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挑食,只要别吃坏肚子就好,还有正事儿没办呢。”田蜜看看不远处几个招牌油腻腻、灰扑扑的小吃摊。

两个人找了一家卫生环境看起来相对好一些的铺子,随意的叫了一笼包子,两碗粥,外加两碟小咸菜,尽快吃完,付过钱之后,他们离开小吃铺直奔石源镇派出所。

到达石源镇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前一天晚上值夜班的民警正在吃早点,白班的则刚刚到单位没多久,看到田蜜和陆向东进门,先是有点惊讶,随后听他们说明来意,便立刻明白过来。

“你们还为了这事儿特意跑过来啦!辛苦辛苦!喝点茶吧?”之前和田蜜通过电话的民警老董热情的招呼两个人。

“不用了,谢谢。”田蜜婉言谢绝了他的热情,把孟庆伟和孟大宝这里面的关联强调了一遍,“听说这两家之间的关系一直特别紧张?这方面你们有所掌握么?”

“这两个老孟家的事儿我还真知道!”老董从田蜜的态度也看得出来事关重大,立刻放弃了和两个人客气,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这两家闹矛盾可是好多年的事情了,打从我刚分配到这里来上班那会儿,这两家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现在我都在这儿工作了十几年,我来之前的历史还一定有多少个年头儿呢!我这也是从镇上的老人家那里听来的,据说起因是这两个老孟家都已经过世的两个老太爷,因为都是孟家人,按族谱呢,又是同辈,所以名字里头排辈份论的那个字儿也都一样,偏偏这两个老太爷名字最后头的那个字儿看着还挺像,旧时候那会儿因为一张地契就算是闹翻了,地契上的名字就能看清楚前两个字,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看不很清,只能瞧出轮廓来,这两家就都说自己是地契的所有人,然后就闹得不可开交。那块地到底后来归了谁现在早就不知道了,就知道打那之后,孟大宝他们家的老太爷一怒之下,子孙取名字就再也不按照族谱上的辈分起了。“”

“当然,这都是街坊四邻口舌相传的,是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我也说不好,”老董态度还是很严谨的,“我能确定的是,这两家一直到孩子这一辈儿,还都闹得很僵呢,最近一年多好了一点,之前因为帮他们全家,我们派出所的同事还被孟家的女人挠破过脸呢。”

“一会儿能拜托你,或者哪位不忙的同事,带我们去孟大宝和孟庆伟的家里看看么?”田蜜征求老董的意见。

老董有些为难的看着田蜜,没吭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田蜜有些纳闷儿,不知道他的态度:“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么?”

“我们倒没啥为难的,就是你可能得做好点心理准备。”老董对田蜜露出苦笑,“这两个老孟家虽然户籍是属于咱们石源镇的,但是住的可不是在镇中心,稍微有点偏,本来石源镇这个地方的本地人就或多或少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两个老孟家住的那一片区域,简直就是性别歧视了。通常他们那一个族群里头的女人,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做饭收拾家,其它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男人,你们也看出来了,这里其实挺落后的,所以很多人思想都还没有摆脱那种思维模式。”

他看看陆向东:“不过有他在就好多了,万一他们要是不肯和你合作,也可以让他出面交涉,女人当警察,这在那个族群里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我要是你啊,待会儿就多听少说,溜边儿是最好不过的。”

田蜜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这么多年的今天,还有地方如此看不起女性,这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还会当着你们的面公然不配合调查么?”她忍不住问。

老董干笑几声:“不是我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你要找的那几伙人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平时也没有太过格的事情,如果真的做了过格的事情,估计我们真的出手,他们连暴力抗法都敢干的出来!”

田蜜有些无语,事到如今为了能尽量把事情调查清楚,也不能把自己的个人感受放到第一位,便点点头,告诉老董自己心里有数。

老董觉得已经给她打足了预防针,也就没了什么顾忌,招呼田蜜和陆向东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吉普车,然后直奔孟庆伟和孟大宝的家。

颠簸了差不多十分钟,在左拐右拐之后,老董把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外头,还没下车呢,三个人都已经清楚的听到院子里的吵嚷声,其中还间杂着女人带着哭腔含混的咕哝。

“这又是怎么了!”老董一听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两条眉毛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镇上要是没有这两家子,我得少长多少白头发啊!”

三人迅速跳下车,老董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田蜜和陆向东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大门敞开着的院落。

一进院门是一段上坡的红砖路,坡上头房子前面,几个男男女女正厮打成一团。

确切的说,是四五个男人扭成一团,旁边有三个女人,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只管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抹眼泪,另外两个年纪和长相上判断应该是母女的则在一旁试图劝架,却又有所畏惧,不敢真的上前。

老董见状赶忙冲过去拉架,陆向东本来无意管这种闲事,但是看到田蜜也跟着冲了过去,只好勉为其难的出手帮忙。

很快,几个男人就被三个人或者拉,或者推的努力下,被迫分开了,老董气喘吁吁的站在几个人中间,大吼一声:“好啦!都不许打了!我再看到谁动手打架,谁就跟我回派出所去!”

男人们虽然个个都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倒是谁也没敢挑衅老董抛出来的这句话。

无论打架的那几个还是田蜜他们三个人气都还没有喘匀,之前参与打架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忽然留意到了田蜜的存在,眉头立刻一皱,向前一步伸手猛力推了田蜜一把:“你是哪儿跑来的臭娘们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

旁边的几个男人也随声附和着。

田蜜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使劲儿的一推,整个人重心失去平衡,差一点就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多亏老董在一旁拉住了她。

而与此同时,陆向东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前面,一把拉住刚刚推搡田蜜的那个小伙子,把他的手腕向手背方向折过去。

小伙子疼得差一点惨叫出声,陆向东一张脸阴沉着,冷冰冰的对他说:“再动她一下,我保证会让你伤筋动骨。”

说完松开手,小伙子连忙向后撤开几步躲开他。

老董清了清嗓子,一指田蜜和陆向东:“你们别耍横,这两位是刑警,是来调查情况的。”

“她是,我不是。”陆向东的目光冷冷的从几个男人脸上扫过,“所以我不受警察的纪律约束,谁要是今天想要逞凶斗狠,欺负女人,我不介意赔偿点医疗费,或者接受治安处罚。”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虽然面色不善,倒是谁也没敢在吭一声。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三十三章 混世魔王

“咳咳!”被陆向东争取了主动,老董有些颜面无光,摸着鼻子从田蜜身边走到陆向东面前,“你们能不能收敛收敛?!啊!多大岁数的人了这都!还学时下那些年轻的毛头小子打起群架来了?!光荣啊!”

他这话显然是冲在场的四个参与打架的男人中看起来四五十岁的那两个说的,因为自身年纪也相差不多,算是同辈人,他的话一出口,两个年长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些许尴尬,把脸各自一扭,谁也不吭声了。

一旁啜泣的女人见男人们不打了,也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的歪头用半截儿长的袖口抹着脸上的眼泪。另外两个一直试图劝架的也都松了口气,站在一旁哭丧着脸喘息。

“小田,你什么打算?”老董见这几个人应该不会再继续动手打架,这才扭脸问田蜜,他知道陆向东只是与C市公安局重案组有合作关系,并不属于编制内的干警,征求意见的对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田蜜自己。

田蜜犹豫了一下,问老董说:“这是谁的家?”

“孟庆伟家,这爷儿仨,”老董朝长得十分相似的父子三人一努嘴儿,“孟大宝的爹,还有他弟弟二宝和三宝。”

“那这样吧,麻烦你带孟大宝的家人回他们家去问一下情况,据我所知离这里应该不远吧,这边交给我们就好。”田蜜思量了一下,觉得毕竟孟庆伟的死更值得关注。

“行,那就这样吧!老孟,带着你儿子和老婆,咱们你家里聊聊去吧!”老董也没意见,冲孟大宝的父亲一招手,迈步往大门方向走。

孟大宝的父亲和弟弟一脸不情不愿的跟着老董,反而是停止了哭泣的孟大宝母亲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走出去几米远,田蜜听到孟大宝的父亲带着浓浓的不满质问老董:“我说,你咋越来越不济啊!好歹挺大个男人,也不小岁数儿了,咋还被一个小黄毛丫头要来喝去的!”

老董则略有些不耐烦的冲他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得啦得啦!这办正事儿呢!你少把咱这当地那点儿怪毛病往这上头带!工作就是工作,人家是外地市局派来调查的,什么叫黄毛丫头!”

那边另一户孟家的一家四口跟着老董出去了,这边孟庆伟的父亲也闷闷的哼了一声,一甩手扭身儿进去去了。

“你们进来坐吧!有啥事儿屋里聊!”始终站在孟庆伟母亲身旁的女人开口了,“我是孟庆伟的姐姐,我叫孟招。”

孟庆伟的母亲也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点着头,边点头,两只眼睛却一直朝窗户瞟,好像在留意里面的动静。

田蜜对孟招和她的母亲点点头,跟着她们进了门。

孟招把田蜜和陆向东带到客厅里去,自己又反身出去给他们倒茶,孟母陪着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那里赔笑脸。

孟招刚端着两杯茶从厨房里回来,才走到客厅门口,就被父亲从手里拿走了一杯。

“爸,这是给客人的,回头我另外给你泡一杯!”父亲的这一举动让孟招显得有些尴尬。

“一杯够了!”说出这话的不是田蜜也不是陆向东,而是理直气壮的孟老头。

他拿过茶杯吹吹上面浮着的茶叶,喝了两口,冲田蜜和陆向东一抬下巴,眼睛看着自己女儿,问:“你问问他们,咱家庆伟的事情是不是归他们管的。”

孟老头就站在客厅门口,和田蜜、陆向东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不到三米远,却故意让自己的女儿开口,分明是不想和田蜜他们讲话。

和之前孟大宝的父亲相比,孟庆伟的父亲年纪明显要大许多,看起来应该都有六十岁了。

他的态度看在田蜜眼里自然觉得不爽,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比自己年长上那么多,正经事摆在面前,还是能忍则忍,于是便压下不愉快的情绪,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平静,对孟老头说:“孟庆伟的案子我是负责调查的人员之一。”

孟老头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睛也不看田蜜,狠狠的剜一眼自己的老伴儿和女儿,仿佛把对田蜜的不满都算在了他们的头上。

“乱弹琴!这么大的事情,一条人命!那些人竟然交给个丫头片子来负责!这真是胡闹!太不拿我们家庆伟当回事了!”老头儿嘴上嚷嚷着,不知道是真的气到了一定程度,还是想起儿子的死悲从中来,眼圈竟然红了,瞪了田蜜一样,好像她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一样,扭头就走开了。

孟家母女僵硬的一个坐一个站,谁也不吭声,连大气都没人敢喘,一时之间客厅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

一直到孟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另外一间房门在他背后被砰的一声摔得很响,孟招才尴尬的把茶杯放在两个人面前的茶几上,对田蜜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再给你泡一杯去!”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口不渴。”田蜜在这种环境下哪有心情喝茶,干脆婉言谢绝了孟招的好意。

孟母一边瞟着远处的房门,一边小声细气的对田蜜和陆向东说:“我们家那口子就这个脾气,你们可千万别怪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权当他刚才放了个响屁,别生气啊!”

田蜜看她一副小老鼠的模样,实在是无奈的很,也顺着她频频张望的目光朝孟老头的房间看了一眼:“你们家老爷子一直这么重男轻女?”

孟母咧嘴苦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身子在原地扭了扭,才低声说:“他就那个德行,我们这儿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那个德行,你是外地人,不习惯,我们一辈子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了母亲的话,孟招的脸上显现出了明显的落寞。

“我们家那口子平时对我儿子的事情也不太过问,那孩子小时候都是我照顾着,等到后来大了,连我也管不了他,我们家那口子就更不管,所以他爱闹情绪就闹吧,你们也不用问他,反正问了也白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孟母并没有发现女儿情绪的变化,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安抚田蜜身上。

田蜜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就算不理解又能如何呢,遇到孟老头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个性,还是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除非自己能突然变成个大男人,否则别指望能让他配合自己。

“方才为什么孟大宝的父亲和弟弟们会跑来你们家里闹事呢?”她问孟家母女。

孟母叹了口气没吭声,孟招说:“他们知道孟大宝在你们C市死了,然后又听说我弟弟也是在C市死的,所以就觉得一定是我弟弟害死了他们家孟大宝,就跑来闹,还说他们家孟大宝死的冤,我弟弟死有余辜,我爸一听这个就受不了啦,就和他们几个打了起来。”

“老婆子!你过来!”说话的功夫,已经回房间的孟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探出了头,冲自己老伴儿一声大吼,“我腰疼,你赶紧回屋来给我按一按!”

孟母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哆嗦,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孟老头临回房之前,还挑衅一样的看了看田蜜,然后又重重的摔上了门板。

“我爸那人,他一直都觉得女人做不了正经事,也不应该做正经事,做了,也是添乱。”孟招失落的长出一口气,被父亲这么一闹,也显得没精打采起来,“他从来都觉得,女人不用读那么多书,女人不用懂那么多道理,女人不用多聪明,只要听话,家务做的好,就够了!我弟弟从小就不肯好好学习,我们家也从来没有人敢批评过他,要不是他自己不爱念书,家里头花了赞助费送他进高中他都没拿到毕业证,搞不好就算想读成博士后,我爹妈砸锅卖铁都会供到底!我那会儿上中学,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都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结果我爸说供我读完义务教育就够了,硬是没让我继续念书。所以也难怪他会看你不顺眼。”

说着她无比羡慕的看了看田蜜:“我要是也能当个女警察就好了,也不用非得是警察,只要是和男的一样的工作,不被人当成天生就是做饭洗衣服的材料就行!”

“孟庆伟高中没毕业,那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工作呢?”田蜜也很同情孟招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环境下,只是眼下的重点是她弟弟孟庆伟的死,而不是帮助她改变在家庭中的地位。

“我弟弟就是个混世魔王!”对于孟庆伟的死,孟招似乎并没有特别的难过,“他在家里头除了不敢惹我爸之外,他谁不欺负啊!从小我要是惹了他或者不顺他的意,他就拿着家里做饭用的长柄大铁勺子追着我满院子跑的打,我爸从来不拦着,就连我妈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他也一样会动手,只不过比对收敛一些。高中没拿到毕业证之后,他一直在外面瞎混,家里没人管得了。有时候他给人打打零工,每次都是没做多久就说不干就不干了。这么说吧,基本上他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做过一件像样的事,钱也赚不到,还就会惹事!”

第三十四章 飞来横财

孟招的一番抱怨让田蜜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虽然,和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前辈相比起来,她亲自经手的案子算不得多,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次数也有限,可是像孟招这种,在已经知道弟弟遇害身亡,却看不出半点难过的姐姐,她也着实第一次遇到。

看得出来,孟招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家庭中,从小到大父母给予的不公平待遇彻底磨灭了她对弟弟的亲情,到现在,孟庆伟能够留给这个姐姐的,就只有对命运的愤愤不平,以及无法施加在父母身上的那股怨气。

从个人角度出发,田蜜同情孟招的遭遇,也希望能够尽量安慰安慰她,可是自己的职责并不是心理辅导员,更不是什么知心姐妹,千里迢迢的跑来h省的石源镇,为的就是调查与孟庆伟有关的事情。

可是如果在孟招控诉自身遭遇的时候打断她,只盯着与孟庆伟有关的事情问,会不会又不小心触到孟招的敏感神经,让她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同样不受重视、不被理解呢?

毕竟个性顽固的孟老头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配合他们的工作,而孟庆伟的母亲个性又十分懦弱,对老伴儿惟命是从。

孟招是孟庆伟家人中唯一的一个能够沟通的对象了。

她这边悄悄犯嘀咕,孟招那边倒一点都没有发觉,依旧自顾自的对田蜜和陆向东说着:“我爸当初给我取名叫孟招弟!后来是上学之后我被同学一直笑。哭着闹着要改名,那会儿我弟弟也已经出生了,我爸一高兴。觉得既然已经招来了弟弟,那改不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又懒得动脑筋,索性把‘弟’字去掉,就剩下一个招。我在他们眼里,唯一的作用,就是迷信的替他们招个儿子来!哪怕这个儿子再怎么不好好学习。不务正业,在外面鬼混。不踏踏实实上班赚钱,都无所谓!就连我弟突然之间甩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都不会追问一下这个游手好闲的儿子,钱是不是正当途径来的!”

本来听她无休止的吐苦水几乎快要溜号的田蜜,注意力冷不防的被孟招最后的那番话给拉了回来,连忙问:“孟庆伟有突然给过家里很多钱么?”

“多倒也不至于有太多,就一万块钱。可是这小子在那之前已经很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出去打工赚钱了,成天只会在镇上到处乱晃。惹是生非,招摇撞骗,前一阵子忽然有一天。回家甩给我爸一万块,说是自己找到了赚钱的路子,有人重金聘他到外地去工作,到时候能传一大笔,这只是一点小意思,让我爸妈知道知道,他们儿子有多大能耐,还说什么赚了大钱之后要回来给我们家翻盖房子,让周围的邻都羡慕死什么的。我爸一听,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就会眯缝着眼嘿嘿的傻笑,吐唾沫数钱,从头到尾连这笔钱哪来的,外边是谁雇佣了庆伟,雇他干什么会一下子给一万块都不问。”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呢?”

孟招撇了撇嘴:“我倒是问了,他不肯说,多问了几句他就不乐意了,说自己好心想要替家里做点事,还要被我怀疑这怀疑那,要是不信他,干脆把那一万块还给他,他自己拿出去逍遥,不理我们。我爸一听这话,立刻就冲我嚷嚷,不许我瞎问,还说男人家办大事,女人不要过问,会坏事。”

“所以说,你们家对孟庆伟在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孟招点了点头。

“那孟庆伟离开家去c市那么远的地方,走之前有没有对你们交代什么呢?”田蜜不死心。

孟招摇摇头:“他啥也没说,我还是他临走前一天,我帮他把晾干的衣服叠起来收柜子里去的时候,看到有往返的火车票,这才知道他要去c市。”

“你能够记得返程票的日期么?”

孟招想了老半天,犹犹豫豫,最后才确定的说出了一个日期,正是c市的长途车爆炸案发生之后的第三天。

“刚开始到了日子庆伟没回来,我们也没怎么当回事,以为他又是像以前那样,撒出去玩儿野了不愿意回来,没想到后来消息传过来,竟然是被人给害了。”孟招说道这里,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些难过,或许抛开个人利益得失上的权衡,一奶同胞终究血浓于水,姐姐不可能对弟弟的死完全无动于衷。

“在孟庆伟去c市之前,他知道孟大宝人在c市打工的事情么?”

“应该是不知道,反正我们家谁都不知道那个老孟家的大儿子也跑去c市那么远的地方打工的事情。要不是他们一家子跑来找我爸打架,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家儿子去了你们那边,还被炸死了。”

田蜜对她点点头,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你弟弟会不会对孟大宝的行踪比你们了解一些?我听说他和孟大宝的弟弟孟二宝还有过矛盾?”

孟招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别人提过,我们家和那个老孟家,世世代代就没有和平相处过,但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弄个你死我活那种,说白了就是一辈一辈的闹小心眼儿,非得搬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出来闹,好像谁先息事宁人就说明当初谁家心虚一样。庆伟和孟二宝是打过架,不过都是小孩儿打闹的那种,他和孟大宝年纪相差了几岁,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说过话。”

“孟庆伟的钱,平时是自己掌握着,还是交给家里?”

“他也没什么钱,手头倒是有一个一拖一的账户。”

“一拖一?”田蜜对孟招的这个说法有些不懂了。

“就是开个户,给你一张存折外加一张银行卡的那种。”孟招解释给她听。

孟庆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在他的身上警方并没有发现任何现金或者银行卡,于是田蜜便猜测这张卡要么仍旧在孟家,要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孟庆伟遇害的时候,被凶手给带走了。

“能给我们找一下么?”田蜜对孟招提出请求。

孟招朝父母的房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下来。

“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我弟的房间找找。”

她轻声说,然后慢慢起身,蹑手蹑脚的走进走廊里的另外一间房,看样子那就是孟庆伟的房间。

田蜜趁此机会看了看陆向东,眼睛朝走廊那边瞟了一眼,问:“你的鉴定结果呢?”

“怨气重了点,倒是个老实人。”陆向东对孟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比较可信。”

“那倒是,换成是谁在这种环境下生长,都会心理压抑的吧!”田蜜有些同情孟招。

陆向东略微点了下头,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孟老头的排斥情绪他们是很清楚的,如果两个人在厅里你一言我一语,又惹了孟老头不高兴,调查功亏一篑不说,孟招估计也会跟着遭殃。

过了一会儿,孟招又轻轻的溜了回来,把一张存折递给田蜜:“我只找到了这张存折,没有找到银行卡,卡可能是被我弟带走了。”

田蜜接过存折看了看,上头开户之后只有过几笔几百元的存入,而且日子都已经很久远了。

“这是他去县里念高中那会儿我们家给他汇生活费用的。”孟招注意到田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几笔存款上头,“那是不是这个折子就没什么用了呀?”

“这个不好说,先放在我们这里吧,等我们到银行去查查清楚才能有结论。”田蜜得到孟招的许可,把存折收进自己的包里。

孟庆伟能够豪爽的甩手扔给父亲一万块钱,还说是有人雇他,之后又买了去c市的往返火车票,那么这笔钱,他应该不可能是从雇佣者手里直接拿到的现金。

这种一卡一折的账户,如果平时账户持有人习惯使用银行卡,那么存折上自然不会显示账户内的变化情况。

所以说,还是很有必要到银行去调查一番的。

向孟招道过谢,田蜜决定离开孟家这个低气压场所,临走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多说上几句话的孟母也偷偷的遛了出来,说老伴儿睡着了,出来打声招呼。

毫无悬念的,自然是一番慈母般悲悲切切的嘱托,请求田蜜他们一定不要把孟老头的态度放在心上,找到杀害孟庆伟的凶手。

“我实在是没忍心告诉他们家,孟庆伟极有可能涉嫌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安放炸弹,导致多人伤亡。”离开孟家,田蜜长叹一口气,“我特害怕看到孟庆伟的母亲那种小老鼠一样可怜巴巴又很悲伤的眼神,而且,估计孟老头儿绝对不会相信我这个‘丫头片子’嘴里说出来的,关于他那个宝贝儿子犯下的事儿,搞不好咱们俩就被人扫把打出门了!”

陆向东一直紧绷的表情离开孟家之后松动了许多,对田蜜点点头:“情况比我预计的要乐观许多。”(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买命钱

“怎么?你原本以为孟庆伟这边的情况会更加复杂么?”田蜜对陆向东的意见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资历浅,经验少,会漏掉了重要的迹象。&.+?uk;u.>

陆向东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摆手:“没有。我是说石源镇的情况。我原以为会比这更棘手。”

“棘手?什么意思?你对这个小镇有所了解?”田蜜对他的话觉得一头雾水。

“过去我教过的一个学生是这里的,对我说起过一些关于他家乡的事情。石源镇这里素来就有歧视女性的陈腐思想,不仅觉得女人愚蠢无用,甚至认为女人在某些时候相当于扫把精,会坏事。”

经过了与孟庆伟的家人打交道,加上之前孟大宝的父亲和两个弟弟的表现,田蜜现在听到陆向东的描述,已经不感到惊讶或者愤愤不平了。

“那说起来,你是因为知道石源镇的民风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才特意请假陪我来,还熬夜赶论文?”田蜜后知后觉的过了几分钟才意识到这个早就应该意识到的问题,心里面又温暖又有些心疼,“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师兄怎么也不会让我自己来,就算你没空陪我,他也会让墨窦他们其中哪一个和我一起出差的。瞧你现在这样,把自己搞的多疲劳!”

陆向东轻轻揉了揉眼睛,摇摇头:“除非是田阳,否则非亲非故,不能保证别人一样会尽心尽力的保护你。更何况你们事先不可能知道这里的坏风气。所幸的是这两个孟家都不是什么大族群,否则今天绝对不只是推你一个踉跄那么简单。”

“那我之前问你为什么要陪我来,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呢?”田蜜歪着头,边走边打量陆向东。

陆向东不自然的把手掩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没必要。”

噗嗤——。

田蜜忍不住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笑了一气,抬眼看看陆向东,又弯腰笑了一通。

“笑什么,别像个傻瓜。”陆向东的脸泛着微红,佯怒的办起面孔。伸手捧住田蜜的脸,把她的脸颊朝中间推挤得嘟了起来。

田蜜没有被他的羞窘骗到,强忍着笑意,对他说:“你呀你!明明智商那么高,偏偏情商那么低!挺感动的一件事,然这么别扭!”

“感动是最没用的东西。什么也比不上人平平安安。”陆向东一本正经的没有意思嬉笑的意思。

“那个…”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一道煞风景的男声忽然从陆向东身后传了过来,陆向东立刻松开捧在田蜜脸颊上的手,田蜜也有些尴尬的连忙推开一步,向陆向东身后一探头。看到老董站在三四米开外的地方。

“弄了半天你俩是一对儿小情侣啊!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老董看出田蜜脸都红了,故意逗他们,“我说早先那时候孟二宝动手推了你一把。这小老弟那么激动呢!现在明白了!”

田蜜咧嘴干笑。

“怎么样?孟庆伟他们家那边还算顺利吧?”老董玩笑开够了,一边和田蜜、陆向东朝停车的地方走,一边问。

“还算顺利,除了孟庆伟的父亲比较不配合之外,倒也没什么。”田蜜回答。

老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要是让你去和孟大宝家那边打交道,那可就得麻烦多了!刚才到他们家去,好家伙。二舅三叔的全给叫来了,还没让我问出个四五六来,先把我讨伐了一顿。说为什么你们那边把案子交给了一个女娃娃。”

田蜜一脸挫败的看了看老董,也看了看陆向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董倒也没多浪费口舌在这些事情上头。简明扼要的把田蜜之前托付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基本上,孟庆伟特意大老远跑去c市就是为了报复另外一个孟家,暗害孟大宝这种可能性已经完全被推翻了,孟大宝跟着工程队干活儿,一直比较漂泊,他到c市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除了自己家人,并没有什么外人知道,而且c市的活儿结束后转去e市这件事,连他的家里人都还不知情,孟庆伟不可能未卜先知。

之所以会冲去孟庆伟家里和孟庆伟的父亲打架,据孟大宝的父亲说,是因为最初孟大宝的死讯传回石源镇的时候,孟庆伟的父亲曾经幸灾乐祸的对别人说,这是因为他们家祖上不积德的报应。

至于孟大宝是被孟庆伟害的之类,完全是气头上随口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