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哨兵,五感非常敏锐,即使隔着厚厚的墙体也能听清姬瑾荣和邵峻英的说话声。
邵峻英和姬瑾荣之间的情话让她面红耳赤,却又让她有些难过。
她是一个哨兵,但她也是一个女孩,她也有些向往“未来”、向往姬瑾荣和邵峻英那样的感情——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可以大大方方和对方一起面对所有考验的感情。
姬瑾荣将顾曦的想法尽收眼底。
他温声宽慰:“会有那么一天的。”
顾曦抬起头看着姬瑾荣。
姬瑾荣说:“我相信人定胜天。”他语气坚定而温柔,“既然老天让我们‘觉醒’,让我们发现可能发生的祸难,那就说明肯定会有办法解决。也许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是吗?”
对上姬瑾荣柔和的眼神,顾曦的心也平静下来。她对“未来”两个字终于有了几分期待,向姬瑾荣回以同样的坚定:“对!”
姬瑾荣走上前,伸手揉了揉顾曦的脑袋:“早点睡吧,女孩子要有充足的睡眠才漂亮。”
顾曦不想被姬瑾荣当成小女孩来哄,她鼓起双颊,不高兴地说:“我是个哨兵!”
姬瑾荣说:“那也要当最漂亮的哨兵。”
顾曦眼眶有些湿润。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每个人都对她说,你是个A级哨兵,所有心思都要放在训练上,你必须坚强、必须强悍、必须比谁都能忍耐,你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贪恋美食、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爱美爱打扮、不能像普通女孩那样去想情情爱爱的事情。
你可是个A级哨兵,一定要比别人都更努力才行。
顾曦垂下脑袋,掩饰泛红的眼眶。
十几岁的小女孩,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却不得不将责任往身上背。背负作为哨兵的责任,背负作为女儿和妹妹的责任——别的女孩还在撒娇呢,她却连别人的未来都揽到自己身上。
姬瑾荣叹息了一声:“傻孩子。”
顾曦伸手擦了擦眼角,不服气地说:“我才不傻!”
姬瑾荣含笑望着她。
顾曦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姬瑾荣好一会儿,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里,抱着枕头抹泪。
姬瑾荣站在原地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躺上床。
这个世界是他所到过的世界里面最危险的,却又是他所到过的世界里最温暖的,每一个他遇到的人都那么地可爱。
姬瑾荣第二天醒来,看到了有点憔悴的顾昱。
因为私自跑出去找“哥哥”,顾昱被禁足了很长一段时间,连房门都不让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这无疑是极为可怕的惩罚!
见到姬瑾荣出现在顾家,顾昱呆了呆,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曦说:“这是我们哥哥。”这次顾曦喊哥哥喊得心甘情愿。
顾昱也听出来了。
他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过了老半天,他才明白顾曦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昱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是说他就是那个——”
顾曦点头:“对,他就是我们那个哥哥。”她向顾昱解释,“三叔让我和爸爸去将哥哥接回来的。”
听着顾曦一口一个哥哥,顾昱有些伤心。
平时他想要顾曦喊自己哥哥,每次都得哄好久呢!
顾昱没伤心多久,突然就想到了许金义。
顾昱猛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姬瑾荣:“许金义是你的舅舅?”
姬瑾荣一顿,笑着答道:“是啊,他是我二舅。”
顾昱只觉浑身发冷。回想起来,许金义就是在听他说出“我去找那个‘哥哥’代替我”之类的话时,才会临时起意将他带回许家院子那边。
只是在回去之后,突然听到了许金花和谭昌明的事,许金义才顾不上他。否则的话,那时候许金义是想好好教训他的吧?
眼看许金花有了好归宿,许金义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才好言好语地将他送回家。
许金义一定很讨厌他吧?
不然也不会连哨兵和向导之间致命的吸引力都能克制住——连他主动抱上去了,许金义都还能推开他。
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小,还因为他是许家人,因为他那没担当的父亲抛弃了他的妹妹,而他一见面就叫嚷着要将他外甥推进邵峻英那个火坑——
所以,许金义会喜欢他才是怪事。
顾昱觉得自己的心火辣辣地疼。
原来他和许金义之间不仅是他一厢情愿,还夹杂着当年的旧怨——
顾昱微微咬牙。
他瞪着姬瑾荣:“你早就知道的对吗?你们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顾曦站起来:“顾昱!”
顾昱听出顾曦对姬瑾荣的维护,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被禁足了一段时间,一切就变成了这样。他红了眼睛:“他们这样耍我,我还不能问了吗!”他才十四岁,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也第一次决定和家里抗争,想着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
姬瑾荣慢条斯理地解决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等顾昱瞪够了,他才开口说:“我们从来没有耍你。”
顾昱说:“你们明知道…”
姬瑾荣说:“你既然都找到我们那边去了,难道不应该自己多打听打听吗?我们家那点事,周围的人大多知道的。你嘴里嚷嚷着要找人,原来是准备在大路上猜猜路过的人是不是你‘哥哥’吗?”
顾昱安静下来。
姬瑾荣说:“至于你和二舅之间的事,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
顾昱确实很清楚。
从一开始,许金义就把态度摆得很明白:他不喜欢他,也不准备招惹他。
是他主动抱住许金义,是他主动说要给许金义梳理接近狂化的精神力,都是他主动凑上去的,许金义从来没有对他这个向导动过不该动的念头。
姬瑾荣慢悠悠地一笑:“如果你不喜欢二舅了,那么我要开始为二舅物色适合的向导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二舅他已经不能再拖了。”
顾昱想到他和许金义精神结合的过程,想到他从许金义精神体里感受到的一次次濒临死亡的绝望、恐惧——以及永远不曾动摇的坚定信念。如果说在那之前,他只是对许金义有一点点愧疚和一点点好感的话,那么在他和许金义精神结合之后,他是真正爱上了那个坚毅美好的灵魂。
顾昱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像喜欢许金义那样喜欢别人。
虽然他们见面不过短短几天,可他已经通过精神结合完完整整地了解许金义过去的一切,他们之间像是已经认识了三十几年一样——比他活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长。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通过另一个人体验了另一种人生。
许金义所做出的许多选择,也许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去选的。正因如此,他才会被许金义吸引、被许金义感动。
顾昱说:“不行!你不能给他找别的向导!”
姬瑾荣微微挑眉,望着顾昱,意思是让他把话说明白。
顾昱说:“他有我就够了。”
姬瑾荣说:“可你刚才不是说我和二舅耍你吗?”
顾昱又忍不住瞪姬瑾荣。
姬瑾荣觉得这孩子跟他妹妹真的一点都不像。
果然,比起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更可爱。
顾曦不忍顾昱继续被姬瑾荣逗弄下去,开口说:“三叔说你吃完饭就可以去找哥哥的二舅,他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
说出“哥哥的二舅”时,顾曦觉得怪异得很。许金义是姬瑾荣的舅舅,姬瑾荣却是他和顾曦的哥哥,那他们之间岂不是乱了辈分?
顾昱也意识到这点。
他刚刚冒头的那点高兴又被硬生生地按了下去,沮丧地说:“他会不会不愿意见我?”感觉每一件事都是来给他和许金义之间增加障碍的。
如果是以前,顾曦肯定会陪顾昱一起去,并表示如果对方欺负顾昱她就帮他揍人。
可现在顾曦不打算这么做了。
姬瑾荣说得对,她没办法去负责别人的人生。
未来的路还是得顾昱自己去走的。
顾曦说:“现在好好努力一下,将来你才不会后悔。”
顾昱听到顾曦难得的鼓励,一时愣在那里。等对上顾曦饱含期望的目光,顾昱整个人霎时充满力量:“小曦你说得对!我吃饱就去找他!”
顾昱说到做到,三下并两下地把早餐解决完,飞也似的离开家,离开中心大道,直奔顾曦交给他的地址。
特别行动队坐落于京郊,随着军用车驶进目的区域,周围的景色越发陌生,戒备也越发森严。
顾昱好奇地往外看了几眼,发现周围林木密集,像是到达了哪个原始森林。
京郊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眼看营地快到了,顾昱收回目光,乖乖坐在车后接受警卫员的检查。
在通过严格的检测之后,顾昱被带到了会客区,坐在那里等人去把许金义叫过来。
许金义很快出现在顾昱眼前。
比起上次见面,许金义看起来变得更加强悍了。这次提升有顾昱的功劳,因为他们相容性很高,所以顾昱为他疏导过后,不仅狂化症状消失了,他的精神力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以前他顶多只能带十人小队,现在即使是三十人的小队他也能稳稳地压住所有队伍成员。
这就是拥有一个高相容性向导的好处。
许金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几乎比自己小两轮的少年。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接受这个少年,利用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羁绊好好提升实力,去做更多的事、保护更多的人。可是感情上,他清晰地知道眼前这少年有多小,而且这个少年的父亲还曾经抛弃他的妹妹、祸害他的父亲…
要他平静地接纳这个少年,实在有些为难。
即使他是受益大的那一方。
许金义沉默着站在原地。
顾昱却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欢喜。高兴许金义越来越强,欢喜许金义其实也有点动摇。
他最害怕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许金义,毕竟他以前一直是个没用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不通人情事故,简直是被宠坏的傻瓜蛋。
以前顾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他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可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喜欢上谁,就忍不住去考虑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担心自己没办法赢得对方的青睐。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想要变得更好,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顾昱努力让自己不怯场,挤出一句开场白:“你的外甥叫顾瑾对不对?”
顾昱的话让许金义心头一跳。
许金义注视着顾昱。
顾昱说:“他已经回过顾家了,而且三叔已经带他认过人。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了,”他顿了顿,“我为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
许金义听到顾昱的话,脸上不由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候顾昱口口声声说要找到姬瑾荣,把姬瑾荣推给邵峻英——那样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为顾父的所作所为难过或者羞愧。
顾昱脸色僵了僵。
那确实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如果时间倒退回去,他可能还是会那么说。因为那个时候他从来不会站在许家那边考虑问题,他只知道他爸爸在和他妈妈结婚之前和别的女人有过一个孩子——对于这么一个“哥哥”,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感情。
既然没有半点感情,他又怎么会站在姬瑾荣的立场上思考?
他只觉得怎么都喜欢不起这个“哥哥”。
顾昱乖乖认错:“我错了。”
许金义一顿。
顾昱没有辩解,没有反驳,而是干脆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这样一个少年,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昱说:“以前是没有人教会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走上前仰头看着许金义,“以后你可以教我吗?只要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对,我都会好好改的。”
顾昱的话诚恳而认真,把许金义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过了许久,许金义才说:“好。”
顾昱高兴地踮起脚,在许金义嘴巴上亲了一记:“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叫哥哥。
顾弟弟:…
二舅:阿瑾,叫舅妈!
陛下:哦~舅妈~
顾弟弟:…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_(:з」∠)_
第111章 收服最强哨兵(十五)
许金义和顾昱算是过了明路的伴侣。
哨兵和向导不比普通人,他们之间只要能测明相容性,说明两个人都已经“成熟”,可以正式成为“合法”伴侣。
邵峻英得知了这个进展,不由陷入了沉思。
姬瑾荣倒是没什么感触,他坐上青皮火车返回柳昌市。
青皮火车大多在下午,太阳烈得很,走进车厢,一股子怪味。
车上坐着的大多是打工汉,负责搬运的那种。后面几节车厢全是货,他们负责把货从港口运到内陆,每天跟着哐当哐当的火车走。首都一带的人工贵,所以有些老板都直接连人带货送过去,工人来回的车钱和货物算在一起,算起来还省了。
所以这一车子都是卖力气的。
姬瑾荣长得细皮嫩肉的,搬运工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他,仿佛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姬瑾荣和气地对他们笑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观察了一下旁边拿着马扎就地坐下的几个人,发现他们的肩膀、脊椎、腰骨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这就是出卖体力的结果。
姬瑾荣想了想,开口和他们攀谈。
搬运工们最初有点受宠若惊,说话十分拘束。等和姬瑾荣聊了起来,他们便被姬瑾荣和煦的笑容感染了,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老老实实地把姬瑾荣问的问题都回答完。
姬瑾荣拉起一个壮汉的手,从手腕往上揉按,边按边询问对方的感觉。
接着是前胸、后背。
逐一替几个人检查过后,姬瑾荣温声说:“我教你们一些锻炼动作和按摩手法,你们吃饱饭活动活动,相互帮忙按一按,问题肯定能减轻很多。”
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姬瑾荣刚才的耐心询问,心里已经相信了几分。只是姬瑾荣年纪太小,他们都还抱着观望状态,只有刚才被姬瑾荣询问过的几个人定定地看着姬瑾荣。
姬瑾荣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怀疑,他指示离自己最近的壮汉,让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
第一个动作做完之后,壮汉就发出舒服的喟叹。他满脸欣喜地说:“爽,太爽了,一开始虽然有点疼,但疼过以后特别舒服,感觉整根腰骨都舒展开了!”
说的话可以作假,那舒服的神情却很难作假。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由跟着模仿了一下壮汉刚才的动作。
列车员来到这节车厢,看见的就是满车厢壮汉整齐划一地做着相同的拉伸动作。
他见鬼似的睁大眼睛。
接着列车员一眼就瞧见被壮汉团团围住的姬瑾荣。
姬瑾荣正温声为壮汉的动作做指导。
等最后一个动作教完,他含笑说:“这套动作不难学,花的时间也不多,你们平时多做做,可以修复筋骨、强健体魄。”
壮汉们都诚心道谢。
姬瑾荣准备再教给他们一套按摩手法,列车员挤了过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姬瑾荣说:“我看他们筋骨有劳损过度的问题,所以教给他们一些缓和的办法。”
列车员见姬瑾荣才十来岁,又长得白白嫩嫩的,觉得应该不是骗子——可能是哪个医学世家的小孩跑出来。他有些惊讶于这小孩的善良和胆大,这满车的大汉平时一言不合打起来都是常有的事,眼前这小孩被这么多壮汉团团围住却一点都不怯场,还让他们心服口服地跟着做完整套古怪的动作。
真是太了不起了。
换了别人,就算懂这个也不会多管闲事。现在世道这么乱,谁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列车员说:“快要开车了,你教完就让大伙都坐好吧。”
姬瑾荣说:“我再教他们一套按摩手法就可以了,很快的。”
列车员想到自己父亲在铁路上干了大半辈子,身体也劳损得厉害,不由站在一边说:“你教吧,我也学学,回去给我爸爸按按。”
姬瑾荣喜欢有孝心的人,他赞许地看了列车员一眼,准备开始演示。
就在这时,车门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有个穿得很像暴发户的中年胖子皱着眉头挤上了车,不满地踢了脚堵在路上的行李袋:“怎么摆的?路都被挡着了。”他走进车厢吸了口气,捏着鼻子骂道,“臭死了,就说了不坐这种车!这车上都是些农民工,又脏又臭的,哪是人坐的!”
车上不少人都愤怒地看向中年胖子。
中年胖子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梗着脖子大骂:“怎么着?我说实话还不成了?看什么看?没素质!”
姬瑾荣皱了皱眉头。
列车员害怕两边打起来,连忙上前去说:“请您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中年胖子不满地说:“这些家伙把道都占了,我怎么找?你倒是让他们都守守秩序啊,真烦。”
姬瑾荣认出来了,这胖子不就是他来首都时遇到的那个“大哥大”吗?邵峻英还曾想着要弄个那种黑砖头给他带着。
看来这家伙就是这种骂天骂地的脾气。
姬瑾荣走上前和中年胖子解释:“是我要教他们点东西,也没把道全占了,你还是可以走的。”
中年胖子没想到车厢里还有个这样的少年。他对上姬瑾荣漂亮的眼睛,不由愣了一愣,不知怎地竟觉得自己连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搁。
这少年长相出挑,气质更是令人难忘,听听这柔和动听的嗓儿,简直让人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太糙了,恨不得屏住呼吸听他说话!
中年胖子说:“好,好,我这就找。”答应完他又忍不住问,“你教他们什么啊?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身边怎么没大人?可别被别人给骗了,现在坏人可多呢。”
列车员见中年胖子有点贼眉鼠眼,心里不由嘀咕:您长得就挺像坏人的。
姬瑾荣倒是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他简单地和中年胖子说明情况,中年胖子看向周围的壮汉,发现他们望向姬瑾荣的眼神满是殷切,哪还不明白姬瑾荣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满车的人都是卖体力的,日子过得苦哈哈,中年胖子脸上的轻蔑倒是少了几分。
如果可以,谁不想舒舒服服赚点钱,活成这样都是被生活逼的。中年胖子掏出车票说:“你教,你教他们吧,我找找我的座位。”
其他人见中年胖子态度变了,对他的厌恶也少了,有人问:“你的座位是几号啊?”
中年胖子报出自己的座位:“二十八号。”
前边马上有人挥手:“在这边,二十八号在我旁边。”
中年胖子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长得浓眉大眼,很讨人喜欢。他带着行李走过去,大男孩站起来说:“我帮你把行李放上去!”
中年胖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谢:“谢了。”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和乐融融。
姬瑾荣开始传授按摩手法。
他周围的几个壮汉都学得很认真,学完以后又去教刚才离得远看不清听不清的人,很快地,整个车厢的人都把锻炼动作和按摩手法学会了,兴致勃勃地相互实践着。
有人和列车员商量:“反正坐车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分几个人去其他车厢教教别人。都是一起干活的,他们学了也能用上的。”
列车员想了想,点头说:“没问题,不过我先跟上面请示一下。”
列车员很快得到上面的答复,说可以带他们去别的车厢“教学”。
不少人都跟着列车员去了别的车厢。
姬瑾荣周围安静下来。
他听了一会儿其他车厢的热闹动静,唇角微微含笑,靠着椅背休息。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
姬瑾荣睁开眼睛朝回来的人笑了笑。
众人又忍不住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和姬瑾荣说起“教学”遇到的趣事——有的人最开始不信的,见别人都在做也忍不住试试;有的人身体太僵了,最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很笨拙,像是硬梆梆的僵尸;有的人学得特别快,给他示范一遍他就能原模原样地学出来,马上就现学现卖和他们一块去教别人。
每个人都说得兴高采烈,姬瑾荣含笑听着,时不时接上一两句话让他们说得更欢。
所有人都正高兴着,突然听到广播传来列车员的声音:紧急通知!请接近车厢门的同志关上车门,紧急通知,请接近车厢门的同志马上关上车门,不在车厢内的同志马上回到车厢,靠窗的同志关上所有车窗——
车厢里霎时一静。
这是什么情况?
列车员的声音不像在开玩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按照指示将车厢前后的铁闸门关上,再把铁门也哐当一下锁了起来。
姬瑾荣心中涌现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站了起来,走到车厢前门前。
广播里的警告还在继续。
车厢里的人议论纷纷:“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让锁门了?”“是不是有逃犯在车上?”“很有可能,听说不久前跑了一批杀人犯!”“说不定他们会有枪…”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前几节车厢里传来砰地一声枪响,像是有人开了枪。
姬瑾荣心头一颤。
他倒是不怕逃犯,他怕的是遇上“变异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逃犯,广播不可能让所有车厢紧闭铁门!
事实上在车厢前后设置两重厚实的铁门本来就有古怪。
姬瑾荣正凝神关注着周围的变化,等他目光落在一扇车窗上时,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张扭曲的、近乎腐败的脸贴在那扇车窗上,幽幽地看着车厢里的人!
姬瑾荣喝道:“远离那扇窗!”
所有人闻言纷纷往窗外看去,很快有人和姬瑾荣一样看见了那张脸。
那不是活人的脸!
那是什么东西?!
每个人心里都冒出这个问题,他们感觉阵阵战栗从背脊往上蹿。那个中年胖子正好坐在离那扇车窗最近的地方,吓得两腿直发抖,整个人几乎快要摊成一滩烂泥,连逃跑都跑不动了。
那浓眉大眼的大男孩用力拉着中年胖子离开座位。
中年胖子没了座椅支撑,根本没办法站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给尿了出来。他厚厚的嘴唇直发抖:“那是什么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见鬼了,太吓人了,那到底是什么啊?”
姬瑾荣说:“别出声,别乱动。”他示意所有人有秩序地退远,“如果它打破车窗进来了,我们就危险了。快把周围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拿起来,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挡一会儿,”见周围的人还僵滞地看着那个“活死人”,姬瑾荣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语气也随之一沉,“别愣着,快!”
所有人都把手边的“武器”抄了起来,都是干体力活的,别的没有,力气却是有的,所以很多人直接掰下凳子腿拿在手里!
姬瑾荣看在眼里,心中稍定。虽然车厢变得一片狼藉,但众人情绪还算冷静,也愿意听他指挥,对上一个“活死人”应该会有胜算。
只要别有更多的“活死人”被吸引过来。
姬瑾荣对刚才拉中年胖子一把的浓眉大眼大男孩说:“等一下护着我一下,我不能流太多血。”他是个向导,即使已经和邵峻英精神结合,流太多的血也会将周围的“活死人”都吸引过来。
那大男孩一口答应下来。
姬瑾荣感觉得出来,这大男孩有可能是个濒临觉醒的哨兵。他说:“等一下你找准机会打它的脑袋。”
那大男孩,没有问太多,手里拿着根凳子腿警惕地看着那个“活死人”。
姬瑾荣也弯腰弄了根凳腿。
大男孩讶异地看向他。
姬瑾荣解释说:“我不是不能打。”他面色凝重,“我只是不能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