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当牵扯到前世的她的时候,她总是拿不定一个主意,而眼前已经到了那个时候。

臻璇踉跄后退了几步,她看到拈香趁着这个机会急匆匆从她身边擦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她想拉住她却感觉使不出一丝力气,抬不起手来。

靠着墙壁,臻璇慢慢滑下了身子,明明没有出伏天,却觉得寒冷,身体里的热气被一点点抽走了,剩下的是如冬日冰雪天一般的冰冻。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是她永远都不可能遗忘的,死亡的感觉…

臻璇又想起了二月里的牌坊,化了雪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冰得如针扎一般,除了几口水之外,没有别的吃食,她竟这样在那儿跪了三天三夜!

那时候是靠着什么才支撑着没有倒下去?是什么让她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七人多高的牌坊?

她忘不了那一刻的喷涌而出的鲜血,忘不了那一刻的要遂了仇人心愿的不甘心。

那之后呢,臻璇茫茫然问自己,那之后她看见的是愤恨的臻彻,是牵着臻璇的手与她一起回忆蜻蜓、想念莫妍的臻彻,是她时隔多年终于想起来的露出温暖笑容的臻彻。

与死亡那一刻的悲伤绝望比起来,苏满玥即便是守上一辈子的活寡也不能弥补,难道真的要让她如意?

况且还有臻彻,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会想念莫妍的人,她就不忍心看他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进洞房,掀起盖头时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容颜。

臻璇猛得站了起来,她看见拈香进了书房又急急退了出来,没一会儿,又看见苏满玥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满玥脚步很急,因为她的计划,心中忐忑之余又有些兴奋,觉得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因此才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臻璇盯着她的如寒冰一般的目光。

看拈香那模样,臻彻应当是喝下了那碗茶了,想到这里苏满玥就忍不住要笑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苏满玥突然地闯入让臻彻皱起了眉头,疏离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写在面上,苏满玥丝毫不介意,反而回身带上了门,把有些刺眼的阳光关在了外头,而后笑意盈盈地走到臻彻身侧,暖声唤道:“表哥。”

苏满玥的笑容让臻彻十分不自在,他想冷言冷语地请她出去,可刚要开口,却觉得嗓子一烧,十分的不舒服。臻彻本能地又要去倒水,拿起水壶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回想起刚才拈香紧张的神色与发红的眼眶,他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想法。

把水壶重重放在桌上,臻彻猛得站起身,想拉开与苏满玥的距离:“你疯了?!”

“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苏满玥并不着急,她不怕臻彻将她赶出去,若是臻彻动手她反而可以装出拉拉扯扯的模样,岂不是更让旁人笃定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苏满玥来之前特地在园子里晒了会太阳,那么大的日头她不躲不避,直到把脸儿晒红了,出了一身细汗才作罢。

主意已经打定了,哪里还有什么羞涩不羞涩的,这个季节本就穿得单薄,她拉了拉衣领,然后往臻彻边上走了过去。

臻彻红着脸,倒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他没料到苏满玥为达目的竟然这般丧心病狂,如此不知廉耻不顾名声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只是臻彻平日里从不与别人说一句重话,遇见这样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

眼看着再无退路,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满玥的身子一僵,在原本的计划里,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拈香就会带着贾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寻她,到时候一阵哭泣和惊叫过后,也就坐实了这件事,臻彻便是一万个不乐意也一样要娶她,等她进了门,还怕臻彻跑了?

她可不是莫妍那个没手腕的软柿子,平白占了这个位子两年,抓不住臻彻的人,更抓不住臻彻的心。

只是这个时间怎么比她计划的早了一些,不过倒也不妨碍,苏满玥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过头看向门外。

门开得不大,阳光落进屋子,一时有些晃眼。苏满玥不禁眯了眯眼,而后她看清了被阳光投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苏满玥曾经见过,足够让她浑身一冷。

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嘲弄、以及满满的快意,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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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苏满玥的计划(二)

一股寒意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苏满玥脚步一个踉跄,斜斜往臻彻那边倒下去。

臻彻在听见开门声时就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可预料之中的惊呼和喊叫都没有到来,他抬去往门外看去,落入眼帘的便是臻璇的身影。

不知为何,臻彻就是有一种感觉,臻璇是帮他的。他侧身躲过苏满玥倒下来的身子,急匆匆就往门口冲过去。

苏满玥心中着急,她的计划怎么能让这个五房的小姐给破坏了,急急稳住身形就要追上来拉臻彻。

臻璇冷眼看着,抬步迈过门槛,挡在了苏满玥面前,由着她看着臻彻跑不去而拦不住。

机会已经溜走了,苏满玥晓得此时即便是追出去也没有用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臻璇:“七小姐怎么来了?”

臻璇微微扬起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她慢吞吞关上了门,道:“外头热,我进来避一避。苏表姐这一身,可不也是热得慌?”

见臻璇的视线落在自己露出一半的肩头,苏满玥咬紧了牙关,怒目而视,可无论她怎么生气,臻璇依旧是那副模样。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苏满玥实在不愿意在臻璇面前摆什么温和善良的姿态,恶狠狠剐了一眼,便要开门走。

臻璇哪里肯让她如意,扯住苏满玥的袖口:“苏表姐怎么就要走了?外头太阳这般大,当心晒。”

每一句话落在苏满玥耳朵里都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嘲笑着她今日的失策,苏满玥气得急于要把袖子抽回来,手上动作也大了一些。

臻璇到底吃亏在人小气力小,被苏满玥一带,一个不留意,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去了。

苏满玥见此也是一怔,却一点也不想管,扭身要走时门却被一下子推开了,一声尖利刺耳的惊叫声让她心头一紧。

来的正是苏满玥安排的拈香和贾老太太身边的翡翠,翡翠以为万无一失,在拈香推门时她看都没看,就尖叫出声,待看清楚一脸怒容站在那儿的苏满玥与坐在地上的臻璇时,声音已经收不回来了,最最糟糕的事,屋子里哪里还有臻彻的影子,那自己这一声叫到底算哪一出?

没有时间让她们反应,这一声惊叫引来了不少丫鬟的注意,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臻璇被翡翠一惊,此时倒也回过了神,晓得再不用一会,周氏定是会来走一趟的,她不如就坐在地上等着呗。

苏满玥的计划不能成功,也不能在失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掩盖过去,心情烦躁之余,倒也记得整一整衣装。

周氏很快就来了,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臻彻书房门口站了两个丫鬟,挡住了门她看不清里头情况:“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这般没有规矩!”

翡翠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仿佛不是在艳阳高照的九月里而是寒风瑟瑟的冷冬之中。她是贾老太太身边很有几分体面的丫鬟,平日里见到周氏也不会多恭敬,发慌并不是因为周氏,而是因为坏了苏满玥的事,她晓得今天回到贾老太太面前,她有得好受了。

周氏看见苏满玥在房里的时候微微诧异,待看清坐在地上的是臻璇时,亦低声惊呼一声:“七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赶紧起来。”

臻璇被周氏拉得一呲牙,倒也不是装的,苏满玥那一下当真是摔得她极痛,不动还不觉得,这一动,当下就有些吃不住。

周氏见她如此,心里道了声不好,上回臻璇在长房晕过去,李老太太虽未和长房撕破脸皮也是冷冷地说道了几句,曹氏与李姨娘都过去赔礼,若是这回在她三房摔着了,她也少不得要去被李老太太训一顿了。

“赶紧去叫大夫来给七小姐瞧瞧。”周氏打发了一人去寻大夫,又低声与臻璇道,“七丫头,忍着些痛,站不住也要坐到椅子上去。天虽然热,地上可是冰的,不要受了寒气。”

臻璇知道周氏说的有理,便搭了她的胳膊爬起来。

“六舅母。”苏满玥收起了脾气,重新带上笑容,唤了周氏一声。

周氏一进屋就只顾着摔倒的臻璇,确实忽略了一旁的苏满玥,心下有些过不去,便问:“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有别的什么事,七表妹绊了一下,正巧拈香和翡翠进来,吓坏了才叫了,惊扰到您当真罪过。”苏满玥轻描淡写几句,想把这事带过。

臻璇哪里能让她如意,拉了拉周氏,道:“六伯母,我从您那儿出来,就想来找二哥哥。可二哥哥不在,进来就只看见苏表姐,我想着外头太阳大,我又走热了,便想书房里凉快,我等一等再走。苏表姐也热得慌,见就我们两个人,衣服都松开了一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苏表姐的脸色白了白,急匆匆就要走,我想拉她跟她说衣服没有系好,苏表姐走得急,我被一带就摔倒了。”臻璇说完努努嘴,抬头看着周氏,“六伯母您别生气,苏表姐不是有意的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走,是不是看到二嫂了呀?还有那丫鬟推门就叫了,莫非也看见了?”

苏满玥一听臻璇把莫妍都搬了出来,她平素不怕鬼怪的人都浑身不自在得紧,冲口而出一句“你说谎!”

臻璇一点也不怕与苏满玥对质,迎上她的目光,道:“那表姐说,真相是什么?”

臻彻早就跑不见了,苏满玥即便说她进来时臻彻是在的,臻璇也会一口咬定没有人,她照样捞不到一点好处。苏满玥吃了哑巴亏,支吾了几句,余光瞟见一旁低着头的拈香,赶忙问:“表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拈香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苏满玥的计划失败了,屋子里没有臻彻,有的是坐在地上的臻璇。而后她一直低着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慌张了下药时手不停抖导致没有下够分量?还被臻璇撞破阻拦,最后变成这种结果。

当听见臻璇问翡翠莫非是看见了莫妍的时候,拈香只觉得胸口一紧,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苏满玥的问话惊了拈香一跳,她猛得抬起头,哆哆嗦嗦地想要回话,却注意到臻璇目无表情地扫了自己一眼,脑海中只剩下臻璇说的“臻彻才是正经主子”的话,道:“奴婢先前送茶水来的时候,二爷在屋里,后来奴婢去做别的事了,不晓得二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晓得表姑娘与七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拈香这样的回答,说不得错,只是与苏满玥想要的答案还是不同。

周氏听完,短时也辨不得仔细,她与苏满玥一房住的,只觉得这位表姑娘很少去别的房里走动,平素待人也还温和;而臻璇是隔房侄女,从来都是礼数周全的,小时候还有些胆怯,最近这段日子沉稳了许多,瞧着让人欢喜多了,且又是李老太太的独孙女,平日管教自是周全的,姐妹之中处得也好。

两个小姐在周氏心底印象都不错,今天的事臻璇说得清楚仔细,反而是苏满玥粗粗带过,这般想着,在心里到底是偏臻璇多了些。

周氏刚要再开口,突听拈香叫了一声,说是二爷与四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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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苏满玥的计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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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鬟相继请了安,臻彻入了房,瞧见周氏亦在,便问:“六叔母,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全在我书房?”

臻璇循声看去,臻彻没有了之前被苏满玥逼得步步后退的狼狈,神色自然了许多,看起来当真像是毫不知情。而站在一旁的臻徐,她自重生之后还是头一回见,只觉得比印象里的更消瘦了几分,衣服堪堪被撑起,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臻璇暗暗叹了口气,这一回把臻徐牵扯进来了,回头他到了贾老太太跟前,又要吃一回亏。

周氏的笑容有些勉强,两个小姐说法不一,她便是心里有偏袒,脸上总不能太表露,正巧臻彻与臻徐来了打了个岔,她道:“我也是刚到的,听见你这屋里有丫鬟叫喊,才赶过来瞧瞧。”

“怎么回事?”臻彻看向拈香。

拈香心中七上八下,一边想着要怎么与贾老太太和苏满玥交代,一边又想着臻彻问起来要如何解释,总归是没个主意,听见臻彻叫她,她抬起头看见屋里几个人都瞧着自己,又赶紧低下头:“回二爷,奴婢与翡翠一块来的,刚推开门,奴婢还未看清屋里情况,翡翠叫起来了。奴婢猜想大约是翡翠瞧见七小姐摔倒了担心之余才叫起来。”

翡翠听拈香把话又推给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见到七小姐摔了才叫的。”待说完了又细细一想,到觉得拈香的这个说法极是妥当,即能把苏满玥的计划给瞒混过去,又否认了臻璇的“也许是见到了莫妍”的说法,心中大喜。

臻彻听了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丝毫不搭理苏满玥,走过去问起了臻璇的情况。

周氏心里盘横着,这桩事到底情况怎样只有当事人晓得,牵扯了五房的嫡出小姐与三房的表小姐,她虽说是族长夫人,也不必急着和棺定论把这事说出个是是非非了,不如就这般过去了,毕竟没闹出什么天大的后果,臻璇摔得重不重也要大夫来瞧过才晓得。

“可千万别跟二侄媳妇一般。”周氏默默念了一句,想起她从娘家小住回来,刚一进门被白绸子吓了一跳,再一问才晓得是莫妍一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头给没了。这摔跤可大可小,只看臻璇现在的样子,倒是问题不大的。

周氏有了计较,便又催了几遍大夫,贾老太太那儿也听见了风声,遣了丫鬟来问,周氏便让苏满玥与翡翠先回去。

大夫急匆匆赶来,出了一身大汗,拈香便是不愿意待在屋里伺候也不得不去备了帕子茶水,一杯杯茶水送到,递到臻彻面前时,拈香只觉得臻彻的目光能把自己扎出一万个孔洞了,只恨自己不争气,又慌张起来。

臻彻没有当众为难拈香,只细细问了大夫臻璇的情况,听说只是摔了下,虽然摔得重也没有伤筋动骨,刚摔时会觉得很痛,缓一缓便会过去了。

周氏听了松了口气,臻璇没事是最好的,否则她当真不好与李老太太交代。

臻璇瞧见周氏额头上泌出一层薄汗,道:“让六伯母担心了。其实也不怪苏表姐,是我自己不小心,看她衣服松了,想她这么出去不好,就急急拉了她,才被带倒的。”

臻璇的语气小心又有些谨慎,周氏抬眼看了她一眼,瞧她一副生怕给自己多添了麻烦又闹得姐妹不合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本就瘦弱些,脚劲也缺,很容易就被带倒了。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伯母的不够上心,你祖母与母亲口味清淡,喜欢素食,你和臻衡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饮食上可不能亏缺了。这事我回头与你祖母去说道说道,按说你也就比我的六丫头小上几个月,身板可差得多了些。”

臻璇低着头应了几声,没有多说旁的。

周氏见天色不早了,便要亲自送臻璇回庆安堂,也好顺便与李老太太和季氏说说,省的老太太气她。

路上,周氏得了空,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的情况,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臻璇说苏满玥衣衫不整,这算是什么事!便是再热再闷,哪里能够随便,何况还不是在自己屋里。更让周氏觉得奇怪的是,臻璇去族学从来不带丫鬟,她下了学一个人过来不奇怪,而苏满玥身边有两个大丫鬟,平日里不离左右,今天怎么从头到脚都没见过人影。

一旦起了头,疑惑如缺了口的水缸的水,再停不住了。周氏越想越皱眉,按臻彻说的,他是突然想起约了臻徐便急急出去了,若非如此,可不是大事了。

苏满玥到底是未有婚约的闺阁小姐,周氏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觉得自己这么想似乎不妥当,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可不要冤枉了人家。

庆安堂中,周氏大致与李老太太与季氏说了今天的事,又说已经寻了大夫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因着要照顾病中的臻琼,只坐了小一会,便回去了。

季氏心疼臻璇,拉她到怀里,小心揉了揉:“摔疼了吧?”

臻璇贴着季氏,刚要开口撒娇几句,就听李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

秦嬷嬷会意,出了花厅守在外头,李老太太见臻璇不解地抬起头来,问:“我要听实话。别拿老六媳妇那套话来搪塞我。”

臻璇一怔,看着李老太太,却瞧不出喜怒,不知道是祖母关心她而不相信六伯母那事情平平带过的说法,还是当真瞧出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大约就是六伯母说的那样。”臻璇试探着开了口。

“璇儿。”季氏轻拍臻璇的背,道,“有什么不能跟祖母和母亲说的?遇见了为难的事,我们也可以帮你拿个主意。”

臻璇晓得季氏说的在理,况且今天的事难道就让苏满玥这般化了,全当没有发生过?刚才在周氏面前不好细说,告诉祖母与母亲应该没有什么不行的。

想通了这些,臻璇压着声,从园子里瞧见行为慌张的拈香说起,到后来瞧见苏满玥进了书房关上门,自己觉得不对劲冲进去瞧见臻彻已经被苏满玥逼得没有退路了,臻彻趁着苏满玥惊讶的当口跑了出去,而后自己拉住想脱身的苏满玥而被摔在了地上。

这些事,当时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现在说起来,仿佛有整整一下午这般长。其中细节,待说起来才明白一些当时来不及体会的心境,忍不住让臻璇在心中叹了口气。

季氏听得瞠目结舌:“竟然是这样的事?那个表姑娘,平日里看起来,不似是会做出这等下作事的人呀。”

“哼。”李老太太哼了一声,“我那三嫂子是什么脾气的人?最最顺着姑娘心意了,若非这样,我们家哪里会有一个常住的六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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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王府帖子

李老太太说起世逦时有些无奈和生气,裴家上下寡居的媳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且不提她与自己的儿媳季氏,三房的三太太不也是寡居多年?二房亦有嫡出的姑太太丧夫,在婆家尽心伺候婆母,从未归家。偏就世逦一人,一年都未到,就说服了贾老太太带着苏满玥回来了。

早些年,李老太太与马老太太就因为这件事头痛许久,可毕竟他们插不上手,那时的族长是三老爷世逊,正逢二老太爷过世不久,三老爷卧床,三太太刘氏忙得团团转,疏忽了世逦的事。

等终于有空闲去料理了,贾老太太便说了既然已经住了几个月了,东西也准备了那么多,何必再辛苦一趟跋山涉水地行远路回苏家去,苏满玥失了父亲,好不容易养过来一些,万一回去再伤一回心,可如何是好。

苏家碍于裴家家世,不敢提出让媳妇姑娘回家,他们不来催促,世逦更是无所谓了,带着女儿一直住了下来。

“说到底都是一路的手段。”李老太太摆摆手,“想坐实了事情,拖着拖着也就拖成了,世逦的事是这样,这回外孙女的事也是这样。两个人衣衫不整的在书房里,凭谁说出去,臻彻都推不了了,便是再不乐意,最后也要结了这门亲。”

臻璇认真听着这些事,虽有不少是她早先就晓得的,可听李老太太提了一遍,还是能补充不少细节。

李老太太接着又道:“我那三嫂子的心,旁人不晓得,我与大嫂却是晓得她的。原来吵死吵活要分家,后来看到二哥与世逊相继过了,臻彻还小,老六世迟接了族长的位子,老六媳妇肚子又不争气,偏就生不出一个小子来,正巧她的亲孙儿臻後出生,从此再不提分家。”

这些家族里的事,李老太太本是不愿意说出来的,只是臻璇今日在三房遇见了这种事,她才不得不提:“这些你且记在心上,三房那里是非多,自己多机灵着点,别出了事还不晓得为什么。”

见臻璇点头应下了,李老太太放下了这桩事,另说了一样:“璇儿,你怕是还不晓得,永凉王府今日递了帖子来,请你们姐妹几个十天后去王府小聚。”

臻璇吃了一惊,她知道在探新妇时颜家姐妹说的过府相聚不是客套话,是真的会递帖子来,却没想到这般快:“独独请了裴家,还是也有别家的姑娘?”

“帖子上没有明说,估摸着应当也请了别人家的。”李老太太解答着,两家如今的关系和交情可没有好到可以单请的份上。

臻璇抿了抿唇,接着问:“祖母上回和大伯祖母商量的如何?”

说起上回,李老太太苦笑,道:“哪里说得了什么,还未开口说正事,就被打断了。这样吧,明日我们再去一次长房,商议过了再定,去与不去都要回了帖子。”

翌日一早,臻璇先去了族学,晓得李老太太上午会过去长房,下了学后便坐了长房的车,与臻琳臻琪臻环姐妹一道回庆荣堂。

刚要进厅里,就见陈姨娘红着眼脚步匆匆地出来,跑回她自己屋里去了。

臻环一瞧面色就变了,可又必须先进去给老太太请安,不能立刻就去追她的姨娘,心急火燎的,便要越过几个姐姐第一个进屋。

臻琳也是看见了,心说又出了什么事情了,抬眼一看臻环往前冲,赶紧拉了她一把,再臻环甩开她之前,压着声道:“这就进去了,你别失了分寸,平日里老太太也许不计较,可现在生着气,你平白让她挑个错,自己遭罪不说,还连累你姨娘。”

臻环刚也是憋着一股气,被臻琳一说,晓得是自己冲动了,嘴上不愿意说,只退开几步扭过头,让几个嫡出姐姐先行。

“也就四姐姐心好。”臻琪附耳低声与臻璇说,她也晓得老太太定是在生气,便不愿意让臻环听见她的话,万一起了冲突,她也讨不得好。

锦虹笑着打起帘子让她们进去,臻璇跟在臻琳与臻琪后头,一进屋就瞧见不少人都在,马老太太与段氏、曹氏自不必说,李老太太与季氏也坐着,李姨娘站在一旁伺候着,周氏也在,各个面色都有些沉重。

姐妹几个行了礼,马老太太便道:“都出去吧,不用在屋里陪我们,去瞧瞧婉芸,或者回去自己说话去。”

臻琳赶忙代几个妹妹应了,领着人出了屋。

臻环一出来,看了臻琳一眼,便急匆匆去寻她姨娘了。

臻琳示意臻琪与臻璇等一等,悄声问起锦虹发生了什么事。

锦虹在屋外候着,里头的声音又不重,她其实听不真切,连蒙带猜地把事情说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夕末的事。

李姨娘因为臻珂要出嫁,今日起了个大早,去庙里求菩萨,谁晓得偏巧不巧,又遇见了张婆子和四丫,纠缠之余,那婆子竟然说出陈姨娘前几日塞了她们银钱的事,一口咬定若非夕末确实死在裴家,裴家怎么会赔钱。

李姨娘好不容易脱身回来,自是要把这事在老太太与段氏面前说一说的,又与陈姨娘对质可是真的把钱给了那个死皮赖脸的婆子让她们更赖上裴家了。

陈姨娘再是牙尖嘴利,无奈说不出夕末去处,到底死了还是没死也没个定论。送银子的事倒是承认了,说是夕末毕竟是臻徽屋里的丫鬟,人没了与她自己也有些关系,上回孙氏被闹到难产她已是心头大大的不安了,后来听说那张婆子与四丫还在外头乱说话,才动了拿银子封口的心思,没想到弄巧成拙。

陈姨娘说死了自己是一时糊涂没有考虑周全,亡羊补牢不成反而给狼搭了桥,求老太太看在她不是存心的份上饶了这一回。

马老太太是恨极了那张婆子与四丫,陈姨娘的说辞倒也听得过去,无奈是太下面子的事,碰巧又有别房的人在,一时难消气,说了陈姨娘几句,让她闭门思过去了。

臻璇听完,回忆起上回李老太太给自己的分析,心说定是李姨娘安排的,否则哪会正巧今日上香又遇上了,怕是李姨娘早就晓得陈姨娘送银子的事,这才唱了这一出。

“六姐姐身体如何?”臻璇插口问了锦虹一句,“六伯母怎么没有照顾她,来了长房?”

说起周氏的来意,锦虹面上有些为难,不肯细细说,只是道:“六太太才来了没一会儿,还未说什么呢,就因为陈姨娘的事闹起来了。”

臻璇还有问题想问,臻琳却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走了,也就不好再留着,一面走一面想。

莫非周氏是因为昨天苏满玥的那件事来的?

想想又觉得不对,且不去说周氏后来想没想过来昨天的事,便是想明白了,毕竟是他们三房的丑事,她怎么会跑来长房说道呢。

“七妹妹。”臻琳突然叫了她一声,“六叔祖母来,可是为了王府帖子的事?”

臻璇追了几步上前,走到臻琳边上,道:“四姐姐晓得?”

“昨日听说了。”臻琳没有否认,“还听说四妹妹舅舅家与王府沾了点亲。”

臻璇大致说了一下季家与穆家和王府的关系,又去瞧了瞧孙氏,见她已经恢复了不少,心头大安。坐了一会,就有丫鬟进来说,几位爷都下了学了,马老太太备了两桌,与李老太太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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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自作聪明(一)

一桌酒备在外头,坐的兄弟几个,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十一岁的六爷臻律,马老太太不放心,怕他们闹腾,便让李姨娘去照看着,里头女眷的一桌由几个贴心丫鬟来伺候。

马老太太喜欢热闹,最满意满满当当坐一桌的样子,因而没有让几个小姐另出去分一桌,要她们与自己一道坐了,说是挤在一起有人气,她瞧着就欢欣不已。陈姨娘被罚了闭门,段氏想着要亲自给老太太布菜,也给拦住了。

“我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吃酒的,你别扫我兴致。”马老太太示意段氏坐下,道,“你一个太太伺候什么?是不是要让底下坐着的小姐们也起来?不仅扫兴,还不让她们好好吃了。”说罢,她又笑眯着眼与一旁的李老太太道,“我晓得你和十四媳妇平素吃得清淡,无奈我大把年纪了,嘴上就是偏好油气,这里的厨子也都是这么做的,连素菜的味道都重一些,你们将就将就。”

见李老太太笑而不语,周氏开口道:“昨日我还同六叔母与十四弟妹说呢,七丫头与臻衡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进点荤腥补一补。”

李老太太笑容不减,却闭口不提昨日之事。

臻璇心中惊讶,按自家祖母往日的脾气,定是要说上一番的,比如“确实如此,看我们璇儿瘦弱的,被表姑娘轻轻一带就摔倒了。”当事关臻璇与臻衡事,李老太太是从不吝啬这一类的带着一些责难意味的话的,便是对上马老太太不能太下对方脸面,还是会提上一句半句。

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莫非是刚才在屋里已经谈过了什么?臻璇暗自猜想着。

因为桌上长辈多,姐妹几个吃得有些拘束,臻瑛还好些,时不时和马老太太应和几句,臻环心里想着陈姨娘的事,又不得不坐着耐心吃饭,一直都是微低着头慢慢嚼着。

马老太太拉着李老太太多喝了几杯,她酒量素来不错,也喝得微红了脸,听着曹氏说的有趣段子哈哈大笑。

臻环偷偷看了马老太太一眼,心说老太太心情好,应当是不会继续追罚陈姨娘了,姨娘顶多闭门几日,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害。何况闭门也是不错,起码不用到前头小心谨慎的候着,自己屋里不自在得多。

饭菜用得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们进来撤了,又上了一轮瓜果。李老太太正与马老太太贴着耳朵说着什么时,外头男娃儿们的声音突然重了起来,马老太太唤过锦虹,道:“出去瞧瞧,说什么这般开心呢,也说来与我们乐一乐。”

锦虹“哎”了一声出去瞧了,一会回来道:“老太太,几位爷在说想抽一天空去骑马呢,可又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一会想来求老太太放他们今日就去。”

马老太太听完,笑容不减:“一群爱疯的,偏就他们贪玩,哪个先提起来骑马的?”

锦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段氏见马老太太并没有不允的模样,便道:“去与马房那儿说一声,几位爷一会过去,让他们照看好了。”

去了马房跑腿的婆子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面色却很凝重,只是她进不了老太太的屋,只好附耳与在外头的李姨娘说了,李姨娘听了面色也是一变,匆匆进屋行了礼,走到马老太太边上,弯下身小声说完。

马老太太的笑容没有了,抬头不冷不热地扫了李姨娘一眼:“你说什么?”

李姨娘以为老太太没听清楚,又凑过去说了一边。马老太太眼神一厉,猛得把面前的茶盏重重砸在了李姨娘的脚边。砰的一声,杯子碎了。

马老太太突然发怒,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姨娘被热烫的茶水洒了脚,吃痛又不敢动。

“祖母这是怎么了?”臻瑛回过了神,起身走到马老太太身边,讨好道,“可是弟弟们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