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主人被围在中央,手足不动,面具下双眸却时刻盯着十八人的一举一动,罗汉堂堂主见他呼吸不定,知道步青主是受了内伤,厉喝一声:“擒住他!”当先两个僧人揉身扑上来,身后便有僧人为辅助之翼跟上,观察两人首战如何,步青主双腿一跺地面,忽地之间仰头,大吼一声,声出突然,声音宏大,宛如巨雷炸响,一波一波地向着周围传送开来,竟似带有绵绵内力,当前四个僧人为之一怔,顿时错过了最佳对敌机会,便也在这时侯,步青主上前一步,一双铁臂伸出,将左侧一个僧人一拳击中脑门,另一只手迅速一探,捉住了左手僧人的颈间,那僧人被他一抓,只觉得浑身酥软,顿时无法动弹,宛如婴孩相似,乖乖被步青主提在手中。

步青主将那僧人向着胸前一拉,便如肉盾牌般挡在了身前。

而这边,金紫耀见步青主不动之时,便已经暗暗防备,缩在袖中的手指屈起,随时准备动作。他知道,这十八罗汉阵虽然威猛,然而这些僧人们却远不如步青主一样诡计多端,步青主如此做,必定有他的用意,没想到他竟会不惜损耗浑身元气,用上“狮子吼”的功夫来,以佛门功夫克佛门阵法,正中僧人们的命脉,同时又出手如电,擒人当挡箭牌,谁会料想?

虽然是没想到步青主会如此出招,可却知道如何破掉他的诡计,现场唯一一个想到步青主心思的人,就是金紫耀,然而本是能出手阻止步青主诡异得逞的,却在步青主狮子怒吼一声之时,身形不进反退,向着山下激射而去。

原来就在步青主仰头狮子吼的时候,金紫耀便感觉有些不好…步青主受伤之余能用出这刚猛一招,对近身之人自然极其有效,因为冲击最大,是以第一拨向着步青主跃近的僧人们首当其冲,果不其然中招,十八罗汉阵本来完美无瑕的,被这么一吼,阵势顿时一乱,正好被步青主趁虚而入。

然而狮子吼这种的功夫,对于金紫耀这等级的高手来说却宛如清风拂面,可是,山下还有一人呐,从刚才开始,金紫耀就隐隐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了来。

就在金紫耀退身去回护小楼的时候,目光一瞥望见已经得手擒住僧人的步青主嘴角一抹诡谲笑意,似乎在讥笑他的徒劳无功。

金紫耀顾不上去痛恨怨念,因为他方才已经听到小楼的叫声:“紫耀哥哥!”

“杀不了这人又如何?只要他不死,他的命就是我的!”金紫耀淡淡看了步青主一眼,进快,退的也更快。浑然已经不将步青主的生死放在心上,倒宛如他只是个陌生的过路客而已。

步青主立在那僧人背后,唇角淡淡微笑,罗汉堂主见他竟然如此狡诈,气的暴跳如雷,手中的法杖响的更急,怒道:“魔头,还不将人放下?”

步青主慢慢说道:“抱歉了大和尚,为了免得大和尚你犯了杀戒,吾只能如此。”

罗汉堂主听他居然有心调侃,恨不得法杖击破他的头,可对方手里有自己的同门,偏偏叫热爱投鼠忌器,不敢如何。

可谁知,步青主意态悠然,一副天下惟我独尊的样子,只不过他心底却翻江倒海,除了金紫耀,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方才那一吼

丧了他浑身所有力气。宁远寺的僧人见他手中宛如F着那僧人的后颈,似乎十分轻松的样子,却不知,一来是因为步青主身材高大,那僧人虽然也魁梧,却不及他。二来是他意志坚定,为人又硬挺不屈,就算浑身脱力,也尽量作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潇洒气概,来迷惑威吓众僧。

步青主自己知道的很清楚,若非此刻他身后是大石依靠,身前是那僧人在支撑,他恐怕早就委顿倒在地上了。与其说是他擒住了那僧人,倒不如是将那僧人当作了拄杖来用,幸而方才用狮子吼的时候,一举夺了这僧人的心智,不然的话,被对方反扑,也是很轻易的事…

而另外,那最大的敌人…

步青主望着金紫耀如急电般后退的身影,心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金紫耀啊金紫耀,你也算是跟本君旗鼓相当了,只不过,奈何你的心还不够狠。然而在这时侯你能如此进退潇洒不做任何犹豫,那个人在你的心底,莫非真的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

他最初突然抛掉太阿,又借金紫耀的力气借力打力,将太阿抛出此地,意图引小楼前来,却没想到,宁远寺的罗汉堂却早一步而到,他一计不成,迫不得已之间,又想了一记,没想到这一次老天保佑,竟叫他一石二鸟,一来擒住了宁远寺的僧人当挡箭牌,二来因为用了狮子吼,金紫耀担心小楼受伤,赶着回去保护她,也顾不上来对付他了。

然而,步青主心底在微微松一口气之后却又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他自己的情况他最清楚,全赖头盔遮住了面色,让众僧看不到他惨然面容,无法估计他功力如何,一时之间僵持不下,不敢进攻来。然而万一他自己先一步支撑不住…步青主苦笑:难道老天这一次真的没有站在本君这边?

东方日出,其道大光,步青主双眸一转看到那金色流光跃出,心想:如果总是站在这里不做他想,就算这帮僧人可以被吓退,一会儿金紫耀回来,我却是真的丝毫生路都无了,不,必须要想个法子!

正在拼命镇定之时,山下不远,忽地传来一声清啸,自山底盘旋传来,如此清晰。

步青主听得这熟悉啸声,顿时双眸一亮。

“紫耀哥哥!”小楼叫一声,心急如焚,正握着那断剑向山上而行,忽地听到一声巨吼,宛如百兽之王发声。惊得脑中空茫,整个人停了脚步,身子微晃,手掌一松,那断剑“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她也没有发现。

却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洁白人影自山上如流星跌落,向着她身边而来。

金紫耀掠身到小楼身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低声说道:“小楼,抬头看我。”

他知道小楼是下雨都怕打雷的性子,更何况这霸道的“狮子吼”功夫,之所以是称为“狮子吼”,其实是佛家的功夫,据说一吼出声,驱魔退邪之能力,连邪魔都会吓退。若是练得正宗,用内家功夫吼出来,就算是壮汉的话,闻声也会七窍流血而死,更何况小楼受伤之体?金紫耀关心情切,自然是不许任何意外发生,此时此刻,小楼于他心底,就是头号需要保护之人,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还怕飞了。

小楼被那巨吼震了一震,缓缓地回过神来,抬头看了金紫耀一眼,眼中才出现恐惧神色:“紫耀哥哥!”

金紫耀见她回过神来,这才安心,伸手抱住她肩头:“嗯,我在,我在,不用怕。”

小楼脑中兀自有些空白,使劲皱着眉想了想,才记得了几分,仰头又说:“紫耀哥哥,我,我…我有事要跟你说。”

金紫耀观察何其入微,方才一心注意她的安危,自山上飞身掠下之时也留心看着,望见她手中握着一物,被那吼声一震,惊得跌在地上,此刻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小楼丢在地上的半截太阿剑,他心头一转,温声说:“好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你累了,先休息一下。”

小楼听他如此说,皱着眉,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说:“不…是重要的事,我发现,发现…发现什么来?”使劲揉自己的额头,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金紫耀见她冥思苦想,急忙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知道她受了“狮子吼”的影响,心底暗暗怜惜,却又不想她想起那件事来…正在想引开话题,耳边忽地听到马蹄声纷乱,自山下滚滚逼近而来,金紫耀一惊,转念飞速想了想,才低头,在小楼脸颊上轻轻一亲。

“啊…紫耀哥哥你…”小楼察觉温热的唇贴上自己的脸颊,惊得抬头去看金紫耀,不晓得他为何如此。

金紫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十分亲昵的样子,说道:“好了,你慢慢想,我们现在下山好不好?”

小楼听他这么说,心中虽然空落落的仍旧什么也想不起来,却无端又觉得有些高兴,立刻回答:“好,好的。”

金紫耀微微一笑,笑的无比抚慰人心,小楼望着这笑容,心头阴霾尽散,也没有去留心那地上断了的太阿,说:“下山吧,我们下山。”

金紫耀见她这么听话,心底十分安慰,又说:“你的腿怎样?方才是不是有伤到?”

“没…”小楼冲口而出。忽然又打住。她本是条件反射地想要逞强的,忽然想到下山之后或者就回神风皇城了,心底便无端又是一沉,立刻改口说,“嗯,嗯,有些疼呢。”

果然她一说疼,金紫耀更是格外心疼,抱了抱她的身子,说:“没事了,回到宫内,有很多灵丹妙药。来,我抱你。”

举手将她拦腰抱起来,小楼更高兴,乖乖地将脸贴在他胸口:“你说什么都好。”

两人匆匆下山,金紫耀一路有心,刚出了寺门不远,便听到一阵鼓噪之声:“果然是君上的奔雷!奔雷在此处,君上呢?”声音嚷嚷的极大。

小楼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不妥,从金紫耀怀中抬起头来张望,听到“君上”两字,只不过隔得比较远,有些听不明白,心底却似隐隐想到了什么。

金紫耀冷冷一哼,双手抱着小楼,温声说:“别抬头。”小楼听他这么说,便立刻埋头在他怀中,果然是听话的很。金紫耀微微一笑,脚步不停,用出轻身功夫来,端的是如行云流水,快的叫人咋舌。

“等等,似乎有人来了…”前方不远,有人沉声说道。

金紫

微微冷笑:我已经隐藏身形,居然能听到…嗯,耳9T步青主麾下,果然能人倍出。

而几乎同时,前方有几条人影,嗖嗖地向着这边窜了过来,有个身材高大之人喝道:“那是什么人?站住!”

金紫耀哪里会听他的,催动身法,整个人如御风飞行相似。在他怀中的小楼只觉得风呼呼地自自己的脸颊边吹过,且越吹越是剧烈了,因为是下山,这感觉竟好像不是一步步在走,而是自万丈悬崖一跃而下,速度如此的快,快的叫人心悸。小楼心想:怪道紫耀哥哥不要我看,他是担心我会害怕吧。心底甜甜的,一瞬又想:这些聒噪的人是谁?

那边又有人惊道:“咦,好快!”

说时迟那时快,先前那个沉稳些的声音惊地大声喝道:“来者不善,大家小心戒备!”然后紧跟着有人大声惨叫,有人大声怒骂,有人出手,有人暴跳,有人大哭,有人似乎还追了过来,重重声音,错综复杂,此起彼伏。小楼听的难以明白,只不过答应了金紫耀,所以也只好忍了好奇心,乖乖地埋头不看。

那些声音虽然古怪而激烈,可小楼只觉得金紫耀的脚步丝毫都未停,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惊呼声,惨叫声逐渐地也远去不闻了。

宁远寺的执事跟首座弟子匆匆赶到之时,却见到十几个打扮很是古怪的人,将昨晚上那诡异的访客围在中央,其中一个面白带须,头顶儒生长冠的人,正坐在他的身后,双掌贴在他的背心上,一副正在运气疗伤之势。

而自己这边,罗汉堂的堂主盘膝坐在地上,闭目端坐,似入定模样,借着初升的阳光,隐约可见光头上微微冒出白色蒸气,显然也是受了内伤,其他弟子正站在他的旁边,如护佑状。首座弟子一见,急忙闪身到罗汉堂主背后,一掌过去,助他运功疗伤。

那执事看了看两方情形,点了点头,双掌合什在胸口,叹道:“阿弥陀佛,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旁的寺监同他对视一眼,面带忧色,执事说道:“方丈在三日之前,便说宁远寺会有一场浩劫,只不过这场浩劫却是因他而起,虽然如此,却不得不为之。方丈曾交代我…他会在圆寂之前,做一件事,若是这件事做不成,其他的人便不能再插手干涉,怎料想…”他在那边劝下了首座弟子,却没想到罗汉堂主一怒之下,带人前来围攻步青主。

寺监看了一眼对面那十几个虎视眈眈面带杀气的诡异人众,垂了双眸,说道:“师兄不必如此,是非成败,生死轮回,各安天命,方丈不惜以身逆天,我辈又何必在乎这区区残躯?”

说罢,盘膝坐定,默默地念诵起经文来。

执事看他一眼,想了片刻,点点头说:“说的是。若是追随方丈而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同样坐下身去,闭目合眼,嘴角喃喃地低声念诵经文,不一会儿,隐约听到:“…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定,低声诵念经文。

这边首座弟子替罗汉堂主输了一会儿内力,那堂主性子颇烈,运功中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却睁开眼睛,怒道:“以方丈的功夫,怎会奈何不了这魔头,定是他用了什么诡计,我不服!技不如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罢了!有什么冲我来!”

执事僧人跟寺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吼声,依旧平静地念诵经文,首座弟子叹一口气,伸手拍拍罗汉堂主肩膀:“戒念,你又犯戒了,当初方丈替你剃度时候,说的什么?”

罗汉堂主浓眉一皱,回想起往事,他不似在场的首座弟子,执事僧人跟寺监,乃是个半路出家的僧人,他俗家的时候,真正的身份乃是个纵横不羁的巨盗,名唤游啸风,端的是穷凶恶及,做了无数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勾当,西南边陲,听闻“游啸风”三字,人人寒战不已,小儿夜哭都会立止。

一日他遇到了云游四方的方丈禅师,方丈禅师只用了三招就将他轻易击败。又用佛法降服了他身上的野性,向来嗜血的巨盗居然对清远心悦诚服,发誓洗心革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号为“戒杀”,方丈禅师考验了他五年,终于才让他入寺,改法号“戒嗔”,一直做着普通洒扫工作,意思是磨练他的性子,过了三年。

又改法号为“戒念”,才逐渐地升为了罗汉堂主,取他的修为已经更上了一级,已经远离昔日杀戮罪业,野蛮杀性,转变为修身养性,驱除浮游杂念。

罗汉堂主一直负责训练十八罗汉护院。这几年之中,收心忍性,参透佛理,可忽然之间方丈身死,而凶手居然被放手,他愤怒之下,昔日的野性刹那涌了出来,才带十八罗汉前来追杀围攻步青主。

却不料先是被步青主用计拖延,后来却忽地杀出了十几个武功高超的古怪人物,他一时不敌,十八罗汉竟损伤大半,且有几个不幸身死。他同其中一人搏斗,许多年的武功修为,竟堪堪与对方打了个平手,本是可以不分高下的,却又因为他心中记挂同门之缘故,因此分心,竟被人乘虚而入,受了内伤。

运功疗伤之时,听到寺监跟执事两人对话,心头隐隐后悔,只是方丈身死之痛,他无论如何平息不了这股怨念,又听了首座之言,当下不再言语。

那边忽地哈哈一声笑,有人自地上站了起来,说道:“不知者不怪罪,各位又何必如临大敌一般?”

说话的,竟是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步青主。

宁远寺这边,首座弟子行了个礼,平静说道:“施主,你先是害得方丈身亡,现在又杀我三位同门,伤这般多人,施主你还想如何?”

步青主扫了一眼地上的僧众,才缓缓说道:“是本君一时不及阻止,才造成如此,抱歉。”

他身边十方上将跟二十八宿之人闻言,个个面露诧异之色:为何君上竟要道歉,这帮僧众伤他如此,就算全部灭了满门又如何?

而这边,首座弟子默声不语:毕竟,杀了这么多人,一句“抱歉”就能了结?就算佛门讲究一切虚妄,也不是这么算的,可不这样,又怎样,难道真要打杀回去么?正在犹豫,这边罗汉堂主上前一步,说道:“你休得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武功虽高,以方丈功力,要杀了你却是绰绰有余,

用了什么法子害死方丈?”情愿对他,宛如再世恩师T痛,始终对于清远大师的死耿耿于怀。

步青主看他一眼,回答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什么都没做。是方丈禅师,他在千钧一发之时,对本君手下留情。”

罗汉堂主跟首座弟子对视一眼,都觉得诧异,可内心深处隐隐的对这话却有几分相信,他们都知道方丈的武功卓绝,若说是败在对方的手里,可是绝无可能的。

“方丈不惜以身逆天,怎会突然放弃?”首座弟子缓声问道。

“这个,不知。”步青主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大概,方丈禅师想通了吧。”

“想通了什么?”罗汉堂主立刻问。

步青主凝神静了一会,最后却没有回答。

座弟子却似乎有所领悟,他看了看罗汉堂主,又看了看步青主,终于叹了一声,说道:“施主如今想如何?”

步青主似乎仍在沉思,一时没有回答。

罗汉堂主见状,伸手拍了拍胸口,说道:“有什么冤仇,冲我来罢了,他们都主张放过你,是我一意孤行,你要杀的话,就杀了老子。”他激愤之下,竟开始胡言乱语,又自称起“老子”起来。

座弟子呵斥道:“戒念,噤声!”

罗汉堂主皱眉想说话,看了一眼身后众人,或伤或死,或者等死,也只好垂头不语。那边步青主回过神来,才慢慢地说道:“不要误会,本君对宁远寺并无恶意,对清远大师也是心怀敬仰,若是首座允许,本君这就想下山去了。”

座弟子对上他的目光,叹了一声说道:“不如何,又怎样?施主请便。”

罗汉堂主双拳紧握,盯着步青主。步青主点了点头:“多谢成全。”转过身去,身后那十几个怪人,竟也默不作声地跟着静静离去了,丝毫没有先前杀人之后的狂态毕露。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宁远寺。

步青主望着东方旭日初升,忙了一夜,感觉却如一年似的漫长,那阳光新鲜通红,耀眼醒目,霞光万道,站在山门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何其舒畅,如果不是身体内伤隐隐的话。

步青主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心头感慨万千,一直到旁边有人催促:“君上,该速速回营了,君上的内伤,还需要好好地调养一下。更何况,今日还有更多事情。

“嗯,吾自知道。”步青主心头一凛,答应一声,随行十几个人缓缓向下走去,一群人鸦雀无声。

步青主了行了一会儿,忽地想到一件事,脚步一慢,才转头对旁边人问道:“你们所有来人都在此处么?”

被问的那人,正是先前替步青主输内力疗伤的一位,见步青主忽然这样问,脸上露出一丝踌躇表情来,旁边的人避开步青主目光,有人已经脸上透出悲伤跟愤怒之色。

步青主见众人如此,心头已经有数,问道:“蛟,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是,”角宿之蛟垂了头,低声回答,“本是不想告知君上,让君上忧心的,本来,一同前来的还有玄武的蝠跟獝,阿鼠,青龙组小狐,可是…”

步青主双眉皱起,问道:“可是怎样?说吧。”心底却隐约猜到了什么。

角宿把心一横,知道在这人面前掩饰是徒劳的,毕竟那是事实,就算此时不知,回去了之后也一样无法隐藏了,只好躬身低头,沉声回道:“回君上,蝠宿身死,獝宿重伤,小狐跟阿鼠护送他先回营中。随行中多人受轻伤。”

“啊…”步青主愕然,久久不语,旁边众人个个沉痛。

步青主片刻之后,才惨然一笑:“果然…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好高妙的手法。”

“君上…”角宿见他这么说,心头一动,终于大着胆子,问道:“君上方才就问到此事,莫非君上知道我们会遇到袭击么?”

步青主摇了摇头,说道:“吾只是知道某个人会下山而已。”说罢咬了咬牙,双眸中杀意一闪而过:金紫耀,你何须如此,你当真要激怒本君么。

角宿长眉一振,深思片刻才说道:“君上,那人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几乎看不清他面容如何,可…出手又是奇快,而且功力超绝,恐怕跟君上是不相上下,莫非君上的伤正是同他相斗…”转念一想,又说,“不,那人身法轻快,不似是受伤之状,若能伤到君上,必定自己也会受伤不轻的…”

步青主见他反应很快,目露嘉许神色,点头,说:“你想的没错,吾的伤,不是同他相斗所致…”想到了昨晚上同清远老和尚的相处,忍不住仍旧心有余悸,回头来,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寺院匾额,“宁远寺”三个字,从此怕是会深深印入他心底,挥之不去了,而清远大师,也教会了步青主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昨夜,真正如噩梦一场。

而另外那个人么…那个心心念念算计着自己的人…手暗暗握紧。

旁边,随行众人一阵目光交流,最后——“那敢问君上,伤了我等兄弟的那人,到底是谁?”角宿鼓足勇气问道。旁边的一众人等也都凝神静听,那人来如雷电,却以匪夷所思的快速手法就立刻杀了一人伤了熟人,虽然不知那人是谁,同他们有何冤仇,但在十方上将跟二十八宿的众人心底,早就将那人当成了不共戴天的大敌。

步青主望了一眼众人怒意勃发的双眸,知道众人是想报仇,可…他微微叹一声,说道:“现在你们无须知道,不过,本君应承你等,迟早一日,本君将亲自向那人讨回这段血仇!”如今,为了大局着想…必须先按捺住,若说给他们知,恐怕会再生变数也不一定,而此刻,偏生是个不能出任何错的时候,若真的忍不住,便中了那人的诡计了,何其可恶!

额滴个神啊,写滴我的脖子都僵硬了,啊,好难写啊TT

这是粉红166的万字加更章哦,总算在零点之前写出来了,这大半天我就跟他扛上了…

飙泪

下一次加更就顶在粉红209吧,这个数字咋样?

呜呜,爬啊爬,无力地群摸摸

正文 南北之争卷 149 华丽夜奔

葛小算摇着那柄不能挡风遮雨只能装十三的扇子,风TT#步青主跟前转了几圈,一直到步青主终于忍不住用眼睛扫描他才停下,故作沉静地说道:“君上这趟华丽的夜奔,感觉怎样?看样子…实在是收获良多啊。”

步青主知道他开口便无好话,见状哼了一声:“想说什么你就说罢,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诸葛小算轻轻一笑,又用扇子半遮嘴角,最后才说:“君上何出此言,莫非你…这是心虚了么?”

摘掉了头盔,露出跟狰狞面具全然不同的一张秀美容颜来,两道轩眉却让这张略见秀气的脸更多了几分动人英挺。而因为受伤,步青主本来白晢的脸此刻更见苍白,却更显得眉如墨画,双目点漆,虽然是有些元气大伤,只那一股子的英气勃勃风姿脱俗却是天生不改的,他肩头微沉了沉,换了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靠在椅子上,才开口说道:“我并非心虚,只是…”他漠漠一笑,说,“小算你老实说吧,那么及时的派人前去,你是不是早就算出了我今天该有这么一劫?”

“什么都逃不过君上双眼,君上您真是华丽的睿智无双天下第一聪明伶俐英明神武啊…”诸葛小算趁机大拍马匹,一边扫视步青主反应。

步青主瞪他一眼:“你以为事后说两句好听的,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

“这只是我发自肺腑的言语嘛,咳咳…”诸葛小算咳嗽两声,挑了挑眉,才问道:“那个…我若是回答‘是’,君上你会把我推出去斩首么?”大眼睛眨啊眨,小心翼翼似的看着步青主。

步青主缓缓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在最紧要的关头让他们去救人,我已经是感激也来不及,何况,就算你是事先算到,再奉劝我不去,以我这般喜好冒险又执意坚决的性子,我也未必会听。

明知没有用的事情不用做——你是这么想的吧。”

诸葛小算心底真正佩服面前这人,闻言在嘴角浮出个了然的笑,点头说道:“君上你猜的差不多…其实,君上恕罪,在此之外,我还是有一点儿私心在的。”

步青主转头,看向他,问道:“是什么?”伸手轻轻地抚向胸口,那边仍旧有些隐隐地痛,十分不爽。

步青主一边待诸葛小算回答。一边暗暗想到:“这一场暗夜生死拼斗。豁尽全力斗智斗勇才勉强全身而退。不过已经狠狠地伤了本君地元气。要恢复恐怕不是三天两日地事了。看样子。要尽快地解决神风之事。快些回到秦天才好…”君不闻:迟则生变…虽然步青主自信秦天那边应该不会有大地变动。但…天机之玄妙。又有几人能猜透呢?

;劝阻他。他也定是不会听地。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人类是不会相信他究竟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必须撞上了遭遇了。惊魂之后才幡然悔悟。只不过有人尚有悔悟地机会。可从中吸取经验有利于日后再行事。如步青主今日这遭遇。若是他反应差上那么一点点运气也少那么一点点地话。便也只能去黄泉酆都城内自我忏悔罢了。

诸葛小算扇子遮住胸口。浅浅鞠躬。他自然也知道步青主地个性。这人向来是心志坚强。城府深厚。又。若是下定了决心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地执拗孤绝。当时他就算是劝阻。步青主也决计不会听地。索性不去多费唇舌。更何况。如小算自己所言。他心底。地确有着自己地小九九。

迎着步青主地疑惑目光。诸葛小算知道有些事情说破才好。不然…也难保对方是真地不知。不说地话。恐怕两相猜测中。反而更见隔阂。于是淡淡一笑。终于开口说:“不瞒君上说。事先我地确有算到君上在今日有一场祸事。而且应对地不好地话。那血光之灾也难以避免。只不过…”他摇了摇头。惊叹地说。“我却没想到君上你竟然在雨夜里也能兴致大发。跑到那山上去。普通人不是会享受温暖地棉被时光么?君上真非我等凡人也。可歌!可泣!”

看了步青主一眼。脸上悠悠然露出了崇敬地表情。

步青主斜视向他。忍不住喷笑出声:“少明着说好话暗地里嘲讽人了。快快说罢。你心底地小秘密是什么?”笑声刚出。就觉得胸口一颤。扯得内伤发作。胸部微微地有些难受。不由轩眉一皱。

诸葛小算这才咳嗽一声,招供说道:“其实我当时没有对君上说过这件事,也是在做赌…”

“赌?”步青主一怔。听到这个“赌”字,第一个念头竟是想到了在阵前的时候,诸葛小算跟神风小楼做的那个赌注…只不过,好似还没有实现呢。也幸好没有实现…嘿。

诸葛小算目光一瞥看到步青主有些心神不属,眼冒桃花,当下说道:“不是君上你想的那个。”

步青主见他果然擅长猜测人心,如此聪明剔透,忍不住又是轻轻一笑,才问:“那究竟是什么?别卖关子。”

诸葛小算神色转为严肃,慢慢地终于说:“其实小算也想看看,君上你的天命究竟如何。”

步青主心头一动:天命?什么天命,清远老和尚对自己动手的时候,口口声声也说着类似的话,仿佛自己是魔星转世一般,而小算…步青主好奇心起,双眉皱了皱,身子微微坐直,向前倾了倾,问:“小算你说的明白些。”

诸葛小算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算得君上今日必有劫数,只不过却算不到那结局究竟如何,换句话说,我只知道这劫数不简单,弄不好便会丧命,这不过奇怪的是,我却在那危机重重之中看得一点儿生机,所以小算斗胆,也暗自跟老天赌了一赌,赌的就是君上的命数。”

“哦?”步青主听的浑身发寒,“小算你继续说。”

诸葛小算面上掠过一丝愧色:“君上请原谅。小算是想,若是君上的万里征途,便注定亡在这神风之地,那便是君上命该如此,而将来的霸业王图,不过虚妄,也不用再提了。”

步青主沉吟片刻:“说的简单点儿,你就是袖手旁观,看我跟老天在斗?若是我命归黄泉,葬在死神之手,那小算你就会挥挥袖子飘然远去,或者另寻明主?”

诸葛小算见他说的这般赤裸裸地,眼珠转了转,才说

然君上你的表达方式十分的写实,甚至堪称薄情…酷,…显得我很残忍,不过呢,诚实地来说,咳咳,这个…本质上也差不多了啦。”

步青主听了他的回答,哈哈一笑,牵动胸口伤,急忙又收声,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不提,其实本君知道,小算你除此之外,心底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对不对?”

诸葛小算双眸如电,看向步青主面上,却不言语。

步青主抬头看向诸葛小算,才说道:“我猜……小算你是心底早知道这结局如何,所以才事先没有对本君说,对不对?你早知道,我会…”唇角勾起,是一抹笑,慢慢地说那四个字,“死里逃生。”

诸葛小算心悦诚服,后退一步,再度躬身:“恭喜王爷脱出大劫。”

步青主寂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必多礼啦,清远也是算到我会跟他一会,…若我今日没有心血来潮而去宁远寺,想必日后这场劫会应在别处上面,清远他本是能杀掉我的,只不过竟在关键时刻放了手,我也知道他有一丝心不甘,然而…”傲然一笑,说道,“就算他手下留情也好,本君不也是活过来了么?成王败寇,世界上的道理莫非如此。”

诸葛小算扇子摇摇:“宁远寺的清远大师,我先前在白云山中的时候,曾听师尊谈起过,师尊言谈之中对大师多为推崇。跟我师尊同辈的话,定是个深藏不露极为可怕的人,君上这一场死里逃生,真是不易,日后…”目光看向步青主,却不再说话。

步青主挥去脑中乱乱思绪,定下心来说道:“好了好了,日后我必定不会这么冲动了,遇事会三思而后行,起码会跟小算你商量过再行事,如何?你是想说这个吧?”

诸葛小算露出笑意:“君上了解做臣子的苦楚就好了,有些话,是不敢直说的哦。”

步青主鄙夷地看着他:“你连害我的事都敢做了,还怕三言两语么?”诸葛小算依旧从容,丝毫不觉得惭愧,步青主忽地又叹了一口气,声音低缓许多,“不过,日后我会当真加紧自律的,这次,折损了玄武两宿,已经是极大教训。”

原来,自他跟十方上将二十八宿的人回到大营,便已经得知消息,玄武组的壁水獝已经因为伤重不治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