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仍旧是打一条辫子。

门忽然被推开。

胤禛走了进来。门外,是暗青色的天空。

胤禛的面孔冷冷的。

他看着我,极有威严的说道:“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我的心里满是悲哀。

没有了苏小曼的外貌的我,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暖床的小道姑。

我低下头,不愿再看他。

胤禛走近我:“本王的问话你听不见吗?”

低头看着他的靴子,我慢慢的给他跪下:“碧落见过雍亲王。”

胤禛说道:“免礼。”

我机械的站起身。

胤禛低头来看我的脸。我垂着头不肯看他。

胤禛将我的下巴强行扳起来。恶少!

他仔细的看我的面孔,我的目光看向远处不肯同他对视。

胤禛笑了:“有你这样给自己的男人行礼的?还摆脸色?你这是摆给谁看呢?”

呛人的话脱口而出:“雍亲王不是我的男人!碧落不敢高攀!”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居然笑着问道:“都有肌肤之亲了,还不是你的男人?碧落这是在害羞吗?”

我冷笑道:“这个肌肤之亲是王爷强求的!并非出自碧落本意,故此算不得准。”

胤禛冷下脸来。

更年期!

“好,好!”胤禛用力捏住我的脸颊。“你师父是谁?贾士芳是吗?本王倒要会会白云观的一干道士,看看是什么样的水土养出你这么个刁蛮的道姑!”

我硬生生的挨住疼出来的眼泪:“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何必牵扯他人?王爷也知我是道姑,同一个道姑纠缠不清岂不毁了王爷的一世英名?”

“本王的一世英名永不着你来操心!”胤禛松开捏住我的手,他贴过来看看我的脸,“这么嫩?一捏就红了?疼不疼?”

变态的中年叔叔!

我在心中问候他老娘一万次!

胤禛拍我的头:“在想什么呢?在心中诋毁本王吗?”

“没有。”我赶紧摇头,“我肚子饿了,在想晚上吃什么。”

胤禛笑了:“爷费了老大的力气都没饿,你反倒饿了?”

多说多错,我如今不是他万般宠爱的苏小曼了,故此回应他皮笑肉不笑。

错了,他万般宠爱的是年氏,不是苏小曼!

我酸溜溜的更正。

胤禛说道:“你今儿想吃什么?”

“不敢劳烦雍亲王。厨房送什么,碧落就吃什么。随遇而安。”我向后退一步。

胤禛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丫头,今儿本王高兴,带你出去吃。”

“碧落不敢。王爷还是早点回去吧,莫要辜负了您的福晋们的一片痴心。”我给他跪下,“碧落恭送王爷。”

胤禛将我捉了起来,笑嘻嘻的:“碧落这是在吃醋?”

这个人,软硬不吃,喜怒无常。我要疯了我!

“王爷!”

他居然抱着我就出去了,我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常寿啊!

“王爷自重!”

我挣扎着要跳下来。

胤禛大笑着将我抱上门外拴着的马身上,解开绳子。

我一个人坐在马上,马开始跳动。我大叫:“我不会骑马!”

胤禛翻身上马,拉住缰绳,挥一下马鞭子。

马立刻疾驰。

我慌乱的反手搂住身后的他。

胤禛大笑。

拼图玉宁之胤俄篇

玉宁?

玉宁的面孔渐渐模糊。她已离开很久。

那个时候我多大?十五?也许是十六?

玉宁比我大两岁。

这个我是记得的。

那时她和老四要好。这个我也记得。玉宁并不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儿。也不是什么好的出身。

她是老四旗下的包衣。

我记得她,是因为后来八哥喜欢她。

八哥喜欢她,我很惊讶。那时我还没有喜欢哪个女孩子。我喜欢骑马,喜欢射箭,虽然弟兄之间我的骑射并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喜欢。

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柔柔弱弱的,故作风雅,挠首弄姿。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况且她是老四的人。这对八哥的声誉没有好处。这样浅显的道理,连我都懂。可是八哥为她着迷。

老九和我决定去教训她。

她没有哭。我不是第一次打女人,但是,她是第一个不哭的女人。

而且,她也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种狐媚。她不哭不闹不出声,只是死死地看着我,我的复仇顿时失去滋味。

我不知老九怎样想,很多年过去了,我记不清她的面容,但是我记得她倔强的眼神。

八哥的痴迷并没有好转。

但是,后来,我也曾想过,也许八哥并不是喜爱玉宁,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倍感珍惜。

那时我们意气风发。那时我有使不完的力气。那时我能一口气干掉四坛子酒。

塞外,和蒙古的臭小子们拼酒。我第一次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我偷偷跑去吐。

跌在地上。

撞到一个女人。

我忍不住,拼命地吐。

那个女人服侍我,送我回帐篷。

后来我才想起,她就是那个玉宁。

我们没有交谈。

我醉的厉害,而且难受。

只记得她一直在念经。

轻轻柔柔的嗓音。

也许是梦。

我醒来时并没有看见她。问侍卫,听来似乎又是她。

然后我们继续和老二斗。

不为别的,只为出一口气。

然后我们和老四斗。

八哥什么都好,只是惦记玉宁。

后来回想此事,我承认,老四当时无意和八哥起争执,至少在玉宁这件事上是这样。

但是老四也不肯相让,若是他肯让,便也罢了。

八哥执意要玉宁。

那时,我们都以为八哥必成大事。连张明德都说八哥面相非凡。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世事难料。我后来才知,皇阿玛是君我是臣。君命难违。

玉宁的死是皇阿玛的一个警告。

可是,八哥似乎疯魔了。

太子的位置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据说,玉宁死在老四怀里。

玉宁被打碎了元神。

我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十四也不信。

我那时已经懂了很多,但十四更加的气盛,好似当年的我。

八哥听信张明德的话,他说玉宁必定回来。他甚至推算了时辰,他说康熙四十九年九月初九日瘦西湖畔一定能接到玉宁。

虽然后来二哥复立为太子,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变故,但是四十九年九月初九八哥还是托人去了瘦西湖畔。

没有接到玉宁。

没有。

之后,一个又一个容貌类似的女孩子被接到老九的别院。

八哥,失意的八哥永远活在玉宁的幻影当中。

我,早已记不起玉宁的容貌。

十四说老四的年氏长得像玉宁。

我觉得奇怪,十四当时只是个屁孩儿,如何记得玉宁?

年复一年的,老九的别院里满是玉宁。

但是我知道,玉宁早已消失了。

执意不肯丢手的是八哥,是我们。

玉宁是我们轻狂得意的年岁,自她走后,我们渐渐老去。

八哥愈发的沉默。

我还是一样的爱喝酒爱骑马爱射箭。

不过,我再也不打女人了。

我总觉得看见一双倔强的眼睛。

十四渐渐的也不再闹腾,不再和老四争女人。

八哥教训过他,是,八哥的教训血一般惨痛。争意气并不在争女人身上。十四开始礼贤下士。

他们都爱这些虚名。

我呢?我照旧喝我的老酒。我是八哥的老十,也是老九的老十,更是十四的老十。我是他们的好兄弟。

我时常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轻的念经。

我知道那是玉宁。虽然我忘记她的容貌。但是我记得她的声音。

又见十四

远远的,我看见了紧闭着的大门。

“慢一点!要撞到门上了!”疾风刮着我的耳朵,我用力的对身后的胤禛大喊,“停下来!快停啊!”

胤禛只是大笑。

这个疯子!

距离大门约莫还有三十米,七八个仆人快速的拉开沉重的大门。

疾驰的骏马带着我们冲向木门,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我尖叫着闭上眼睛。

胤禛狂笑:“信不过爷!叫你信不过爷!”

我一路尖叫,直到喉咙肿痛再也喊不动为止。

胤禛在我耳边问我:“你信不信我?”

“信。”我嘶哑着嗓子。

“什么?不信?”胤禛咬住我的耳朵。

这是在马背上好不好?很危险的!我要疯了。我气得反手打他的脑袋:“疯子!疯子!吓死我了!快丢手!不准咬我!”

“好!”胤禛的吼声几乎震聋了我,“我丢手了,你摔下去我可不管!”

他真的松开圈住我的手。

我绝望得放声大哭。

我的空气忽然被夺走,胤禛吻住我。我心里又气又怕,在马背上啊,在奔驰的马背上啊,我要崩溃了。

胤禛问我:“怕吗?”

我哭着大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