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老爷听了这事心里也明白,这都是谢屿泽为了让那些人不再惦记着臻琳的事才布置的,晓得几个丫头在京中也确实不会再有好的归属,便答应让段氏带着她们回去。

回程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底,时间抓得很紧,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臻琳的嫁妆都留在京城,不带上了,一来轻装简行,二来睹物思情,平添烦闷。

臻璇的东西不多,早早就收拾好了。

五月二十八,由七老爷、臻彻、臻徽、臻德几个送行,五老爷与妻子、嫂子带着几个孩子返回甬州。

段氏怕臻德闹出事端来,特地多嘱咐了一句:“便是听到有人胡言乱语,你也不要去理会。只管读书,争气一些,无论四丫头将来如何,都要靠你这个做弟弟的。”

臻环含泪别了臻徽,跟在姐妹们身后上了船。

臻璇这一次晕船没有像头一回那么厉害了,可到底是没有心情去甲板散步,留在自己那一间屋里,偶尔去陪臻琳说说话。

再过一夜就要到甬州了,臻璇刚要起身从臻琳那儿出来,却被臻琳拉住了:“七妹妹…”

臻琳皱着眉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臻璇没有催促,等着臻琳慢慢开口。

“我知道,在被退亲的那一天,我就应该自我了断的。”臻琳说得很轻,可她话中的内容还是叫花露花霁都吓了一跳,怔怔看着臻琳,臻琳浑然未觉一般,继续道,“我了断了,你们几个才能再说一个好人家。可是,我坐了一整夜,我下不了那个手。”

臻璇握紧了臻琳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冰冷冰冷的:“四姐姐…”

“说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我不敢这么去死。我死了,父亲、母亲会如何?老太太知道了要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臻琳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握了臻璇的手,“我苟且偷生,却是要连累了你们。我晓得你们现在一个个都不会怪我,若我真的死了还会为我不值,可将来呢,等到将来你们的婚事受阻,又会怎么看我呢?”

不是试探,不是以退为进,是真的彷徨,真的担忧,两难之间,臻琳做不到坦然一死,她想活着,却更怕以后遭姐妹们唾弃。

臻璇把臻琳抱在怀里,柔声道:“四姐姐,不是只有自尽一条路的,大伯祖母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我们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臻琳没有再说话,垂着眼帘靠着臻璇。

第二日中午,大船靠岸,没有多做停留,上了马车之后一路往甬州赶。又两整日才终于入了甬州城。

裴家老宅早就收到京中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信,速度开了门,马车停在了庆荣堂外,一下车来不及梳洗,所有人都去了马老太太屋里。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由臻珧扶着来了,季氏也陪着李老太太进了庆荣堂,周氏忙里忙外的。

伺候了几位老太太坐下,段氏带着臻琳跪下,垂着头听着马老太太的吩咐。

马老太太没有看段氏,只把目光停在了臻琳身上,这个她所有的孙女儿里头最有福相最懂事的一个,原来以为最不需要她操心的一个,却受了这样的灾难。

半年不见,马老太太的声音又苍老了许多:“信里说得也不清楚,老五啊,你再给我说一说,到底京城里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五老爷应了一声,细细说了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又说了程家退婚的缘由。

马老太太听得伤心,重重拍了一下几子:“程琅元啊程琅元,叫了我十多年的娘,到最后却是一个白眼狼。好!那是相当的好啊!”说完了这句,马老太太眼神一凌,盯着臻琳,道,“四丫头,这便是你的命了,不要去恨,你姓裴,裴家的小姐好吃好喝养到了这个年纪,你也要承担起责任来。”

这句话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臻璇看着马老太太,就怕她老人家嘴里会吐出那句话来;李姨娘浑身一震,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候何姨娘对臻珂说的话来。

段氏面色刷得白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女儿的,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道:“老太太,媳妇想过了,媳妇送四丫头去城外的庵堂,叫她出家去,替全家诵平安经。”

马老太太岂会不知段氏想赶在自己前头替臻琳争取一番,她心中也不舍得,看着垂头跪在那儿没有一点害怕和委屈的臻琳,又是一阵痛:“我老太婆大把年纪了,难道愿意做这种事?你自己数数,底下还有几个?还有六个没上轿啊!不仅仅是我们庆荣堂,庆德、庆福、庆和、庆安,哪个里头没丫头?”

段氏的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去,哀求地看着姜老太太和李老太太:“两位叔母…”

“大嫂…”李老太太率先开了口,她和马老太太多年妯娌,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马老太太千般万般不舍,可不能先松口,要由其他几房人来开口,才能顺着竿子下。平心而论,臻璇马上就要说亲了,但要把逼着懂事温婉的臻琳去死,她也做不下去,不如卖李老太太一个人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起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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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孩子。”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老大媳妇说得可以考虑考虑。那些个御史怎么说的?说我们裴家教女无方?哼,也不怕咬到了舌头!我们裴家的女儿,岂是由着他们信口开河胡说一通的,睁眼说瞎话,也不怕遭报应。”李老太太说话素来直接,又是护短的,听不得别人胡言乱语,“大嫂啊,若是四丫头真的去了,不是我们裴家的过错都要成了过错了。京里谢大人帮着在极力挽回,我们这儿就没了人,到时候可怎么算?要是退亲当天就自尽了,能说是被程家逼死的,可等回了甬州,那就是被裴家自己逼死的。外头要怎么说我们四丫头?贪生怕死?要被族里逼着才去?底下丫头们更没脸呢。人在一天,就还有道理可讲,人没了,就是由着人糟蹋唾骂了。”

姜老太太看了李老太太一眼,轻轻咳了一声:“甬州附近也没什么好的庵堂,我琢磨着也该建一个家庙了。老三媳妇天天在屋子里念经,若有家庙不是更好?六弟妹和十四媳妇也信佛,家里有庙,也免得去城外上香,到底上了年纪了,一来一去的我们都不放心。”

段氏一听这话,心里就踏实了,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臻琳这一关能够过了,将来的事将来自有办法的,只要孩子能好好的,她愿意从今以后茹素,以表达自己的这片心。

戴嬷嬷是个有眼色的,大着胆子在马老太太耳边又劝了几句:“老太太,修家庙少说几个月。多则几年,如今都要入秋了,再不赶紧些,等过年了工匠更少了。”

周氏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她是赞同李老太太说的,若是臻琳在这个时候就这么去了,传扬出去非但得不到美名,反而更连累兄弟姐妹。

见时机差不多了,周氏笑着与马老太太道:“大伯母是一时恼急了的。戴妈妈说得是,我回去就赶紧叫人去寻工匠。等画好了图纸。年内能建就建。不能建好就再等等,还要再找一个好师傅来的。我看呀,四丫头若是不方便住在庆荣堂里,我和三嫂说一说。叫四丫头搬去同她一起礼佛。四丫头又擅绣,就用金银盘一套佛蟠、佛帐来,等到了腊八佛祖成道那一天,送去天宁寺,表表心意。”

众人都铺好了台阶,段氏更是说了从自己的陪嫁里掏钱给臻琳准备刺绣的金银线和上好的黄绸缎,马老太太这才点头应了。

李老太太看马老太太的模样,定然是有话要另外再同臻琳说,便叫季氏和臻璇扶着自己回庆安堂。

青帷小马车行得极缓。一路上李老太太都没有说话,季氏虽然有心和臻璇说几句,却碍着婆母不好开口,只能用眼睛细细打量臻璇,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等到了庆安堂。李老太太与臻璇道:“你先去梳洗梳洗再过来说话吧。”

臻璇应了,回到房里,四个大丫鬟已经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见臻璇回来,赶忙叫人搬了热水进来。

沐浴梳洗,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就叫桃绫左右轻轻挽了两个髻,便去了李老太太那里。

李老太太正在和季氏说话,见臻璇进来,暖声道:“小心着凉。”

季氏笑着拉着臻璇坐下:“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那就好了。”

说了一些京中见闻,话题慢慢也就回到了臻琳身上,换来李老太太一声叹息。

“偏就牵扯到了朝堂斗争里,临走的时候,谁会想到呢。”李老太太摇了摇头,“也可怜四丫头,那么小的年纪,老大媳妇未必舍得她念一辈子的经。”

季氏同样是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懂段氏的心情:“等过几年,事情再淡一些,给四丫头换个身份,找个知根知底的,虽然不是门当户对,好歹不用这么熬一辈子。”

李老太太和季氏几句话,听得臻璇一怔,而后慢慢垂下了头。

知根知底又如何,谁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程琅元呢?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总归是要谋一个出路的。

李老太太摆了摆手,道:“都是八字没一撇的的事呢,要操心也不是现在操心。不过啊,四丫头怎么看都是有福相的,定然是否极泰来的。”

周氏做事麻利,不过小半个月工匠就已经出了图纸了,选址就在庆福堂西侧的一个大花园里,那处花园平日里走动的人不多,地方又大,几十年前也是家庙的位子,后来大火烧了一场,没有重建,就这么荒废着。

臻琳搬去了庆福堂里和刘氏同吃同住,每日上午陪着刘氏诵经,中午、晚上在赶着佛幡,臻璇去看了她几回,也陪着绣了一会。

臻琳似乎心情还不错,笑着与臻璇道:“我没什么不习惯的,就当是做了一个老姑娘吧。”

绣品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完成了。

为了积福,今年的腊八,裴家给天宁寺多添了香火钱,从腊月初七开始在寺门口开了粥铺,一共施粥三日,五房轮流出老妈妈过去代为看管粥铺。

几位嬷嬷都愿意做这样事,又得了福气,又不用出什么力,熬粥分粥自有小厮仆役们做,她们只消站在那儿露了笑脸便成了。

腊八这一日,便是佛祖得道日。

几辆小车从裴府内院驶出,避开了因施粥而人来人往的天宁寺正门,直接到了后门。

头一辆车上头下来了段氏、刘氏和曹氏三妯娌,后一辆上下来了臻琳、臻琪和臻璇三姐妹。

段氏这几个月心情缓过来不少,又开始茹素,虽没有从前那般红光满面,整个人还算爽利。

段氏本来不肯再全管着庆荣堂里的事了,想全部交给曹氏,曹氏推了又推,她实在不愿意接手这些麻烦事,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反而要被马老太太埋怨。偏生尤氏靠过来转着弯儿想接手,段氏思前想后,总算是不再提这桩事了。

曹氏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北疆,眼看着又是一年了,也不知道臻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打从回了甬州,也没传什么信来,曹氏只能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知道段氏、刘氏今天要来拜佛,便带着臻琪跟着来了。

没有叫丫鬟们捧包裹,臻琳自己捧着,相比起从前,臻琳的衣着打扮更加素净了,从头到脚只一根木簪子,再无其他首饰,衣服也是青灰色的,只看她的容颜才能看出一些少女的清秀可人。

她们跟在长辈们后头去了大殿。

因是佛祖成道日,殿中上香百姓极多,裴家女客们等了一会,才上前跪拜。

住持慧智大师接过臻琳送上的佛幡,看着上头刺绣精细的金丝银丝,点了点头:“裴小施主有心了。”

慧智大师多少知道一些传闻,见眼前这个女孩儿眉宇之中皆是灵气,不由开解了一句:“一切皆有因果。”

臻琳一怔,明白慧智大师是在点化自己,她赶忙回了一个佛礼:“谢大师指点。”

慧智大师点了点头,与段氏道:“本寺今日还另有客,几位施主请便。”

一个五六岁的小和尚引着她们到了厢房,依旧还是从前来过的那个院子,隔着长廊看着那处楼梯,臻璇不禁想,今日会不会还见到那个举止优雅的女子从楼梯上下来。

见小和尚要回去,臻琪突然出了声:“小师傅,住持大师说的客人是谁?”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来人是谁他是听师兄们说起过的,师兄们说,不能告诉不相干的人。可这几位女客能在这个时候到厢房休息,应该也不算不相干的人吧?小和尚有些糊涂了,可要是答不知道那就是骗人,出家人不可以打诳语的。

又摸了摸脑袋,小和尚还是开了口:“是从京城里来的,师兄们说,那位客人叫七殿下。”

小和尚以为七殿下是一个人的名字,还疑惑过为什么有人的名字会那么奇怪,他不懂,其他人却是听懂了。

段氏正在喝茶,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喃了一句:“七殿下…”

臻璇也是一愣,突然就想起那一年慕恩与自己说过的,皇上想南下巡视,会从甬州过,莫非是皇上来了?

臻璇把自己听说的和段氏说了一说,段氏却摇摇头,道:“不会,要是皇上出京了,老爷一定会传信来的。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皇上不会离京。”

“也许是七殿下先行安排,等开春了皇上就南巡了。”曹氏想了想,应了一句。

既然知道了七皇子也在天宁寺,裴家女眷们也不方便多待,等用了斋膳,便使人向慧智大师说了一声,从后门回去。

后门外头,正要上车,臻璇眼尖瞧见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家徽她认得,是夏家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起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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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皱了皱眉头。

夏家的那辆马车上只有一个车把式,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然后车边再没有随从,也不晓得那车里有没有人在。

突然之间,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促。听见声音,姐妹三人都回过了头,这才看到是有一个少年与她们一样从寺院后头出来。

那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如冠玉,但看服饰就晓得是富贵出身。

彼此都留意到了对方,那位少年脚步一顿,脸上错愕一闪而过,然后就冲她们点了点头,不等她们回礼,就匆匆上了夏家的马车。

马车没有停留,车把式轻轻催了一声马,就走了。

臻璇跟在臻琳、臻琪后头上了车。

臻琪说起了刚才那位公子,笑道:“怎么会有一位公子从后门里出来,莫不是跟我们一样,躲前头的香客信徒们?”

“我看他上的马车是夏家的。”臻璇被臻琪的语气逗乐了,回了一句,“若是殿下出门,怎么可能只身一人,大约是夏家的某位爷吧。”

臻琳抿着嘴唇若有所思,等臻璇唤了她两声,才慢慢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大约是七皇子。”

臻璇一怔,臻琳说话向来有分寸的,不会凭空做出这样的推断。她是因为看见了夏家的家徽才会当是夏家的人,臻琳这么说也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便问了一句:“四姐姐为何这么说?”

臻琳眉头微蹙,道:“我看到他的鞋子,金线盘绣的祥云只有皇家才能用。”

臻璇和臻琪了然,暗道了一声臻琳的细心。

回到裴家,段氏与马老太太说了七皇子已经到了甬州,不晓得明年开春皇上是不是就要南巡了。

马老太太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叫段氏捎信去京城,与大老爷通个气。

若是南巡也带了嫔妃娘娘们,到了甬州之后传召有品级的命妇们去问话,她们也要早早有些准备才好,毕竟这个家里,马老太太和李老太太都是一品诰命夫人,段氏是二品诰命。

信笺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天左右,等收到回信的那一日,正好是腊月二十八的祭祖。

祭祖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庆荣堂里聚着吃了顿团圆饭。

李老太太陪马老太太多吃了几杯酒。下午时就在庆荣堂里歇的午觉。

臻璇和季氏便在马老太太屋里说说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段氏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回信,待看完了,便问了锦虹一声:“老太太醒了没有?”

等两位老太太起身,段氏才把信里的内容念了念。

大老爷说。他也听到了风声说皇上明年会南巡,还会叫上怀安王爷一道,宫里的娘娘也会随驾,只是哪几位不是现在就能知道的。

只因明年的怀安王爷的乳母的六十大寿,皇上与怀安王爷一母同胞,小时也与这位乳母一道生活过,颇为看重孝道的皇上和王爷要为乳母做大寿。

七皇子这次先行,大约就是为了寿宴的事情。

大老爷这么一提,段氏倒是想起来了:“婉芸生圆姐儿的时候。亲家太太求来的月子餐不就是说是请人从怀安王爷的乳母那儿求来的宫里的方子吗?那位乳母就住在甬州,只是素来不喜好和官宦人家往来,我们也全然不知道是哪一位。”

孙氏正抱着圆姐儿,听婆母提起来,便笑着道:“说起来那方子救了我一条命呢。我过年回娘家的时候与我母亲提一提。”

段氏知道孙氏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笑着点头赞许。

臻璇看了孙氏一眼,孙氏这些年圆润了一些,前两年怀过一胎却没有坐稳,段氏跟着心疼起来,说是孙氏年纪也不大,又已经是有儿有女了,不要着这个急,等过些年养好了身子再要一个也行。

段氏话这么说了,也没开口塞人,孙氏心里明镜一样,对婆母越发体贴周详,两个孩子带得也好,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辰哥儿已经开蒙了,去年臻璇她们去京城的时候,原来族学里请的陈先生年纪大了再也教不动了,与六老爷商量了之后,便要把几个孩子举荐到盛安书堂,那里的先生也是一个有大学问的,只是书堂里的孩子不一定都是官宦出身,叫家中长辈有些担心。

六老爷亲自去书馆看了几次,见那边的孩子有一些虽然出身一般,却都是静得下心念书的,文风极正,又有八老太爷说,英雄不问出处,谁知道这些人里头会不会有下一个程琅元。

那时候还未出程家退婚的事,这句话全是夸奖的意思。

大伙听了觉得有理,当初六老太爷也好,大老爷也好,都是去过书堂念书的,没道理到了这些孩子就金贵了,况且多结交一些正气之人,又可以切磋学识,免得在家中做井底之蛙,也是好的。

因此辰哥儿他们都被送了过去。

除了臻後,贾老太太看不上外头的先生,决定送去与贾家弟子一块念书,其余的基本都去了。

臻衡也不例外。

臻璇回来时曾问过那学堂如何,臻衡笑着夸了一句“先生是正经读书人”,叫臻璇也放心不少。

辰哥儿听孙氏说到回外祖家,也跟着笑了起来,问着要带些什么礼物给表兄弟们。

段氏闻言乐了:“我们辰哥儿真是好孩子,不忘记兄弟们,好好好。”

这般说笑,倒是把之前对裴大老爷提到的圣上南巡的紧张给冲淡了。

马老太太一面笑着一面低声与李老太太道:“若是给乳母做大寿,我们到时候少不得要去磕头的。”

李老太太笑了一声,却是没有任何喜意:“我们两个占着一品诰命的位子,多少年都没去给贵人们磕过头了?也难得,就是这个时候才会想到我们呢。”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年二九就是除夕,守岁时听到外头的鞭炮阵阵,才恍然大悟新的一年已经来临。

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季氏一把把臻璇拉到了身边:“真快啊,再过两个月,我们璇儿也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臻璇一怔,是了,下下个月三月初二,便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了。

及笄了,只因上头臻琼还没有说亲,臻璇的婚事说急却也不见得那么急了。

庆安堂里有了缓冲,庆福堂里却是头痛得厉害,周氏为了臻琼的婚事操透了心。周氏就一个嫡女,又是族长家的女儿,怎么挑都不满意。

偏生臻琼的性格太清冷些,周氏总怕她将来嫁了人吃亏,想选一户关系简单些的人家。可门当户对的高门大户哪里有简单的,这就越挑越没有了。

也许真的是缘分,元月里走亲戚,周氏的大哥与大嫂带着几个孩子来拜年,顺便带了周氏族中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叫周唯鸣,父亲是周氏隔房的嫡出兄弟,前年突遭大病撒手人寰,母亲是书香出身,族亲里也出过几个做官的,只是都是低品的。去年十六岁的周唯鸣中了秀才,想好好走一走读书人的路子,周氏的大哥想着裴家有几位都在京中为官,就想让周唯鸣过来认认亲,将来便是进京赶考了,总归有个亲戚可以依靠些。

若是一般的亲戚,周氏是不愿意管这些事的,可那周唯鸣真是一表人才,面如冠玉,一副好皮相,六老爷看了几篇文章就有些心动了。又叫五老爷帮着看了,亦是一阵赞叹,就更加想帮一帮了。

叫周唯鸣又做了几篇文章,答应了一定会送去京城叫大老爷看看,周家才谢了又谢地回去了。

二月里大老爷回了信,夸了又夸,说这样的人才,进士是信手拈来的。六老爷和周氏一看,就乐了,叫人去给周氏报信。回来的信里不仅是谢意,还提了想替周唯鸣求娶表妹臻琼。

周氏素来有主意的人一下子就没了主意。

马老太太宽解了几句,说这是周氏自己的亲闺女,该周氏自己拿主意才好。

周唯鸣既然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管这门亲事成不成,都不要叫人怨恨上,以为我们裴家嫌弃人家现在孤儿寡母的只是一个秀才。

周氏考量来考量去,最后干脆厚着脸皮与臻琼谈了一次心,毕竟年节时臻琼也见过这一位表哥。

臻琼一听周氏的来意就红了脸,扭捏了一番,最后才红着脸点了头,躲回了房间里。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嫁去娘家,周氏放心一些,看在自己这位当了裴家族长夫人的姑太太面子上,周家也不会亏待了臻琼。再者,周唯鸣将来是要有前途的,裴家又可以给周唯鸣领路,只要他不是一个拎不清的就知道不能亏待了臻琼。

在二月底的时候,两家交换了八字。

三月初二的及笄礼就在眼前,上头再没有臻琼挡着,臻璇的婚事一下子叫人着急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起伏(三)

修改好了,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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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那一日,庆安堂里难得热闹。

东西都是提早准备好的,虽然隆重,却是井然有序。按着流程一套下来,李老太太做东,在庆安堂里摆了几桌,请大伙儿吃饭。

高嬷嬷带着挽墨忙乎了好几日,当天热菜一道道上桌,都是好口味的。

宴席上,孙氏说了一样事,叫听的人都怔住了。

孙氏上一回听了段氏的话,年节时娘家时就去问了孙家太太,孙家太太上一回也是托了人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答应有机会去打听打听。

昨日孙家太太传了话过来,说是那位乳母便是皇商夏家的大老太太。

夏家?

臻璇听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去看孙氏。

皇子乳母的出身一般都不高,很多都是平民人家的妇人,离开丈夫孩子进宫去哺育皇子。而夏家百年皇商,不缺那些银子,怎么会叫家中的大媳妇进宫呢?

臻璇这时候又想起了另一个传闻。

夏家大老太太是怀安王爷的乳娘,王爷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嫡亲的兄弟,那在圣上登基之前的夺嫡之中,夏家定是站在了圣上站一边,所以才会说夏家有过拥立之功。

也因此,夏家颇得圣上信任,甚至是暗中帮朝廷收集棉花准备战争之需。

孙氏后头的一条消息才更叫人目瞪口呆。

夏家大老太太娘家姓郑,是郑阁老的嫡出的幺女。

眼前浮现起了在莫大人府上遇见过的那位郑夫人,她曾说过,自己家中有一位姑母嫁到了甬州,可谁曾想到。竟然是这一位呢,而且,门不当户不对。

是什么原因让权倾朝野的郑阁老把幺女嫁到皇商之家,又让她进宫去做了皇子的乳娘,以她的身份,便是配给哪位皇子做正妃都是可以的。

不仅仅是臻璇,听到的人都惊讶了。

只是,这些惊讶都在心中翻滚,谁都没有挂在嘴边,避而不谈。是对牵扯上皇家旧闻的事的最好的态度了。

三月十八日。皇上正式定下了的南巡的日期。随驾的嫔妃大臣的名单也都出来了。这也传递了一个消息,北疆的战事很顺利,若不然,皇上也没有心思南巡。

张皇后随皇上出宫。后宫暂时交给皇贵妃打理,这叫因为娘家侄子打人而受到牵连的四皇子和皇贵妃长长松了一口气,虽不能随驾出行,但能替皇后管着后宫便表示之前的冷落已经要过去了,四皇子一脉的人顿时活跃了起来。

惠昭仪也要跟着南下,大约是因为七皇子已经在这儿主持夏家大老太太寿诞的事了吧。

大臣之中,许多年没有回过甬州的裴大老爷的名字也在其中,消息传回来,叫马老太太好好高兴了一场。

圣驾到甬州的时间大约是五月中旬。

马老太太一直算着日子。翘首企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