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溪心里却是想,此事急不得,等义兄殿试过后,一切安定了再说。

“师兄,我现在能看你写得心得了,我会带去京都好好细品的。”

叶飞青很高兴:“好,如有不明白的,等回来我告诉你。”

孟溪点点头。

随后又去与梁达告别。

梁达叮嘱:“去京都了也不能放松,要出师可得给我想六道菜。”

“徒儿记住了,师父。”孟溪朝他深深行一礼。

走那日晴空万里。

老太太等人出来送行。

王氏低声跟孟方庆道:“阿溪对阿深真是够可以了,希望他能中举,等以后做了官好好报答阿溪。”

“肯定会的,没见阿深最近日夜苦读吗?如果真的当官,我们孟家也得出名了,我们镇上有几家的孩子能当官啊,也就那个袁家出了个二老爷,还有周家……”

“那倒是。”王氏想象了一下,心情颇为激动,疾步走到孟深面前,“阿深,你一定要好好考啊!”

“是啊,阿深。”老太太也道,“花了这么多银子呢,不能落在水里,瞧瞧阿溪还天天烧菜给你吃,你得有出息才行。”

这番景象跟以前他去参加会试时一样,当时他心里不以为然,但此刻却不同了。

他竟然真的有种家人送别的感觉。

“祖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他承诺。

听得出来,他很自信,孟竹撇撇嘴:“能不能考上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欺负阿溪,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的。等一考完她就得回来,不然我就来京都找她。”

她管得着吗?孟深心想,就孟竹一天到晚的针对他!

不过她说得不错,他就想欺负孟溪,只不过不是做这个做那个,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什么都不做,只要喜欢上他就行。

“走吧,时辰不早了。”老太太此时摆摆手,“你们去了还得租院子,别耽搁时间。”

“那我们走了,祖母,你保重身体。”孟溪道。

“这孩子,我身体能咋的?我能活一百岁,”老太太笑,“快走吧。”

也确实,祖母的身体一向很是康健,前世她是比祖母先去的,祖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人跟众人道别,往街道走去。

“跟蒋夫子也去说一声吧。”孟溪此时道。

“不用,我此前已经同他说过。”孟深并不想再见蒋夫子,这段时间他在这个夫子手下挨了不少打,也就是没恢复身份,不然蒋夫子恐怕要吓破胆。

他居然打一个侯爷!

正想着,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孟深。”

孟深抬起头,看到蒋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蒋夫子,”孟溪急忙上前行礼,“太巧了,我刚才正准备要同哥哥向你拜别。”

是吗,蒋夫子不相信。

孟深这小子会来跟他拜别才是见鬼了!

虽然这段时间他比以前勤奋了很多,不再打瞌睡也不再走神了,偶尔还会问他一些重要的问题,但心里显然是不把他这个夫子放在眼里的,这孩子就像一匹野马,桀骜不驯。

就算他用戒尺,也至多是让他保持清醒,但绝不会屈服于他。

“拿去吧,”蒋夫子把手里一本书册递给他,“好好看,对你没有坏处。”

孟深接过来扫了一眼:“真给我?”

“当然,不然我送过来作甚?”蒋夫子盯着他,“好歹也在我这儿学了大半年,算是礼物。”

“多谢。”孟深也不客气。

蒋夫子多余的话没再说,转身就走了。

孟溪瞅一眼义兄:“你也不跟他拜别?”

“不需要。”孟深揣着书册找马车。

“我看蒋夫子对你真的很好呢,专门送这书册来,里面写了什么,应该很有用吧?”

孟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以为他真对我好?他不过是用这个在我身上押注,以后我中举了,或是在殿试上得皇上青睐,对他也有无尽的好处,你明白吗?”

就像当初他去说服蒋夫子再收他一样,都是带有目的的。

孟溪眉头皱了皱,义兄说话就是不讨喜!

蒋夫子私心有那么重吗?

“我觉得他应该也有真心。”二人坐上马车后,孟溪道,“我有次替你去告假,他让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呢。”

孟深暗想,是补被打的身体吧?

“管他真心假意,反正我考上了,便是对他的回报。”孟深将那书册翻开来。

居然在车上也看书呢,孟溪自觉的没再发出声音,生怕打搅他。

不过太颠簸了,孟深很快眼睛就吃不消了,把书合上。

“等会你想租个什么院子?”他问。

“独院吧,二进的京都怕是很贵,可太小了住得又不舒服。”

“单是独院就行?家具呢,或者要不要有什么花木的?”

“花木的话,那最好是种了茶花,正好这个时候开,满园飘香呢。至于家具……我觉得必要的桌椅有就行了,就跟家里一样,多了也没什么东西摆。”

孟深听了心头一刺。

他忽然想到京都的大家闺秀,她们的闺房没有谁会像孟溪一样的,那么的简陋。

也许,前世他也不该看不惯她。

小姑娘谁不希望自己过得舒服呢,只可惜她喜欢错了人,林时远并不能给她这些。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孟溪一怔。

“等我挣钱了,给你买梳妆台,”他道,“买那种檀香木的,很好看。”

义兄嘴角翘着,不是往日里那种凉薄的笑,眼珠分外的清亮,明澈如水,孟溪的心咚咚跳了两下,莫名的又想起堂姐的话,下意识垂下眼帘:“不用,我自己可以买。”

也许他们就是太过亲近了才被堂姐误会。

想给她买个东西都被拒绝,孟深心头一闷,暗道等以后直接买了送给她,就不信她能退掉!

马车在巳时到了京都。

孟溪不是第一回来,故而并不惊讶,而孟深则更不惊讶了,两个人就显得有点沉默。

幸好到得城内便见行人熙熙攘攘,店铺鳞次栉比,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孟溪忍不住四顾张望,笑着跟孟深道:“难怪二掌柜想来这里开酒楼,生意一定很好。”

“也得看厨艺,你只见店铺多,不见倒闭的。”孟深怕时间来不及,急着找店宅务,“先把地方租了,以后再来看。”

店宅务是专门负责租赁宅院的地方,因这些院子都归天子所有,是以店宅务里派有专门的官员。而其中向他们介绍情况,并领着去看的叫专知官。

见到有人进来,一位专知官前来迎接:“二位是想租房吗?”

“是,”孟深言简意赅,“需要一处安静的独院,最好干净些,院中有花木,比如茶花之类,另外基本的物什要有,可容我二人居住。”

专知官听明白了,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笑道:“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二人寻个合适之处……你们是夫妻吧?”

在此地办事已久,但很少能看到这样相配的人,男的俊美,女的清丽,虽则服饰不华美,却有种脱俗之感,只是一眼就觉地是种享受。

孟溪的脸微微发红,忙道:“不是,他是我哥哥。”

孟深朝她瞥一眼,看到她脸红了,心想被猜错了,觉得不好意思吗?只有他心里隐隐高兴。

“是兄妹啊,”专知官笑着领他们去看宅子,“可是亲兄妹?”瞧着长得不太相像,唯一像的地方,就是太过惹眼。

住在一个独院是容易惹来误会,如果再说是义兄,不定这专知官会乱想什么,就跟堂姐一样,孟溪点点头:“亲的,我亲哥哥。”

孟深:……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我太难了°(°ˊДˋ°)°

第40章

专知官就想这家父母真有福气,生出这样的一对兄妹。

“花枝胡同有一处独院符合你们的要求。”走出店宅务,专知官介绍,“二十一日刚有人退了这院,正好东西也齐全,左右两边都是宅院,不临街也很安静。”

听着是不错,孟溪询问:“离贡院可近?”

专知官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看着孟深道:“你是来参加会试的学子!”他早该看出来的,难怪这年轻人打扮普通,身上却有种不一般的气势,这种人一旦通过会试殿试,将来或许就一飞冲天了。

“真是巧得很了,离贡院也不远,就百步的距离。”专知官笑眯眯道,“说起来,最近租宅子的不少,其中就有来赶考的,但都是租一间房,像你们租院子的真不多。”

孟溪就看了义兄一眼,心想,参加会试要带个人烧菜的也不多吧。

孟深感觉她眼里有揶揄之色,但并不觉得羞愧。

难道他真是为吃她烧得东西吗?不,他是为她的人,只可惜孟溪迟钝的要命,没有发现不说,还对外称是他的亲妹妹。

他脸色微沉。

三人很快便到得花枝胡同。

四周果然很安静,并无嘈杂之声,专知官取钥匙打开锁,将门推开,就看到里面的院子——黑瓦白墙,中间有一口井,但并无花木显得空落落的,好在够干净,打扫的纤尘不染,可见原先住在此地的人喜好整洁。

“这院子一个月租金多少?”孟深走去里面看了看,见孟溪也满意,便直接询问,“我们打算先租两个月。”

专知官听出来意思了。

如果一切顺利,可以留在京都的话,他还会住下去,毕竟官舍虽是不要钱的,但却住得拥挤,不够自在。

“那我就说个实在话,一间屋我们是收一百六十文,但因为租院子的人少,便收你们六百文吧,这儿可是有五间房。”正房加左右两厢房,还有东西两厢房,两个人住十分宽敞了。

“你看如何?”孟深问孟溪,“不行的话,再换一家看看。”

“我觉得不错,那些家具都挺新的,而且院子里太阳很好,可以晒被子。”

女子就是不一样,居然想到这方面去了,孟深嘴角一翘:“这儿有被子吗?”

“有!”专知客忙道,“我们这里提供被褥,马上就给你们送过来,你们自己应该也带了床单吧?”他看到了两个人身上背的包袱,“往上面一铺就能睡,可不像别处的宅子还得买这买那。”

“那行吧,我们把契约写了。”

孟溪闻言朝孟深招招手,打算给他银子。

“我这里还有,我去,你收拾一下。”孟深随专知客返回店宅务。

等到他回来,只见院子里已经晒上被褥了,全都齐整的挂在绳子上,沐浴着正午的阳光。

屋里,她在擦拭家具,孟深倚在门上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算她现在只把他当成哥哥,但到底是跟他住一起了,就不信长此以往,她仍然能不动心。

“先休息下吧,去吃饭,”孟深建议,“去醉仙楼,如何?”

“好啊!”孟溪放下抹布,十分赞同。

来到门外,孟深把钥匙交给她:“你来锁门,以后这家就归你管了。”

“就一把钥匙?”

没听到“家”这个重点吗,孟深幽幽看她一眼,尽会关心别的:“你一把,我一把。”

“那还差不多,不然弄丢了可麻烦。”

“你这么笨吗,钥匙都看不住?”

“我是说万一……”

孟深看她路走错了,挑眉道:“去哪儿呢,醉仙楼在东边。”

“你怎么知道?”

“刚才问过了。”京都比盐镇大得多,她初来乍到定会迷路,孟深道,“跟着我走。”

孟溪就跟在他身后,穿过几条街才走到醉仙楼。

原以为仙游楼已经十分奢华,这醉仙楼有过之而无不及,孟溪脱口道:“在这儿吃饭可贵。”

“没事,我请你。”

“你有钱呀?”

“你给我了,钱便是我的,当然是我请你。”孟深心想,真当他穷呢?他家里有金山银山,而且近在咫尺,只是因为孟溪的关系才没有去取,如果真的穷得过不下去,他不定会回去搬一点。

只不过,到时候跟姑姑解释起来有点困难。

姑姑肯定会问他,为什么不当宣宁侯,要继续当孟家的养子,他的回答恐怕是有些丢人。

所以一定要中举才行,在大魏当官的其中一个好处,便是俸禄丰厚,即便是六品官,一个月也有十五两收入。

孟溪被孟深的歪理逗笑了,轻哼一声:“厚脸皮。”

厚脸皮的人反应都没有,拉着她走入酒楼。

能来此地用膳者非富即贵,伙计笑脸相迎:“两位客官想在楼上还是楼下用饭,可要雅间?”

醉仙楼共有三楼,最底下这一楼中间还修了圆形鱼池,一群群花色鲜艳的锦鲤游来游去,仿佛也在迎接吃客。但楼上的显然更是安静,孟深道:“三楼还有雅间吗?”

坐在窗边,孟溪能看到京都的全貌。

“有。”伙计带他们上楼。

正走到南边第三间时,另外一个伙计竟也领着两位姑娘前来,他皱眉道:“阿全,这儿有人订了,你去别处。”

叫阿全的伙计怔住:“刚才并不曾听说啊……”

“是这位薛姑娘订的,你还不走?”那伙计拼命地对他使眼色,暗道眼睛瞎了,不知道这薛姑娘是谁吗?那可是永城侯的千金,哪个敢得罪?他带来的两位吃客不像是能越过她的。

“刚才你说有雅间,转眼就说被订了,总得有个说法。”孟深也不是好惹的。

男子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一丝凉意,薛令婉原本只等着伙计将人赶走,此时却忍不住将目光投来。待看清楚孟深的容貌后,薛令婉微微一怔,她本来以为那个人的俊俏在京都已是无人能及,谁想到这公子竟丝毫不逊,且眉眼中有种锋芒,对上便令人心生刺痛。

那是一种被它轻视,被它不屑之感。

“这雅间不管我订没订,我便是要了,”薛令婉红唇轻启,“请公子另寻他处吧。”

可真嚣张,孟深打量她,心想这是哪个勋贵之家的女儿,没有一点规矩,竟在酒楼仗势欺人。正待要发话,好好说个清楚,衣袖却被孟溪拉住,耳边听得她道:“哥哥,我们去二楼吧!”

“为何?”

“我觉得二楼也不错。”孟溪死命的拉着他走。

这种情况下,孟深也不好跟她互相拉扯。

没办法,只好跟着去。

薛令婉也没看到孟溪的脸,只发现孟深的背影挺拔修长,脑中竟冒出龙章凤姿四个字。

倒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

“婉婉,那公子生得真好,”走入雅间后,另外一位姑娘才出声,打趣道,“与你的林公子相比……”

“谁的林公子?”薛令婉挑眉,“你可不要胡说。”

那姑娘轻笑:“你不是早就看上他了吗,我怎么胡说了?只要你愿意,宫里马上就会赐婚。”

确实如此,可惜林时远对她爱理不理的,后来还一声不吭的去了盐镇,幸好又调了回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去求姑姑,她希望林时远能主动来求娶她。

想到这桩事,薛令婉的心情差极了。

孟深在二楼的雅间坐下,点了菜后问孟溪:“你是真喜欢二楼还是怕我闹出事?”

立刻就被他看出来了,孟溪道:“我们初来乍到,万事需得谨慎,若为一点小事影响哥哥科举,太不值当。”

真为他着想,只是他是不习惯被人欺负的,孟深喝了一口茶:“知道什么叫寸土必争吗?”

“不知道,”孟溪摇头,“我只知道那位姑娘看着不好惹。”

刚才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姑娘是林时远前世的未婚妻,曾指着她鼻子羞辱过她。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始终是过去的事情,孟溪好言相劝:“在盐镇就算了,这儿可是京都,京都藏龙卧虎,多少名门望族,哥哥还是低调行事吧,若是得罪人,谁来帮你呢?我们家有什么家底,到时就算将所有家当都卖了,恐怕也救不了你。”

孟深笑起来:“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怎么想呢,哥哥你不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她盯着他,眼神极其认真。

也是。

单凭他孟家的背景,谁也得罪不起,可大魏律法也不是白立的,如果说前世的失忆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能被白白的欺负。所以,曾经他很努力的去念书,就为让自己变得强大,在任何地方都能争得一席之地。

可惜后来知晓身世后,他懈怠了。

但为了孟溪,他也不介意重新拼一回。

“等会吃完饭,你可想去看看你师兄?”他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下次吧,家里还没有收拾好,虽说已经很是干净,可东西不擦一遍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有碗啊,筷子啊我们也得去买些回来。”

她说到“家”字时,不知他心里多开心。

“再去买几盆茶花。”他道。

“嗯!”孟溪一笑,义兄还记着她说的茶花呢。

孟深点得是蛋卷肉,还有野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