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太最心疼臻瑛,便是气头上也不会为难了,让臻瑛扶着自己离席坐回了榻子上,道:“一个个自作聪明得厉害,当真以为我老婆子岁数大了,不懂你们的手段?”

自作聪明一词,让李姨娘的面色灰暗了几分,偷偷看了眼段氏,见段氏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心下一惊,只是老太太东西也砸了,应当不会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让事情过去,想到这里,便又稳下心思。

李老太太看出是长房有事要处理,便道:“大嫂子,我喝多了有些头晕,先回去了。”

马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且留下,七丫头,扶你祖母过来与我一道坐。这事与你们也有些干系,一起听一听。”

马老太太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老太太也不坚持,让臻璇扶她过去。

臻璇心中疑惑,长房会有什么事情与五房有干系?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要脸皮子了,我老婆子怕什么。”马老太太自嘲地笑了笑,“你们几个都回房去,那几个小子也让他们回房待着,没我的话不许出来。锦虹,你去叫陈氏过来。”

话音一落,臻环的心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李姨娘进来回话时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结果怕什么偏来什么,陈姨娘刚被罚了思过,又被叫到老太太跟前回话,这回的罪过难道能比思过轻?想到这里,她哪里愿意听话回屋去,开口就要说什么。

话未出口,就被臻琳拉住了,臻环再着急也不敢当着老太太与段氏的面与臻琳闹,晓得臻琳是怕自己说话更惹恼了老太太,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担忧出去了。

陈姨娘很快便来了,与臻璇上午瞧见她穿的那身艾绿色绣花丝绸不同,许是为了“闭门思过”,换了更素净的茶白色。

陈姨娘心下嘀咕得厉害,原本因为亡羊补牢不成,已经让老太太训了一顿,怎么不过一两个时辰,又将她叫了过来。

“那个叫夕末的丫鬟确实已经死了,是不是?”马老太太缓缓开了口,这句话虽是提问,语气却很笃定,也不管陈姨娘面色如何,她又继续问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手脚不干净,你说上一说。”

夕末凶多吉少是在臻璇意料之中,只是她一直很难相信夕末的死与陈姨娘有关,陈姨娘与夕末又没有什么利益干系,便是手脚不干净也不用把人往死路上推。可现在一听马老太太的话,似乎是还别有隐情。

陈姨娘听了老太太问话的口气,再瞧了一眼边上看好戏的李姨娘,晓得是瞒不过去了,将事情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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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自作聪明(二)

夕末本是三房的丫鬟,因为打坏了东西,臻徐想打发了卖出去,结果段氏不舍得卖,就调到了臻徽屋里。

臻徽到底是陈姨娘亲生的,因而平日里大小事虽轮不到她管,她也是仔细瞧着的,她是越看越不喜欢夕末,只觉得这人心思全然不在伺候臻徽上。

陈姨娘记在心上,偷偷让人去三房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可是吓坏了她,臻徐想卖了夕末哪里是因为她打坏了东西,根本就是这贱蹄子不知检点想爬臻徐的床!

陈姨娘急坏了,夕末可别因为够不着臻徐了就打上了臻徽的主意,她在一旁盯着,有一回发现夕末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赶紧叫嚷起来,想说她手脚不干净好赶紧卖出去。那之后,夕末就突然失踪了,陈姨娘也是吃惊,就猜测着夕末怕是晓得讨不到便宜就跑了。

臻璇听了陈姨娘的话,心里犯起了嘀咕,莫非贾老太太许给夕末的就是一个姨娘的位子,所以夕末即便是到了长房都那么卖力地帮着贾老太太陷害莫妍?

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看她的母亲妹妹的行事,就能猜测出夕末在家中是不受喜爱的,若不是想诈一笔银子,死了活了她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夕末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若是看上了裴家的好,不愿意将来配个小厮做媳妇,想做个姨娘倒也不是说不通。

臻璇一面想着,一面去瞧屋里众人的反应。

周氏面色讪讪,夕末到底是从三房被撵出来的丫鬟,当时她也就是听臻徐说了是打坏东西,竟也没有细细想过,臻徐那么温吞的性格,若只是这种过错,哪里会要把一个丫鬟卖出去。

李老太太和季氏是听马老太太说这事与五房有些关系才坐下来听的,对夕末她们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可听说她有过爬床的心思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曹氏自从前回被那张婆子闹了,极不乐意管这破事,上午讲起陈姨娘送钱的事她就不爱听了,心道李姨娘也真是的存心来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好不容易才哄乐呵了下午竟然还来这么一出,当真是头痛。

等臻璇的目光移到段氏面上的时候,就觉得她也是一肚子的不爽快,规规矩矩坐在那儿不吭声。

李姨娘却感觉有些急切,她见段氏没开口,便道:“八爷才多大的人?夕末能惦记上他?陈氏你这话的意思是太太故意把一个不检点的丫鬟塞给八爷了?”

臻璇暗自啧了一声,李姨娘这火放的,打定主意是要让段氏说点什么了。

陈姨娘往日里嘴巴是快,却也是个能看颜色的人,被马老太太一训斥,再看段氏的面色,就猜到了这件事车扯开了说老太太是极不高兴的,段氏和李姨娘违了老太太的意思,回头算起账来,怕也不会多舒坦。

想明白了这些,陈姨娘才不去理会李姨娘的煽风点火,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老太太,这些都是实话,您把几位不相干的姑娘与爷都请了出去,也算是给我留了颜面了,我哪里还会说谎话。”

陈姨娘这么一说,倒是证实了臻璇与这事有关,可惜臻璇半点也想不去来。

马老太太眼都没抬,让锦澄替她按着额头,道:“你继续往下说。”

“夕末不见了,一日多不见回来,我全当她跑了,就放到脑后去了。”陈姨娘带着哭腔,继续往下说。

夕末不见的第三天,庆荣堂比往常更热闹一些,段氏忙着瞧臻珂的陪嫁单子,臻琳臻琪在老太太跟前说话。

陈姨娘与李姨娘拌了几句嘴,心里不爽快得厉害,就走到园子里去透透气。

没想到正巧见到了臻璇,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急急地往前走,臻德与臻徽蹑手蹑脚地偷偷跟在后面,亦是没有半个丫鬟婆子在一边。

陈姨娘好奇,又担心臻徽,也悄悄跟了上去。

陈姨娘瞧见臻璇上了书阁,刚一推门,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臻德和臻徽才多大年纪,一瞧臻璇倒了,也是吓了一跳,商量了几句没敢上去看,就跑回去喊人了。

陈姨娘按耐不住,心道总不能让臻璇就这么倒在那儿吧,反正臻徽是亲眼看着臻璇莫名其妙地倒了的,回头说起来,总会帮他姨娘说句真话,她干脆好好心,先去瞧瞧。

陈姨娘一上楼,就见臻璇的面色都青白青白的,她唬了一跳,抬眼去看书阁里面,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连她都晕了过去。

书阁的梁上挂着一个人,舌头拖得长长的,早就死透了。再鼓起勇气看死人的脸,当时就差点叫喊出来,那不是夕末是谁啊!

陈姨娘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见远处臻德臻徽带了人过来了,陈姨娘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给夕末的魂魄迷了心窍,猛得关上了书阁的门,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陈姨娘叫嚷着夕末手脚不干净的事,很多丫鬟那时候都瞧见了,结果不过三天,夕末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吊死在书阁里,不管是不是自尽的,陈姨娘哪里说得清楚,而且夕末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她竟然还在现场。

陈姨娘哪里管得了别的,只想着千万别让人瞧见了自己,最好是连书阁里的夕末都别瞧见,她失魂落魄地等到晚上,也没听见任何风声,战战兢兢地一问别人,才知道臻璇被曹氏送回了五房,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没有人提起来夕末,看样子去救臻璇的时候也都是慌了,没有打开门瞧瞧。事后她才旁敲侧击地从臻徽那里打听出来,白天是他们恶作剧把臻璇骗去了书阁,想把她关到里头吓吓她,臻徽与臻德跟着臻璇,从他们的角度没有看见臻璇开门,以为是一摸了门就倒了,因而事后也没有人打开书阁瞧瞧。

陈姨娘当天夜里琢磨了一晚上,心说等臻璇醒来了,把这事叫嚷起来了可怎么办。

最后想出了一个法子,趁着还没有露馅,先把尸体移了,再挂了假人上去!

终于写到这里了,小臻璇的真实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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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自作聪明(三)

陈姨娘自以为聪明,想到了解决的好法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可现在还是大半夜的,哪里是行事的时候。

她耐着性子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早上,一打听,臻璇还是没有醒,不免松了一口气,如今只要赶在臻璇醒来前把事情弄妥当了到时候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陈姨娘自己的针线功夫不行,怕做得假了不能取信于人,便先去找了臻环。陈姨娘一面抹眼泪一面跟臻环说,因为臻徽和臻德骗了臻璇去书阁,臻璇才晕了过去,回头老太太面前没法子交代。问题是谁都不晓得臻璇是怎么会晕过去的,不如在书阁里放个假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让臻徽脱开关系。

臻德是嫡子,老太太与段氏心疼还来不及,或许出了事后长辈要把过错都推倒臻徽头上,臻环担心臻徽,又心疼姨娘,一口答应了。

陈姨娘又去与臻徽说了一说,臻徽起先不肯答应,只说臻璇是自己倒下去的,与他们又没什么关系。陈姨娘着急,劝说了几句,臻璇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倒了,马老太太与段氏怎么会相信呢?便是马老太太与段氏不追究,能这么给李老太太解释?

臻徽一听觉得有理,便听从了陈姨娘的计划,去说服了臻德,只当是不晓得安排了假人在书阁里,回头查问起来,能撇开就撇开。

事情后来的发展很顺着陈姨娘的心。

臻环连夜把假人赶了出来,套上了丫鬟衣服,陈姨娘重金买通了马房的一个马夫帮她把假人吊上去,又把夕末的尸体运出去一卷草席埋了。

三日后臻璇醒来,陈姨娘担心得不得了,可只听说李老太太刺了去送东西的婆子几句,曹氏与李姨娘去了才让李老太太顺了些气,而臻璇半句都没有提起来,只说是忘记了。

陈姨娘松了一口气,心说忘记最好不过了,臻徽臻德也不过是挨了几句骂,给臻璇赔个礼也就算了。

陈姨娘一放松,日子飞一样的过,她哪里记得要把那假人弄下来,等那个雨夜臻璇与季氏赶到长房里,她才晓得糟糕了,臻璇什么都想起来了。

“后头的事,老太太您都知道了。”陈姨娘越说声音越小,她如今明白吊个假人上去实在不是什么聪明法子,只是那时正在紧要关头,她脑子转不过来想了个馊主意,“一步错,步步错。老太太,太太,我是个粗人,因为心慌害怕才会隐瞒下这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哪里晓得那夕末娘家来人,还闹到了庆荣堂,当真是…可事已至此,我实在不想说出夕末已经死了,否则不是更说不清?所以才一直说夕末是自己跑了。后来听说张婆子在外头闹,我想着给些银子,破财消灾,这才又做了样蠢事。”

陈姨娘的这些说法,马老太太不置可否,由着她跪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臻璇低着头,心情很是复杂,她察觉到季氏捏了捏她的手心,才慢慢抬头,挤出一个笑容:“母亲,我没事。”

该出的事,在小臻璇推开书阁的那一刻已经出了,如今在臻璇身体里的是莫妍,她听着别人说小臻璇的事,就仿佛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从她头一天在五房醒来的时候开始,就不止一次猜测过小臻璇的死因,到后来在雷雨天脑海中闪过了书阁,闪过了死人,她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当看见被抬回来的假人时,臻璇也怀疑过,就算是猛然之间,一个再逼真的假人能吓死一个九岁的女童?

如今想来,那时候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小臻璇见到的根本不是那个假的,而是真真正正吊死在书阁里的夕末,那样的景象于一个孩子来说当真是太恐怖了。

思及此处,臻璇忍不住自嘲一句,莫非这是她能重生到臻璇身上的原因?莫妍被夕末的卖力演出逼上了绝路,小臻璇被她的尸体吓得没了气,也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因缘吧。

而陈姨娘所说的是真是假,臻璇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做假人这事到底是想得不够周全,甚至说是漏洞百出,也是陈姨娘运气好,马老太太与段氏没有细细追问,若不然,怕是早就暴了光了,哪里能拖过半年这么久。

李姨娘瞧着哭泣的陈姨娘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也有今天,事情终于被弄清楚了,陈姨娘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想到这些,李姨娘很是开心,只是她左等右等,老太太与段氏都没有出声。

李姨娘一咬牙,这已经是最好的赶走陈姨娘的机会了,不能轻易放过,便是回头老太太对自己有意见也没关系,至于段氏,自己跟了她那么多年,怎样让她消气怕是没人比自己最晓得的了。

“死无对证,由着你说了。就算是叫了八爷九爷十姑娘来询问,两个是你生的自是帮着你的,九爷上回能被八爷说服,这回也说不准呢。”

李姨娘话一说完,臻璇就瞧见段氏的眉头更紧了,也不晓得是不满李姨娘的插嘴还是不满臻徽能说服臻德这事。

陈姨娘早就定了不管李姨娘说什么都不理会,这句话听在耳朵里也只当没有,一双泪眼看向马老太太。

段氏也在打她的小九九,反正今日得罪老太太是得罪惨了,换回已经不可能了,不如就顺水推舟地把陈姨娘卖出去,也算是给自己谋点利益。

“老太太,夕末是自尽的还是被陈氏害死的,现在说不清楚。撇开这些不说,陈氏后头的那些事确实做得不对,还把臻徽、臻德以及十丫头拉下水,长此下去,我真担心啊。”段氏说得小心翼翼,怕太直白了反而让老太太不舒服。

“你这个当嫡母的难道没有过错!”马老太太重重一拍扶手,吓了屋里人一跳。

段氏的脸一下子白了,刚要开口再说几句,陈姨娘就赶在她出了生。

“老太太、太太,我晓得这事是我做错了。只是那夕末当真不是我弄死的,我的胆子不大,平日里跟李姨娘斗斗嘴,偶尔给太太找些茬子的事,我敢做,但是杀人放火的事我哪里敢啊!老太太,我进裴家也有十年了,我是怎么样一个脾气您也是晓得我的,借我几个胆儿我才能做出那样的事儿啊!”陈姨娘越哭越伤心,能不能继续留在裴家照看臻徽和臻环看的就是马老太太的意思,她怎么样也要设法说服她。

马老太太中午酒喝了不少,又被气着了,头痛得不行,一时也不打算拿主意:“你有几个胆儿我还是晓得的。跪在这里,等我起来再发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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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自作聪明(四)

段氏与李姨娘一听,心里再是着急也不敢拦了马老太太休息。

陈姨娘泪眼婆娑,晓得老太太大约是还没有打定主意,自己还是有可能获救的。

马老太太不肯让段氏扶,只让锦澄与曹氏搀扶着回了里屋,走前还放了话,这事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

李老太太也是倦了,真的死人也好假的死人也罢,她只要臻璇好好的就行了,旁的那些妻妾斗争她才懒得上心。本就打算告辞走人,无奈年纪大了,喝过酒之后身子乏,不躺一躺怕是回不去。

臻璇见此,去把挽琴叫了过来,一道扶着李老太太去偏间小睡一会。

挽琴性子沉稳,做事细致体贴,李老太太很是喜欢,臻璇身边没多少事,原先就桃绫一人,现在加了挽墨已是轻松很多,便把挽琴送去李老太太身边伺候。

李老太太躺下,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

臻璇轻声安慰了几句,抬眼见挽琴的神色有些凝重,便问:“有什么事?”

挽琴有些犹豫,被臻璇催了几句,道:“奴婢今天和长房的丫鬟闲话时,晓得了陈姨娘上午被罚的事。下午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猜出这惩罚会比上午更重,最重的也许会被卖出去。奴婢就想着,大小姐也是庶出的,马上就要进京待嫁了,此时若传出裴家的姨娘如何如何,对大小姐岂不是不好?”

挽琴说完,瞥见李老太太正看着她,瞧不出喜怒,她突然察觉到是自己失言了,一惊之下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多嘴了,请老太太与小姐责罚。”

李老太太盯着挽琴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见挽琴还是跪着,臻璇道:“祖母让你起你便起来吧。”

挽琴爬起身,替李老太太整了整被子,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了。

“挽琴说的也有些道理。”李老太太拉过臻璇的手,强打着精神,道,“你也瞧出来了,那我大嫂子是一点也不想将这事闹大的,就是老大媳妇与李姨娘想赶了陈姨娘,你把挽琴那番话与她们说去,说是我的意思。牵扯到了自己女儿,李姨娘也能消停了。”

臻璇应下了,从偏间出来,瞧厅里众人面色各异,不免有些烦闷。

这些戏跟写好了的戏本一样,一出出唱了下来。

李姨娘说服了段氏,才有了今天上午上香时遇见张婆子晓得陈姨娘送了银子的事,至于陈姨娘是为何想起要去送银子的,只怕也与李姨娘的安排脱不开关系。

马老太太亦是聪明人,李姨娘的那点把戏她哪里不晓得,臻璇猜测上午她会那么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陈姨娘送了银子,也是气李姨娘不肯让这事平平稳稳过去。

李姨娘怕也明白了马老太太想大事化小的心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兄弟几个想起要骑马,把马夫运走夕末尸体的事揭发出来。

马老太太最是不喜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曝光,因此才会气得大骂她们自作聪明。

臻璇想到这里,又忍不住佩服起马老太太来,看来她老人家早已经晓得了书阁里的事,也许在张婆子与四丫闹上门来之后没多久,老太太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吧。

而臻璇还有不明白的事,就是夕末的死因,一个一心想做姨娘来改变自己贫苦命运的女子为何会选择死亡,是因为发现贾老太太的允诺无法实现而伤心自尽,还是另有隐情?

臻璇猜不出来,便是跑去问马老太太也不会收获答案,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家族里黑暗的那一面,老太太怎么愿意让小辈们晓得呢。

曹氏陪着马老太太没有出来,周氏与季氏压着声在说悄悄话,段氏目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时不时抹几下眼泪的陈姨娘。

锦澄在换了新茶,见到臻璇微微笑了笑。

李姨娘看了段氏一眼,没有犹豫地走到臻璇边上,道:“七小姐当真是受惊了,那天我跟着去看你,就见你直挺挺躺在那里,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可怜见的,小小年纪遇见那样的事。说起来也是我不仔细,若是推开书阁瞧瞧,这事也不会瞒下这么久了,也害的大奶奶险些出事。”

李姨娘目光温和,安慰的话语里无不透着关切,臻璇听在耳里却是别样滋味,李姨娘的这些好意这些关怀,不外乎是为了激起自己对陈姨娘的不满。只要五房让李老太太给个说法,她就不得不卖了陈姨娘了。

臻璇扬起唇角,扯出一个笑容,道:“多谢李姨娘关心,只是那事情过去许久了,若不是现在提起来,我其实都不太记得细节了。若不然,怎么会连自己瞧见的是个真人还是死人都分不清。现在晓得是真的死了人,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李姨娘的面色僵了一下,讪讪笑了笑没有再开口。陈姨娘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听臻璇这口气,也许李老太太是在怨长房旧事从提,让臻璇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璇儿,过来。”季氏听见了臻璇的话,招呼她过去,搂在怀里安慰道,“好孩子,莫要怕。”

臻璇靠着季氏,抬眼瞥见有些急切的李姨娘,心中忍不住唏嘘,当娘的都是心疼孩子的,待一会这事关系到臻珂的利益的时候,李姨娘还能不能这般下定决心让马老太太和段氏把陈姨娘卖得远远的。

“母亲。”臻璇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大伯祖母是要卖了陈姨娘吗?陈姨娘以后就不是我们裴家的人了?”见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臻璇继续道,“祖母刚才跟我说,陈姨娘犯了错,别人不单单会说她的不是,也就说家里别的姨娘的不是,还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也会被瞧不起。那大姐姐怎么办,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婆家会不会不喜欢她?”

臻璇话音一落,不仅仅是段氏,两位姨娘的面色都变了。

段氏原本对李姨娘自作主张放了张婆子与四丫进来的事非常不满,后来听了她的劝,也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处置陈姨娘的好机会,这才由着李姨娘动作。今早老太太的怒气让她看清了老太太对这事的态度,她只让丫鬟与李姨娘提了提,不想李姨娘就沉不住气把马夫的事一股脑儿扯了出来,把老太太气坏了。段氏是骑虎难下,一面顶着老太太的怒火,一面想着赶紧打发了陈姨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李姨娘也是这么想的,从段氏丫鬟那里听来了情况,晓得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今日不处理,以后要再提,只怕老太太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这才心急火燎地煽了几位爷,提起了马房,把这戏唱了下去。

陈姨娘此时是当真放松了,她原还不晓得老太太为何没有下决心卖了她,被臻璇一说才明白过来里面的门道,便是为了这个家里其他庶出的子女,都不能丢这个脸。她也不怕以后老太太暗地里处置了她,有别房的人晓得这事的经过了,到时候总会起疑心,以马老太太的性子,才不做落人把柄的事呢。

陈姨娘嘤嘤哭声不断,斜着眼儿去瞧李姨娘,见她一脸烦闷和吃惊,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这个李姨娘,害得她这么倒霉,结果挖了个坑连累了自己闺女,怎么能让陈姨娘不开怀呢,她简直要掩着嘴笑出声来。

臻璇看着这三人的面色变化,暗自感叹着妻妾关系当真不好处的。

锦澄换完了茶,晓得臻璇那番话其实是要说与马老太太听的,对臻璇福了一礼,进去里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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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父母心

锦澄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李姨娘长着脖子等了许久,晓得这一回赶走陈姨娘是不可能了,若自己与段氏一意孤行,损害的是自个儿亲生的臻珂的利益,权宜之下,李姨娘也知道孰重孰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锦澄才出来说话:“几位太太、姨娘、七小姐,老太太喝多了酒,又累着了,要多休息一会,晚膳前不打算起了。老太太说了,六老太太考虑得周全,这也是她的意见。剩下的事,烦请大太太打点了。”

段氏脸上挂着笑,可无论由谁来看都觉得十分勉强,老太太的意思摆在那儿了,她怎么可能违背。

老太太不过是借了自己的口来处理这些事,全当是自己与李姨娘给她寻了这么个大麻烦的补偿,想到这儿,段氏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自嘲。

“陈氏,你伺候我们老爷也有十年了,你的脾性我知道,杀人放火的事你确实是没有那个胆子。”段氏淡淡地看着陈姨娘,语气平和,“只是夕末到底怎么死的,现在死无对证。且不说是不是与你有关,你知情不报,还教唆爷与姑娘做偷梁换柱的事,是你的大过错。望你下回谨言谨行,回房闭门思过去吧。”

段氏处置完陈姨娘,自己亦是烦闷不已,与厅里剩下的人说了几句之后,扶着李姨娘的手回去休息了。

李姨娘跪得久了,膝盖疼得慌,挣扎着爬起身揉了一会,才努力稳着身子往外走。

臻璇与季氏说了一声,就去瞧李老太太,老太太睡得很沉,臻璇见偏间里不透风有些闷,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子。

从窗口看出去,正好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臻环,她一脸着急地等在那儿,看到陈姨娘出来,赶忙迎了几句上去。

“姨娘。”臻环叫了一声,眼尖地看出陈姨娘走路不平稳,伸手扶住,道,“姨娘,出了什么事,她们要让你走?”

陈姨娘今日虽说吃了亏,可段氏与李姨娘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划算的,可具体出了什么事她可不敢与臻环说。

马老太太的心思陈姨娘已经摸透了,她不愿意这事曝光,陈姨娘自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得罪老太太,笑着道:“小姐放心,姨娘没有什么事,老太太与太太罚了闭门思过,姨娘还在裴家,不会走的。”

臻环听了,又见陈姨娘的表情不似在说谎,稍稍安了些心:“那我扶姨娘回房。”

若是放在平时,陈姨娘巴不得臻徽、臻环与她更亲近些,她觉得那是极长脸的事,只是今天她不好这样,回头老太太跟前再被扔一顶不知收敛不懂规矩的帽子,那等臻珂一出阁,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这些陈姨娘都不怕,她更怕的是因为这样让老太太不喜臻徽与臻环,说他们亲近姨娘而疏远了嫡母,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越减越少,这一儿一女将来可怎么办。

“不敢劳烦小姐。”陈姨娘轻轻推了推臻环的手,“姨娘自己能走。”

臻环见陈姨娘坚持,倒也放弃了,只跟在一旁。

臻璇本想侧开身子回避一下,可陈姨娘还是撇见了她,冲她行了礼身子才走。臻环诧异,听见陈姨娘压低着声儿跟她说“多亏了五房开口才没事的。”虽依旧不明所以,但看向臻璇的目光没有那么敌意了。

傍晚,李老太太醒时马老太太还未醒,她有些头痛,问了臻璇事情的结果之后,便打算回去了。

说事情时,臻衡被抱去曹氏屋里,与臻琪臻律在一道耍玩,臻璇去接了弟弟,又与臻琪说了会儿,臻琪好奇想打听,臻璇推说了几句,正好曹氏回来了,便赶忙带着臻衡回来了。

到了庆安堂,李老太太又去休息了,臻璇也没事做,回房想看会儿书。

才没一会,季氏便来了,在一旁坐下,细细瞧着臻璇:“璇儿,可有哪里不舒服,与娘说说。”

臻璇听完,心里一暖,晓得季氏想问又不敢问,道:“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便是晓得了那时的事,也想不起来。”

“你既这般说,娘便听了,可千万别是为了宽娘的心,骗娘的。”季氏叹了口气,抬手帮臻璇整了整额发,“都是天下父母心,李姨娘为这事费了多大心思,不惜开罪你大伯祖母,都要说服你大伯母把陈姨娘打发走,可一牵扯到大小姐,就什么都放弃了。”

“我看这件事,李姨娘和大伯母都是吃力不讨好,损己比损人多。”臻璇撇撇嘴,那两位要让马老太太消气就够她们费功夫的了。

“瞧你说的。”见臻璇说话语气轻松,季氏放心了不少,“说起来也是你大伯母急了,她自己掌着长房大大小小的事,又是有儿有女,孙子都抱上了,何必费心对付一个姨娘,且不说陈姨娘压不过她一头,便是再嚣张些,又怕什么呢。再退一步说,你大伯父人在京城,她赶走陈姨娘没什么意思。”

话一说完,季氏才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这妻妾争宠的事,哪里好这么直白地对一个九岁小姑娘讲呢,她咳了两声,见臻璇没什么反应,便道:“其实娘也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你听过便算了。”

臻璇原还未觉得季氏的话有哪里不对,听到最后才回过味来,抱着季氏笑着道:“娘不懂才是有福气的。”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了,臻璇感到季氏的身子僵了一下,赶紧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季氏拍了拍臻璇,笑容淡淡的:“娘晓得,你别担心。”

臻璇咬了咬下唇,她本想逗季氏开心,脑子又没有细想,等说了之后才知道说错了,父亲去得这般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能说母亲是个有福气的呢。

季氏怕臻璇想进去了,便另起了一个话题:“你六伯母今天是为了二爷来的。”

听说跟臻彻有关,臻璇被吸引了注意力,莫非周氏当真晓得了昨天事情的经过?

“这本就不是能见得了人的事,所以趁着你们兄弟姐妹都不在,她才提起来。”季氏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臻彻的母亲三太太刘氏吃斋念佛多年,早已经不管事了,昨天听说了苏满玥与臻璇闹了书房的事,破天荒地找了周氏。

臻彻也在,除了露出排斥苏满玥的意思之外,还说臻徐也想一起上京城。

臻彻进京长房都晓得,也让裴大老爷找了好先生,可臻徐却是头一回提起来,周氏念着臻徐是个好孩子,被贾老太太压着,这个庶孙只怕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便来与马老太太商议。

马老太太是愿意自家多出几个读书人,以后官场上有个照应,臻徐是贾老太太的孙儿可脾气性格完全不似他的祖母姑姑,她虽然只在逢年过年时见过他来请安,也看出这小子心性不错,那点儿温吞脾气也是被这一家子整出来的,当时就点了头,说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一起去了便是。

周氏得了保证也就松了口气,说这事贾老太太那儿还不晓得,未免意外,也就不露出口风,等到要走了再说。另外,周氏也说了这剩下的日子里会看好,不然苏满玥丢了一家子姑娘的脸。

臻璇听完,心中感叹,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刘氏再不管事也不愿意看着臻彻一次又一次被人算计,而臻徐的嫡母姨娘怕孩子因为苏满玥设计臻彻失败的事被牵连,又为了孩子的将来,也不愿意让他忍气吞声在贾老太太跟前耗费了一生。

“晓得你担心二爷与四爷才与你说的,可千万别说出去。”见臻璇点头保证,季氏又道,“王府请帖的事也提了。”

臻璇亦是好奇这事,追问:“怎么说?”

这一章的内容本应该在母亲节的时候发的,可惜节奏慢了,就到今日了,哎~~~~~~继续求票求收藏,多些吧多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