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烟已彷徨一年,今日终于逮住一个能管事的,打定主意不肯放过:“我究竟该去往哪里,还请星君指条明路。”

“你无前生,无来世,我怎么知道你该去往哪里?”

无烟听他这是想甩手不管,心一横,道:“若您不管,我便跪在奈何桥头日日喊冤,就说司命星君空食俸禄,疏忽职守!”

星君近日诸事不顺,正满心烦恼,又被无烟纠缠,气得直捋胡须。忽然眼珠一转,道:“小魂儿,你既不在三界名册,转世投胎的事着实为难。不如,你便回去吧。”

“回去?”无烟一怔,“回哪里?”

“回去便是复生。你既然死不得,便一直活着好了。长生不老啊,旁人求都求不来,你走运了,呵呵呵呵。”

“我不愿复生。”无烟笃定地说,“若不能与前世一刀两断,便求星君赐我个魂飞魄散!”

星君道:“让人魂飞魄散那是妖魔的行事风格好吗?我可是神仙呐,神仙!擅自让人魂飞魄散是要受处罚的!”

无烟面露痛楚之色,喃喃道:“就算是复生,我希望能失去记忆。我与那前世之人已恩怨两清,互不相欠,没有必要再记得他。”

星君为难地吸了一口冷气。让人失忆的仙丹不是没有,却是贵重的很,看这小鸟儿凄惨的模样,定然是买不起的,他可不愿荷包白白受损。呵呵两声道:“小鸟儿,你复活之后,便是重生。那些记忆再苦,也是前世的烟尘了。那前世没有旧恨要雪,没有前缘要续,你又何必挂怀,就当是一场隔世的梦罢了。”

星君说这番话,原只是为了摆脱这个麻烦,在无烟听来,却如醍醐灌顶,有彻悟之感。犹豫道:“我的肉身已在销影池内化为乌有,怎么能复生呢?”

星君见她动心,心道要趁热打铁,道:“我来看看三界间有什么与你有缘的事物让你借以复生。”

念动口诀,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捻,半空间如水镜般晃了一晃,出现一只僵卧的鸟儿。通体羽色赤红。再偏头看看无烟,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无烟禽形真身的模样。喜得眉开眼笑:“真是天定机缘啊!这里有只刚刚气绝的鸟儿,与你的真身简直一模一样呢,只是你的翅端多了几枚黑点。差不多,差不多。”

他生怕无烟反悔,不及细想,便将无烟朝着那虚影一推,一团红色莹光闪过,无烟凭空消失不见了。

星君松了一口气,拍拍手道:“总算是扔回去了。只要她不在阴间,就不关我司命星君的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路上路。”

伸手拍打了下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这样就可以彻底甩掉麻烦。匆忙上车,绝尘而去。

他却不知,他为了省心赶回阳世的这只小鸟儿,竟阴差阳错上了一尊上古邪神的身。

*

无烟在被司命星君的一推之后,便似跌入了一团漆黑胶泥之中,肢体百骸瞬间变得无比沉重。一年来她做为一只魂魄,可以飘来飘去,任意散开又凝聚,自由惯了,突然间被束缚住,难受得很。

旁边不远处,传来一片呜咽声。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泣道:“上神这样去了,我等可如何是好?”

有另一男子也带着哭腔道:“上神虽然脾气怪了一些,但总能护我们平安。外面那帮毒物,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现如今没有了上神的庇护,他们不把我们分吃了才怪!”

他这么一说,更招起了一片哭声,听起来都是男子的声音。

一帮大男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忒没出息了。无烟听得烦躁的很,有心想睁眼看看这帮没用的家伙是些什么人,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

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心中猛地一沉:不会是复生之后,还是瞎的吧!糟糕,忘记跟司命星君提一下复明的要求了!

一急之下,眼睛竟睁了开来。面前的光线虽然柔和,但她太久没有见过光明,被这突然其来的微光刺得泪眼湿润。

许久,才能够看清事物。她似乎是身处一座极度奢华的寝宫之内,处处镶金嵌宝,其奢华张扬,连凰羽的寝宫也不能与此处相比。

得,刚刚司命星君还教导她说前世的事只作梦境,这刚一醒来怎么又记起凰羽了?不可再思,不可再忆。此世重生,前缘尽断。

还是看看是谁们在身边哀怨哭泣吧。

她的目光落在伏于床边的人身上。这是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虽然此时哭得满面泪痕,仍不影响他十分俊秀的面容,长睫下泪水不住涌出,神情真正悲伤彻骨,痛不欲生,十足的梨花带雨。再看他身后,跪伏了一地的少年。

哪来的这么多男孩子?

床边的少年睁开泪眼,用满是哀伤的目光再看一眼他悲悼的对象,眸子瞬间睁大,怔了一下,喃喃念了一声:“上神…”

四周的少年感觉到异样,纷纷抬头看来。见她睁眼,呼啦啦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呼唤:“上神!上神醒转了!”“上神!上神!…”眼泪鼻涕横飞。

一个少年激动之下,伸手来碰她,刚刚触了一下,手指登时焦黑,黑色迅速蔓延了整个手掌。少年惨叫一声向后倒去,倒地时,片刻前还模样清秀的少年已变得一团焦黑枯尸,面容可怖,吓得她眼一翻,昏了过去。

九霄

无烟复生的地界叫做瑶碧山。

天清地浊,混沌初开的上古荒蛮时期,神魔两族曾有近千年的混战,后来神族获胜,压制住了妖魔界。大战之后,又历经了无数战争,世界格局终于稳定了下来,分这天、地、人三界。天界广袤无边,主要有东、西、南、北、中五个陆地板块,板块间或以界河、山脉为界,或隔了汪洋大海。

距那场混沌大战已过去了十五万四千六百年。十五万余年间,仅历经了两任天帝,第一任是帝俊,第二任就是现在的中央天帝黄帝轩辕。东、西、南、北四方天界,由东方青帝伏羲,南方炎帝神农,西方金帝少昊,北方黑帝颛顼分别治理,而中央天帝黄帝轩辕就是他们的老大。四方天帝与黄帝轩辕的关系,类似于凡间的藩王与皇帝,虽各自为政,黄帝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瑶碧山便是位于东方天界。

东方青帝伏羲司管春季,境内气候四季如春,景色如画,实为仙人们踏青游玩之胜地。这高峰巍峨的瑶碧山,名字美,风景更美,山间生长着旺盛的梓木和楠木,林木葱郁。却极少有外人来观光游赏。只因这里的居民让人避之不及,他们便是——鸩族。

之前说过,鸩族虽也是禽类,却因在十五万年前混沌初开、神魔混战不休的时期,其族长九霄天生身含剧毒,受天帝之命,专司暗杀之职,除去许多敌方势力,为巩固轩辕家族的地位立下汗马功劳,大战结束之后,被当时的天帝帝俊封为上神,有着独立的封地,因此鸩族是不在凰羽的管辖范围之内的。

鸩神九霄是战后日渐凋零的神族中少有的妖族出身的一位邪神。论年龄,比羽族之尊凰羽年长了十倍有余,论辈份更是他之上了——其实放眼天界,辈分上能与九霄平起平坐的屈指可数,仅有五方天帝中的炎帝神农、居住在南方海域的海神禺强、北方雪山的玄冥、东方青丘的九尾。连现任天帝黄帝轩辕,也是第二代天神,其实是要比九霄小一辈的。而这些上古神族的生命太过漫长,反而看淡了辈份,唯有倍受尊崇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凰羽的梧宫在南方天界境内,可以说不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了,恍若两个不相交错的世界。这样遥远的距离,应是再不会相遇了吧。

再次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用无力的翅端触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它不在那里了。

当然了,这是别人的肉身,她的孩子,不能随她复生,已随着无烟的肉身化作乌有了。

嘴里沁出血的味道。

前世的折翼,失明,都不是最疼的记忆。

最疼的是她没能保护的了自己的孩子。那个与她有过短暂的血肉交融,曾在她最冰冷绝望的时候带来一星点希望的孩子,不会再回来。

她失去了它。

上神九霄虽辈份地位甚高,从未婚嫁,没有子嗣,性情极其暴戾古怪,又奢靡放纵,宫中纳了上百名少年轮番侍寝。这一次突然暴病,据说是因为修炼时,自身心头血所含毒性突然反噬。鸩之血有剧毒,鸩族之首九霄的心头血,更是无药可解,便是黄帝轩辕也爱莫能助。于是,这具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神之躯险些身亡。也就是说,差点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当然,无烟清楚,九霄已是死了。活过来的,不是原来的九霄了。

但这话她如何敢说?面对几十名少年争着抢着的悉心照料,以及宫外千万名鸩族子民感激上苍的叩天拜地,让她只能默认自己是九霄。

因为此次“中毒”事件,上神九霄元气大损,久久不能现人形,数日间保持着一只鸽子大小的红羽小鸟的模样。

自从知道自己借以复生的身躯是九霄上神的,而前世早就听说过九霄上神足足有十五万岁,老得惨绝人寰,心情不免沉重——等痊愈后能幻化人身后,还不知是怎样一付鸡皮鹤发的老脸,第一次照镜子时不知会不会被吓晕过去。她前世青春貌美,一复生竟成了三界之中最老的老不死,真是欲哭无泪。

随着时间推移,她能感觉得到先前失控的心头血像带着火焰的岩浆一般遍布血脉,让她浑身冒出真真正正的绿色火苗,遭受近一个时辰的炼狱之火焚身般痛楚,那绿火才一点点熄下去。

不过随着身体一点点恢复,她感觉得到那心头血正在慢慢回流到心脏中去。虽还是时不时地毒血逆流,状况总是越来越好转的。

开始几天,任何人都不敢碰触她的一片羽梢,包括她的“男宠们”。因为她浑身遍布毒素,触者立刻会浑身发黑,瞬间化作一团焦尸。

——她初醒时,不小心碰到她的那个小男宠,就那么冤枉地死掉了。唉,可怜。一醒来就落下一条人命,她心中很是歉然不安。

以前的九霄上神并不是这般碰不得,体内毒素会收敛在内,且收发自如。只要不惹她生气,与她接触就是安全的——否则怎么与男宠们亲近呢?

当然了,目前还活着的男宠,都是不曾惹上神生气过的。

这次毒发却使得毒素失去控制,遍布百骸。只有等她好些方能控制毒性。

九霄上神的真身也是血色鸩鸟。司命星君说的没错,九霄的羽色与前世无烟的羽色很像,唯一不同的是无烟的翅端有几枚黑点,九霄却是通体赤红。

普通鸩的羽色都是紫绿色,乍看上去就是黑油油的色泽,据说红羽的鸩鸟自开天辟地仅九霄一只。然而它实在活的太久,混沌之初有幸或不幸见过她真身的神魔基本都死绝了,所以,罕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红羽的鸩鸟。之前孔雀差人来打听红羽鸩鸟的事,自然是被否认了。

这一天,经过族中医师臻邑反复以药草“试毒”,终于证实九霄体表羽毛的毒性都收敛了回去。

这个结论一出,其他男宠还在犹豫之时,余音已第一个伸手抱起了鸩鸟,紧紧贴在心口,滴下泪来,泪珠儿渗到她颈间的细羽间,几分清凉,几分暖。这个余音,就是她初醒那天,伏在床边哭泣的美貌少年。

余音用他修长温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换了无烟灵魂的九霄,带她到园中晒太阳。

现在她所居住的这个地方叫做碧落宫,占地数百亩,宫中有二十七殿、三十六楼、四十二亭,以及半个月都逛不完的优美园林。

而且这个碧落宫只是给九霄上神居住用的,真正的神殿鸩宫不在这里,在瑶碧山的最高峰。

余音及另外几十名少年,其实都是凡人。据说是九霄从人间挑中,以赠予仙丹让他们成仙为诱惑,引诱他们来到天界瑶碧山。这些少年都是清秀美貌,看来原来的九霄颇喜有阴柔之美的男人。

据说,余音是九霄最喜欢的一名男宠。

一切“据说”,都是从余音那里打听来的。她借着中毒事件,假称自己失忆,以过渡这个新的身份。

余音坐到一张石凳上,把她放在自己膝上,轻轻理了理她的翅翼,帮她调整出个舒适的卧姿。阳光融融,少年的膝头温暖。

“上神,这样卧着舒服吗?”余音低着长长的睫,目光如水。

“不错不错。”九霄答道。

“余音给你捋捋背吧。”少年的两根手指温柔地从鸟儿的双翅中央抚到尾部。

九霄只觉浑身别扭,急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余音流露出失意的神气,道:“上神不是很喜欢余音抚摸你吗?”一边说,一边面露失落,眸上甚至覆了一层薄泪。“上神是不是不喜欢余音了?”

“抚摸”二字,听得九霄寒意阵阵。又最看不得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忙道:“捋吧,捋吧捋吧捋吧。”

余音顿时笑逐颜开,眼泪瞬间滤去不见。其变脸之神速,令人咋舌。九霄不由暗暗发愁。这位小男宠很难搞的样子,将来也不知能不能降得住。

更何况,难搞的可不止余音一个。她不过是晒了这一会儿太阳,已有五六名少年轮番上来伺候了,这个喂点水,那个喂点药,这个嘘寒,那个问暖,个个神态甜腻得让人难以忍受。九霄还是依次咬牙忍了下来,直到有一名小少年口含食物,执意要与她玩“以前最爱的游戏”——以嘴喂食,九霄终于忍无可忍,一头把脑袋扎进翅根儿装起死来。

余音见她不喜,挥了挥手让那少年走开。那少年还不甘心地抛下一句:“上神要快快好起来,恢复人身,让小的好好伺候您。”

最末一句说得暧昧喑哑,听得九霄心头一跳:伺候?什么样的伺候?莫不是…

心下大慌,头插在翅下更抬不起来,心中已是将那变态的原九霄骂了万万遍。

死变态,给她留下这许多难缠的小妖精,可如何应付。

头顶传来余音的一声轻笑:“上神不要理他。只余音自己,便能把上神伺候得舒舒服服。”

一瞬间,九霄恨不能返回阴间,揪住那司命星君给她换个肉身…

化人

一瞬间,九霄恨不能返回阴间,揪住那司命星君给她换个肉身…

小径上传来脚步声,一名二十岁模样的青衣女子扭着妖娆的小腰走近。这青衣女子蜂腰丰胸,身材火辣,衣着特异,发式更是标新立异,面上妆容浓墨重彩,眼影直绘得飞进鬓角里去,唇上的色泽也是涂着浓郁的黑色。

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妖气。

但她却不是妖,标准的鸩族精灵,是九霄旗下的鸩族四大长老之一,名叫问帛。

问帛走到九霄与余音面前,施施然施了一礼,问候道:“上神身上好些了吗?”

九霄答道:“唔,好些了。”

问帛道:“既好些了,族内一些事务还请上神劳神示下。”

九霄一听就头大起来。

自她清醒以后,问帛就常来请示,这边用度不够,那边规划需改,封地边界争端,各族礼尚往来…

九霄哪里懂啊。她只会一句:“您看着办吧…”

问帛疑惑地反问:“上神,您怎么跟我说话这般客气,属下承受不起。”

九霄打着呵呵含糊其辞:“大家是朋友嘛,客气一点有什么…呃…是不是啊?呵呵呵呵。”

问帛的神气更不解了。

九霄心中暗暗一凛。看样子,她的行事风格与原九霄大相径庭啊。如此破绽百出,终有一天会被看破。他们若知道她占了九霄上神的肉身,不知会怎么处置她。只能装出头脑迷糊的样子应付着。幸好还有个余音,一见她面露愁苦,就替她道:“上神元气受损,记忆尚未完全恢复,问帛长老且先不要拿这些琐事来烦上神。”

这一次,也不例外。九霄感激地瞅了一眼替她应付的余音。

问帛的一对暗红眼眸毒毒地剜了一眼余音:“我在请上神示下,有你说话的份吗?上神受这般苦楚,还不是你们这群狐媚子害的!”

咦?这话听着新鲜!之前余音他们都说九霄是修炼时出了岔子,心头血逆行而中毒,问帛一干手下也没有刻意谈及这个话题,她便信以为真。这时听问帛说出这句话来,倒似另有缘故。

九霄很想问清原委,不料毒性突然发作,全身颤抖不已,羽梢都冒出绿色的焰苗。余音再也顾不上与问帛顶嘴,急忙将她塞进衣襟中护着,让她的身躯紧贴自已胸口,全然不顾她羽梢的绿焰将细腻的肌肤烧得滋滋作响,整个人佝偻着跪倒在地上,咬牙忍疼,额上冒出大滴汗珠。

问帛看到这一幕,垂首站在一边默默守着,不再冷嘲热讽。看向余音的目光却也没有丝毫钦佩之意,仍是冰冷嘲讽的。

待发作过去之后,九霄慢慢地缓了过来,余音的胸口却已灼得焦黑,几乎晕去了。九霄气若游丝道:“余音,你不必这样,你的皮肉又不能缓解我的痛苦,何苦呢?”

余音亦是气弱游丝地吐出一句:“既不能替上神承担,便与上神一起共苦,也是好的…”话毕,人晕。

他倒是愿意与她共苦,可是天知道,对她来说,毒焰焚身的同时被硬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皮肉上,那真是苦上加苦。

问帛撇了撇嘴,唤人来带余音下去医治,她自己则捧起九霄来,慢慢走着送回寝殿去。

一边走,一边徐徐吐出一句:“上神又被这小子的矫情样迷住了是不是?哼,一点苦肉计而已。”

自复生以来,九霄就被夹在这二人的矛盾之间,整天听他们两个说彼此的坏话,着实听得耳根子生疼。

不管余音是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这样的举动多少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疲惫不堪地安抚问帛道:“你既知道他矫情,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不计较?!”问帛的声音陡然怒了起来,“上神这是失忆了,忘记自己是如何险些折在谁的手里了!真是忍不得了!属下今日就是拚着一死,也要把话说出来!上神,您知道您为何遭遇此劫吗?可不是我们对外解释的什么修炼,而是双修!哦不,是四修…四修…抱歉,属下没脸说,属下替上神感到羞耻!”

接下来,问帛在声明自己“不好意思说”之后,滔滔不绝地说了个清晰无比…

原来那夜原九霄召了三名男宠侍寝,通霄淫靡放纵,服了些邪门的丹药,玩了些过火的游戏,第二天早晨便气血岔行,毒发了。问帛咬牙切齿地用了足足三千字描述着那夜寝殿里传出的声音、映出的光影、持续的时间(三千字马赛克请读者自行脑补谢谢),直听得九霄羞愤欲死。

您不是没脸说吗?您现在说那么欢是怎么回事?!想一想那上神老人家都十五万岁了,还糟蹋无数年轻男子,活得如此放纵不羁,让这个她这个假九霄都无地自容。

问帛总算是用一句“这事若是传出去,我鸩族颜面何在”给绘声绘色的描述收了尾。又愤愤补刀:“您好歹是位上神,是天界辈份最高的几位神尊之一,要点(碧)脸好吗?别说是脸了,您再这样放纵下去,命都没了。”

如此说了个淋漓痛快之后,问帛突然回过神来。脚步一软,就抱着九霄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冒犯了,上神杀了属下吧。”

九霄弱声道:“我杀你干嘛?你说的没错,待我好了,便不再养这些男宠了。”

问帛没想到她答应得这般痛快,大喜:“上神能这样想实乃鸩族之幸!属下这就安排人把这帮祸水统统毒死。”

“别,别…”九霄急忙阻止,“毕竟是我引诱他们来的,好歹也服侍了我这么久,等我好一些,想出个好办法遣散他们。”

问帛撇一撇嘴:“上神一向手腕狠辣,唯有对这帮祸水手软。”

虽是不情愿,但九霄能做出如此让步,问帛已是喜出望外了,也不急于一时。将九霄送至寝殿的华美大床上,喜滋滋地退下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清晨,九霄在床上醒来。她在夜间一直是独睡的。之前余音也提出过与她同床而眠以便伺候,她硬着头皮拒绝了。之所以要“硬着头皮”,是因为担心这种拒绝与前九霄的行为太过不同,引人怀疑。但她实在不能忍受与“男宠”同床共枕啊。

幸好余音没有多求一句,乖乖退下了。

看来,前九霄虽然宠爱他们,但还是颇有威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