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黎黙安去的也是中原诸军。

可原来是边境吗?

若是去边境,初三拽紧手心,目光激动起来,但一想到刚刚他所言,初三又松开双手。

“这下你愿意去吗?”

初三目光愕然:“你不责罚小人?”

她笑了下,笑的干净又复杂:“你说的对,我才不要罚你。”

作者有话要说:初三:我不会为大覃守天下,我只为阿泠打天下。

提示一下:以后的更新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

这张发小红包啦,庆祝七夕节……

☆、名字

“初三,你识字吗?”

她话转移的快,初三下反应道:“小人只识得几个字。”

“明日我教你识字,可好?”

初三回到卧房时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那像是一场幻觉。

他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居然还教她识字,她不是逗他玩了吧。

这是初三第一次碰到笔墨,笔墨书简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即使是普通百姓,轻易也不能接触这些东西,更何况他一个低微卑贱的奴隶。

“初三,你会写你的名字吗?”几案宽敞,阿泠便将放在正中的锦团往左侧挪了些,右侧重新放置了一锦团,初三坐在她的右侧,他虽高大,不过她人小小的一团,倒也不拥挤。

初三有些拘谨:“小人识得,但不曾写过。”

阿泠抽出一未写过的竹简:“那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她说着,轻抬手腕,在竹简上落下初三二字。因是要教导人的,阿泠写的字尽可能工整清晰,一笔一划,干净利落。

两人离得有些近了,淡淡的草药香闯入初三鼻端,初三才发现阿泠的肤色很白,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贵人都白,白的几乎能看见她手上纤细青色的血管。

阿泠将写好初三二字竹简推到初三跟前去;“你试着写一下。”

初三猛地收回目光,不太敢接:“小人恐浪费笔墨。”

阿泠瞥了他一眼:“小奴隶,我说话你不听吗?”

初三猛震了下,赶紧拿起毫笔:“小人这就写。”

阿泠轻轻地笑了下:“真乖。”

初三的呼吸重了下,他学着阿泠持笔的样子拿起笔,照着工整清秀的初三二字描画,阿泠偏过头来看,初三的呼吸有些不稳,他尽可能的想将字迹写的漂亮些,但越是这样,写出的字迹越是丑陋,像是曲折蜿蜒的沟壑,难看极了。

“第一次写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阿泠点评道,“不过你拿笔的姿势太僵硬,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你太模仿我的持笔之姿,倒过于生硬,你将拇指微微往上些。”

初三闻言,大拇指微微往上了些,但很快他的大拇指又滑了下来。

阿泠不解地看着他。

初三又有些小结巴:“小人想,想,想和……女郎习同样的执笔之姿。”

阿泠偏头看去,见初三的脸颊微微有些红,她咳嗽了声:“你的手指略长于我,我的执笔方式于你过于紧凑了些,你会不舒服的。”

初三眼睛里的希冀渐归于暗淡,女郎这就是觉得不好的意思了,初三的大拇指渐渐往上。

阿泠看见初三失落的神色,下意识道:“不过你若是喜欢和我一样执笔,那便随你。”

初三的眼睛陡然一亮。

阿泠说出让初三学习自己执笔方式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既然决定教导初三,自然是想尽可能让初三取她精华,她执笔的姿势不太恰当,不利书写,只是这些年早就养成这种习惯,难以改之,也就顺其自然了。

不过望着初三带着欣喜的神色,阿泠又不觉得有什么了,一个小小的执笔姿势,有些不利书写,但影响终归不大,他既然喜欢,便随他去吧。

她收回心神,翻开最上方那卷竹简:“今日我先教你五十个字,你跟着我读。”她将卷轴放在两人的位置中央。

自斗兽场见识过后,阿泠清楚初三的武力强悍,少有人能敌,但人有所长必有所短,尤其根据阿泠多年的经验,一般武力高强的人脑子不会特别聪明,尤其初三虽长的俊俏刚毅,看着很聪明,但面对她时,却没有多机灵,所以阿泠没指望初三在学习文字一道也能天赋异禀。

可没料到的是,初三记忆力极佳,她本来想用半个多时辰教初三学完这首诗,识得五十余字。没成想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全认识了这些字,不仅如此,在她不解该诗含义的情况下,他已能背诵。

阿泠有些惊讶:“初三,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初三没被人这样夸过,听了这话,脸色微红。

阿泠确定他比想的聪明后,又多教他识了一些字,然后确定都认识以后,让他在竹简上誊写两遍,记住写法。

短短三日,初三突飞猛进,认识了两百个余字。阿泠也发现初三是极为省心和用功的学生,当日教给他的东西,第二日必不会忘,不仅如此,几日前写的字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短短几日,却也够的上工整的评价,这还是在他只用了一个竹简练习的结果下。

既然教初三识字,阿泠也没吝啬笔墨竹简,不过初三每次都是拿了树枝在草地上练的熟练后,才用竹简笔墨。

这日照旧,阿泠教初三识完新字,阿泠让他在旁边练字,她在旁边用看百草图鉴。看了一会儿,阿泠揉了揉眼睛,偏过头,就看见坐在数米处几案上旁的少年,脊背挺直,眉目硬朗,阿泠轻轻起身靠近了他。

“初三,你写的怎么样?”阿泠从他的肩头看下去。

几乎是初字刚响起,初三飞快转过身,用后背挡住竹简,神色慌乱:“女郎,你怎么过来了?”

阿泠眯了眯眼:“初三,你背着我干什么呢?”她伸长手要去看竹简。

初三虽然是背对着几案的,但他反应多块啊,手往后一伸,就抢先将竹简拿在了手里。

阿泠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干,一下子蒙住了,她慢慢拉直身子:“初三,不能告诉我你干了什么吗?”

初三呼吸微急,握着竹简的手微微发抖:“小人,小人……”

阿泠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的人,不喜欢强迫人,若是从前别人表现出来了抗拒,阿泠肯定就让他走了。但看着小奴隶的耳朵偷偷红了起来,阿泠那颗许久没有冒出来的好奇心冒了出来。

不过到底是不愿强人所难的心占据了上风,她强迫自己目光从竹简上面挪开。

“今日的字都会写吗?”

初三赶紧回答:“还有几个不会。”

阿泠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今日回去自己练习。”她拿起百草图鉴,转移自己对初三竹简的好奇心。

初三先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握着竹简的手心都已经汗湿了,他起身退出去,刚走一步,又发现阿泠瞥向他后背竹简的目光,抓耳挠腮的。

初三就走不出去了。

阿泠告诉自己不好奇,要给小奴隶自己的隐私空间,可好奇心不是这么容易就压下去的,就想初三赶紧离开,眼不见为净。

可小奴隶走了两步又不走了,指腹使劲地摩搓竹简。

“女郎真的很想看吗?”初三咬牙道。

阿泠眼睛一亮:“你愿意给我看吗?”

初三低着头,目光纠结将竹简递给了阿泠,阿泠拿着竹简,看着脖子都红了的初三:“我真看了哦,初三。”

初三紧张地嗯了一声。

阿泠是真好奇,到底什么东西初三不愿意给她看,字丑吗可是他刚开始的字比这都丑多了,阿泠好奇地将竹简打开。他刚刚合上竹简的时候有些墨迹好没干,墨汁便印在了竹简上,不过那些初三想的东西依稀能看见它们的轮廓。

阿泠瞥了眼初三:“初三,你错了。”

初三哐当一声跪在阿泠面前:“小人逾越,甘愿受罚。”他也知道他错了,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偷偷些主人的名字。

阿泠狐疑地看他一眼:“赵泠的泠不是这样写。”

初三一僵,阿泠起身将竹简放在几案上:“我的泠有三点水的泠,不是你写的这个苓。”她边说着,在初三写的赵下面写上一个泠字。

“这样才对。”

初三盯着阿泠递过来的竹简,嘴唇张了又张:“女郎,你不生气吗?”

“生气?生什么气?”阿泠一脸茫然,她说着,看着初三复杂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写我的名字我生气?”

初三没说话,但表情告诉她就是这个意思。

阿泠顿时就笑了,好笑同时又有些心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的写法而已,具体说来,也就是两个普通的汉字罢了。

只是……

“初三,你怎么知道我叫赵泠的?”她记得她可没告诉他她的名字。

初三的唇动了动:“上次小人听见魏家女郎……”他顿了顿,阿泠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初三忽然低下头:“叫你……阿泠。”

阿泠嗯了一声,然后将竹简递给初三:“膝盖刚才跪疼了没?”

初三一怔,阿泠皱着眉头说:“以后别这么跪了,这可是石地,会疼的,知道了吗?”

初三望着她,嘴唇翕动,可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低低地应了声好。

或许,或许他真的遇见了一个很好的贵人。

初三离开后,阿泠见日头正好,去了自己的药房,将前几日收来的川穹拿出来晒,兜玲急步跑了过来:“女郎,祁如长公主来了。”

阿泠愣了下:“她怎么来了,有说什么事吗”

“公主只说要见你。”

既然长公主来了,阿泠没有不见的道理,略作收拾便去了前厅。

祈如长公主今日着了一身正红色的鱼双饶曲裾,鬓上的白珍珠熠熠生辉,在看见阿泠进来后,十分亲热地迎了上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只是长公主留了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划过阿泠的苍白的皮肤,留下一道泛红的痕迹。

“母亲找我有何事?”她不太习惯祈如长公主突如其来的热情。

祈如长公主拉着阿泠坐下:“你日日待在府中,也不出门,今日我和阿淑闲来无事,就想着来看看你。”

阿泠抬起头,站在一侧的李淑对阿泠善意地笑了下。

阿泠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也对她弯了弯眼睛。

祈如长公主的目光在厅内扫过,又道:“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大意了,府里得用的奴仆竟然没有几个,明日我给你送些人过来。”

阿泠摇了摇头:“母亲不必了,我喜欢安静,人太多了,我反而不太习惯。”

祈如长公主垂眸望着阿泠,见她似乎是真不想要,就没强求,而换了个话题:“阿泠,听说白家的兽奴初三在你府上。”

阿泠抬起头,看着难得亲切的祈如长公主,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禀母亲,女儿这儿的确有个叫初三的奴隶,但不是白家的奴隶,他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泠:“初三是我的人。”

初三:“我只是阿泠的人。”

今天有花花和留言吗?发出渴望的小眼神。

☆、唯一

将军府占地广阔,但人口稀少,常用的院落不过几处,初三在花园墙角拿树枝练字,阿简走了过来,激动地拍了拍初三的胳膊胸膛。

初三狐疑地看着他。

阿简好奇地问:“初三,你和四头猛狮厮杀过,且还胜了?”

那日在白家,只有良姜跟了过去,良姜不多话,是以阿简等人一直以为初三只是个普通的小奴隶。

“怎么了?”

“前些日子白家登门是不是也是为了你?”前些日子白家登门阿简等人知道,不过他们这群当侍卫的没打听什么事,只以为是正常的交集往来。

初三敏锐地捕捉到了阿简这个也字,他心一提:“还有谁来了?”

“祁如长公主,”阿简捏了捏初三结实的胳膊,“她也想让女郎将你送给她,初三,没看出来,你这么抢手啊!”

初三的手一下子就抖了起来,他怀着点希望问:“女郎的母亲,祈如长公主?”

“不然还能有谁?”

初三手开始颤抖,其实那日白家主事来将军府寻他时,他便有感觉,白家不会轻易放弃他。可段时间白家毫无动静,他心里偷偷生出一股期待,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奴隶而已。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初三转过身,看着在泥地里的那个泠字,逼自己这样说道。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初三闭了闭眼:“和长公主离开将军府。”

他想,与其听她亲口说,不如他自己说。

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是他自己愿意走的,她从始至终没让她走,甚至还可以告诉自己,她想留下他。

这样,哪怕以后回忆起来,他的生命也不仅仅只是漆黑一片,也是有美好的东西存在,尽管这份美好是他自己骗来的。

可,他也有了。

阿简啊了声,又见初三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你跟长公主走什么?女郎又没同意让你走。”

他一震,忽然转过头。

“我就是为这件事找你的。”阿简上下打量着初三,“女郎让你现在别出去被长公主看见了,免得麻烦,你先跟我回院子里去。”

初三看着阿简,彻底僵住了,整个人如一卷静止的卷轴。阿简叫了他好几声,半晌过后,初三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让你和我回去!”阿简去拽初三的胳膊。

话音未落,只见初三猛地越过他,背影飞快消失在他眼前;“初三,初三,你去哪儿?”

初三冲到院墙角,看着站在花厅门口的侍卫,他才反应过来,女郎是让他回院子,不能被长公主看见了,他不想违抗她的命令。只是往回走了几步,初三猛地咬牙,从后方绕了过去,避开长公主的侍卫,跳进了院子,站在花厅了后墙处。

他五感敏锐,隔着屋墙,也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母亲从前听说过这个奴隶的厉害,还没有见识过,你将他见叫来我瞧瞧。”

初三没听过祈如长公主的声音,不过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个声音是她的,他不自觉抓紧了衣襟。

“母亲只是要瞧瞧吗?”

祈如长公主的笑容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泠低垂眼睑:“他伤重未愈,怕是不便见人。”

祈如长公主眉梢一挑:“伤重未愈又如何,一个奴隶而已,主人想见他的时候,爬都得过来。阿泠,母亲很喜欢这个奴隶,你将他送给母亲吧。”

阿泠挣开被祈如长公主虚虚握住的右手,看着祈如长公主道:“母亲,我也很喜欢他。”

祈如长公主盯着阿泠:“你是要和我抢人?”

阿泠低头望着被祈如长公主指甲在手背划出的血痕,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母亲,他是我的人,我不会将他送人的。”

祈如长公主笑容荡然无存,她盯着阿泠:“区区一个奴隶,难不成还比你的母亲重要。”

阿泠坐在一边,抬起头望了眼祈如长公主,复低下头,不吭声。

祈如长公主见状,略微缓和口气:“阿泠,这些年母亲问你要过任何东西没有,今日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母亲真的很喜欢他。”

“这些年我也没有问母亲要过任何东西,初三,我也很喜欢他。”阿泠盯着指甲说。

祈如长公主一顿。她和阿泠近七年未见,但她自认了解阿玲的,赵阿泠从小就是个温柔安静的性子,对她这个母亲,格外听话懂事,小时候她让她做什么她绝对不会拒绝。何况她会覃阳后虽然模样变了不少,但这两次见面,不难看出性子还是乖巧的。

所以她没想到阿泠竟然会拒绝她的要求。

尤其还是为了一个小奴隶。

“赵泠!”祈如长公主恼怒地道,“如果我今天硬要带走他呢?!”

阿泠望了她一眼,柔声说道:“母亲,我记得你和彻侯的儿子是十月出生的,而我父亲当年是三月离世的。”

祈如长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赵泠,你威胁我!”

“母亲,我只是不想你逼我。”

她的眼睛幽幽的,瞳仁黑,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水,祈如长公主被她一看,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发现自己居然被柔弱的赵泠吓到了,祈如长公主顿时气急败坏,手指重重地戳在阿泠的脑门上:“赵阿泠,你怎么和你父亲一样!”

阿泠的脑门被祈如长公主弄的有些疼,她往后退,立在墙后的初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脚步下意识一动。

这个时候,一声尖锐的猫叫声传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白白影从门口闪过,猛地扑向祈如长公主,祈如长公主一时不察,往后倒去。

初三定住脚步。

就在小白即将抓上祈如长公主时,阿泠率先反应过来:“小白,回来。”

小白尖利的猫爪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脊背拉成满弓,狩猎样的目光盯紧祈如大长公主。

阿泠连忙轻轻伸手,将小白抱进怀里,小白在阿泠怀里也不踏实,仅剩的那只蓝眼睛阴翳地看着祈如大长公主。

祈如公主站稳身体刚要发怒,抬头就望进这只诡异的猫眼中,浑身一激灵。

阿泠一边安抚小白一边说:“母亲,若是没别的事早些回去吧。”

祈如长公主将目光从阴沉的小丑猫身上挪开,紧紧地盯着阿泠:“初三你真不给我?”

一提起初三,阿泠清凌凌的眸子就直直的看向祈如长公主,祈如长公主狠狠地看了阿泠一眼:“好,赵泠,你好的很。”

李淑见祈如长公主怒走,追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安抚阿泠道:”阿姊,我去帮你劝劝她。”

阿泠笑了笑:“谢谢。”

李淑忙追着祈如长公主出去了,阿泠动作轻柔地给小白顺着毛发,小白瞥过来望了阿泠一眼,挣开阿泠的怀抱,不等阿泠叫住它,飞快地从门窗处蹿了出去。

等祈如长公主他们走远后,兜铃时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闷闷不乐地道:“女郎,你为了那个初三连长公主都得罪了。”

良姜看了眼阿泠的神色,低声对兜铃说:“兜铃,别说了。”

兜铃跺了跺脚,有些不满地说,“女郎,我们在覃阳本就无依无靠,你现在已经和霍二郎退婚,再为了一个小奴隶已经得罪了白家,若是再得罪了长公主,岂不是……”

“兜铃,我不想听了。”阿泠揉了揉太阳穴。

兜铃还想要说些什么,良姜瞪了她一眼,兜铃望着不说话的阿泠,一跺脚愤愤地跑了出去,刚冲出门口,就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初三,兜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挡路啊!还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