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觉得苓儿这样做是对的?亦或者说,苓儿今日的作为,尽是夫人的授意?”宋宛清的开口,唤回了宋君逸的心神。飞快的掩饰住心底的怒意,宋君逸转过头,冷冷的望着宋宛清。

是啊,苓儿一贯单纯,哪里会看账簿,又怎会眼尖的发现账簿的不对劲?肯定是宋宛清的小动作!果然,他该早点除掉后患的!留宋宛清在身边,隐患实在太大。宋君逸越想越深,直接把宋宛清视为了眼中钉。

“苓儿表妹,这事真有误会。宋府善心收留表姐和娘亲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始终不敢忘记,又怎会…”连爹爹出马,也镇不住场了吗?环视大局之后,姜芷雯开始落泪。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然而对宋絮苓而言,却是最惊惧的一幕。姜芷雯绝非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柔软之辈,她会此般作为,定然是发觉大势已去之后的挣扎之策。如若今日不趁机将姜芷雯赶走,宋府日后定当大难!

心中如是想着,宋絮苓的眼神越发的冰冷,赶走姜芷雯的决心也更加的强烈。故而即便姜芷雯哭的凄惨,宋絮苓仍是不为所动:“表姐莫不是觉得掉几滴眼泪,这事就算了结?”

“不怕实话告诉表姐,咱们宋府确实不差这点银子。但宋府绝对不养心怀叵测之人!表姐和舅母若是需要添置衣物首饰,大可报上自己的名号,有何难处?偏生表姐和舅母既贪婪的花了宋府的银子,还偏要打着我们母女的名头,这又是何意?”这是宋絮苓第一次主持大局,也是她必须迈出的第一步。

“也罢,宋府留不得两位,还请两位自行离去,免得徒惹是非。”轻飘飘的语气,不容反对的定论,宋絮苓说完便转过身,不再看向王月莲和姜芷雯。

“什么?你要赶我们母女走?宋絮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你怎么敢赶我们离去?”王月莲惊愕的大喊大叫,气势汹汹的瞪着宋絮苓。她苦等了十几年,连夫君和儿子都送给了宋家,这才方能住进的宋府。好不容易享受到的富贵日子,这才多久就必须离开?

“没错,我是打算请舅母和表姐自行离去。至于舅母和表姐是谁,我自是清楚的。即便如此又怎样?我为何不能请两位离开宋府?”如若王月莲真有胆当众说出她和宋君逸的真实关系,宋絮苓还真就什么也不怕了。

现如今可是有她爷爷的忠诚部下在,宋君逸伤害不了她和娘亲、姜芷雯也还没推倒宋府的能耐。她何需惧怕两人?怎么就不能赶走她们了?

“不!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才是…”被宋絮苓煞有其事的模样激怒,王月莲忍不住就想道明真相,却被身边的姜芷雯一把拉住。

姜芷雯当然不介意王月莲说出她们跟宋君逸的关系。毕竟这样一来,她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大小姐,而非众人口中的表小姐。可是现下还不是时机,至少不是最好的时机。图一时痛快留在了宋府,迎接她们的绝非荣华富贵,而是更沉痛的打击!

飞快的分析着目前的形势,唯一让姜芷雯不安的,还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宋絮苓。太可怕了!宋絮苓根本就不是爹爹口中所说的那样柔弱无害。传言中只会哭的泪包大小姐竟然如此的深藏不露。究竟是一直以来都掩饰的极好,还是发觉了什么真相,故而针对她和她娘?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宋絮苓,姜芷雯忽然发觉,原来她从未看透这位宋府嫡出小姐。是她太大意了,小瞧了宋絮苓,进而陷入被动,不得不惨败离去…

没错,姜芷雯已经打算离开。饶是王月莲再不情愿,姜芷雯也必须将其带离宋府。她不知道大厅里的几位将军究竟为何而来,但姜芷雯敢肯定,此事必然跟宋絮苓脱不了干系。

一直以为不足为虑的软包子忽然狠狠的捅了她一刀,姜芷雯的心情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恶劣。不过,该有的气度还是必须端着,该有的风范也不能有丝毫的落下。慢条斯理的擦干眼泪,姜芷雯点点头:“好,我们走。”

“芷雯?你疯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姜芷雯,王月莲傻住。

“娘,别说了,咱们先离开便是。”姜芷雯压低了声音,拽着王月莲往外走。再闹下去就是真的丢人现眼了,尽管…此刻她们的脸面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不要!我不要走!”猛地甩开姜芷雯的手,王月莲爆发了,“凭什么要我们母女离开?她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我们可是…”

“够了!”眼看着王月莲就要口不择言,宋君逸铁青着脸喝出声。如若王月莲胆敢坏他大事,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宋君逸的狠戾,王月莲是早有见识过的。当年她也哭闹过,嚷着不肯让宋君逸离去,无法接受宋君逸另娶她人。然而哭闹的结果,唤回的是宋君逸的巴掌,以及…一纸休书。要不是她拿一双儿女说事,她早就被宋君逸休弃了!

那个时候的宋君逸就说过,如若她还敢再闹,决计不会再有第二次撕掉休书的机会。是以对宋君逸,王月莲是深爱的,更是惧怕的。当宋君逸冷眼望着她,她便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好了,娘,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姜芷雯跺跺脚,总算将王月莲扯走。大势所趋,根本不是她们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宋絮苓不但抓住她们的把柄,还找来了靠山,她们哪里是对手?

望着姜芷雯和王月莲匆匆离去的背影,宋絮苓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将这两人隔离走,她娘亲就必然会无事的。

如释重负的转过身,却对上了宋君逸投过来的森冷眼神。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宋絮苓也精准的捕捉到了。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争亲

最终,姜芷雯和王月莲还是被赶出了宋府。

送走了李将军一行人,宋絮苓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姜玄皓堵住了去路。

“苓儿,你做什么要把婶母和妹妹赶出去?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如此的狠心?”姜玄皓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宋絮苓。

“舅母和表姐做了错事,难道不该接受惩罚?表哥这是打算向着舅母和表姐?”姜玄皓会生气,宋絮苓有预想到。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姜玄皓居然会冲动的找到她面前来。

“苓儿!你何时变得如此不讲情理?婶母和妹妹初来乍到,不懂宋府的规矩乃再正常不过。难道苓儿就不能好好跟婶母和妹妹讲道理吗?非得闹得亲人变仇人才甘心?”姜玄皓知晓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否则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跑来拦住宋絮苓的。

“不懂规矩,跟肆意乱花宋府的银子还恶意栽到我跟娘亲头上,是不一样的。表哥莫不是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急匆匆的冲过来找我对峙了?看来表哥跟表姐还有舅母的感情很好嘛!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呢!”宋絮苓意有所指的说道。

“苓儿你胡说些什么呢?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哪里来的‘胜似一家人’?难道苓儿从不曾把我们当成亲人,当成家人?也是,我们都是寄居宋府的外人,哪里敢以‘宋家人’自称?”姜玄皓想要混淆视听,却不小心陷入了自己最为在意的一点。无法避免的,话里带上了怨气和怒气。

“咦?表哥何以此般说?苓儿何时将表哥视为外人了?不瞒表哥说,在苓儿心中,舅母和表姐两人与表哥确实是不同的。表哥与苓儿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但是舅母和表姐不过才来宋府一些日子,苓儿与她们二人自然谈不上感情。苓儿此般区别对待,做错了吗?”震惊的望着姜玄皓,宋絮苓满脸疑惑的反问道。

“可…可这样也不应该啊!既然婶母和妹妹已经住进宋府,苓儿就该把她们视为亲人。这才是咱们宋府的待客之道,不是吗?”宋絮苓的话挑不出错,姜玄皓只得改变策略。

“表哥也说了是‘待客之道’,既是客,又哪来的亲人一说?”宋絮苓神色无辜的眨眨眼,坚决不让姜玄皓如愿。

饶是姜玄皓苦读圣贤书数年,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连区区一个宋絮苓都说不过。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正是这个理。

“表哥,苓儿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房歇着了。科举在即,表哥也务必多用心才是。”宋絮苓绕过姜玄皓,慢步轻挪,走了远去。

宋絮苓这是讽刺他不该插手管这事?姜玄皓恨恨的转过身,瞪着宋絮苓的背影久久未曾离开。他拿宋絮苓没办法,难不成爹爹也会无计可施?走着瞧!

宋君逸确实心有计策,且是上上策。无外乎其他,立刻将碍眼的宋絮苓嫁出去!至于宋宛清会不会同意?待到木已成舟,他还怕宋絮苓不乖乖就范?

“爹爹的意思是,带苓儿出外参宴?”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宋宛清,宋絮苓狐疑的问道。照理说,能有露脸出头的机会,宋君逸肯定会以姜芷雯为先才对。怎会突然把好事推到她身上来?

“不知夫君打算去哪位同僚的府上参宴?”宋宛清心下大为警惕。事出突然必有妖。宋君逸的提议实在太过反常,想不引起怀疑都难。

“是五皇子府上的宴会。”报上五皇子的名号,宋君逸的脸上是有几分得意的。虽然他不被太子待见,却深受五皇子器重。只待日后五皇子登上大宝,定有他大展宏图之时。

“五皇子府上啊!”宋宛清的面上露出了然神色,却是出乎宋君逸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五皇子尚未成亲,府上没有女眷。苓儿尚且待字闺中,自是不便前去的。夫君还是孤身前往吧!”

“这怎么行?五皇子点名要带女眷,为夫怎能例外?”理直气壮的高昂着头,宋君逸进一步解释道,“夫人,其实这宴会也并非正式场合,不过是大家随意聚聚,无需讲究甚多。”

“夫君是大男人,当然无需讲究甚多。苓儿却是我宋府唯一的嫡女小姐,能随意出门?”听着宋君逸越说越不像话,宋宛清的脸色冷了下来。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夫人觉得为夫会害苓儿不成?苓儿可是为夫的亲生女儿!”就知道宋宛清不会轻易答应,宋君逸搬出靠山,“更何况五皇子有令,谁敢不从?”

“那也不行。苓儿稍后要随妾身去沐王妃那儿做客。五皇子若是要寻苓儿,大可去沐王府要人!”宋君逸有靠山,宋宛清就搬不来救兵?沐王妃可是五皇子的长辈,五皇子真要不按规矩行事,也得理亏三分的!

“夫人!你可真是会落为夫的面子!你这般举动,让为夫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如何再出门去跟同僚相见?”宋君逸一拍桌子,正色道。

“难道夫君当官便是要带女儿出门赴宴?苓儿今个不随同夫君出门,夫君就会丢了官帽?若真是这样,夫君这个官,当与不当都一样!”宋宛清不是没有脾气,只是没有碰上让她大动肝火的事。而宋絮苓,就是她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宋宛清!你别太不讲理!”这是宋君逸第一次公然跟宋宛清起争执。他是入赘宋府没错,但他的官职全靠自身的本事,没有沾宋府的光!宋宛清凭什么对他吆五喝六,更甚阻他前途?

“宋君逸!你也别太过咄咄逼人!”宋宛清不拍桌子,也不高声怒喝。她只是语气平静的望着宋君逸,冷色道,“不要逼我再把李将军等人请回来!”

“果然是你!我就说李将军他们怎会突然造访?却原来是你在暗中搞鬼!苓儿之所以那样做,是不是也是你教导的?宋宛清,你可真够毒的!苓儿可是打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背负上欺人的恶名?”宋君逸一计不成,再起二计。他就不信离间不了宋宛清和宋絮苓的感情!只要宋絮苓跟宋宛清离了心,他就不怕宋絮苓不乖乖听他的话!

“是我又怎样?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李将军找上门来?至于苓儿的名声,这个就不劳操心了。苓儿的亲事已经定下,不怕岩诤不来娶!”秦岩诤,是宋宛清握在手中的最后砝码。只要秦岩诤在一日,哪怕她离世,也不怕独留宋絮苓在这世上被人欺负了去。

“呵!秦岩诤?谁准许你应下的这门亲事?我早就说过,秦岩诤不过一介莽夫,根本配不上苓儿的身份!反倒是跟我同朝为官的周于礼、周大人,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又有功名在身,不失为苓儿的夫婿佳选!”说到后面,宋君逸的视线转向宋絮苓,眼中透着满满的期待。

“宋君逸,苓儿的亲事是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你是非要将我爹爹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你算账是不是?还是非得我将李将军他们全部请过来为苓儿和岩诤两人做见证?”如若是以前,宋宛清确实会担心苓儿会对宋君逸口中的周大人动心。但是现在,宋宛清相信她的女儿不会轻易被蒙骗!

“爹爹…”不知何时起,坐在一旁的宋絮苓已经双眼含泪,委屈不已,“苓儿的亲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为何要改?苓儿之前跟太子妃说起秦大哥,太子妃还亲口称赞苓儿得了门好亲事…”

“什么?苓儿你居然跟太子妃提过跟秦岩诤的亲事?”宋君逸震惊了。很想气急败坏的大骂宋絮苓的愚蠢无知,可又不得不顾及在宋絮苓面前的慈父形象。

长叹一口气,宋君逸摇摇头:“苓儿啊,你怎么如此的傻?爹爹不是千叮咛万叮嘱,让你不要将那个秦岩诤放在心上吗?为了杜绝他别有居心的接近你,爹爹甚至把他请出了宋府,为的就是避嫌啊!可是苓儿你却…你白白辜负了爹爹的一片苦心啊…”

“苓儿做错了吗?那怎么办?苓儿话已出口,肯定是不能改的呀!太子妃那般尊贵,苓儿若是落个欺瞒的罪名,怕是….怕是…”就算宋君逸不是□□,宋絮苓也不相信他胆敢得罪太子。现如今大局根本未定,保不准最后坐上皇位的是谁呢!

“事实便是事实,还能怎么办?苓儿放心,待到岩诤凯旋归来,娘亲亲自为你们筹备亲事!至于那位周大人,其实也好办。咱们宋府不是还有一位表小姐吗?尽管因着德行亏损被赶了出去,想必也不成问题吧?”眼见宋君逸气得不轻,宋宛清轻哼一声,嘲讽道。

“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跟为夫作对?为夫也是为了苓儿好,为了咱们宋府好。为何夫人就不能体谅一下为夫的良苦用心?”不得不说,宋君逸真的很擅长能屈能伸。前一刻还怒目相对,下一刻又风淡云轻的想要缓和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谋划

“我以为夫君会赞同这个建议的。不是夫君自己说,那位周大人很好吗?”以宋君逸对姜芷雯的重视,那么好的人为何不留给姜芷雯,却非要推给她家苓儿?宋宛清对此深表怀疑。

“夫人这是何苦?难道非要跟为夫起嘴角才罢休?”一副妥协的模样,宋君逸的神情委实无奈。

“难不成夫君觉得我这是故意跟你作对?”宋君逸热衷故作无事,宋宛清却是无法容忍。旁的事也就罢了,此刻他们说的是苓儿的亲事,怎么可以轻率了之?

“夫人你这是…哎,也罢,为夫认错。”宋君逸能明显感觉到宋宛清的怒气,也知道今日之事怕是很难糊弄过去。原本他想强硬的镇压宋宛清的气势,却没想到宋宛清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宋君逸第一次见识宋宛清的强势。

“夫君无需认错。正如夫君所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和平商量完,解决好就行。”宋宛清的态度很冷淡,话语里难免夹杂怒气,“至于苓儿的亲事,就不劳烦夫君操心了。我会一力操办,妥善安排好。”

“可是夫人,难道咱们不该问问苓儿的想法吗?若是苓儿根本就不喜欢那秦岩诤,你这不是推苓儿入火海吗?依为夫看来,咱们还是得先以苓儿的心意为重。”让宋絮苓改口不应下这门亲事,宋君逸胸有成竹。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要问苓儿?夫君与我这不正当着苓儿的面决议此事吗?苓儿又不是小孩子,知晓分辨是非,不会埋怨咱们的。”宋宛清不想宋絮苓为了此事跟宋君逸闹不愉快。从小到大,苓儿跟宋君逸的感情向来很好,煞是亲近。而如若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就非要有人当恶人,宋宛清情愿是她自己。

“夫人这样做就不对了。咱们膝下只有苓儿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怎能坐视苓儿受委屈?苓儿若是要嫁人,就得选个她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咱们强求她嫁给谁。”宋君逸义正言辞的说完,忽然扭头看向宋絮苓,“不知苓儿对此事如何看?”

“苓儿都听娘亲的。”并没有如宋君逸所想的那般回答,宋絮苓一脸娇羞的低下头,声若蚊蝇,“苓儿觉得秦大哥挺好的。”

“苓儿你…”说什么都没想到宋絮苓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秦岩诤,宋君逸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莫非秦岩诤拿花言巧语欺骗了苓儿?可秦岩诤那木头性子,怎么可能说得出好听的话?

仔细琢磨再三,宋君逸还是觉得这其中乃宋宛清搞的鬼。能如此迅速的煽动苓儿跟他离心,除了宋宛清这位亲娘亲,谁人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提及为苓儿说亲一事。苓儿是宋府的小姐,是我宋宛清的女儿。她嫁不嫁人,又当得嫁给谁,我宋家决定!”无视宋君逸漆黑得脸色,宋宛清拍板定论。

宋君逸是不甘心的,却也不好当面跟宋宛清闹起来。一想到宋潇麾下那群蛮不讲理的武将会找上门来,宋君逸就烦躁不已。连带的,对宋宛清的不满和怨怼急剧暴增,甚至对宋絮苓这个亲生女儿也厌恶了起来。

宋絮苓是不在意宋君逸厌不厌恶她的。前世的她,可不就是被一心敬爱的爹爹放火烧死?眼下的她,需要防范的只是宋君逸会不会对她娘亲下毒手。至于其他,暂且都不是棘手的麻烦。

最终,宋君逸气呼呼的拂袖而去。直到天黑,都没看到他回来。

“娘亲,爹爹去哪里了?”宋君逸的行踪一想便知,宋絮苓依旧故作不解的问道。

“你舅母那里。”很可笑的回答,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宋宛清的坦白,让宋絮苓彻底惊愕,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傻孩子,被吓住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其实娘亲跟你爹爹…”宋宛清的声音忽然就放轻了,视线飘向窗外的夜色,“不过是表面上的相敬如宾而已。早在你出生的那年,我便与你爹爹分房了。”

“什么?怎么可能?”宋絮苓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如若她早知道,她不可能那般坚定不移的敬爱宋君逸这个爹爹。她之所以愿意跟宋君逸亲近,不但是因着宋君逸很疼爱她,更是因着她眼中的爹爹对娘亲的始终如一!

那时候的宋絮苓一直坚信宋君逸是位专情的翩翩君子,不曾有片刻的怀疑。哪怕是宋宛清的病逝,看着宋君逸脸上的伤心和失落、看着宋君逸的茶饭不思和心不在焉…宋絮苓是真的很担心,每时每刻都生怕爹爹会一时想不开…

直到此时此刻,宋絮苓才发现她竟然是如此的愚蠢。在宋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连最亲近的娘亲和爹爹到底是如何相处的都不明真相?白白瞎了她这双眼!

“不怪苓儿。是娘亲想要把你瞒在鼓里。你还小,不该担负那么多的事。”看出宋絮苓的愧疚,宋宛清拉住宋絮苓的手,柔声安抚道。

“娘亲,对不住。苓儿太过愚昧无知,苓儿什么也不知道却轻易相信了…”宋絮苓再也无法喊出“爹爹”二字。曾经的她有多么的敬爱宋君逸,现下就有多么的憎恶那个男人。宋宛清道明的事实,打破了宋絮苓心中所有的信念,瓦解了她对宋君逸所有的既定认知。

“苓儿没有做错什么,也无需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如若不是他执意想要插手苓儿的亲事,娘亲本不打算如实告知于你。而娘亲既然选择了告诉你,就是希望苓儿心中能拿定主意,切记被他说动,更不能遂了他的意!”宋宛清殷切的嘱咐道。

“是,苓儿都记住了。娘亲放心,苓儿知晓该怎么做的。”宋絮苓坚定的回道。

“那就好。娘亲始终不放心你,就怕你太过相信他。如今这样,真好。”说着这样的话,宋宛清没有哭,脸上始终不曾褪下淡淡的微笑。

“娘亲…”宋宛清不哭,宋絮苓却是忍不住红了眼。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其实埋藏着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和痛楚。到底藏的有多深才能连她也瞒住?宋絮苓不敢想,只觉得心痛。

“你啊,又哭了。”将哭的难受的宋絮苓抱在怀中,宋宛清的坚强是刻入骨子里的,“苓儿不哭,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娘亲在,断断不会让任何人毁了苓儿的一辈子。”

她哪里是在意自己的一辈子?她哭的是娘亲的一辈子!宋絮苓想要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酸涩,喉咙刺痛,一丁点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一夜,宋絮苓陪着宋宛清坐到深夜。直到宋宛清熟睡,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一夜,宋絮苓拿出纸笔给秦岩诤去了书信。信上说,爷爷和娘亲为两人定下的亲事,她应下了。只待他凯旋归来,便择良辰吉日成亲。

那一夜,宋絮苓从宋潇书房的暗格里找出了私印,面无表情的写下了数封求助信,逐一盖上了刻有“宋潇”二字的印章。

那一夜,宋絮苓所有的计划尽数提前,再无半点犹豫。

次日清晨,宋絮苓早早去给宋宛清请完安,将手中的书信尽数交给了小四。之后,义无反顾的去了太子府。

见到宋絮苓,太子妃很是高兴。一如前一次的热情,态度是不变的友善:“听闻秦将军的大军已经班师回朝,苓儿可已得知喜讯?”

“是真的吗?臣女尚未得知此事。多谢太子妃告知。”听闻秦岩诤要回来,宋絮苓喜出望外,忍不住笑开了娇颜。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合该告知苓儿的。何来的道谢一说?”太子妃嗔怪的看着宋絮苓,之后又笑容满面的说道,“太子特地叮嘱过了,待秦将军回来帝都,苓儿可要陪同秦将军来太子府做客。”

“是,苓儿记住了。”不假思索的点完头,宋絮苓跟着说道,“臣女的娘亲说,秦大哥这次回来后,就即刻为臣女和秦大哥操办婚事。苓儿已经修书告知爷爷生前的旧部,请诸位相熟的爷爷还有叔叔伯伯都前来宋府喝喜酒呢!”

“苓儿说的可是李将军他们?那些可是宋老将军的旧部,理当来讨杯喜酒喝的。”听着宋絮苓的话,太子妃的语气明显带上了兴奋。

“正是太子妃所说的那几位将军。前几日,李爷爷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为臣女和娘亲在宋府受了欺负,还特意与几位叔叔伯伯找来宋府了呢!”只当没察觉到太子妃的反应,宋絮苓兀自说道。

“咦?居然有此事?那苓儿与宋大小姐可是真的受了委屈?若有,苓儿需得如实坦言,本妃定要为苓儿做主的!”最佳的示好时机,太子妃立刻就表了态。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

“劳太子妃为此事费心,臣女受宠若惊。”并未拒绝太子妃为她做主一事,宋絮苓摆出一副感恩在怀的模样。

“苓儿受了委屈,本妃当得如此。”神情认真的看着宋絮苓,太子妃说道。

宋絮苓未再多言,红着双眼冲太子妃福了福身子。

“苦了苓儿呢!”感叹的拉住宋絮苓的手,太子妃摇了摇头。

“苓儿不苦,苦的是苓儿的娘亲。娘亲她身子弱,却还得受气…”宋絮苓说着说着就落下了泪。并非虚假作伪,而是发自真心实意的感伤。

“本妃知晓。宋大小姐她…哎,是本妃不对,理当多照拂照拂苓宋大小姐和苓儿的。”顺着宋絮苓的话,太子妃片刻也不犹豫的表明立场。

从太子府出来,宋絮苓眼圈红通通的,任谁看都是伤心不已的模样。此般情景落入姜芷雯的眼,难免就生出几分得意。

“苓儿表妹。”在太子府外拦住宋絮苓,姜芷雯的勇气不可谓不大,“好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了苓儿表妹。”

“表姐怎会在此?”太子府这个地方太过敏感,姜芷雯的突然出现,引得宋絮苓甚是戒备。

“不过是随意走走,没成想会跟苓儿表妹偶遇。”姜芷雯此般说,自然是说谎。她是故意来堵宋絮苓的,为的就是想要弄清楚宋絮苓的单纯到底是真还是假。

被赶出宋府之后,姜芷雯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想着在宋府发生的一切。她承认,宋宛清确实很厉害,轻易糊弄不住。但是宋絮苓,总让她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但她就是认定了宋絮苓有问题。

故而,从姜玄皓那里打听到宋絮苓的行踪之后,姜芷雯特意赶了过来:“苓儿表妹是来见太子妃的吗?可是太子妃又派人去了宋府,告知今日召见苓儿?”

“表姐问此事是何意?太子妃召不召见我,需得跟表姐报备吗?”宋絮苓疑惑的问道。

“自然是不用的。”早就料到宋絮苓不会轻易入套,也正是因着宋絮苓的提防,姜芷雯心中的猜疑得到了肯定。她和她娘之所以会被赶出宋府,恐怕宋絮苓才是幕后之人吧!

“那苓儿就先告辞了。表姐请便。”不再跟姜芷雯多说,宋絮苓上了宋家的马车。

望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姜芷雯暗自握紧拳头,眼底闪过嫉恨。她也是爹爹的女儿,那些东西本也该属于她的!不过没关系,她会等着看宋絮苓从天上跌到地上的场景是如何的狼狈!

秦岩诤凯旋归来的那一日,宋絮苓得了宋宛清的应许,带着沫音去了城外。

站在人潮涌动的百姓中,远远的望着一身盔甲的秦岩诤骑着高头大马慢慢走近,宋絮苓嘴角勾起,眼底泛出欢喜。见到秦岩诤安然无恙,她便能彻底的放心了。

前来迎接凯旋将士们的百姓很多,到处都是人流攒动的拥挤画面。可即便是这样,秦岩诤依然第一眼就发现了宋絮苓的所在。

感觉到秦岩诤望过来的灼热视线,宋絮苓不敢置信的笑开了脸。竟然能于千万人群中寻出她的身影,不愧是秦岩诤呢!

得到宋絮苓的笑颜,秦岩诤身子微微僵硬,竭力克制住下马奔向宋絮苓的强烈念头。然而纵使如此,他的视线仍是不由自主的投向宋絮苓所在的位置。哪怕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始终是朝着这个方向的。

“小姐,真的是秦公子回来了呢!秦公子刚刚一直在看小姐呢!”沫音激动的说道。

“嗯。”宋絮苓轻轻应道。胸口涨起满满的情绪,有欢喜也有感动,酸涩的同时又让她恨不得时光永远都能停留在这一瞬间。终于,终于回来了呢!

打了一场漂亮胜仗的秦岩诤,加官进爵没有任何悬念。加之太子殿下的极力推崇,秦岩诤在圣上面前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秦岩诤的娶亲大事,更是在太子妃和沐王妃的联手帮助下,由皇后娘娘钦赐懿旨,定了下来。

“宋宛清,你可真够狠的!”宋君逸的书房内,茶碗摔了一地的碎片。明知道他站在五皇子这一边,却非去跟太子交好,宋宛清是成心想要陷他于不义,意图让他两边不是人吗?

“娘亲,这些嫁妆是不是太多了?”拿着长长的清单,宋絮苓不确定的问道。

“不多,一点也不多。这宋府的东西,原本就该全是苓儿的。现下苓儿要嫁人,娘亲当然得将能装的全部装上,让苓儿尽数带走。”宋潇生前,是想要招秦岩诤做上门孙女婿的。然而宋宛清,却打算将宋絮苓嫁出去。这宋府,已然不是苓儿的最佳容身之处,倒不如先将苓儿送出去。

“可是娘,这样做…爹爹会不会不高兴?”宋絮苓这些日子跟着宋宛清学看账簿。她能够看出来,娘亲给她置办的嫁妆几乎是大半个宋府的家当。

“这些都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谁能说你半句不是?”宋君逸会不会不高兴,宋宛清完全不在意。她安插在宋君逸身边的探子已经手握足够的证据,只待苓儿一嫁人,她就会出手!

“这…那苓儿听娘亲的!”稍微迟疑了一下,宋絮苓便不再坚持,收下了宋宛清送她的大礼。反正只要这些东西还在她手中,就是娘亲的、就是宋府的!

自从宋府的内务被宋宛清接手,宋君逸就再也没办法介入。他不是没想过跟宋宛清协商,岂料宋宛清根本就油盐不进。而本应该是最好下手的宋絮苓,也突然态度大变,不再愿意跟他亲近,甚至动不动就躲着他…

宋府的种种变动,使得宋君逸心里极其不安。而宋宛清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些眼线,他也尽数都一清二楚。恶从心生,念及王月莲近日跟他提及的事情,他最终还是决定了:先下手为强!

宋宛清突然倒下的那一日,恰好是秦岩诤登门造访的时候。宋君逸带着人挡住了宋宛清的院子,连宋絮苓都不准进入。而秦岩诤,则是直接拔剑相向,冲进去背出了口吐黑血的宋宛清。

“爹爹,你真的还是苓儿的爹爹吗?如若娘亲有个三长两短,苓儿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宋絮苓千防万防,还是疏漏了宋君逸亲手灌进宋宛清嘴里的补汤。

赤红着眼放下威胁,宋絮苓头也不回的追在秦岩诤的身后,连同秦岩诤背上的宋宛清,一块离开了宋府。

“去沐王府!”关键时刻,宋絮苓能想到的唯有沐王妃。太子府等同龙潭虎穴,可以一闯,但不能轻信。眼下他们能仰仗的,只有沐王妃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下的毒手?”看着慌里慌张的宋絮苓,再看着秦岩诤背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宋宛清,沐王妃临危不乱,立刻将正在后宅为郡主请脉的御医请了过来。

“婶婶,是爹爹,是爹爹对娘亲下的毒手。他还带着人堵在娘亲房间的门口,不准苓儿进入。要不是秦大哥来的及时,娘亲就…”颤抖着手抓住沐王妃的胳膊,宋絮苓是真的很慌张,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支个招把宋君逸也赶出宋府的!

“苓儿不怕。有婶婶在,你娘亲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沐王妃心下也慌,但是再慌也不能表现出来。故作镇定的握住宋絮苓的手,沐王妃一边安抚宋絮苓的情绪,一边感激的对秦岩诤颌首,“秦将军,有劳了。”

“不敢。末将分内之责。”这儿是沐王妃的院子,论理秦岩诤是不能踏足的。然而事情紧急,便也顾不上了。此刻已经将宋宛清安置在床上,又见宋絮苓被沐王妃安抚住,秦岩诤不卑不亢的转身往外走去。双手抱剑,守在了门外。

许是苍天有眼,这一世的宋宛清命不该绝,在鬼门关前逗留了三天三夜后,又清醒了过来。彼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宋絮苓抱着一直她陪在身边的秦岩诤,哭的畅快淋漓。而接下来,就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报官?她娘亲出事当日,只有宋君逸在屋内,他们根本抓不到宋君逸的把柄。即便真将宋君逸交送官府,又能怎样?不过是走个过场,不痛不痒的审问几句便放了而已。

但是,如若宋絮苓是将宋君逸毒害宋宛清的消息传至军营,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