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快要追到那街中心那人身边之时,怀中的溪灵,忽地抖动了一下。

金紫耀心头一动,刹那闪身,自那人身边,鬼魅一般急速闪走。

打更之人忽地觉得身边一阵冷风闪过,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阿嚏。

这么一眨眼地功夫,再睁开眼睛,眼前空空荡荡,街道依旧。

他揉了揉鼻子,继续前行。

前方街头处,金紫耀脚步停下,心头想道:“我怎地忘了,我有溪灵。”

他急忙伸手,自怀中将溪灵取了出来,摊开手掌。

白色溪灵,本来一直昏睡,此刻,却忽然抖了一下,自他的掌心缓缓地“爬”了起来。

金紫耀双眸紧紧望着溪灵,说道:“小溪灵,你感觉到了吗,她…就在这里吧,带我去见她。”

昏睡不醒了好几天的溪灵竟“吱”地叫了一声,金紫耀心头一动,却见溪灵浑身的光芒逐渐地明亮起来,接着,那小小地一团,竟然从自己的手心徐徐升起,浮在了空中。

金紫耀缓缓地收回手,心想:“果然它明白我的话么?”不由地一阵激动。

溪灵在空中浮了一会儿,就好像人在思考一样,金紫耀耐心地等着,却见溪灵身子一抖,忽地向着旁边斜斜地飘了开去。

金紫耀仰头望着,眼见溪灵缓缓飘了一阵,身子一扭,似乎回头望他,他向前走了两步,溪灵又继续向前“飘”行,金紫耀加快步子,溪灵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不再是“飘”,而是急速的“飞”,它越飞越快,幸亏金紫耀一身功夫并非等闲,袖子轻甩,竟跟的牢牢地,在巷子内七拐八拐行了一阵儿,溪灵似乎知道了金紫耀地能耐是完全能够跟的上自己地,欢快似的叫了一声,金紫耀微微一笑,仰头双眸不离地望着它,却忽地现它将自己带到了一个死胡同里,不由地站住脚。

溪灵平平上升,一直上升到了墙头以上,金紫耀略一思量,脚尖轻轻点地,身子徐徐也跟着腾空而起,宛若仙子凌空。

溪灵高兴地叫了一声,又继续向前飞行。金紫耀浮在它地身后,却霍地一惊,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情形。

他跟着溪灵在巷落中转来转去这段时间,显然是让他们从秦天的外城,逐渐地接近了中间地皇都之中,灯火更盛,宛如繁星。而小楼,应该就在这其中,而夜色茫茫,到底哪里是神威王府?然而想到跟小楼很快就能见面,心头又是一阵莫名涌动。

目光一转,望见溪灵飞快地向着右手边飞去,金紫耀心头笃定,闪身追了上去。

溪灵在前,仿佛是体型加倍的萤火虫,闪烁着淡淡光芒领路,金紫耀飞身在后,身姿飘然全无浪费之态,御风飞行潇洒自如,秦天的空气煞是冷冽,金紫耀便跟着溪灵前行,心底便想:“这里,便是她住着的地方。”几个起落,溪灵忽地叫了一声,速度加快,仿佛电光一闪向前。

金紫耀一惊,急忙收敛了心神,跟着冲了过去,眼角余光一动,隐隐看到这是一条宽阔的长街,而溪灵闪身没入的地方,却是一所巨大宅子地院墙。

他这一瞥之间,模模糊糊看到,这宅子地门在自己左手边不远处,门口灯火辉煌,自有士兵把手,他身形极其快速之间,双眼兀自将那门口的一面匾额看的清清楚楚,“神威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煞气逼人。

金紫耀心头一震,震惊,喜悦,难以自已。

终于肩头一抖,纵身跃过那高大的院墙。

脚尖徐徐落地,连丁点儿地声响都无,脚尖触到秦天之地,这神威王府之地,金紫耀脚步停住,手臂向后一拂,金眸方定,看向面前的王府。

前方假山处,若隐若现一道光。

金紫耀疾步向前去。

这已经是半夜时分,万籁俱寂,情知这神威王府内卧虎藏龙,不敢大意,金紫耀打点精神,跟随眼前一点微光急速前行。

相继越过水榭,越过回廊,从看似前院的地方,九曲十八弯,竟逐渐入了一个清幽地所在。

金紫耀几乎疑心溪灵带错了路,刚要停步喝问,却忽地见眼前光华一闪,竟失去了溪灵的所在。

他惊的差点出声起身向前,然而却就在此刻,感觉到有数道沉稳的呼吸声萦绕身畔不远之处。

金紫耀地内功精湛无比,洞察力更是过人。感觉到不妥之时心头一惊,急忙电光火石般闪身隐了身形,且又立刻屏住呼吸。

周围却是仍旧一点的动静都无,而金紫耀心头却惊不定,想着:“怎么这看似并不起眼的幽静所在,居然有如斯多的高手潜伏,莫非说…”

他觉得不对,心头有些焦虑,当下却更是打起万分精神,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形,心头微微有所计较。恰好一阵风过,金紫耀脚尖点地,宛如风中的一片竹叶,随着风吹,刷地便闪身进了院内。

他将身子贴在院墙里面,一动不动。听的身后,原来毫无声息地墙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过,有人沉声说道:“方才此地仿佛有异状。”

另一个人答应一声,沉默片刻,似在观察,才又说:“声音太轻,恐怕是风吹叶落吧,秦天之中,应该无人有那种轻功,可瞒得住我们地眼。”

前一人表示同意,两个人又运功静听了一会儿,才说:“此地并无其他人的呼吸之声,想必真是我们地错觉。”

“不错。还是不要打扰君上。”

两个人达成一致,这才转身又隐没到了黑影之中。

“君上?”墙内,金紫耀听着那细微的对白,心头一怔。

难道,自己所来地这个院落,乃是神威王爷步青主的所在?

那么,溪灵为何竟带自己来到这里?

他一时之间愣住墙下,不知要如何是好。脑中忽地乱了,只想:“莫非,这一切不过误会一场?这里明明是步青主的居所,溪灵却带我来此,想必出错的不是溪灵,而是我…她已经嫁给了步青主,若说是夜晚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如此唐突而来的话,反而…”

想来想去,心头忽地多了一丝退意。

他的心头,虽然不舍的小楼,可是人越是靠近自己思慕的东西,心底反而越是紧张,未来到之前,他跋山涉水脚步不停几乎要一步赶到,但真的赶到了,心底却带着那么一点点怯。

想着她已经嫁了,自己也誓过的那些话…若是贸然在此地现身同她相见…

咬了咬唇,正想转身离去。

眼前光芒一动,金紫耀转头,却见到溪灵,有些无精神一般地浮在他的跟前,似乎正在疑惑为何他竟然不动。

金紫耀望着溪灵,伸出手来,溪灵缓缓降落他的手心,金紫耀合起掌来,将它握住,心底一叹,就想将它揣入怀中走人。

溪灵却忽地叫了一声,金紫耀一惊,溪灵趁机挣扎出来,嗖地一声向着院中飞去。

金紫耀皱着眉,却不能出声去叫它回来,目送溪灵头也不回地飘向深院之中,他再也不能多想,急忙纵身而起,仿佛一只悄无声息的大鹤,刹那之间掠过这沉沉院落。

灯光一点。就在眼前。

金紫耀心怀忐忑,慢慢地靠近那一间窗门都紧闭地屋子。

凭着他过人地内功,他能听得出,里面的确是有两个人的呼吸之声,一个浅,一个沉,一个缓慢而微弱,一个却有些急促跟不安。

金紫耀面色如常冷静,一颗心却砰砰不安起来。

事情到此,他越的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

假被人现他在此地地话…

他咬住唇,倾听里面浅浅交织的呼吸声,站在廊下,一动不能动。

肩头一沉,是溪灵落下。

金紫耀转头看它。

溪灵望他一眼,忽地又跳起来,撞向那窗户。

金紫耀吓了一跳,见它已经快撞了过去,急忙伸手将它握住。

溪灵扭动,似乎要声。

金紫耀心底担忧,若是里面之人,是步青主的话,以他过人地功夫,恐怕不难听出外面有人。

然而…他心头忽地一动。

若是里面是步青主?

伸出手指头,按在溪灵头顶,示意它不得声,自己却靠向窗边。

溪灵果然乖乖不语。

金紫耀微微倾身,听到里面的呼吸之声,其一,平缓,沉稳,毫无波动,可是…却又有些,太过平缓的样子…十分怪异。其二,有些沉重,急促,呼吸且又有不稳,竟似个身染重病之人,那种不安的脉息。

“难道是小楼??”

一刹那冒出这个念头,金紫耀一惊,闪身立刻到了门口,手拉向门便想冲进去。

“不!”硬生生冒出地另一个念头,阻住了他的脚步。

“不可能是小楼。”金紫耀心底迅速地想,“这仿佛是受伤了之人,明明内力深厚,虽然一时脉息不稳,想必是用功过度所致,但他很快地却又镇定下来,恐怕此刻正在用心调息。若是小楼,却不会有这等过人功夫。

“难道是步青主?那么小楼呢?”他心底有些慌乱,站在门口,欲去不去。却忽地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金紫耀一惊,转头看周围,除了他,却别无他人。

难道说…步青主已经现自己在?

因为,凭着他的回忆,他已经记起来,这个声音,的确是属于神威王爷步青主的,只不过,此刻他的声,中气不足,声音略带嘶哑无力,地确如个受了伤累的不行地样子。

金紫耀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索性看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终于把心一沉,双手拉开房门,漫步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似乎是药香地气息,苦涩难言。

隔着重重的帐子,金紫耀听到那声音说道:“将东西放下就可。”淡淡地声音。

金紫耀一怔之下,立刻反应过来,他心思灵敏,立刻知道,对方怕是将自己当成了来送东西的小厮了。

他皱紧了双眉,不知是该哭该笑,心头一动,脚步向前,走到那桌子边上,才站住脚。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一扣,作出个放下东西的动静。

“嗯,你退下吧。”里面的人回答。

金紫耀眼睛望向那隔着的帘幕,这样厚重,怎看得清里面的情形?金紫耀心底犹豫不定,门口一阵风吹进来,他灵机一动,手上一探,一股内力随着那吹入室内的风,向着帘幕扑过去。

耳畔是一声低低的惊呼声,属于那睥睨天地的男人地。

金紫耀却抬眸看过去。惊风吹过,将帘幕掀开,金紫耀望地真切,在淡淡的夜明珠的光芒之下,他望见,纱帐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坐在那里,那正是属于步青主地影子,而,就在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子,那是…

虽然,她依偎在他地怀中,一动也未曾动,但是,这个动作却是极亲昵的。

从金紫耀的方向来看,她的脸几乎埋在他地怀中,而他的手扣着她的肩头,似乎正在拨弄她的长,另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顺便捏住了被子一角向上,仿佛是要盖住她的身子,而他高大地身子也逐渐地俯下,恰如其分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亲,而后,缓缓地,滑向她地额上。

那种亲密的动作,那个…相互依偎地姿势,在床上,一男一女,如此亲密,他们还能在做什么。

一刹那,身子仿佛僵住了。

似乎是方才进门的那阵冷风,竟也将他地身体吹得冰冻起来。

虽然,早有准备。

知道,她既然会出嫁,就会有必然的结果,但是,他对那些并不感兴趣,所以从来也不曾想过。

是因为压抑的作用,所以自己的心也不会怎样难过,但是现在…

竟然亲眼目睹这一幕!

那男人的头也是散开的,披散而下,有几缕,绕在她的身上。

他的手,太不老实。爱抚一样在她的身上流连,伴随着嘴唇的亲吻,那刺耳的呼吸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金紫耀忽地想到自己在外听到的他的呼吸声,先前还不知为何会如此的沉重急促,仿佛是受了伤的样子,现在才明了,原来,不是因为受伤,而…大概是…因为某种剧烈的运动所以才…

心底好像被人塞进了一把刀子,在粗暴的搅动着。

可是眼睛却已经移不开,怔怔地只看着面前那一场旖旎欢爱般的场景:

那男人似乎已经沉浸在温柔乡中,一脸的柔情蜜意,嘴唇在她莲花般的脸上频频亲下来,甚至出了隐秘的声响,他逐渐地低头,无法自控一样,亲吻她的脖子,而她半仰着头,似乎正在全情投入百般配合,两人唇齿相交,做一幕鸳鸯合欢场景给他看!

好个步青主,也许正是因为陷身温柔乡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会连他这个平生大敌站在这里都不知道吧!

金紫耀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牢牢握住,身体中有个声音慌乱不堪地叫着。

他的眼睛望向小楼面上,而小楼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娇羞着,从他的方向,只看到她娇蕊般的半面脸,眼睛合上,那睫毛小扇子一样的,如斯脆弱之状,那娇软身子,分明在任凭她身边那男人的摆弄。

只是惊鸿一瞥,却叫他,俨然心头一把刀插落。

真想,冲进去!

真想,杀了他!

真想,大声喝问!

真想,毁了这一切!

他来这里,千里迢迢披星戴月,是为了心头记挂,而不是为了看他们亲热的!

可恶!

金紫耀怔了怔,理智将冲动战胜,他的目光之中,冰与火在沸腾,脚步却毫不迟疑地后退,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顺手将房门掩上的瞬间,那凉风吹开的帘幕也随之缓缓地落下,而那逐渐被掩上的风景之中,床上的步青主,忽地抬起头来。

那一双眼睛,清如水,寒如冰,冷冷地盯着帘幕合上,外面那人本来所站的地方。

金紫耀退出了卧房,铁了心地向外而去。

也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心底冷冷地,充满了一股嗜杀的冲动。

就算遇到了又如何,又算碰上了又如何,大不了杀上一阵,就算,就算…暴露身形,又如何,给那人知道,自己是曾来过的,是曾…怒过的!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便是他此刻心头意向所在。

浑身上下所散出的凛冽杀机,如此浓重,提

气激荡,让他的衣袖都微微地鼓起。

这人,随时都会大开杀戒,而谁若是第一个碰上他,那就如同碰上了地狱阎罗。

嘴角甚至带着一抹嗜血地笑容,金色地眸子仿佛是烧红了的岩浆,金色的光芒不停地跳跃,激荡,翻腾。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缓慢地,愤恨地,出了院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竟无人来阻拦。

金紫耀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浑身地怒气兀自没有平复下来,只是无处泄,就好像是绝世高手找不到可以对招之人,愤怒之余,心头空荡荡的。

头顶阴云密布,这样的天空,看不到星子。

金紫耀茫然抬头看了一会儿,忽地觉得无趣。

是他一意孤行要来地,是他不顾旁人的劝说而来的,他来之前都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她…已经不是昔日自由自在地那个孩子了,她,已经嫁给了别人为人的妻了,当然要做一些必不可少的事情?为何他还要如此的生气,只因为看了她甜美幸福的一千零一夜中的一幕么?

只觉得自己可笑,不知不觉那浑身凝聚地杀气也消退了。

金紫耀摇了摇头,满目释然。

微微叹了一口气,扭身欲走。

目光一转的瞬间,却忽地想起一物。

溪灵呢?

方才冲动出来,竟忘了那小家伙。

他急忙回过头去寻找,目光扫过那院落,旋即又惊了惊,眼前,溪灵缩在通往房中地台阶上,不知已经缩了多久,风吹过,那淡淡的光芒,好像风中烛光,风再大一些,就会熄灭。

金紫耀惊了惊,转身冲回去,溪灵却抖了抖,圆滚滚地身子蹭在台阶边缘,无声无息地便翻滚了下来。

它昔日的动作,并不是这么笨拙地。

方才领路而来,飞的何等快速?

金紫耀迅速冲了过去,溪灵在地上挣了挣,垂死挣扎一样,金紫耀伸手将它捧起来,却见,它原本通体光的身子,此刻只中心一点点微光在闪,那么微弱的光芒,更似越来越淡。

金紫耀心头急促跳动,忽地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对不起。”在小楼耳边低低地说。步青主吻了吻她一动不动的软软的耳垂。

“我不得不如此。”他在心底想,“这个时候,我不能容他在你的身边。”

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心底寒浸浸的,自私么?应该是的吧,早就听说他会来,只不过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那男人怕是隐约知道了她的不妥,所以才这么着急肆无忌惮的赶来的吧?

秦天,虽然是他们大秦的地方,可是那男人的功夫,绝不容小觑,就算是留下的十方上将二十八宿一起上,又如何?顶多是一个血流遍地两败俱伤。

而此刻他又身负重伤,几日以来不眠不休替她疗伤,早也是油尽灯枯山穷水尽的境地,万一那男人察觉真相,必定不会容忍,他起飙来,强行抢人的话,恐怕秦天更无人是他的敌手吧。

心头凄凉地想:为何我竟如此的担心你离我而去?

只不过,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好,他都会将她留住在身边,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宝贝,无论如何是不会再拱手让给别人的,就算她会…

心底不知不觉,想的多了。

就算?就算如何?

步青主忽地害怕:不不,不要就算,我不要说狠话,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

人的脑子,总是不会受自己控制的。

不知不觉,就会生出些叫自己也惊悚的念头,最坏的,最腐烂最黑暗的那些念头,大概是因为知道等闲实现不了,所以会不会控制地不由自主地狂妄冒出。

可是,就好像是老天故意老捉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