂的端痰盂、倒茶的倒茶,自己取出条干净帕子来,上前替碧桃拍背拭嘴。暮云接茶,奉紫则将那粥端的远远的,不敢再让主子闻到。

碧桃只觉得那火腿腥味直冲到脑门子上,一个恶心就控制不住呕出来。因晚上吃食物都消化光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等到味道散了些,含一口茶水漱去嘴里的酸味,她才觉得好些,软绵绵的卧回榻子上。

“主子。”芸缕腹中措辞,正待将揣测与碧桃说明,被碧桃一个眼神止住了。

碧桃随意背手贴到额头上,眼睛一眯,唇一咬,先莫名吐出一句:“糟糕。”继而和她们凝重道,“许是…你们谁请太医过来瞧瞧罢。”

她说糟糕,是想起前几次和狗皇帝无所顾忌的床笫之欢,若是真有了宝宝,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在这方面迟钝些的暮云和奉紫,见如今的情形也有些猜到了。大概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的关系,主子的经期一直不大准确,上个月没来她们也不曾有所警醒。这才疏忽了。

暮云头一个欢喜道:“若有了小主子,主子的位置可就能坐的更稳了。”圣上的宠爱毕竟飘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年轻貌美的想要取代主子呢。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奉紫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匆匆往外赶去,倒和迎面的初晓撞个正着。

“哎呦,”初晓捂着被撞疼的手臂,抬眼见是奉紫,不由嘟哝,“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奉紫的眉眼也疼的挤作一团,可见二人的速度皆是不慢。她反问:“你又着急什么,成日里像是被人在后头撵着,没一刻不急的!”说完也不待她答,绕了她就外去了。

拌嘴哪有主子重要。

“嗳——”碧桃正思忖着,还不待她伸手去阻,奉紫已消失在门口了。她失笑,“这丫头!”

她方才又想着,一则是天色晚了,怀胎又不是生病,明日再请也来得及;二则她始终觉得鬼节这一天宣布自己怀有身孕,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但再派人去拦,似乎又矫情了点。

那边厢初晓正走到碧桃跟前,活泼俏丽的脸上不似以往嬉笑模样,只和主子回禀道:“主子,方才传来消息,说是正殿的三公主,被鬼怪冲撞了。”

碧桃听到这话,立即就想起宓贵人来,她问初晓:“昨天的素月?”

初晓摇头:“还没查到,这事发生的太快,咱们还没来得及。”

碧桃眉尖蹙了蹙,继而正色道:“既如此,此事你叫下面停手,不必再查。”原先素月是颗定时炸弹,所以要查清楚,免得自己遭了殃。如今既然已经爆发出来,当然就不用再管了。三公主出事,就是皇上也不可能不理会。自己再插手,反而无故惹上嫌疑。

“是。”初晓应喏。

“毕竟是住在一个宫殿里头,我去看看吧。”碧桃沉吟了一会儿,支起身子正欲下榻。还不等她站起来,脑袋里袭来一阵晕眩感,接着眼前一黑,立时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