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出声打断了臻璇。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对着长辈怎么能拿封号压人呢?家里要讲家里的规矩,长幼有序,对长辈不许无理。”

臻璇福身应了。又对何老太太赔了礼。

何老太太胸口的火一阵一阵往上翻,她又不是瞎的。怎么不知道这婆媳两人是在一唱一和的做戏,还长幼有序,说得不就是她比郑老太太矮了一头吗?真真是欺人太甚!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对着老祖宗都表露不得。

老祖宗等臻律和臻衡见了礼,又问了几句“亲家身体安好否?”便嘱咐臻璇早去早回。

马车从夏家出来,直奔裴家。

庆安堂里磕了头,夏颐卿被臻律请去了前头,臻璇陪着李老太太与季氏说话。

明明才个把月没见,季氏想念得紧,又念着他们马上要去京城,少不得细细关照一番。

臻衡看着臻璇,欲言又止。

臻璇抬眼看他,笑着道:“弟弟要说什么?”

当着李老太太与季氏的面,臻衡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问了一句:“姐姐去京里,何时回来?”

“二爷也没有细说,我估摸着到甬州也要四月里了。”

臻衡起身走到门外,与候在外头的春泽说了几句,春泽去了,过了没一会,梨合亲自送了东西来。

臻衡接过,递给臻璇道:“我做了几篇文章,姐姐帮我送去京城给大伯父看看?”

“原是这事。”臻璇示意桃绫收好,“定帮我送到。”

臻衡咧嘴笑了。

臻璇还要去别处请安,臻衡送了她出来,见周围无人,才压着声音道:“姐姐,夏家那位老太太一直都那么说话的?”

臻璇不解,再一想倒也明白了,臻衡说的是何老太太。她看着臻衡,眼睛澄清一如幼年,她不禁笑了,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臻衡的头,暖声道:“世间自有恶毒之人。不过,你且放心,我吃不了亏的。”

臻衡闻言有些失神,这句话他记了很久,那一年在季家后院,臻璇也是这么跟他说的,那时他曾下决心要早早考一个功名回来,叫谁也不敢小瞧了裴家,小瞧了他们裴家五房。时间稍纵即逝,一晃七年匆匆,等到秋天他便要参加秋闱,一定要中,一定会中的。

臻衡的这些心思,臻璇无从探知,她只是笑着上了车去了庆福堂。

刘氏从周氏手里接了中馈之后就忙碌了许多,却没有疏忽佛事,每日入夜之后就会在佛前念上一个时辰的经。此刻她却不在,听丫鬟们回禀,刘氏是去了庆荣堂里。

臻璇去看了周氏。

周氏半躺在床上,她这个年纪怀了二胎,总归想多注意一些,如今这胎还没有坐稳,少不得多休养一会。

许是这盼了多年已然放弃却又到来的孩子给了她希望,周氏精神气很好,叫人扶了臻璇在床边坐下,笑着道:“快别多理了,过来叫六伯母瞧瞧。”

周氏拉着臻璇的手,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你小的时候,我们妯娌还担心过,性子太过绵软,又不爱与人说话,在家中还不打紧,等嫁了人,不是要叫你祖母和母亲挂心坏了吗?到底是女大十八变,一年比一年好,愈发是个有后福的样子了。反倒是你那六姐姐,我操心嘞。”

臻璇不愿意多谈自身的变化,只是道:“六姐姐定了嫁去周家,您怎么还不放心呢?”

“这就是做娘的心思了。想着等肚子里这个出来了,我忙起来就不会想嫁出去的六丫头,可又一想吧,再哪儿也不及在自己身边,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怎么能不揪心呢。”周氏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还是你好,同在甬州,真想得慌了,一顶轿子上门看女儿去。”

臻璇闻言也笑了起来。嫁在身边的好处,她深有体会。

“说起来,今年不晓得你母舅他们来不来…”

“我想是不来的。”臻璇一直记得日子,“不过,报喜的人月底时定是要来了,表嫂正月里要生呢。”

周氏这才想起来,笑道:“没错没错,均哥儿媳妇差不多是要生了。琮姐儿呢?可说了人家?”

“似乎还不曾说呢。”臻璇话一出口,猛就想起了那年季老爷与金氏带着郁均、郁琮来甬州的时候,周氏叫臻径来过几个潋滟湖,那时有过猜测,莫不是周氏想替臻径选郁琮,只不过到底年纪还小,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就没有提过,现在却不一样了。臻律的婚事虽没有正式定下,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轮下来的便是臻径。

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又是亲上加亲。

臻径做事踏实,为人耿直,周氏从前自己没有儿子,对庶长子的教育是一刻没有松懈的,可将来呢…

等周氏这肚子落了地,真的是一个嫡子时,她对臻径又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这门亲事到底是好是坏,不是臻璇能说得明白的,若周氏真的提了出来,也有季老爷和金氏做主,李老太太与季氏也会推敲,倒无需臻璇多担忧。

周氏问过之后就没有再多提,只是说起了臻琼:“你六姐姐上回还与我说,你前几次回来,都是匆匆打个照面,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一说。你一会得空,去她屋里坐坐。”

臻璇应了,抬眼撇到周氏床头上放着的一个平安符。

周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抬手拿了起来:“是我娘家送年礼时送来的,求得子嗣安稳。”

臻琼的小院里移了几株腊梅,开得正好,窗户微启,窥见里头窈窕身影。

见臻璇来了,院中丫鬟纷纷问安。

臻琼听见响动,放下书迎了出来,睨了臻璇一眼,道:“这回倒是晓得往我屋里来坐坐了。”

臻璇笑着赔了罪,又拉着臻璇一块坐下,等丫鬟送了香茗,尝了一口,道:“还是六姐姐这儿的香片泡茶好吃,我自个儿琢磨的那些,还是差了点。”

臻琼点了臻璇的眉心,道:“别以为夸我几句,我就不生气了。”

臻璇笑话道:“我可瞧见周家送来的年礼了,六姐夫送了什么?”

臻琼一怔,待明白过来臻璇说了什么,她急急啐了一口:“小妮子又乱说。”

臻璇知道臻琼性子,笑着嬉闹了几句,臻琼念着臻璇早早要回夏家去,也就不摆出一副生气模样来,叫丫鬟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锦盒,打开叫臻璇看:“上回叫玲珑阁打的,你看看如何。”

这套头面臻璇记得,图纸是她拿给夏颐卿的,可实物是头一回看到,做工精巧不用说,臻琼的花样也很有意思,臻璇取了一个簪子在臻琼头上比了比,笑道:“好看。”

臻琼自个儿也很满意,又说了几个新的设想与臻璇一道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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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章 年节(三)

臻璇看了一眼时辰,已然不早了,便与臻琼道:“我要去庆荣堂里请安,姐姐陪我一道去吧。”

臻琼坐着没起身,支着下巴往外看。

臻璇又催了一声,臻琼才晃过神来,笑容有些涩涩,问了一句:“你在夫家过得如何?”

臻璇看向臻琼,她的模样绝不是想听臻璇随便答一句“过得还好”之类的笼统之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臻琼抿了抿唇,复又轻声道:“其实,我真的有些不安…家中姐妹,多是…”

臻琼说得断断续续,臻璇这回倒是听懂了。

臻珂远嫁京城,庶女嫁嫡子,但有裴大老爷的官位在,倒也不显得高攀多少。只是臻珂性子太软,才叫那一众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妯娌给压着;臻珊在甬州的日子局指可数,亲家如何都是她自己说的,好坏谁都看不到;再说臻瑛,臻瑛婚后日子这个家中人人知道,怕是没有一日舒心的;臻琳从前那门亲,知根知底指腹为婚,谁料出了那样变故,消息传回甬州的时候,各个都傻了眼,现在奉了皇命,好坏如何前途未卜;到了臻璇这里,夏家刚探了风声,辰哥儿就和夏恪卿在书院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

害怕,也是正常的。

臻琼害怕,却无人可述。

她不敢和周氏讲,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周氏又大着肚子,这个孩子对周氏有多重要,臻琼很是清楚。家中姐妹虽多,臻琳这段时间不得空。臻琪大大咧咧的,而她又和臻玟、臻珧和臻环不亲近,只能闷在心里。

这些情绪,臻璇能懂。定了亲又未嫁的那些日子里,少不得忐忑不安。她还算好,只三个月时间备嫁,时间紧忙不过来,自然没有工夫去多想。臻琼去年定的亲,婚期却没有确定,现今周氏有孕,少不得留她到生产之后,这么算来。怕又要一年。

等的时间长了。越发会害怕会彷徨。尤其是臻琼素来细心、凡事都要前后想三遍的性格。

臻璇握着臻琼的手,宽解道:“不是我要在背后说姐姐们什么,大姐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那文家也实在是太乱了些,不过。大姐姐到底有两个儿子在,我们家中叔伯兄弟的官路也稳当,等四姐姐入了七皇子府,文家再荒唐也要看看局面了;二姐姐不是来信说生了个女儿吗?她是断不会叫自己吃半点儿亏的,那边又有三哥哥在,不管我们甬州怎么想三哥哥,在深州那里,他是握着裴家南方生意的嫡子,与二姐姐一母同胞,万一二姐夫有点拎不清,三哥哥可不是一个不会闹的人。”

臻琼认真听着,说完了臻珂、臻珊,自是要说到臻瑛去,她怕臻璇有心结,想出口打断绕过去,还未来得及,臻璇先开了口。

“三姐姐她,走的不是和我们一样的路子…”别的,就再不多说一句了。

臻琼自然也明白,她们各个都是议婚,而臻瑛,那是抢亲。

“四姐姐从前的事抛开不讲,现在是圣上指婚,又有裴家、傅家在后头,七皇子不会对她不好的。至于五姐姐更是不用怕,傅家上下几乎各个喜欢她,婚事又是傅四爷自己提出来的。再说你自己,周家是你母舅一族,六姑母在裴家地位不一般,六姐夫又是一心仕途路,不会亏待你的。”

臻璇说完,臻琼没有接口,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颤,许久许久,才喃了一句:“是不亏待,还是好呢…”

臻璇一个激灵,她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些厉害关系臻琼不可能想不明白的,她还在担心,那她所求的婚姻就不仅仅是如此。

臻琼想要的更多,那么贪心。

但是,婚姻之事,贪心又有何错?

臻璇自问也是贪心的,她一样想要很多很多。

握紧了臻琼的手,臻璇低声道:“六姐姐,不是每一对夫妻在未婚时都能见过一面的,多的是从未谋面,只靠家族利益、父母之言就绑在了一起,何谈喜欢不喜欢?但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成亲之后是只当你是嫡妻敬着供着,还是琴瑟和鸣,全靠自己不是吗?你不信旁的,你只要看看大哥哥和嫂嫂,大哥哥待嫂嫂如何,你总归是知道的吧。”

臻琼抬头看臻璇:“那你呢?”

“我?”臻璇一怔,迎着臻琼的目光,复又笑了,“我呀,还在努力的路上呢。”

眼底含情,面如桃花,想起夏颐卿时是这幅模样,哪里会叫人觉得臻璇婚后过得不好。

臻琼亦笑了,回握住臻璇的手:“那我也少不得要努力的。”

解了心事,臻琼轻松许多,与臻璇一块往庆荣堂去。

庆荣堂里依旧热闹,更有几分忙碌。

还有十多天就要出发了,臻琳的嫁妆是大头,还有段氏、李姨娘以及臻环的行李;五老爷与曹氏夫妻要带着臻律和臻琪进京,臻律这一回是去述职,往后要留在京里,曹氏几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替他搬过去,还是马老太太劝了几句,说这一回是赶路,又是与姑爷家里一道同行,多了不方便,只带些这段时日要用的,剩下的等化了冰再捎过去也不迟,曹氏听了有理,便照着马老太太的意思收拾。

尤氏也想回京里去。七老爷是京官,三年复三年,看这样子也不会外放,尤氏不在身边,天知道便宜了哪个女人,一想到这些尤氏就心烦,再者,尤氏没有一儿半女,若叫个小妇生了孩子,她能不心焦?尤氏明着暗着与马老太太说了几次,偏偏马老太太恨极尤氏那些年在京里离间七老爷与臻瑛父女,就是不叫她如意。尤氏牙痒痒的,干脆称病不出。

臻璇给长辈们磕了头,又在臻琳屋里姐妹们一处说了会儿话,孙氏寻来了。

孙氏的身体已经大好了,面色不错,笑着与臻璇道:“嫂嫂先给你赔个礼。”

臻璇不解,疑惑道:“嫂嫂与我赔什么礼?”

“年节里,住的近的两家人,娘家大嫂都要过去拜访姑爷家的长辈,看望小姑,我原一直盼着的。”孙氏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臻琳一眼,才又道,“本来想着过几日就递了帖子登门去,只是家里事情多,四妹妹又马上要启程了,我实在脱不开身。”

孙氏说的都是实情,如今这家里但凡能当一点事的,哪个是不忙的。

周氏养着胎,刘氏都被迫顶到了前头,段氏要忙臻琳的婚事,又要给刘氏帮把手,又管了庆荣堂里大小事,根本分不出身来,孙氏作为嫡长媳,自然跟着段氏做事。

等段氏去了京里,庆荣堂里自是孙氏拿主意,她也是空闲不得的。

臻璇笑着与孙氏道:“家里事情多,有多忙碌我是晓得的,四姐姐上玉碟是大事,马虎不得的,嫂嫂不用顾忌我。”

“等你从京里回来,我上门看你去。”孙氏抿唇笑了,没有多坐,又出去忙了。

臻琳望着孙氏的背影,浅笑着道:“嫂嫂能干,母亲才特别放心。”

说到最后又绕到了臻琳的嫁妆上,玲珑阁打造的那一些年前就备好了,因着两家人要一块上京,左右一合计,东西就不送到裴家来,段氏过去点看过后就锁在玲珑阁的仓库里,等出发的时候一块运上,省了来回麻烦,臻琳是从京城里发亲,这么做也不算乱了规矩。

眼看着到午饭时间,臻璇告了辞回了庆安堂。刚坐下没一会,夏颐卿也与臻衡一块到了。

如今各房都忙碌,李老太太也不愿意麻烦,花厅里摆了饭,一家人坐下吃一顿,亲近又舒坦。

回到夏家之后,日子越发忙碌,要带去京城的东西少不得再细细查看一遍。

这一日丫鬟们正在收拾,臻璇斜斜靠坐在榻子上翻书,却听得长生居里有丫鬟来请。

臻璇不好耽搁,叫桃绫拢了拢头发,急急去了。

刚进了长生居,湘翮正巧出来,一见了臻璇,笑着迎了过来:“奶,老祖宗等着您嘞。”

“姑娘,老祖宗寻我何事?”

湘翮扶着臻璇,轻声道:“好事哩,奶奶不用担心。”

入了正屋,淡淡檀香味。

老祖宗正在翻看臻璇抄的经文,一面看一面和桂嬷嬷小声说着话,见臻璇来了,她招招手:“颐卿媳妇过来坐。”

臻璇在一旁坐下,接了怡翮的茶盏,笑着问道:“老祖宗,可是有那儿抄得不妥当?”

“怎么会不妥当呢?”老祖宗笑得和蔼,指了指西次间那边,道,“想着你们要去京里,老太婆心急,想叫你再抄几本,回头送去水心庵叫师傅念上一念,也是一个加持。”

抄经、诵经,信佛之人格外看重,尤其喜欢叫得道的师傅做加持,更是能添几分力量。

臻璇点了点头,湘翮端了水盆进来,怡翮替臻璇去了手上镯子戒指,净手擦干净,这往西次间去。

西次间的书桌上已经备好了文房四宝,因着是抄经文,黑绢布配了金粉,臻璇匀了匀,深吸一口气,静了一会了心,这才提了笔。o262章 年节(四)

一笔一划。

抄经比寻常写字更能静心。

西次间里点了檀香,味道不浓,隐隐约约的。

期间湘翮打帘子进来送茶,见臻璇一门心思都在经文上,便不打搅,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老祖宗眯着眼躺在罗汉床上,背靠着绣万年青的引枕,腿上盖了厚毯子,怡翮坐在床边脚踏上,拿着美人捶替老祖宗捶脚。

听见声音,老祖宗抬眼看了一眼,见是湘翮,便问了一句:“颐卿媳妇抄得如何了?”

湘翮轻手轻脚走上前,声音也放得低低的:“二奶奶抄得很认真,奴婢怕惊搅了二奶奶,并没有上前看。”

老祖宗笑着点了点头:“是个能静下心来的。”

臻璇在长生居里抄经,故而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放轻了手脚,就怕一个不留意叫臻璇分了心。

守门的小丫鬟向月刚刚留头,也不怕冷,就坐在门后背风处,支着下巴打瞌睡。

突然听见外头响动,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探出头去一看,是二房的人来了。

向月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装,小跑着迎出去:“请二太太、大奶奶安。”

除了张氏与杨氏,车上另下来一个二十**岁的妇人与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姐,向月并不认得。

张氏领着人往里走,一进门就察觉到长生居里格外安静,小声问向月道:“老祖宗歇午觉呢?”

向月摇摇头:“回二太太,不是老祖宗在歇午觉,是二奶奶在替老祖宗抄经。”

张氏恍然。与那妇人道:“老祖宗信佛。既然颐卿媳妇在抄经。我们也轻一些吧。”

那妇人笑着道:“自是应该的。”

那小姐撇撇嘴,鼻尖哼了一声。

守在正屋外头的丫鬟是个认人的,眼中含笑,压着声道:“是杨家大太太与二小姐来了呀,奴婢去报老祖宗。”

湘翮出来把人都迎了进去。

各自请了安,落了座,杨大太太笑着与老祖宗道:“老祖宗,一年未见。您瞧着越发精神了呀,越来越像老寿星了。”

老祖宗摆手道:“哪里的话,都是老太婆一个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话虽这么说,面上却格外高兴,“你来看黎卿媳妇的?可看仔细了,我们家可没有亏待你们的掌上明珠。”

“瞧老祖宗说的,把妹妹嫁到夏家来,家中有什么不放心的呀,老祖宗把媳妇都当闺女疼。大家都是晓得的呀。”杨大太太说完奉承话,又拉着杨氏看。“我看你呀,倒是比在闺中时更好,脸盘圆润了些,愈发有福相了。”

这话明着夸了杨氏,暗着又在夸夏家上下照顾得好。

“难怪各个都喜欢你,这嘴跟蜜一样。”老祖宗一面笑一面摇头,又与湘翮道,“去看看颐卿媳妇,若是方便,就过来见一见。”

张氏问道:“不是正抄经吗?”

老祖宗看了一眼屋里的西洋钟,道:“抄了一个多时辰了,也该歇一歇。”

老祖宗这么说了,张氏也就不再多言。

湘翮去了西次间,见臻璇还低着头,她一时犹豫着是不是该出声打断。

好在也没有犹豫太久,臻璇自己抬起头来,问道:“谁来了?”

“大奶奶娘家的大嫂带着小姐来走亲。”

臻璇又低头写了几个字,便放下了笔:“正好抄完这一品。先放在这儿,等干了再来收。”

随着湘翮进了东次间,见过了老祖宗与张氏,正要拜见杨大太太,却被她抢先一步扶住了。

“这便是老祖宗新迎进门的曾孙媳妇?啧啧,模样好,又乖巧,出身又好,老祖宗真是好福气。”

老祖宗笑着与臻璇介绍:“这是黎卿媳妇的大嫂,在绍州、甬州都是出了名的嘴巧,好多官夫人都喜欢同她说话。”

臻璇闻言,笑着唤了一声“杨大嫂子”。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人插了口:“裴家?那个兄弟霸产、姐妹抢亲的裴家?真真是好出身。”

臻璇背后一凉,转头看去,那个杨家二小姐扬着头看着她,一脸挑衅。

屋里所有人具是沉了脸。

明明是来走亲,却挑起了这样的话题,叫人难以置信。

杨大太太似是也没料到杨二娘会开口说话,说得还是这样的话,她狠狠瞪了杨二娘一眼,低声喝道:“混说什么!”

“怎么是我胡说?”杨二娘撇嘴,指着臻璇道,“你自个儿说说,我可是胡说的?你们裴家二次上轿的姑娘有几个?”

臻璇捶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也许是刚才抄了佛经,这会儿心思还是特别沉静的,也因此,她想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臻琳上轿前被退婚,不是什么秘密,说得大一点,全朝的人都晓得。但如今臻琳是领了圣旨的,只要皇上不在乎,七皇子不在乎,哪里轮得到别人置喙。

而臻徊霸产,确有实事;臻瑛抢亲,也全然不假。只是这些事只有裴家人会清楚,外人如何得知?

深州的事,是家事,那些铺子握在族里也好,落到了臻徊手里也好,都是关起门来的。要别人来看,全当是四房扶灵回京,八老太爷落叶归根在甬州养老,那裴家在深州的生意交给臻徊去打理并无任何不妥。

而臻璇和臻瑛的那些纷争,关系到女儿家声誉,哪个敢乱言?除了裴家与永凉王府,谁还会知道臻璇与颜慕安议过亲?只当那年上元浓香阁外是个意外,臻瑛入王府就是两家全个颜面。

这些大宅子里的事情,连甬州的交际圈子里都是雾里看花谁也不晓得谁,杨二娘住在绍州,又是怎么晓得这些的?

“你听谁说的?”臻璇问道。

“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裴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杨二娘越说越得意,眼神虽冷,却是满满嘲弄笑意,“可要我再给你说几样听听?”

见杨二娘如此,臻璇更加不愿意搭理她了,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理她她越猖狂。臻璇转身看向杨大太太,淡淡道:“杨大嫂子,这累的可是您和我嫂嫂的名声。”

杨大太太脸上一红,讪讪看着臻璇。她经常出入各府后院,凭借的就是有眼色,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看见了要当没看见。杨二娘说的这些且不论真假都是不应该开口的,但已然开了口,她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谁知臻璇不冷不淡给了她这么一句。

当事人看着不恼不怨,还一副为她们着想的模样,杨大太太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下不的。她偷偷打量了老祖宗一眼,眉头锁着一脸怒气,她那傻闺女还以为这气是冲着臻璇去的,明明是冲着她们来的,若再不知好歹,可是要连累了杨氏在夏家的位置的。

杨大太太一脸歉意,赔笑道:“老祖宗,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乱语,我叫她给二奶奶赔礼。二奶奶,您多担待…”

臻璇还未表态,杨二娘噌一声站了起来,急道:“我哪有胡言乱语,明明都是真事。别说是我了,玉娆、采葑都是晓得的,在绍州小姐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玉娆?采葑?

臻璇仔细回想一番,倒是寻到了些印象。

从前的知府韩家的四娘闺名似乎就是玉娆,前年韩知府调任,没有带上妻女,把她们都送回了老家,这老家竟然是在绍州?

那采葑又是谁?

甬州的大小事怎么就成了绍州小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张氏一直坐着没有表态,听了这话,面上阴云密布,冷冷横了杨氏一眼,又与杨大太太道:“亲家太太不愧是常年在甬州、绍州两地行走的,甬州的事都这么清楚,不过,我倒是不知,绍州城里的小姐都不用修女红、读女戒的?”

杨氏如坐针毡,她是知道婆母脾气的,素来和蔼从不厉声说话,更不用说这般苛责谁了。杨二娘说的这些话,自然是惹了老祖宗的大嫌,若不然,张氏不会这么生气。

杨氏不与杨二娘说什么,只问杨大太太:“嫂嫂,那玉娆、采葑都是哪家姑娘?”

“玉娆是从前的甬州韩知府的四娘,采葑是我们绍州穆家五娘…”杨大太太说得极为尴尬。

臻璇恍然大悟,既然是那个穆五娘,当年吃过她的亏,背后说她什么都不稀奇了。韩四娘当时偷听过她与臻瑛、苏满玥之间的对话,又因为有个做知府的爹,也不晓得还偷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四处与人宣扬。

杨大太太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杨家只是商户,她出入各府,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多几个官小姐朋友,见她平日和几家小姐处得融洽也没有多问,毕竟小姐们自有小姐们的话题,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好意思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