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早懒得制止查公子,只将目光投向了方稚桐。他心中也有此疑问。

方稚桐并不否认,只认真地回视二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查公子原只是玩笑似地那么一说,这下方稚桐大方承认了,他倒张大了嘴,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好一阵子才慢慢合了嘴,啧舌,“这余家小娘子到底哪儿与众不同,惹得一个两个的都看上她?”

方稚桐不语。多么与众不同?倒也未必。只是——看着心中舒服,她一笑,他的心里仿佛便涌出甜蜜来;她一颦,他就想抚平她眉宇间的淡淡轻愁。

霍昭最是务实,听方稚桐变相承认确实心仪亦珍,提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贤弟,此事怕是不易。”

方稚桐微笑,他如何不知其中的不易?可是他不愿意就此错过。

“谢贤弟可知道你喜欢余家小娘子?”查公子的胖脑袋倏忽倾过来问。

方稚桐摇了摇头。

查公子唉声叹气地挥了挥折扇,“可别教一个小娘子坏了你我四人的情谊啊…”

72第七十一章 一抹心动

珍馐馆内,亦珍先问了汤伯的伤势,听汤妈妈说不要紧,只是撞在桌角上,撞破了皮,并不曾伤及下头骨肉。然而亦珍到底不放心,喊了在后院洗碗的粗使丫头过来,着她与汤妈妈一道扶了汤伯回屋休息去。她自己则与招娣留在铺子里,将查公子走后,留下的桌面儿收了。

“小姐,那人——还会再来么?”招娣低声问。

亦珍心中有片刻茫然,过了会儿,才淡淡道,“便是他不来,人生在世,也会遇见旁的不如意。”

“小姐…”招娣鼻尖一酸。

哪料亦珍微笑,拉了招娣的手,“不过我有母亲,有汤妈妈,汤伯,还有招娣…”

还有一个叫她等他两年的青年。

亦珍握紧了招娣的手,随即放开,“我到后头去看看母亲,你这两日也累了罢?趁这会儿铺子里没什么客人,赶紧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忙呢。”

随后亦珍回了后头院子,轻手轻脚上了楼,来在母亲曹氏屋前,推门而入。

曹氏还在睡,并未醒来。

曹氏屋里,如今总带着一点子药香,不浓,在空气中隐隐浮动。因后头临水,为怕潮气太重的缘故,在居室外头,工匠们建了一圈回廊,与内庭天井里的回廊相连。透过窗纱,隐隐能看见向水的一面,透过廊檐雕花,洒进回廊的午后阳光。

亦珍在母亲床边的绣墩上坐下,背靠着床架子,微微垂了眼,不知不觉便盹着了。

待亦珍睁开眼,曹氏已经醒来,正半坐在床上,温柔地望着她。

“娘亲,”亦珍忙坐正了身子,“您醒了?怎么也不叫女儿一声。”

曹氏浅笑,眼尾有淡淡的细纹浮现,“娘看你睡得那么香,想是最近一阵子又是买铺子重新布置,又是搬家,又是经营食铺,一定是累了,所以娘没舍得叫你。”

亦珍握了母亲的手,感觉母亲手心的热度不高不低的,这才放心,“女儿不累。”

曹氏反手拍拍女儿手背,“娘没事,你别担心。”

亦珍笑容加深,“娘亲睡得可好?可觉得饿?饿的话,女儿在厨房里小火炖了雪梨银耳盅。”

“娘不饿,娘想和珍儿多说会儿话。”曹氏拉紧了亦珍的手,不肯放开。

她今日晌午,不知恁地,睡得极熟,若是往常,女儿一进屋她就醒了。可是今天却并没有。她仿佛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有悲苦喜乐,聚散离合,可是待她醒来,睁开眼望见女儿盹着的睡脸,那梦境便悉数散去,消失殆尽。

“食铺开起来,每日起早贪黑,我儿辛苦了。”曹氏来来回回地睃视亦珍面孔,见女儿眼下一片青痕,不由得心疼,“这一阵子都没睡好罢?”

“珍馐馆才开起来,如今正是要创名气的时候,女儿激动得睡不着罢了。”亦珍说起店里的生意来,“午间晚上生意都是极好的,尤其几样别致的点心与菜色,颇有口碑。县里不少文人、闺秀,都差了丫鬟小厮来置了点心攒盒回去。对面米行的老板有时招待客人,也差了下人来,叫一桌席面儿过去…”

丁娘子虽不曾时时差人来,但总有客人到店里来用饭,都言及乃是得了丁娘子的推荐,听说珍馐馆菜色别致,味道一流,这才来的。渐渐食铺已有了一批忠实拥趸,单只为吃珍馐馆才做得出的美食而来。

珍馐馆的生意,很是不错,每日都有进项,扣除各方开销,帐上小有盈余。

亦珍本就不贪心,做的就是小本生意,拿最新鲜最寻常的食材,做出最别致最可口的美食。能有如今的局面,亦珍已很是快活。

亦珍希望自己的珍馐馆,卖的不仅仅是美食,而是食补养生,健□活的观念。她希望每个来她店里的食客,都可以通过一款点心,一道菜,一盅汤,感受到美食与生活的愉悦。

只她并不是个擅长高谈阔论的,这希望始终深深埋在心底里,从未拿出来与人分说。这会儿母亲曹氏问起来,也仅仅说些店里的见闻。

“周员外的一张嘴最是灵敏,一只清蒸蕈菇酿鹌鹑,他只消吃一口,便能尝出里头酿了从南粤传来的南华菇,东北来的榛蘑与新鲜河虾一道剁成茸拌的馅儿。又说往鹌鹑腹内酿猪五花肉馅儿的,他倒吃过两回,但不如这往里头酿虾蓉蕈菇馅儿的鲜美。”亦珍微笑,“周员外还打赏了招娣,说招娣伺候得仔细。”

曹氏轻轻拍一拍女儿的手,“娘只怕委屈了你…”

亦珍将头轻轻靠在母亲肩上,“女儿不觉得委屈。”

同那些被父母亲人卖给牙婆子,最后沦落风尘,亦或与人为妾,全无尊严的女子比起来,她如今衣食住行无忧,全无抱怨的理由。

两母女说了好一会儿话,亦珍这才下楼去,取了炖盅上来,与母亲一道吃了点心。又服侍母亲漱了口,这才下楼去换汤妈妈来陪母亲。

“妈妈,莫让母亲晓得铺子里发生的这些事,教她担心。”亦珍轻声叮嘱汤妈妈。

晚上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珍馐馆打了烊,亦珍与招娣熄了店内最后一盏油灯,回到后院,先在楼下就着灶上犹有余温的热水擦牙洗脸,然后招娣筹了水端上二楼去,两主仆一人一盆热水,将在食铺内站了一天,微微有些肿胀的双脚,浸泡在放了几片姜片的的热水中。

两个女孩子俱发出细细的一声叹息。

“每晚泡泡脚,简直赛过神仙般舒服。”招娣一边厢捏了捏腿肚儿,一边感慨。以前在家里,烧了热水,都要供了爹爹阿娘洗漱,余下来的热水才能轮得到娘与她们姐妹几个。阿娘心疼家里的柴火,熄了灶膛就再不许生火。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休说是泡脚了,便是喝口热水,都是极奢侈的。

亦珍闻言笑起来。

“小姐别嫌奴婢没出息。”招娣一边拿脚撩了水到另一只脚的脚背上,一边如同自语地道,“奴婢跟在小姐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听得多也见得多了,觉得还是平平和和的日子最自在。”

那会儿还在景家堰里的时候,隔壁杨老爷奴仆成群供他使唤,家里除了太太,还有好几个姨太太,看着好似富裕得很,但妻妾通房闹将起来,竟是比乡下农妇撒泼打闹还吓人。好好一个成型的男孩儿,生生被闹得没了。他们乡下可没有这样的。

亦珍点点头,觉得招娣倒是悟了。

生活可不就是这样么?富贵人家表面看似风光,只是那风光后头,有多少阴私龌龊,却是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想也想不到的。

她自认不是那口才便捷,为人机灵的,在深宅大院里生活,需得日日小心翼翼,不可行差踏错一步,以她的性子,怕是不知不觉地便教人算计了。

两人泡好了脚,招娣往楼下倒水去了。亦珍重新套好了自己用墩布做的暑袜。亦珍的女红实在算不得出色,惟有一点,伊爱自己动些脑筋。这墩布暑袜并不似外头袜子弄袜店中卖的墩布袜子,在袜子后头开口,以袜带结牢,而是将开口改在前头。

亦珍自己描了脚样子,裁了袜底儿出来,又剪了有脚背脚跟的袜筒,细细密密地缝好,将开口放在前头,系起带子来也方便些。

如今天气日渐冷了,泡好了脚穿上袜子,不教脚底的热气散了,便躺在床上,钻进被筒里。耳听得下去倒水的招娣“嗵嗵嗵”上楼来的脚步声。

待招娣上了楼,关上亦珍闺房的门,在里头闩上门,熄了灯也上了床。

外头天早已经黑了,躺在床上,侧耳倾听,能听见外头的城河缓缓流淌的潺潺水声,不知哪块石头下藏了秋虫,正在不眠不休地鸣叫。

招娣一早便起来忙活了,又亲眼目睹吴老二来铺子里闹事,这两日想是累得狠了,才一沾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发出时高时低的鼾声。

亦珍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放方稚桐英挺的面孔,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心悦汝,冒昧请求小娘子等在下两年。两年之后,小生必定请官媒上门提亲,求娶小娘子。若蒙不弃,此情不渝。

少女情怀总是诗,有这样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书生,对自己许下誓言,如何能不动心?

亦珍骗不了自己,说自己无动于衷。

可是——齐大非偶。

亦珍并没有教这一番深情相许冲昏了头脑。

上门求娶。

为妻还是为妾?

大户人家规矩多,他许她以妻,家里头知道么?

亦珍了无睡意,盯着床顶上的承尘,苦笑。

这样清醒,真正无趣。也不晓得方稚桐看中她哪一点?

又想,等他两年?便是他要遵了那在西林禅寺挂单的游方僧人所云,十八岁前不得婚娶。

只是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能说得清这中间会得发生什么变故?

亦珍拿了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按下那怦然心动,这才渐渐睡去。

73第七十二章 一桩旧事(1)

时序更迭,眼瞅着进了腊月,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松江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家家户户都在腊月里腌了咸鱼咸肉,风鸡风鹅,吊在檐下阴凉处。亦珍家里也不例外,自是杀鸡宰鹅,里外细细地抹了盐糖花椒等佐料,悬在檐下。

亦珍担心天冷,母亲容易着凉,遂在屋里铺了厚厚的地毡,又按照钟大夫教的,屋里无人的时候,关上门,用小熏炉上头搁了醋水碗,蒸得满屋子醋味儿,再开窗通风。

汤妈妈见了直嘀咕,嫌屋里一股子老陈醋味儿。

曹氏闻言直笑,“倒也不觉着难闻,尚且十分开胃,饭都能多吃一碗。”

亦珍听了哈哈笑。

到了腊八这一日,亦珍早早地便起了床,与招娣、汤妈妈一道,将数日前已准备得了的浸泡有红枣的枣子水,加入粳米、核桃仁、栗子、菱米,又放了招娣自西林禅寺后头老银杏树下拣来的白果,并冰糖等一道熬了一锅又香又糯又甜的腊八粥。

待粥熬得了,亦珍将粥一一盛在白色细瓷碗中,供在母亲住的一侧尽间儿的小佛堂佛龛前头,以及门窗井灶之上。之后请了母亲到楼下正厅里,与母亲曹氏一道喝了碗热腾腾的腊八粥。

汤伯汤妈妈招娣与粗使丫头在铺子后堂里喝过粥,亦珍这才叫汤伯摘了门板,开门营业。

亦珍自去取了两个食盒来,每个食盒底下都是中空的,里头可以放下一个扁扁的炭炉,食盒里头放着盛有腊八粥的带盖陶罐儿。陶罐儿外头又加了个稻草棉絮做的焐扣。这样合上食盒盖子,下头小炭炉热着,交给招娣。

“一盒送到景家堰姑娘子家去,一盒送到丁娘子家去。路上别着急,回来得晚些也不怕。”亦珍叮嘱招娣。

“哎!”招娣脆生生应了,拎着两个食盒出了珍馐,往两家送腊八粥去了。

没等招娣送腊八粥回来,顾娘子家与丁娘子家送腊八粥的下人便先后到了,说了不少吉祥话,这才放下食盒,收了赏银回去复命。

亦珍在厨房中忙着为第一批将来的食客做准备。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新鲜鱼虾也一日贵过一日,每日店来进得也不多,倘若当日卖不掉,夜里亦珍便将鱼薄薄地腌了,制成咸鱼,吊在檐下。待次日在咸鱼腹中酿了肉糜亦或是老豆腐,隔水蒸了吃,味道极鲜美不过。

恰那日中午在后厨蒸了咸鱼炖肉出来,原是店里诸人中午用来过饭的。招娣自后厨到前头堂间儿招呼汤伯到后头吃饭,那厚帘子一挑,香味儿便顺着缝儿一下子溢了出来,正教在铺子里的周老爷闻见了。

周老爷是个好吃的,平生别无他好,独钟一个“吃”字,为此曾经气得夫人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娘家,只因他去外县寻一味好吃的,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泰山老大人要来家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周夫人在家中等得月上中天,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凉得透透的,周老爷都没回来。可把周夫人给气坏了,当夜便套了车,带着孩子,陪着老父,回娘家去了。

即便如此,在周老爷心目中,仍然将吃放在了第一位。

“人生在世,若不能吃遍天下美食,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周老爷一直将这话挂在嘴边儿。

那会儿一闻见咸鱼炖肉的香儿,便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原本都打算结账家去了,噗通一声,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招手叫了招娣过去,问:“厨房里这端出来的是什么菜?”

“咸鱼炖肉。”招娣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端上来给老爷尝尝。”周老爷不顾长随几番拉扯他的袖子,自管对招娣道。

“回客官的话,这菜是…”招娣刚想说这菜是我们留着自己吃的,倏忽记起亦珍的交代来:要将客人当做菩萨,恭恭敬敬地对待,尽量满足客人的一切合理要求。“这道菜是我家东家新做的,菜单上还不曾写。”

周老爷一摆肥肥的手掌,“无妨,端来我尝。”

招娣忙回了后堂,对正打算下筷子,尝尝看味道的亦珍轻道:“小姐且慢!”

亦珍一双银头牙箸几乎已要戳在鱼肚上,堪堪停住。

招娣将周老爷闻见香味儿,执意要吃这道咸鱼炖肉的事说了。

亦珍闻言,摆手叫招娣将一盘子咸鱼炖肉端了出去,自己则留在后堂,望住了一旁三盘素菜一个汤,中间却少了盘荤菜的饭桌,轻笑起来。

正是因为有周老爷这样执着于美食的客人,她的珍馐馆,才有存在的意义呵!

周老爷就着那盘咸鱼,又吃了一小碗贡米,这才打了个饱嗝,挥手叫长随结账。招娣送周老爷出门,请周老爷下次再来时,周老爷压低了声音,对招娣道:“我看你们东家是个老实的,东西做的好吃,又不自以为奇货可居,哄抬价格,所以透个消息给你们东家。”

招娣看了胖墩墩跟白馒头似的周老爷一眼,周老爷顿足,“你这丫头,恁地呆木笃笃,快快附耳过来!”

招娣啼笑皆非地略略附耳过去,周老爷压低了声音道:“西市官街上,要新开一家玉膳坊,东家据说乃是从京中衣锦还乡的御厨。如今已经往各处都送了请柬,邀请府内的达官贵人老饕,开业当日前去捧场。”

招娣莫名所以地望着周老爷。

周老爷恨不得伸手掐招娣一把,好把她给掐明白了,“这新馆子一开,必然要将京中流行的菜色带到咱们松江来,到时候你这小馆子便是有几个别致的招牌菜,也比不上御厨开的膳坊…”

招娣听后一愣,她倒没想那么远。

待周老爷带着长随出了珍馐馆,慢吞吞走远了,招娣赶紧返回后堂去,将自周老爷处听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亦珍。

亦珍倒无所谓,“御厨便御厨了,他经营他的膳坊,咱们经营咱们的食铺,又没开在同一条街上。说起来,该头疼的应是未醒居的老板才对。”

原本好端端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倏忽左近新开一间膳坊,还是自京中衣锦还乡的御厨开的,不是同未醒居抢生意是什么?

亦珍心态轻松平和,只管叫了招娣趁外头没有客人赶紧吃饭,却没注意汤伯汤妈妈齐齐变了脸色。

这会儿亦珍在厨房里准备,粗使丫头将亦珍自己发的一茬儿银芽收下来,掇了条小板凳,坐在院子廊下晒得着太阳处,正在摘银芽,招娣则在厨房中给亦珍打下手,洗菜沥水刮鱼鳞剥虾仁儿。

汤妈妈趁机到前头帐台里,与汤伯低声道:“昨儿我想了一晚上,这事要不要对夫人说…”

汤伯望后堂方向瞥了一眼,见厚厚的帘子静静垂着,这才对老妻说,“先不忙说,咱们再合计合计,如今日子过得稳稳当当的,没得自己吓唬自己的。不过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咱们一向也不往西市去。”

汤妈妈却不如汤伯镇定,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阴霾。

晚上进屋伺候曹氏洗漱,曹氏便看出汤妈妈的魂不守舍来,待汤妈妈匀了面脂膏子在手心里,要往她脸上抹时,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汤家的,先别忙,坐下陪我说说话。”曹氏轻道。

汤妈妈不肯坐,“待奴婢先帮你抹了面脂的。”

曹氏见她总闪躲着自己的眼睛,不肯直视自己,微微叹息,“这身子一不中用,就拖累了你们。便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不肯实话对我说了。”

汤妈妈听了双手微微颤抖。

曹氏不由得着急,一把拉了汤妈妈的手,“这是怎么了?汤家的你可别瞒我,是不是外头又有人来逼着珍儿…”

汤妈妈赶紧摇头,“夫人,没有的事儿!您别胡思乱想!”

曹氏望进汤妈妈的眼里,“汤家的,你老实对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不说,我这就自己去问珍儿!”

汤妈妈噗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曹氏床前,“夫人…不是奴婢不肯对您说,实是大夫交代过,不能教您劳心伤神。您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奴婢…”

“你若不如实对我说,叫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岂不更是伤神?”曹氏打断了汤妈妈,“我上次是被谢家欺人太甚气得急了,故而才病了。”

言下之意是今次不会的了。

汤妈妈跪在曹氏床前,思来想去,也不知当说不当说。这时候免不了在心里埋怨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也经了不少事,怎地到了要紧关头,却还是藏不住心思?

曹氏轻轻叹息,“这事原就怪不得你。你我主仆这么多年,你便是再想隐瞒,又如何能瞒得过我去?”

又伸手去拉了跪在地上的汤妈妈起身,“罢了,你若实在不想说,我不问便是。”

一副心灰意懒的颜色。

汤妈妈一见,心里头如同有钝刀子在割一般地疼。

夫人以前,那是多伶俐的一个人啊?要不是…要不是当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