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张口,说道:“你心底虽然怒,可是却不会杀我…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了解你…想护着她的心,就算我再不好,你也不会越代庖,定会等她醒来,尊重她的意见,你怕你贸然动手,她若醒来,反而不乐。”他拼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当下疼得低下头来,呼呼喘气。

金紫耀心底大为愕然,表面却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你以为凭你这三言两语挤兑着我,我就不会动手么?”

步青主一怔,旋即宛然而笑:“你若是想动手,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了,国师大人。”仰头重新看面前之人,话语之中忍不住有些戏谑之意。

金紫耀一张玉面,忍不住有些微微热,无言以对。

步青主却又说:“国师大人,其实,如果你想杀了我,那么也不用你动手,你只需放任我在此地坐一个时辰,我自然会死去。”

金紫耀愕然,皱眉说道:“你玩什么花样?”

步青主说道:“国师大人如此怒,想必是不愿看我就此死去…那,就得劳烦国师大人,在我背部的‘玉滞**’按上一按。”

金紫耀本当他在胡说八道,然而听了这话,面色却一变,一伸手将步青主地手臂拉起,让他略微侧身对着自己。

先前步青主坐在地上,都是同他正面相对,背部似是倚靠在墙上,如今被他一拉,触动了伤处,登时疼如骨髓,差点便昏了过去,脸色更是白的如纸,冷汗自额头上涔涔落下,只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金紫耀察觉他强忍之下,身子微微颤抖,心头惊愕的很,他低头在步青主背上略微查探,见那黑衣中央,濡湿了一大片。

他心头一动,伸手在他的黑衣上轻轻一撕,用上了很巧妙的内力,将步青主地衣裳刹那撕去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肌肤。

原本劲瘦的身体,靠近心脏之处,大幅的纱布裹着,却已经被血染湿。

金紫耀乍见眼前情形,饶是他心头憎恨步青主,却也忍不住动容,脱口问道:“你怎么会伤成如此?”心头窦滚滚,以步青主地武功,世间还有谁能如此伤他?

昔日在宁远寺,他借着那老和尚之威,想趁机做掉这个男人,却硬是被他周旋到全身而退。

可是,如今他背上的伤,差一点点恐怕就大罗神仙也难救,要见人除非去地狱黄泉。

金紫耀望着缠绕步青主背上地那大幅的纱带,中央已经被血染地湿透,他不用撕开看也知道情形是何等的凶险,只是在心头震惊不已,连连猜测是何人能将天下无双的神威王爷弄成这个样子。

步青主苦笑,说道:“劳驾,嗯…”疼得嘴里嘶嘶吸着冷气,一张薄薄的唇此刻已经毫无血色,因为头微微垂着的缘故,额头上的汗有地汇聚到眼皮上,吊在那睫毛之上晃晃悠悠,似草尖上的露珠,如此脆弱而可怜,摇摇欲坠。

金紫耀一眼瞥到,心底竟也忍不住为这不世枭雄觉得同情,手起,在他背心的**道上轻轻一点,玉滞**是止血地**道,他点过了之后,才又皱眉,随意问道:“莫非是北魏镇北王的手笔?”

拓跋山海近日曾潜入秦天,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还不明确。但是小楼却因此而遇险,如今小楼回来了,恐怕是步青主将她救回,难道步青主是因为这样,所以被拓跋山海所伤?

金紫耀想来想去,只想到拓跋山海这一个人,除了他跟步青主旗鼓相当之外,这天底下…除了自己,便再也想不到更多之人。

步青主被他止了血,只是苦笑,说道:“劳烦国师大人扶我起身。”

金紫耀皱眉,心头极其不愿如此,但看步青主一副脆弱异常的模样,跟他以前威风凛凛地形象大相径庭,更何况他心底先入为主,以为步青主是因为救小楼而伤成如此的,不由地对他的感觉好了些,冷哼一声,伸出手来,将他的手臂扶住。

步青主借着国师大人的力气,缓缓起身,金紫耀的手轻轻地碰到他地手腕,忽地觉得有异,低头一看,刹那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先前诸葛小算临去之前扬声,说步青主为了保住小楼,每日割腕放血。当时的金紫耀正在气头上,管他割腕放血还是割肉放血,恨不得他割出一颗心来才畅快,只当他们危言耸听而已,如今扶起步青主的时候,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腕,低头望见那上面一道道的血痕,这才惊得浑身凉颤了一颤。

步青主察觉金紫耀地异状,低头看他一眼,说道:“小伤,不碍事的。有污国师大人双目了。”

金紫耀反应过来,又冷哼一声,说道:“这自然是小伤了,跟神威王爷昔日征战杀场比起来,也的确算不了什么。”话虽然这么说,心头略微一犹豫,还是轻轻地搭住了步青主地脉搏。

步青主听他嘴里说着残忍的话,然而手腕上却一阵暖和,他略微一惊,察觉一股温暖地气流自脉搏处悄悄地潜入体内,不由一惊。

他明知道金紫耀在替自己疗伤,可是心头却仍旧有些不能相信,不由地转头看向身边这人。

他们两个气质虽然大不相同,然而身高却是差不多,金紫耀察觉步青主在看自己,心头一怔之下,讽刺说道:“人说神威王爷悍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命不要了都要救人,只可惜,若命不在了,人却也是会救不成的,只是两败俱伤而已,王爷这么大年纪了居然不知道这个浅易道理么?”

金紫

,正是跟诸葛小算那一番将步青主唤醒地“当头棒v同工的道理,而步青主自然是知道这道理的,只不过当局迷而已。

只好一笑,金紫耀扶着他,重新坐回了桌子边上,才说道:“去唤个人来,换一换伤药吧。”

步青主答应,说道:“多谢国师大人,对了…方才这么一闹,也不知惊到了…她没有,劳烦国师大人去看上一看。”

金紫耀心头正有此意,当下放开了步青主,转身自楼去了,他这一转身之间,听到了步青主轻轻松一口气的声音,他脚步一停,回头看了步青主一眼,却见他手一抖,将桌上的绷带拿起来,桌面的托盘上,还放着几个瓷瓶,想必是伤药了。

“他该是知道我在替他度入内力地,本来我也会多替他度一些,才对他的伤势大有好处,但是他却借故将我支开,他是不想我替他输送内力么?”金紫耀心头掠过这个念头,旋即却心头一梗,刹那想通,“这人是想让我留下这份内力,替小楼疗伤,他,竟然为她如此着想么…”

他心底本来极其痛恨步青主,可现在,却忽地觉得心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缓缓升起,可隐约又带一点难过。

那边,房门外嗒嗒两声响动,是诸葛军师的声音响起:“王爷,我进来了。”

步青主微微答应一声,金紫耀不想多留,掀开帘子自入内看小楼去了,那边诸葛小算进门,望见眼前略见凌乱的场景,以及步青主被汗浸润的宛如洗过的苍白脸色,心底微微一惊,却静静说:“王爷,我重新送了药进来。”

步青主点了点头,实在没有更多力气多说。诸葛小算叹了口气,将药送过来,步青主伸手想接,那手却兀自抖个不停,诸葛小算看在眼里,手中的羽扇放在桌上,伸手按住了步青主的手,说道:“我来端着就是了。”

这一番诸葛小算逗留了颇久,先是伺候步青主将碗中的药喝光,而后又替他双腕敷了伤药,且又用纱布将伤口裹住,一边取了剪刀,将他地破烂衣裳剪开,身后的伤口果然又崩裂开了,看的诸葛小算眼睛乱跳,差点昏厥,他自然知道为何好端端地伤口又要绽裂的,只不过,那人没有下杀手,已经算是不错了。

血腥气扑面而来,心头一阵悸动,诸葛小算只好忍着,替步青主重新洒了药,才又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对着那始终没吭一声地人儿说道:“王爷,这番可要好好的,若似伤口再裂开,恐怕这王府就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了。”

步青主“嗯”了一声,已经没多少力气再答,方才忍痛,已经忍得双眼黑。

诸葛小算见他满面冷汗交织,拿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又取了新衣裳,替他轻轻披上,步青主说道:“不必劳烦,我自己就可以。”

诸葛小算自怨自艾,说道:“不必逞强,好歹我也是有银子可收的,头一个主君若不保,兆头未免太坏,偶尔客串一番小厮,也是无伤大雅的。”

步青主知道他一片关心之意,只不过嘴巴太坏不饶人,当下也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

诸葛小算萝里吧嗦做完了,满手地血,看的人触目惊心,急忙去水盆上净了净手,才回来,看了看那密布的帘幕,将里面的光景遮的严严实实地,他放低了声音,说道:“王爷,那位…”

步青主轻轻咳嗽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动听的声音便从帘子内传来,似带一丝讥讽,说道:“王爷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吧,省得有个三长两短,再勇猛也是无用,那时候只好带着十万旌旗斩阎罗罢了。”

诸葛小算听得眼睛再度眯起,甚是受用,只望那人多说几句话。

这边步青主苦笑,说道:“既然如此,暂时有劳国师大人了。”

诸葛小算见如此,急忙补充,说道:“桌上饭菜怕是凉了,待我重新命人送些进来,国师大人习惯什么口味?”期待地转头去看。

那人却淡淡一哼,不再说话。诸葛小算心头十分失望,心底想:“多说一句你会死么?”转头看了步青主一眼。

步青主却说:“诸葛,扶我出去。”

诸葛小算只好答应,过来扶住了步青主,两人缓缓出了房门,自有人关了门。

“君上,你…如此放心?”诸葛小算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心头地疑问。

步青主面白如纸,叫人担忧,然而精神却好了许多,低低说道:“对他,我的确是放心地。”

诸葛小算不明白什么意思,他自认聪明,居然看不破这点,明明是个将小楼看的很紧地醋男人,此刻却又不避嫌的任凭此生最大情敌跟小楼共处一室,要知道,那两个可是郎情妾意啊,郎情妾意!虽然一个还昏迷不醒着。

他想不通,便觉得好奇,好奇得不到舒缓,就有点气闷,于是板起脸来又问:“那该弄点什么来伺候这位大爷?谁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万一浪费粮食可就不好了,见他那么风神如玉,恐怕亦如仙人一般,习惯喝风也一定,不如不用准备。”

“呵呵…”步青主笑着摇头,想了想,说道:“她…平时喜欢什么,那就给他送点什么进去吧。”声音惆怅,仿佛叹息。

诸葛小算暗骂自己其蠢如猪,前一刻才说那两人“郎情妾意”,却连这个小小问题答案都猜不到,真个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空称天下无双的诸葛军师。

上下之争卷 265 后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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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小算想不通,步青主为何会如此放心的放任金紫起。

自然是放心的。

那个人,早他一步得小楼之心,若要对她出手的话,怕不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机会,而他始终不曾逾矩,就算是步青主兵临神风城下,他,明知自己会失去小楼,宁远寺一夜,何其的天时地利人和,他,竟仍旧没有对她如何。

步青主曾经很厌恶这个神风的辅政国师,不为别的,就算是两人所处的位置,也决定了他们两个终究不共戴天,甚至在未知的遥远的未来,两个人必定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决战也不一定。再退一步,因为小楼的缘故,注定为情敌的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和颜悦色或惺惺相惜。

可是却不知为何,步青主觉得,自己是了解这个叫人想起来就浑身一阵阵寒意滋生的辅政国师的。

金紫耀的心,步青主竟觉得,他会明白。

明白他为什么隐忍多年,都不曾得到小楼,而只是守着,护着,看着,一直到最后,亲手送走了。

天空的乌云聚了又散,风一阵阵的冷又一阵阵的减轻,反反复复,举棋不定,这天气就好像一个愁眉不展的老人,正在想着是大雷霆或晴空万里。

步青主抬头看看天,心想:“是啊,我是明白金紫耀心头所想的,对他而言,若是不能留住她的人,那就算是早早地同她越过雷池,又能如何?那男人分明是不屑,也不忍为之,他,他委实是太自傲,或太为小楼着想了…”却不知这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正好给了自己最好的机会。步青主轻轻叹息,又想,“可是,他或许也是太过笃定的吧,他知道,小楼地心无论如何是会向着他,属于他的,可是我呢?她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我以什么身份出现,结果都只是一样,她啊,是我千方百计娶回来的王妃啊,她是我自小就梦寐以求的女人啊,难道,就让我这么摊手拱让么?不…金紫耀,我跟你不同,你起码还能拥有她的心,而我却一无所有,她丁点儿的男女之情都难分给我,所以我已经无路可退,如果她什么都不肯给我,那么我只能自己出手去要,去抢,就算是…”咬了咬唇,嘎然而止。

身后诸葛小算说道:“君上,那边只两个人守着就是,你地气息十分的不稳,不如传人进来帮你疗伤。”

步青主正有此意。收敛了悲怆地思绪。点了点头。诸葛小算转头吩咐。自有人扶着步青主进了房间内。在床上坐定了。诸葛小算迈步进来。步青主问:“最近地情势。可还好么?”

诸葛小算点了点头:“小狼那边地估计还差三四天就能到达怀荒了。至于秦天。平静。平静地叫人有些…”他忽地欲言又止。神色之中。带一点忧虑。

步青主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诸葛小算皱着眉。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我觉得这平静。反而叫人有些不安。宛如。山雨欲来似地。”

“嗯。”步青主点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叹了口气。

在三日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就算是不舍地。也要遵从大王地命令。披挂上阵。远征怀荒。不料下一刻却风云突变。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只能仍旧留下。应付这变生不测之局面。

更没有料到的是,神风那位千金之大人,居然会迅如雷霆般地驾临此地。

幸好现在情势已经暂时稳定,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将身体养好。

说话间,门口有人敲门而入,正是十方上将中地两人,因为小狼伪装成步青主代替他远征,为了保证一举成功,所以带了十方上将之中过半之人而去,幸好还有二十八宿之人半数留下守卫此地,而留下之人,也都是武功上上之选,内功精纯之人。步青主内伤外患,这几日为了小楼又耗费无限真气,此刻正需要他们雪中送炭,好将功体缓缓扶植起来。

诸葛小算说道:“在一切生之前,暂时没什么可担忧的,君上且先专心养伤吧。”

步青主点了点头,知道胡思乱想也没有任何用,盘膝上床,坐着不动,缓缓调息。

诸葛小算摇了摇扇子,对那两人说道:“有劳啦。”

那两人低眉说道:“是属下等应当做得。”

诸葛小算答应一声,说道:“如此,这边就交给两位。”说罢,转身施然地出了房间。

迎面一阵冷风吹过来,不似先前那么冷冽,却隐隐地带着些…诸葛小算仰起头来,亦看天上风云变幻,清澈的眼中映出天上云朵,心想:“这时机,怎一个乱字了得,恐怕我这番心血来潮不是假地…可是他现在伤的这样,再多说地话,怕对他的身体没什么好处,索性就静观其变罢了…只愿,情形不似我料想般地差就好啊。”他心底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才又转身,向着先前步青主离开的那个院子而去。

正是金紫耀跟小楼所处的房间,诸葛小算扫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踌躇站了一会儿,终于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而隔着房门,越过帘幕,是诸葛小算想看却看不到的场景。

相比较他心中浮想联翩的那些,眼前的场景却是十分的平静,甚至有些寂寞。

金紫耀坐在床边上,低头望着身边宛如静静地睡着之人。

昔日也曾见过她的睡容,可却不似此刻一样,心绪复杂。

心底五味杂陈,金紫耀伸出手去,抚摸过她熟悉的额头,手指在那颗琉璃珠上缓慢擦过,画了个圈儿,指尖如停留在花瓣上的蜻蜓翅膀一样,在她紧闭着的眼睛上掠过,在那长长地睫毛上擦过,最后滑向下面,按住昔日饱满红润,此刻却有些泛白的樱桃的唇。

“殿下。”轻声地唤了一声,心头隐隐酸酸的。

袖子一动,将袖中昏睡不醒的溪灵抖了出来,溪灵圆圆的身子蠕动了一下,隐隐出了细细的声响,不似昔日那样地嚣张,金紫耀低

:“你见到主人了么?能不能把她唤醒?”

溪灵挪动了一下,一个站不住脚,自小楼肩头滑落下去,骨碌落在她的颈间。

金紫耀看的触目惊心,伸出手指扶了扶溪灵,溪灵瑟缩一团,偎在了小楼地颈间,一动不动。

“难道你也不能唤她醒来么?”他低低地说,有一些失望,有一点失望。

手缓缓地向下,按住了她的肩头:“为什么,我千里迢迢而来,只为看你一眼,若知道你…平安喜乐,那就是我最大的希望,我更有理由尽情的恨你,尽情的想你,又如何,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幅样子,你可知…我地心中有多痛?”

双眸低垂,眼皮一动不动,金色的眸子看着她毫无知觉地脸,说道:“你总是这么的任性,做事不计后果,我知道,我不会怪你,要怪,就怪当初我放手吧。”他叹了一声,默然。

“虽然我仍恨你,恨你先放手对我,”他木然地,缓缓地低头,将脸慢慢地贴上她地小脸,微微闭上眼睛,喃喃又说道:“可是你若有感知,也必不愿我讨厌你是不是,若你有感知,不希望我因此而恨你,那就醒过来,醒过来吧,看一看我,看一看我,我就在这里,你不会…不想看我的,是不是。”手向下,捉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十指叉开,紧紧地跟她地十指扣在一起,以一种藤蔓般纠结不放的姿态。

金紫耀地脸跟小楼的脸蹭了两下,才又俯身下来,在她地唇上小心翼翼的亲了亲,看了一眼她依旧毫无知觉的脸,低下头来,轻轻地在紧攥着的她的手背上亲了亲。

他望着那跟自己十指紧握的小手,苍白,细嫩,没有血色,呆呆地看着,只是移不开目光,却不晓得,那张小脸上,睫毛轻轻地抖了一抖,旋即归于平静。

不知不觉,三天过了。

这三天之内,步青主偶尔会去小楼房中探望,金紫耀冷冷地,不再同他多话。他也不想打扰他,小楼虽然仍旧没有醒来,然而伤却是一天好似一天,恢复的很好。

他自己,因为不用再费心费力耗用真气,又加上十方上将二十八宿辅助,内力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而外伤,因为不再绽裂,也好了四五分。

消息,在第四天传来了。

当看见诸葛小算脸色灰白的走进来的时候,步青主就觉得有一阵古怪的恶寒,不祥的感觉,自周身升腾。

“怎么了?”他望向诸葛小算,开口问道。

诸葛小算目光抬起,犹看他一眼,终于开口说道:“君上,大事不好。”

“怎么?”步青主皱起双眉。

诸葛小算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小狼所率的大军,将到怀荒之时,突然遇到了伏击。”

“伏击?”步青主一惊。

“嗯,”诸葛小算说,“这本是我们意料中的事,只不过,敌方势大,居然超出所料,小狼一时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啊…”步青主心头惊,问道,“怀荒盗匪,合起来人数不过万余而已,小狼带兵三万,难道竟然不敌?”

诸葛小算双眉亦皱起,缓缓说道:“这正是症结所在,对方趁夜突击,而且并不是在怀荒地界,据传来的消息,这批盗匪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且下手快很准,小狼的部队措手不及,损失了万余儿郎。”

“怎会这样?!”步青主面色刹那惨白,他自带兵,从来都是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每一场的战役,最惨烈一次,也不过损失几千人员而已,可是这一次,他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这简直非一个惨败可以形容,虽然不是他亲自带兵,可是那些儿郎,都是他训练而出的啊。

“君上,”诸葛小算有些担忧地看着色变地男人,虽然心底知道告诉他的话,对他的身体恢复大不好,可是不说的话,这军情紧急,他自己承担不起这后果。

硬了硬心肠,诸葛小算说道:“消息乃是飞鸽传书而回,小狼所说,已经向着沃野的驻军求救,只要里应外合的话,应该会立刻解决被围困境。”

“居然…被围。”步青主双眉拧起,手抬起,放在唇边,眼中透出担忧光芒,“此事已经传到秦天了么?”

“就算此刻不到,也延迟不了一时半刻。”诸葛小算说。

步青主起身,缓缓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诸葛小算望着他焦躁不安的模样,想了想,说道:“君上,你可曾觉得,此事有些诡异。”

步青主点头,心头隐忧重重,说道:“怀荒向秦天求救,这是人尽皆知地事情,怀荒盗匪知道我要带兵而去,早做准备,不足为奇,但是…”他摇了摇头,说道,“三万精兵,足以歼灭最强悍的正规兵,怎么竟连区区盗匪乌合之众都打不过,何况,事先都跟小狼说过了一切有可能生的突袭情形,士兵也都习惯了任何情况,绝对不至于因为对方地一场突袭,便毫无准备,竟损失万余!”

他越说越激愤,牵动内伤,忍不住喘息加重,伸手捂住胸口,高大挺拔的身形因此而偻起来。

诸葛小算急忙上前,将他扶住,步青主看他一眼,望见诸葛小算眼中的一抹古怪神色,微微一怔,问道:“诸葛,你心底可有什么想法?”

诸葛小算沉吟,看了步青主一眼,转开目光去,说道:“君上,我没有。”

步青主怔怔看他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跟自己对视,忽地怒道:“到这时候,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你心底明明有所怀,却不肯对我说?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诸葛小算被他一语说破心事,心头叹息,却松开了步青主,微微躬身,说道:“我只是担心君上你的身体,别无它意。”

步青主见他始终不肯说明真意,心底反而越觉得惊悚,诸葛小算对他,向来是生冷不忌,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属于超出了那种类似“忠言逆耳”的下属,可是现在,他竟然忌惮地不肯对自己说明真相。

果真是因为他的身

完全康复地缘故么,还是说,他怕自己听了他的猜测了?

“诸葛!”步青主双眉一振,“事关万多人地性命,你就不肯对我说实话吗?这并不似你平常的性格。”

“君上,”诸葛小算退无可退,终于叹了一口气,“委实…我只是在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若是贸然说出来的话,恐怕反而不好。”

“你向来自信十分。”步青主目视诸葛小算,语带讥讽,“这次,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地犹豫,举棋不定?”

诸葛小算嘴巴张了张,却终于没有说什么。

步青主望着他倔强的神色,略微黯然,想了想,终于说:“算了,你不愿意说,我难道能硬逼你说出来?你只管好好地想罢了,想通了再对我说也不迟。

小狼既然已经向沃野求救,那边地驻军是二哥的管辖区,他们应该会飞奔去救地,我不信,区区的盗匪,便能困住我大秦铁骑!”

诸葛小算望着眼前之人倔强的神情,悄悄地咬了咬唇,垂下了双眸,说道:“君上说的是。只是,小狼他们在前线作战,君上你却要同自己的身体作战,君上你若是惦念前线的战事,就该好好地尽心,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到时候,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

“你说的对。”步青主双眸一沉,说道,“你速去关注怀荒战局,另外,秦天的反应…也要注意。”

不知为何,交代最后一句的时候,心底有什么东西“彭”地跳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是却又很快地窜了过去,并没有在意。

诸葛小算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步青主心潮澎湃,想了一会儿,终于迈步,走出了房间。

推开房门,屋内静静地,毫无声息。

步青主心头一怔,迈步向内而去,那帘子垂着,他伸手搭起来,随手挂住银钩上,看向床上,那人还在,静静地躺着,毫无知觉,他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只是…金紫耀不在。奇了,他去了哪里?

心头一动。步青主缓步走到床边,低头查探小楼情形,察觉她呼吸比之先前要平稳很多,也不似最初的那般沉滞无力,不由地心头略微喜悦,这是自从他听到怀荒噩耗之后,唯一能让他觉得心头欢喜的事了。

见她昔日惨白的面色有些恢复,他伸出手来,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点了点。

却又有些胆怯般地,急忙撤了回来。

明知她不会知道,却仍旧有些做贼心虚一样,怪了,明明是他地王妃啊。

他心底对这样卑微的自己略觉得不满,忍不住再度伸手,想再试一试那美好的触感,也借此证明自己并非害怕碰她。

手指将要碰到小楼脸颊的时候,忽地觉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