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加上咳嗽,打断了她的话语,她一惊,看向回廊,一个只着单衣的男人依靠在廊柱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辛苦,却依旧沙哑的低语,“果然,果然,我们终归是无缘,舍下我,咳咳……你走吧,日后,你做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了。”

还没看清楚人影移动,柳无痕已经到了他跟前,除下身上的披风为他披上,“晚上风大,你怎么跑出来吹风?”似乎没有被刚才的话影响到,温柔的关心着,变脸像翻书一样的快,在情人面前总是温柔的。

对于她回避的态度,苏凌云叹了一口气,这个在商场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恐怕没料到自己会栽在情这一个字上吧!

“今日趁有证人在,我们把话说清楚,要不你离开我,回那里去,要不,你离开那里到我的身边来,再拖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他安心的倚着她,却逼她做一个两难的抉择,离开汐朱阁,想想也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吧?!

“你明知到我不能,为何还要逼我?”柳无痕两只眼睛深深的凝视着苏凌云,仿佛希望他能懂自己的心意,自己也能看透他。

我发现只有在苏凌云面前,柳无痕才真的是柳无痕,没有一丝做作,一言一语一行都是真实的。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的!”他抬眼看了下书晏,但见书晏承诺似的点头,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以示决心。这奇怪的互动让我啧啧称奇,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继续道,“就算倾我全力,我也要让你离开那个鬼地方!”这是一个很大的承诺,倾其所有,世间,有几个人可以为爱情倾其所有的,有时候许诺也不过是情到浓时的一时冲动而已,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这个人是用他的命来做赌注,赢了,便能相爱相守一生,输了,便一无所有,即全赢或全输。

我看见柳无痕黛眉紧蹙,她,在跟思想挣扎,那种地方还有什么是让她割舍不下的吗?我很难理解,做一个杀手会比做一个普通人好?如果是为了钱财卖命,那么,苏家的金帛足够她挥霍几辈子的了。

终于,在苏凌云热切的期盼下,她艰难的点了点头。苏凌云那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抹血色,是激动,是欣喜,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看来,大家都有闯龙潭虎穴的理由了,只是,我看了看书晏,脑中千回百转,似乎,他是最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情的人,却为了我,担起了这一切,只是,我能为他付出的太少太少了……

我不知道书晏所说的机会是什么?他跟苏凌云遮遮掩掩的,似乎在进行某些计划。书晏只是叫我等待,我相信他,所以,我安静的等待着。

苏凌云在书晏的精心调理下,渐渐恢复健康,不过,正如书晏所说,终是落下了病根了,那时侯我不免想,是谁有这般能耐逼柳无痕致如此,那一掌功力十足,看来仇恨不轻。

南灏还算太平,富庶江南,鱼米之乡,果然是不错的,在宽落的可容多辆马车同时经过的大街上,人潮如织,这是我近年来第一次有机会有心情好好的欣赏一地的风俗。

在这里民风开放,未成婚的女子只需蒙上面纱,即可出门。当然,那些养在深闺大院的小姐则不会随便抛头露面,即使出来也是奴仆成群簇拥着,以示有她们是教养的,当然,代价永远是——自由,我付不起,所以我能在大街闲逛。

海儿见着什么都好奇的想碰碰,想摸摸,想当然,累着了我,再过些日子,我就不能像如今一般轻松的抱起他了。刚好看见前面有间不错的茶楼,去那里休憩一下应该也不错吧,正踏步向前,却没有注意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我一下懵了,还是书晏眼疾手快把我和海儿护向一旁,还低声咒骂,“怎么不长眼睛的,闹市都如此张狂?”

我呆呆的定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如果我的视力还算正常,那我刚刚看到驾车的人正是千洛,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他好像有看过这边来,我心里一惊,莫不是我的行踪他们已经知晓?不禁打了个寒战,书晏以为我是被惊着了,连声安抚,便和我们一同走进了茶楼。

其实当时我只猜对了一半。千洛来到日阙国并不是为了找我,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在城郊,千洛顺利的出了城,正站在一处阴凉的地方歇息,随手接上手下递上来的水囊,仰头痛饮,思绪还没有平复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倒不是为了主子交代的事情,只不过是买通几个日阙国的臣子而已,困难不大。

他是惊,刚刚惊鸿一瞥,似乎,又看见了她,可是,这可能吗?那场大火……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真是一个烈性的女子,不过,她要诈死几乎不可能,当时整个山谷整整围搜了一个月,定是逃不掉的。况且,刚刚那女子身边还有一命男子和一个稚儿,应该不是她,也不可以是她,千洛这样告诉自己!再睁开眼,思绪再度恢复清明,他的属下自当是头儿办事太累了,其实不知道他做了一个什么决定。

“走吧,启程回宇京!”千洛一声令下,大家都动身了。

其实早些日子,他收到消息,瞿天傲多年来深居简出,就连朝政也不多加干涉,更没有,踏出过月擎国一步,但是,这个消息只能埋在他的心底……

斗转星移

当我听到打仗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真是吓了一跳,我们前几天上街南灏城内还是一派和乐升平的景象,任谁能知会这是两国开战的前夕?

天沧国要攻打日阙国?怎么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这里也不像是有所准备的样子,我们能知道也只是因为苏凌云的门路广,先闻得一点风声,但是,看见书晏平静的神情,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莫不是算出些什么?

“日阙国的帝星暗淡……”书晏那好看的薄唇吐出寥寥数字,哼,这就想打发我?没门,连窗都不开给你!看我似乎不想罢休,不善言辞的书晏便向苏凌云投去求救的眼神,看来要他说与我听。我就纳闷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日阙国与天沧国素来不和,只是当年的一纸和亲,让两国的纠纷暂时平息了下来,如今新皇登基,怕是想改变现状吧!而且,江南本就是个富裕的地方,觊觎的不仅仅是天沧国,日阙国是最富,却也是最小最弱的国家。况且现在税赋重,都城和这里还好,毕竟是天子脚下,其实,地方上早就怨声载道了,所以,战事只会近不会远的。”

等等?!“你是说和亲?这是怎么一回事?谁跟谁和亲?”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就是二十年前我国的长公主嫁与天沧国陛下为后,并签下的和约,即陛下有生之年决不攻打日阙国。只是,如今的新皇非皇后所出,那一纸和约估计再也不顶用了。”

那就是说岚要攻打日阙国了?也是为了这里物资富饶?我觉得不完全是。岚的母亲,他从来没有提及过,但是,肯定与皇后有什么牵扯的。我嬉笑的反问,“怎么不见你担心,一旦两国交战,苏家家大业大,你不怕生意一落千丈?百年基业尽毁于此?”战乱一起,必定会民不聊生的,可是他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个玩笑?

“呵呵,商人必是唯利是图,无论何时,民生用品,吃穿用度都是必须的,到时候只会有更大的生意做,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信心十足的说,已逐渐好转的脸色生气勃勃,果真是个狡猾的商人,三句不离本行,看来他心中早有盘算,我不过是多此一问。

“那为何战事如此逼近了,这里还像没有收到消息一般?”难不成这里养的是一群饭桶,眼看大军逼近却依然歌舞升平。

“这个嘛,当然是有心人做的手脚了,只要把边关的快报压个两三天,到时候也只会是失了先机,乱了阵脚,再加上本来的兵力强弱悬殊,我只能说,没戏!”他简单明了的下了一个定论,却道出一个惊人的事实,日阙国逼败无疑!

“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依旧本着怀疑的精神问下去,毕竟这是说打仗这等大事,怎么如此云淡风轻。

“我们的皇上,哎……不说也罢。据说天沧国的新皇东方昀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冷静,睿智又无情,登基之后大刀阔斧,狠狠的整肃了朝廷,显然是个做大事的人,况且手下精兵良将无数,这点没人可以否定。”

听见有人提起他,我突然觉得有一丝慌乱,想回避有关他的一切的事情。想来千洛会出现在南灏恐怕也是他的旨意,真要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

新皇,是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做没有胜算的事情,他,这辈子唯一算漏的,估计就是我了吧?我的闪烁逃避却对上了书晏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仿佛在跟我说,“不要怕,一切有我在呢”!

我突兀的一笑,想那么多干什么,在自己决定离开那个地方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抛开以前的一切了。我须关心的只是现在,过去的已经发生了,避免不了,未来还太遥远,我只看现在,书晏,海儿,还有尹大哥。

“那你们是打算等战火一起,就找机会去救尹大哥?”我想书晏跟苏凌云已经合计好了,尹大哥的事情他们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是,打仗归打仗,与救人有何关系?”这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难道汐朱阁会被这打仗影响?

“无痕是阁主的养女,而且,而且是下一任的阁主人选……”苏凌云喃喃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这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柳无痕终于善心的发言来解我的疑惑了,“汐朱阁本来就依附于日阙国皇族生存,他们出钱,我们办事。其实,现在阁里的各国各地分坛都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了,只有总坛还算完整,不过,等战祸一开始,这天沧国君想要的是这天下,而那将军殷浩风,想要的就是我们整个汐朱阁了。”

什么?日阙国皇族与汐朱阁也有牵连?还有殷浩风他也知道?“难道,你受的伤也是这个人下手的?”

苏凌云与柳无痕都点点头,“你认识?他不知道与汐朱阁有什么仇恨,非要赶尽杀绝,这一两年来处处与汐朱阁为敌。阁里虽然高手如云,但是面对拥有千军万马,财富亦不在苏家之下的人,也是毫无胜算的。”

“我哪里认识他!不过是随口问问。”语气有着连我自己都察觉出的急切,反倒让人起疑了。不过,我真是但愿自己从未认识这个没肝没肺的人,想灭了汐朱阁,为尹大哥报仇,还是是那个人叫你这样做的?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为何要等两年之后再来救,那汐朱阁是人呆的地方吗?若尹大哥有什么不测,你又该如何自处?

“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必定要趁乱先一步把人救出来,不然,非但人救不出来,怕你整个苏家都会因此搭上去。”我认真的看着他,若是让他们知道汐朱阁阁主的养女与苏家有牵连,那么苏家就完了。一个巨富之家与杀手有勾结,总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你说得很对,所以当两国交兵之时,我们就趁乱救人。汐朱阁倒了最好,有人点火我自然是帮他的,那样无痕才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他顿了一下,眼睛直盯着情人看,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像要把对方印在眼里,印在心里。

柳无痕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红霞一片,好不娇人。我不禁想,希望,真的这么简单旧好了。

果然,不过两天光景,就传来边境告急的消息,朝廷这才慌乱的派兵救援。城里一时间来了很多难民,顿时整个南灏城变得人满为患,看来我们的计划就要进行了,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柳无痕说,日阙国的皇帝调了许多阁里的高手去保护他,所以现在的总坛没有什么人守卫。这天夜里,我们就跟着柳无痕潜入汐朱阁的总坛,准备直捣黄龙,救出尹大哥。

书晏易容成一个其貌不扬却是柳无痕近侍的人,苏凌云则在外接应,而我则扮成一个送饭的丫鬟。是的,虽然我没有什么能帮上忙,但唯一的一点是,只有我认识他,我希望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汐朱阁,与我想像的没有什么两样,阴森,鬼魅,像一个没有温度的地方,即使有人也是寒风阵阵,连建筑都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跟着柳无痕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到了一个后花园,我们在一面雕着几只巨型蝙蝠的石墙上停下来,柳无痕往一边的石狮走去,轻轻一挪,很快的,石墙姗姗打开,现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楼梯,不愧为密牢,一进去,密牢的石墙就关上了。我们每走一步,都会听到“嗒嗒”的脚步的回声,路旁有昏暗的烛火,随着阴风忽明忽暗,在我觉得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后,终于走到一个铁门前。

有两个人在守门。

“少阁主!”两人一见到柳无痕则躬身行礼。

“恩!”柳无痕淡淡的回了。

他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模式,识趣的让开身。“少阁主,他死也不会开口的,怕是会拧了你的意!”

“我自有主张!开门!”两人悻悻的开门,但是等到我想进去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慢着,你是谁?密牢岂是你随便进出的地方!”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有了刚才卑躬屈膝的低下,目露凶光,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佯装很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怯怯的看着他们,这时候,柳无痕适时的发话了,“不过是个送饭的丫头,怕不好交代的话,你们就检查检查!”

“少阁主,你也知道阁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可进出,所以……”一边说话一边打开我手上的食盒,1,2,3,倒下!

想当然,他们中了我下在食盒里的迷魂散,没有两个时辰是不会醒过来的,而且,醒来以后也不会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于是我们很顺利的进入了关押尹大哥的囚室。

密牢,简而言之,就是秘密的牢房,我曾经想过,它是阴暗的,潮湿,血腥,简陋,无数无数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让我做足够的心里准备。因为在踏进牢里的一刹那,我以为我到了人间炼狱,腥臭,肮脏,苦闷,几乎多呆一秒都是受罪。我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囚室除了一些刑具,和几把干草,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我急切的寻找尹大哥的身影,一个瘦若枯骨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一头凌乱的长发披撒下来,衣服破旧,上面布满了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头埋在膝盖里,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一动不动的身子让我以为那只是个雕塑。

突然发现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双腿颤巍巍的,竟挪不开一步,只是死盯着那个人看,若不是柳无痕推我一下,我还没有反应。我愣愣的,用一种连我自己都不熟悉的恐惧的声音低喊一声:“尹大哥?”

只见那身影微动了一下,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是活着的,他有反应!可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顾不上别的,一使劲冲上前去,跪在了他身旁,抬手轻轻的拨开他的发丝,他一惊,抬头看了我一眼,便瞬间又扭过一边,只是这一眼,已我的泪水已经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剑客……一条狰狞的疤痕横梗在额头和左脸,颧骨分明,两眼无神……我觉得我已经无法思考了,看不见书晏,看不清任何人,我一冲动,快步走到柳无痕面前,拔起她的剑,指向她。可能她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举动,又或者是断定我伤不了她,所以她任由我的行动。

“你们!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还有没有人性?”事后我想想,当初真是白痴,如果杀手有人性的话就不是杀手了。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在看见尹大哥那一刹那冷凝了,这个用他的生命来保护我珍视我的人竟被残害到如此地步,单看脸上的伤我已经受不了了,那其他地方呢?手,对了,手!

我跑回他身边,想紧抓他的手却又怕弄疼他,只微微抬起来,发现,这是一只残废的手!我使劲的想忍住哽咽,他们居然废了他的武功!!一个剑客如何忍受自己的手废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没有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子,我紧紧的搂住尹大哥的身子,不停的哭泣,他一颤,想努力挣脱,终究因力气不大而失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句对不起,我只知道我穷其一生也无法回报他的恩情。

当时我连如何回到苏府都不知道,像个傀儡似的帮衬着。满脑子想的就是尹大哥尹大哥,书晏终于忍受不住了,一直在摇我的身子,“你醒醒,你醒醒。我是书晏,还有海儿,你都不理了吗?还有,那个人也需要你照顾不是吗?他不愿意让人照顾,你倒了他怎么办?”

我定定的看了他,又看到海儿正痴痴的拽着我的裙摆,半天才清醒。对啊,我这是怎么了,救出尹大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现在最需要我了,我在这里做什么?

尹大哥被我们救回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像个化石一般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也不喜欢别人碰他,可能是怕别人看到他身上是伤疤吧!唯有书晏的碰触他不反感,我想这就是缘分了。

伤疤!当初书晏为他擦洗时看到的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我几乎短了呼吸,到底,到底他还受过什么折磨?不过我也庆幸他的求生意志坚强,若是常人怕已忍不住自杀了吧?汐朱阁受了何人的委托做这宗买卖,想从尹大哥身上知道什么?

想起山洞口他临走前那凄决的一笑,我就跟自己说,汐朱阁,最好你倒了,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前尘往事

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尹大哥,我比谁都着急,可是,被废了握剑的手让他一蹶不振,谁的话都不听。要怎么才能让他把心房打开呢?我觉得有必要找柳无痕谈谈,有些事情,我问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

柳无痕可能很奇怪我居然主动找她,毕竟那天我是发了疯的想一剑刺向她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尹大哥的,你们为什么要追杀他,还要折磨他到这个地步?!”不能怪我,心头的气还没有消,语气自然也不好。

“这……”她似乎还不想说。

“到现在你还不说,你还要维护那个地方,难为苏公子对你情深一片!”一个可恶的汐朱阁有什么值得维护留恋的?

她思考了一下,可能也拗不过我,才缓缓的说:“好吧!我告诉你。你知道当年尹家是日阙国的一大士族吧?”我点点头,这尹大哥早就跟我说了,而且还有人因此眼红他们家的居功至伟而出言陷害。

“可是,当时并不是单纯的陷害,尹家从立国之初就已经居于高位,据说先祖皇帝曾经赐予尹家一份宝藏,有人传言,多年来积累,他们已经富可帝国,所以皇上虽然忌惮他们的势力,却最最关注他们的财富,百年来,皇室挥霍无度,国库空虚,最直接的生钱方法莫过于此了。”

“你说当年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才放任尹家遭陷害甚至抄家灭族?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财产收为己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日阙国会沦落到当今这个地步我就没有什么疑问了。“那事隔多年,为何还要这般赶尽杀绝?”都有钱了还不放过遗孤,太狠了。

“如果得到宝藏或许不会,可是,找翻天都没有一丝痕迹,只是普通的家财。所以得知还有尹氏的后人自然会动他的脑筋了。更何况,斩草必要除根!”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无痕嗤笑起来,仿佛笑我的无知。

“看来你被人保护得很好,这就是现实,你不去害人,却避免不了别人来害你,只有自己足够强才能保护好自己。”她抬眼看着窗外,不让我看见她泄露的情绪。这是她的生活感受吗?难道她加入汐朱阁也是迫不得已的?

“你应该还想问他为何能支撑至今?的确,我见过不少汉子,他却是真真的硬汉,什么刑罚不能让他开口,只是,我们阁主威胁他,如果他一求死就要折磨他的弟弟。”

“弟弟?他还有弟弟?”我像是听见惊天新闻。纠缠着她的衣袖急切的问,我是惊喜也是惊讶。

“恩,当时他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弟弟被家仆救出来了,不过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是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利用这个来威胁还是有用的。”

弟弟,弟弟,等一下,对了,玉佩,难道?天哪!是真的吗?我居然激动的在柳无痕脸上亲了一下,他脸一红,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等不及要去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书晏,书晏!”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没形象的大喊大叫起来。

“我在这,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的!”书晏皱着眉头痛的说。

“玉佩玉佩,快给我看一下你的玉佩!”看我这么着急,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把玉佩解下来给我看。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玉佩仔细瞧着,上面雕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看来这就是他们尹家的族徽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颤巍巍的,“书晏,你了解尹大哥的遭遇吗?”

他点点头,“听说过一些,怎么了?”

“那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慢慢消化,不要太激动啊!”我难得一脸认真的跟他说话,他也顿时庄重起来。

“你这个玉佩,我曾经在尹大哥那里见到过。”我像抛了个给他,他一下子愣在那里,似乎还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听清楚了吗?你,很有可能是尹大哥的亲兄弟!”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傻站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能医不自医,能算,也不会算到自己身上吧!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可能觉得我的语调有点怪异,所以连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用力的点头,虽然我喜欢开他的玩笑,但是这样严肃的事情是不可以的开玩笑的,他能找回自己的亲人我也替他高兴,可是他的家族曾经……而且尹大哥现在又变成这样,我担心书晏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吧!

我陪着书晏来到尹大哥的院子里,苏凌云细心的安排了一处幽静的地方让他静养,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说这是最最必须的,这让我感激不尽。

一路上,我觉得书晏云淡风轻的,但是那种内心的激动与茫然还是可以从他紧握的手中觉察出来。

来到门口,他却又踌躇不前,似进似退,是近亲情怯吗?

“要不我陪你进去吧!”我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支持。

他看看我,把手搭在我的上面紧握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了,我想这个时候只有我们自己在场会比较好。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冲我笑了一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我想想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这种特殊的时候,或许,没有外人在场会更加自在一些,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我比任何人都急切的希望他们能够相认的。尹大哥前半生孤寂飘零,无以为家,书晏也是因为有师傅的照拂才过得舒心一些,况且他们的家族背景又如此复杂,怕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了,真要知道还有亲人在世那该多高兴?

而且,这就让尹大哥有活下去的希望,他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不要像现在过着活死人的生活,书晏的出现应该会带来一些不同吧!

我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闲逛,想等他们出来,这时候婆子把海儿抱来,说他午睡醒了吵着要娘。小家伙一看到我就爬上来,见面就是口水招呼,肉麻兮兮的。

“好儿子,你娘的脸已经够干净的了,就不用你来帮忙了。”小小年纪就力气那么大,又好动,如果没有书晏的话,要照顾他真的是很吃力。想到这里,我又看看屋里,里面已经谈了一个多时辰了,除了开始有些声响,到后面几乎是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了。

真是急死人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了!至此,我的耐心告罄。不过那道一直紧抿的门缝终于适时的“咿呀”敞开了口,出来的人正是书晏。

我抱着海儿走上前去,急切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啊……你哭了?!”我很不识相的爆了一句。

他满脸通红的反驳,“我,我哪有哭,不过是沙子进了眼睛而已!”

“海儿,你看你舅舅,害羞得脸都是红通通的!羞羞哦!”我那海儿来打趣他。

“再说我就要翻脸了!”他迫不得已的使出杀手锏。

“那到底是怎么样了?”

“大哥他认我这个弟弟了。可能当年我是妾室所生,大哥年幼,亦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