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瞬间的呆滞,穆澜用力一振。无涯踉跄地被她推开几步。

无涯再一次走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休想再推开我!”

他想她想得难过。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相见,这一回他绝不要和她之间再隔着条看不见的沟壑。

“是因为核桃,你以为我辜负了你?东厂送她进宫,以为她是与我幽会的冰月姑娘。我封她美人,是不想东厂怀疑还有另一个冰月存在。我的苦心你不懂吗?核桃不能随你出宫,她不愿意你被东厂怀疑盯上。她对你的情意,你也不懂吗?上次在什刹海,我说我要娶你,我只想娶你。你以为我是随口说说,将来三宫六院,把你当成其中之一吗?”

朝堂上百官下跪催逼立后的情形让无涯激动起来。他抗住重重压力,他为的是谁?

穆澜转开了脸。

无涯再次站在她身边,逼视着她:“看着我!”

不看!她就不想看他!穆澜不动。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轻松推开,有武力了不起?无涯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你再用武力推开我,我就直接纳你进宫!君无戏言!”

“你要不要脸?!”穆澜垂下了手握成了拳,抬起头瞪着他。

“一国之君屈尊胁迫你,早没脸了!”无涯磨着后牙槽,没好气地说道。手却紧紧揽着穆澜的腰,不肯放松。一松手,她又会像泥鳅一样从手里溜走。他出宫见她一面这样难,反正都死皮赖脸了,今天不说清楚明白,这日子没法过了!

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无涯这样无赖,穆澜简直无语了。她只能瞪着他,希望眼神像小刀子能把无涯的脸皮削薄一点,让他松手。

清亮的眼眸里浮着两团火,将她的眼眸映得如此美丽。她的笑容灿烂眩目,她生气时亦如此生动。无涯一声轻叹,把脸埋在了她肩窝里,近乎痛楚地说道:“你问我,六宫只能有我一人,你行吗?我答你,现在我力量不够。将来一定行。你且等着我。我很累很累了。每每想到你,我就会生出勇气和斗志。你等我啊。我时常梦着你带着我翻窗越墙,那样自由的飞,梦醒了都会笑……”

鼻腔深处蔓延出丝丝酸意,直冲进眼里。穆澜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着他。她放松了身体,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将来,还会有将来吗?什么都不知道的无涯在为了将来披荆斩棘。他可曾知道,当他劈开所有荆棘,用尽力气后,看到更高更难的大山横亘在两人面前,他该怎么办?

他以为她的父亲是替杜之仙背了黑锅的邱明堂。当他知道她的亲身父亲是给先帝喝了虎狼之药提前驾崩的前太医院院正池启良,他那开山劈岳的刀还举得起来吗?她又该怎么办才好?

“无涯。那时侯天香楼的花魁冰月与有钱的无涯公子可以肆意的相爱。冰月不在天香楼,无涯公子回到了宫里。梦就该醒了。”

这一次穆澜没有推开无涯。无涯却震惊地松开了手。他急切地捧起穆澜的脸迭声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他连先帝的《起居注》都找来看了。邱明堂是替杜之仙背了黑锅。他有办法为他正名:“穆澜,是不是那天你回家后,你娘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骗你?”

她没办法告诉他实情。穆澜嘴里一片苦涩:“她……只是心疼我爹意外投缳,有些魔怔了。她一直假想着是阴谋,是有人害他。”

无涯松了口气,有些兴奋地拉着穆澜在窗边坐下,望着她认真说道:“再等几个月,过年节放长假时,你装病再报病亡。恢复姓氏。明年开春你随采女进宫,我要娶你。”

他不能一年年拖下去。明年开春,选采女进宫势在必行。他已经着手安排。

“第一次在京城相见,我在就这里煮茶。”无涯倒掉冷茶,重新续了热茶,放在了穆澜手边。

细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一色清幽。仍然是六安瓜片。几上摆着的仍然是那四碟点心:一碟葱香牛舌饼,一碟蜜三刀,一碟核桃酥,一碟豌豆黄。

“我都记的。”无涯宠溺地望着她,拿起一块豌豆黄递了过去。

无涯的话瞬间惹哭了穆澜,眼泪簌簌掉了满襟。此时,穆澜才深刻体会到穆胭脂话里的滋味。不听她的话,如今真的心如刀割。

问天试得倚天无?能斩情丝断相思。

斩断的情丝也有伤,每一丝都在滴血落泪。

“无涯。我自幼随穆家班行走江湖卖艺。宫墙太高,圈的天空太小。我不想进宫。不想嫁给你。”

她站了起来。

“你撒谎!”

当他没看到她的泪吗?无涯将那块豌豆黄放回了碟子,抬起脸望着她:“宫墙再高,有情人在一起,不会觉得失了自由。你怕的不是宫墙,是宫规。我废了那些规矩又何妨?”

穆澜苦笑:“自古皇帝都自称寡人。你苦学帝王之术,难道不明白这二字的含义?”

“如何为君,我比你明白。你当我真的怕史笔如刀?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

“那不是明君所为。”

无涯霍然站起,逼视着她道:“为了明君就要我去做那样的‘寡人’?那么,我就做个暴君昏君又何妨?”

穆澜吃惊地望着他。此时的无涯神情倨傲,像一柄带着寒光的刀。

她后退了一步:“对不起。”

“穆澜!”无涯大吼出声,他不要听她说对不起。他痛苦地望着她,话语柔软下来,“还要我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环顾着这间亭阁,穆澜脑中涌现着与无涯的点滴过往。因为太美好,所以她想让这样的美好在这一刻永远停滞。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穆澜扬起了笑脸,那样无奈那样怜惜的笑着:“对不起,您肯为我这样……我不能再骗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说什么?”

穆澜从来不缺乏勇气。已经挥剑要斩断这段情缘,犹豫不决只会两个人将来更痛苦。她慢吞吞地说道:“我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进宫看核桃那次,我能那样平静地离开。你就该晓得,我没有想象中的吃醋嫉妒伤心难过。其实只是我不够喜欢你罢了。”

无涯用力摇了摇头,想将穆澜的话甩出去。

“我不会相信。我不是傻瓜。”

无涯的目光渐渐变得平静。只有他只知道,这样的平静与自信轻如薄纸。只要穆澜再多说一句,就碎裂了。

所以他不想再听穆澜说下去。他越过她走向门口:“到了年节,报个病逝离开国子监吧。明年春天,我要看到邱氏女进宫。穆澜,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舍不得杀你。穆家班的人一个也别想离开京城。还有核桃。”

“你威胁我?”

无涯回过头:“是。我威胁你。我管不了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去想你为何要对我撒谎,说那些话来伤我的心。你退缩,我就前行。”

她还小,才十六七岁。她不会明白,当一个帝王下定了决心,就会拥有让天地变色的力量。他深深看了眼穆澜,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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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大概是四五点左右吧,写得顺会早一点。

第178章 老库里的值钱玩意儿

无涯走了。亭阁外知了的叫声越发衬着这里清幽一片。穆澜无力地坐下。望着几上的点心吸了吸鼻子。

她拈起一块豌豆黄咬了口。又香又糯,入口化渣。和原来一样的味道。可是今天这块豌豆黄却堵在了嗓子眼里。喉间仿佛有个肿块堵着,叫她咽不下去。

穆澜用力咽下,拿起一杯茶大口喝完。砰地放下了杯子。她还能怎么办?她都说不喜欢他了。她还能怎么办?

她突然伸手,将四碟点心全扫到了几下。唏啦哗啦的碎瓷声让她痛快了点。她拿起茶壶用力地扔到了墙上:“你这个白痴!你不傻谁傻啊?!”

她泄气地坐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哗,出什么事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惊得穆澜呆了呆。她回过头,看到应明张着嘴站在门口。无涯居然让应明一直在绿音阁等着?不想误了她的事?

“自以为聪明……”

她又骂了句,酸酸地想,以为这样她就又感动了?感动了也不行啊。穆澜心里越发难过,发泄完了又不知如何对应明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看到满地狼藉,皇上该不会对穆澜发火了吧?应明抬臂长躬到底。这事实在是对不住穆澜。可那是皇帝呀,他也没有办法,“实在对不住你了!”

穆澜变脸素来快,转过身已是阳光灿烂:“应兄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冲撞了圣驾,唉!”

意外见到皇帝,吓着穆澜了。应明越发小心,陪着笑脸道:“是我不对!只是一时间也来不及告诉你。所以……”

“没事没事。皇上没有过多责怪。就是掀了桌子。”穆澜不厚道地将摔碎东西的事安到了无涯头上。

应明更加内疚了,热情地说道:“小穆,你找我有什么事?”

只要他能办的,定给穆澜办得妥贴。

正事要紧。穆澜将情绪藏在心里,请应明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笑道:“听说应兄进了户部实习。那可是个肥差。整理库房,想必又轻闲又有油水。想向应兄道声喜。今天休沐,所以想请应兄吃顿饭!”

这机会还不是因为你才弄到手的。一般说来,如果监生在这三个月实习得了优评,打好关系,将来毕业后留在户部应缺的机会极大。应明责备穆澜客气,笑道:“我也早想请你吃饭。这里清静,不如就在这里叫桌席面,咱们好好聊聊。”

说罢叫绿音阁的小厮进来清理了一番,上了桌席面。

穆澜望着这桌价值不菲的席面,想起当初两人在国子监外摆地摊的事,笑道:“应兄现在阔气了啊!”

“户部嘛……”应明打了个呵呵。他心里微动。穆澜会赚钱,也许自己还能靠着她多赚一点。他压低声音说道,“户部那些老库房的东西放了几十年都没曾动过。换一换银子就来了。上官通达,吃肉也不会忘了让下面的人喝汤。我也得了些银钱。”

穆澜聪明,一点就透,话就往老库房引:“那么多年没动过,年深日久。旧窑的瓷瓶,弄只新瓶子一换,谁知道啊。”

应明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就说十年前抄了那么多官员的家。库里那些绫罗绸缎堆到了房顶,搁到现在还不成了一箱箱破布?除了册子上那些御赐的,名贵的玩意儿不敢碰。单这块,就是一大笔了。可惜呀,还能等到我去换?”

两人一块摆过地摊,应明想赚银子的心思也不想瞒着穆澜。有了共同的利益,关系自然绑得更紧。所以应明主动问穆澜:“小穆,你脑子灵活。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能趁机多赚点安心银子?”

听着安心二字,穆澜笑了。她不动声色怂恿他道:“上册的名贵玩意儿不能动。绫罗绸缎肯定早被淘换干净了。金玉太贵重,最好别碰。瓷器估计你能瞧上的,那些户部老油子岂不知道?”

“是啊!我这是眼前金山在面前,却撬不走一块使啊。”

“书呢?”

书?应明愣了愣,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起这块呢!小穆,还是你脑子灵活啊!”

穆澜小声说道:“珍本古本,那能不找出去孝敬上官?但有些不一样。像家传食谱单子……”

“对对对。你知道虎丘蒋家吧?先帝元后的姻亲,百年大族。听说当年蒋家开宴,老饕们都盼着一饱口福。库里这类东西肯定有。我留心看看,都不用换。抄一份拿出来,哪家酒楼不抢着重金买?”应明简直觉得穆澜就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户部的库房管得严不?应兄,别为了赚钱把前程搭进去了。”

应明笑道:“我为人有多谨慎你还不知道?谁敢进户部库房偷东西?隔一月才进去清点一次东西。那些老库的东西放了多少年了?上官都懒得去,正使唤我这种实习的监生跑腿呢。今天是月末,刚赶上清点完。可惜没能早点和你聊啊。得等到下月了。”

好在还有两个月。两次机会。应明转动着心思,抄些家传食谱,又安全,他下月末进库要抄一点才好。

“你出入库房不会被官兵搜身?”到下月末才会再清点库房。穆澜暗想,平时老库不会有人,她进去翻找东西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那些官兵……”应明呵呵笑着,一脸你懂得的神色。

都吃了好处,不然值钱的瓷瓶布匹如何掏换得出去。穆澜也笑了:“对了,还有医书祖传方子这些也值钱呢。”

“对对!”应明顺着穆澜的思路仔细回忆着册子上的记载。

穆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户部的库房太多了,她不可能挨个去查找。又不能让应明知道她真实的目的。

“好像是申字十四号库。十年前查抄前太医院正池起良家,抄没的医书有好几大箱。”应明想起来了。

“来,喝酒!”穆澜松了口气,不再问了。

与应明分开,穆澜回到斗鸡场时,除了冰碗,还拎了打包的饭菜。果然,林一鸣连饭都没吃,抢过来边吃边道:“小爷赢了四场!说好了,五五分!”

这个蠢货!穆澜大笑:“好!”

斗鸡场楼上的阁间里。梁信鸥看着去而复返的穆澜,和气团脸上一直挂着笑。果然不老实,一个林一鸣怎么盯得住她?

一名番子随后上了楼,禀道:“她去绿音阁见了皇上。”

“本官知道。”皇帝出宫,他自然是要盯住的。谭弈发了狠,一定要逮着穆澜的小辫子,想要弄死她。他是督主爱重的义子,梁信鸥只能巴结着。盯皇帝顺便盯住了穆澜,一举两得。不过,穆澜去见皇帝,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皇帝素来宠爱杜之仙的这位关门弟子。

番子随后的话引起了梁信鸥的注意:“皇上离开,她与国子监的监生应明一起用饭?”

梁信鸥记忆力一直很好。应明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侯庆之。跳楼那晚,与侯庆之相熟的监生都被东厂询问过。其中就有这个应明。

都是监生,应明投了皇帝,然后和穆澜一起吃饭。表面上看,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是梁信鸥想起了侯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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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先三更吧,本来还想再努力一把。怕明天撑不住。最近一直欠大家的,我努力。

第179章 风雨之夜

雷声霍霍。大雨滂沱。

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中武艺最强的李玉隼再一次无法入眠。

数日前,就是这样的雷雨夜里,他生平第一次惨败。

被铁甲军袭击。对方人多,他尚能原谅自己。然而,莫琴挖地道救了他一命,李玉隼深以为耻!

他一遍遍回忆着那天晚上的细节。莫琴的背影,蒙面巾外的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烙印深刻在他脑中。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的眼神。”李玉隼每天都要回忆一遍,怕自己忘记。

那个阴险小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杀死侯继祖,却骗得他相信改变了主意。自己办事不利,害得督主挨了二十廷杖。谭诚没有责备他一句,李玉隼越发难受。

长长的回廊上一点灯光晃动。

李玉隼回过头,垂手肃立:“督主。”

谭诚罢了罢手,让提灯笼的小番子退下了。

闪电时不时刺破乌云,映亮了回廊上观雨的两人。

“也不是没有收获。你能活着回来,知晓侯继祖死于何人之手,已经立下一功。”谭诚缓缓开口说道。

李玉隼怀疑自己的耳朵被雷声震聋了。他有点晕:“公公布下的局?”

可那十几名忠心死去的下属就这样白死了?

“都是为朝廷尽忠而死。怎么死的,重要吗?”

李玉隼心里发寒,如果莫琴不挖地道出现呢?自己是否也会死?

谭诚平静地望着呼啸的风雨,淡淡说道:“你活着就好。”

他真的会活下去吗?李玉隼想起最后那两名下属假扮侯继祖从屋顶突围,惨死的情形,心里像扎进了一根刺。

“地道早就挖好。莫琴早就在地道中等待。若非最后紧要关头,他不会出现。咱家和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夜不成寐。”

良久,李玉隼才反应过来谭诚话里的意思,心里微热:“谢公公看重。”

这样的局为了什么,谭诚没有说。督主完全可以不让他知道,却冒雨前来告诉了他。李玉隼心里的刺消失无踪,涌出阵阵感激。

是啊,莫琴真心相救,早在铁甲军出现在驿站外时就可以让厢房里所有人进地道。他躲在暗处观察着,直到剩下自己和侯继祖二人。如果这个局早让他知道,下属们不会这样拼命。莫琴也会看出破绽。

“今夏雨水多。钦天监说最近半月,过半会有雷雨。”见李玉隼想通了这件事,谭诚转开了话题,“咱家布下的局,想钓的鱼不仅是莫琴。还有珍珑。”

轰隆一声霹雳般的雷响,震得李玉隼浑身哆嗦了下。这个名字如雷灌耳。杀死了东厂六人,不,是七人。还有朴银鹰。

谭诚微笑着望着他道:“你应该记得这个刺客。淮安河堤被毁,嫁祸东厂。咱家怀疑是珍珑所为。珍珑不见得是一个人。”

话到此处,李玉隼似乎窥见了淮安掉包库银背后的秘密。他心里最后一丝对因为这个局赴死下属的不忍被彻底剔除。为了布局擒获珍珑,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督主。那锦衣卫可是与珍珑勾结?”

“未知。”

但是东厂忍气吞声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所行动了。李玉隼一扫胸中阴霾,抱拳请命:“督主有吩咐,属下领命。”

谭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雷雨夜你睡不着,就换个地方赏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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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中,老管家穿着雨披,小心护着灯笼,忠心地为主子照着后花园的路。

胡牧山再一次进了内书房,从暗道中走进了另一间屋舍。

今晚的雨太大,从层云中刺出的闪电刹那间将屋宇耀得雪亮。

他依然坐在了长桌这边,望向另一端坐着的男人:“雨鄹风狂。若非急事您不会前来。”

男人缓缓开口道:“昔日漏网的鱼搅动风雨了,能不急吗?”

胡牧山倒吸一口凉气:“有眉目了?”

雷声暂停,男人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去年,东厂有七人死在一名留下珍珑印记的刺客手上。那时我便在想,是否有漏网的鱼。”

东厂再想掩饰,仍然有很多人知道了刺客珍珑的存在。胡牧山自然也知道:“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朴银鹰遇刺死,珍珑刺客就消失了。怎么,他又出现了?”

“珍珑印记再没有出现。但是,松树胡同有动静了。”

胡牧山倒吸了口凉气:“废置了十年的池家老宅子。”

“我令人去查看过了。内院被泼洒了一院子的鲜血。厢房里有人住过。”那人的声音像闷雷一样沉重。

胡牧山摇了摇头:“谭诚做事素来谨慎。池家不可能还有人活着。”

那人冷冷说道:“不管怎样,松树胡同有了动静,就说明有人对池家有兴趣了。”

回想着对方的话,胡牧山猛然警醒:“池家老宅子应该找不到什么。那么下一步是……户部库房里池家抄没的家产?”

那人轻叹道:“存了那么多年的饵,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希望这一次能一劳永逸。”

如果能一劳永逸便好了。他就再也不用进这间屋子了。胡牧山换了话题:“梅于氏死了,宫里也没有于红梅这个人。线索已然断绝,锦衣卫丁铃若不肯死心,查到陈瀚方怎么办?”

“查到又如何?陈瀚方翻遍了这些书,不也什么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