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桥段听起来又傻又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都是颜绮薇真实干过的事情。

少女直至结尾也没有跟学长在一起,她在大学毕业那天的日记里写:“天上的星星很美,可它不会为了我落下来。”

这篇小说纯属自我情感发泄,颜绮薇写完后便将其丢在一旁,怎么也没想到会混在这堆稿纸里。

更没想到会被作为男主人公原型的梁宵本人看到。

啊,她,死,了。

不可言说的旧事与少女时期隐秘的心思被全然铺展在他眼前,颜绮薇面红耳赤,情急之下把手掌覆在纸面上:“这、这篇只是一时兴起的……”

啊啊啊,不对。

完全不对。

她这样做,岂不是显得更加可疑。

言语被一股脑哽在喉咙里,颜绮薇双手捂面,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没脸再见梁宵了。

梁宵没有说话,屋子里连微弱的风息也没有,安静得犹如时光凝固。

大概过了五秒钟或是更短的时间,身旁响起一阵微弱的窸窣声,似乎是纸张折叠的声音。

那道声响一点点蚕食耳膜,颜绮薇一动不动,期待着自己的心跳能在某一时刻趋于平缓。

忽然手臂被人轻轻戳了戳。

颜绮薇略微抬头,从指缝里看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白光,在缝隙下分割成一道道细密的光线。然后她见到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被灯光映得发白的手心。而在他手上,安静躺着一颗小小的纸星星。

梁宵用空白的纸张折了颗星星送给她。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颜绮薇抬起脑袋,颤抖的指尖触在星星上。

坚硬且冰凉,中心处圆滚滚地凸起来。

“我知道这是篇一时兴起的小说。”他把她的话重复一遍,“所以你不用觉得难堪……”

“不是的。”

清脆软糯的女声突兀响起,颜绮薇咬着牙将他打断,用尽所有勇气抬头与梁宵对视。

他手足无措地愣住,听见跟前的姑娘用决然的语气继续说:“图书馆、社团、食堂,这些都是事实,你觉得我古怪也好,痴汉也罢,可是……”

她在说什么呀。

思维乱糟糟散成满天纸屑,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快速张合。

“梁宵,我真的非常、非常喜——”

一句话尚未说完,衔在舌尖的话语便被陡然覆上的唇死死堵住,颜绮薇条件反射地睁大眼睛。

如同狂风掀起海浪,灵动的鹿跃起足尖,原本就无比剧烈的心跳此时几乎冲破胸膛,每一次跃动都牵动周身神经,将晕眩感传到大脑里。

她被吻得呼吸一滞,双手下意识按住青年胸口,透过单薄衬衣,能隐约感受到他有力的肌肉线条。

还有同样沉重的心跳。

一点点微薄的热气像水雾那样弥散在空气里,熏得她晕晕乎乎。

这个带着覆盆子和奶油香气的吻很快终结,梁宵却并未直起身子,而是垂着眼眸,停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大概一个指节的距离或是更短,颜绮薇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来思考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一只冰凉纤长的手轻轻抚上自己脸颊,指尖自眉心滑落,最终封在唇瓣上,所经之处皆是挠心挠肺的痒,悄无声息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双曾经深沉阴翳的双眼此刻盈满细碎光线,眸底荡起浅浅微波。

实在太过温柔,似乎能将她融化。

梁宵的声音微微发哑,有笑意融化在里头:“薇薇,告白应该由我来说。”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重重击打在颜绮薇手心。

少年人懵懂的情愫轻薄易碎,往往因为自卑、矜持或身份种种因素被埋在心底,变成只属于一个人的秘密。

“喜欢”这个词很美好,不需要太多复杂沉重的情绪,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相处就足以感到幸福。

但它同时又非常苍白浅薄,好像一张白纸,无法承载太多重量。

他很贪心,无法因为单纯的“喜欢”得到满足。

梁宵身体前倾,薄唇几乎吻在她耳垂上。

当他开口时,温热吐息化作一道暖洋洋、麻酥酥的气流,把颜绮薇的脸颊染得通红。

“薇薇。”他说,“我爱你很多很多年。”

他爱她思考时无意识微蜷的指尖,爱她被月光打湿的微笑,甚至于爱她偶尔的娇纵放肆,在梁宵看来,那都是极美好珍贵的宝物,好像一道熠熠生辉的花火,点亮每个与之交汇的瞬间。

这是句直白且纯粹的情话,像一团火落在她血液里,浑身发烫。

遥远的星星从天际坠下,不偏不倚落在她跟前。

颜绮薇情难自禁地扬起嘴角,极快地亲了口他同样泛着红晕的脸颊。

她话里含笑,不再有以往的羞怯与退缩:“我也爱你,梁宵。”

想了想,又补充道:“比夏天的空调西瓜、蓝眼睛的布偶猫和蜜桃味汽水这些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加起来,都要更爱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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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

“说时迟那时快,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 直接抡起拳头打在那人脸上……”

郑泽宇顺手拿了颗果冻,舌头与软绵绵的果肉一并打着结,让他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含混得近乎难以分辨。

颜绮薇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听他满嘴跑火车。

自她和梁宵确定关系已过了半年。如今正值深冬,咋咋呼呼的谢媛女士早早便从南方赶来,领着一家人前往梁家拜年,没想到正巧遇上了同样来拜访的郑泽宇和郭萌萌。

郑泽宇是自来熟的性格, 尤其喜欢人多热闹,一旦开腔就止不住口。在几位长辈的催促下,半推半就说起了自己和郭萌萌的恋爱史。

梁博仲唉声叹气:“哥, 重点呢?你讲了这么久,女主角都还没登场。”

“马上马上,不要心急。”他放慢语速, 轻咳一声, “那男的一边哭一边跑掉,我因为之前喝了酒脑袋发热,想都没想就把萌萌抱住了。然后她对我说, 咱俩在一起吧。”

四周响起一片充满鄙夷的唏嘘声。

颜子络愣了会儿:“所以说,你居然是被告白的那一方?”

梁博仲眉头皱成小锁形状:“哥, 听你那么骄傲自豪的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更主动点。”

“有什么不能骄傲的?”郑泽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有一个好媳妇儿,这是最让人开心的事儿。”

郭萌萌被这句话惹得有些害羞, 悄悄握住他放在沙发上的手,嘴角勾起轻微弧度。

那真是一段很久远的回忆了。

薇薇过世、梁宵住院的那段日子异常难熬,某天意志消沉的郑泽宇约她出去喝酒。前者几杯酒下肚醉得厉害,郭萌萌独自前往前台结账,没想到在走廊遇见初中时虽然有女朋友,却一直对她穷追猛打的那个男生。

他无疑是导致郭萌萌遭到校园暴力的罪魁祸首。两人许久未见,她下意识感到一阵厌恶与恶寒,对方却满脸油腻地笑,靠近一步:“我们又见面了。你和谁一起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那时她已近微醺,意识飘飘悠悠无法集中,身体更是虚浮得毫无力气,只能勉强倚靠在墙上。

见男生又靠得更近,郭萌萌暗自握紧拳头,大不了与他搏一搏。

忽然一道身影披着昏黄光线走过来,高大的影子将男生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下。

像来自深渊的魔鬼,却也是她从天而降的神明。

郑泽宇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彻耳畔,没有平日里丝毫欢脱逗乐的意味,夹杂着酒精气息的粗砺声线低沉喑哑,杀气十足:“她和我一起来。”

男生当即白了脸色,仓皇后退一步:“郑、郑泽宇?”

伴随着这几个音节同时响起的,还有拳头狠狠砸在皮肉上的闷响,紧接着声嘶力竭的哀嚎填满整条走廊。

郑泽宇眉头紧拧,戾气十足:“我早就揍过你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招惹她,还不长记性?”

郭萌萌的心在那时陡然一跳。

原来郑泽宇从很久之前起就一直默默守在自己身旁,为她挡下许许多多肮脏龌龊的汹涌暗潮。

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

男生被揍得鼻青脸肿,哭喊着跑开。而在她的短暂怔愣间,一股热气混合着浓烈酒气逼近身旁。

后背覆上一只炽热有力的大手,郭萌萌顺势跌入郑泽宇怀中。

她听见少年人剧烈的心跳,还有他无意识的低喃:“别怕,有我在呢。”

那时她究竟想了些什么,郭萌萌已不大能回忆起,只记得自己用手环住郑泽宇后背,闷闷地对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他习惯性回应:“嗯嗯,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通红地将她松开,看着郭萌萌眼睛问:“你、你你你说什么?”

他们俩就这样稀里糊涂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从那以后,郭萌萌的人生如同终于从夜晚交替至黎明,高考名列前茅、大学毕业后与心爱的人结婚、如今已在业界闯出一番名气,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唯一的缺憾,是那个把她引向白昼的女孩子再也不会出现。

念及此处,她心跳一滞,略微收敛神色。

微小的表情变化被郑泽宇看在眼里,他猜出妻子所思所感,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她的手。

就像他们在学生时代经常做的那样。

陈嘉仪抿了口茶笑道:“真是料想不到,博仲最喜欢的小说系列居然是薇薇的作品。不久前我将它拜读一遍,情节的确非常出彩。”

梁博仲惊了:“妈,您之前还说我看小说不务正业呢!”

颜绮薇噎了一下。

那套小说是她抒发热血中二情绪的随心所欲之作,大抵剧情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受众群体也普遍是初高中生。从前她之所以披着马甲,就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中二病爆发的一面。

温文尔雅的文艺女青年形象算是崩了。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妈,您过奖了。”

说完了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刚才。

刚才她是不是……喊了一声“妈”?

梁博仲与颜子络异口同声:“啧啧。”

颜绮薇借着梁薇的身体生活了将近两年,早就适应了称呼陈嘉仪为“妈妈”,如今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这习惯带了过来。

心脏噼里啪啦地炸开,热腾腾的气息自心口涌上鼻尖,闷得她难以呼吸,顿了半晌才匆匆开口解释:“不、不是,嘉仪阿姨对不起,我……”

陈嘉仪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薇薇别害羞,慢慢习惯就好。”

梁宵瞧一眼身边涨红着脸低下头的颜绮薇,轻轻抿着唇角笑起来。

他摸了摸她脑袋,剥开一颗糖果表示安慰。后者没多想便直接咬下,等牛奶香气蔓延唇齿之间,脸上的红晕才后知后觉地愈发深沉。

他这样做……岂不是更加暧昧了吗。

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颜绮薇悄悄捏了捏他的后腰。

梁博仲与颜子络:“啧啧啧。”

在同时看对方一眼后,又不约而同开口。

梁博仲:“姐,我新买了《鬼怪秘语》全套角色手办,想不想去看看?”

颜子络:“姐,咱们出去打雪仗吧,我好久没见过雪了。”

说完后再度对视一番,转而把视线转向颜绮薇,布灵布灵闪光的眼睛里写满大大两个字:选我。

颜绮薇:……

救命。

古代皇帝究竟是怎样从后宫三千佳丽里活下来的,她仅仅应付这两个弟弟就已经头昏脑胀。

正当颜绮薇不知该如何回应,身旁的梁宵忽然站起身子,朝她伸出手:“去花园逛逛么?”

她自然毫不犹豫搭上他手心,在转身离去时,梁宵神情淡淡地瞥一眼两人,隽秀的剑眉微微挑起。

正宫出面,他俩成了真·弟弟。

这哪里是争宠,简直是单方面碾压。

梁博仲生无可恋脸:“打联盟吗?”

颜子络痛心疾首状:“打。”

“走呗?”

“走。”

*

在萧索寂静的冬日,整个世界都仿佛沉沉入睡。

帝都的天空总是飘荡着棉絮般细碎柔软的灰色云朵,太阳隐匿行踪,只有隐隐约约的金黄色光线从云层深处溢出来。

颜绮薇走在雪地里,想起七年前梁宵最初来到梁家的时候。

那会儿花园里也落满了雪,他们一前一后地漫步其间,少年则为她轻轻拂去头顶的雪花。那是她头一回知道,原来不需要多么热烈的亲吻或拥抱,一个羽毛般轻柔的接触就能让人心动不已。

“其实我挺不喜欢过年串亲戚,每次拜年都缩在屋子里不愿出去。”她吸了口冷气,目光流连于松树枝叶下跳动的光斑,半开玩笑,“能让我心甘情愿拜访,是梁宵同学家的特权。”

梁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什么不喜欢拜年?”

“因为亲戚们总是会七嘴八舌问许多问题啊,比如在哪里工作、工资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我表姐今年只不过二十五岁,催婚的阿姨婶婶就已经排上一大串,估计等我到那个年纪,也一样会被念紧箍咒。”

颜绮薇说着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向上抬,毫无防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梁宵眸底含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她,即使视线相撞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羞赧挪开——原来在颜绮薇漫不经心打量花园景致时,他就是用这种温柔得令人窒息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心跳漏了一拍。

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青年低沉的嗓音并未因冬日严寒而显得清冷淡漠,反而带了一丝暖入骨髓的温和热量,随雪花飘飘悠悠落下。

“不会的。”他似乎笑了,又好像有些紧张,所有情绪全都停驻于僵硬的舌尖,伸手为她拢上耳边碎发,“在那之前,你会嫁给我。”

极笃定的语气,不容置喙,正中心口。

又来了。

他怎么总是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笑着说出令人害羞的话。

耳畔被指尖拂过的地方余留着一丝热气,颜绮薇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然后她踮起脚尖,抬手将梁宵脑袋压低,极快地咬了咬他的耳垂。

齿尖触碰带来的酥麻感被温热吐息瞬间引爆,接而红唇一抿,贴合于泛红的耳垂之上。

贝齿坚硬,唇瓣柔嫩,热浪一阵又一阵地涌上头顶,心口仿佛也被小虫子叮咬了一下。

她的声音甘甜清冽如泉,谈吐间却又含了些娇柔媚意:“梁宵,那你可得抓紧时间。”

*

夜宴之后宾客散尽,只剩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

梁启盯着儿子看了很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嘉仪嗑了口瓜子,嘴角是毫无遮掩的笑,却也只字未提。

倒是梁博仲小朋友愣愣发问:“哥,你的右耳耳垂怎么红红的?是蹭到什么东西了吗?”

唉,傻孩子。

眼见梁宵微微一愣,接而红潮蔓延至整只耳朵,陈嘉仪在心底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说话,笑着递给他一面小镜子。

镜面中的青年眉目冷峻、轮廓分明,这本是孤决阴戾的长相,却被面颊上隐隐的绯红色薄雾极大程度地柔化。

这缕红色在右耳处最为浓郁,无比清晰地罩住整个耳垂。

原来是一抹口红印。

梁宵并未将其擦去,而是将手指轻轻按抚在那抹深红之上,下意识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这笑带了点宠溺,又有些若有若无的纵容与无奈,顷刻之间转瞬即逝,却足以让梁博仲看得目瞪口呆。

母胎单身的梁博仲小朋友喝了口面前的柠檬汁,双目无神:“我哥傻了?”

陈嘉仪用一个豆沙糕堵住他的嘴,噙满笑意的声线慢悠悠弥散在灯光里。

“这是好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抱歉!最近太忙了,更新不太稳定qwq

明晚就结局啦!冲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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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折枝 14瓶;一面雾 6瓶;柳AC、杏馨、s他举起右手点名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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