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湖卿说完就走了,臻璇叫了桃绫进来,又叫挽琴守在外头。

叫桃绫在身边坐下,臻璇抬手理了理桃绫的刘海:“嫁过去吧。”

桃绫一怔,垂着眼道:“不能留在府里吗?”

“不是不能。”臻璇叹息,把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说与桃绫听。

桃绫没有插嘴,等臻璇说完,她才缓缓道:“奴婢都知道,奶奶是为了奴婢好,去了钱家,奴婢是成了主子了,以后生了孩子,也有盼头,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计…”

臻璇随着桃绫的话,不时微微点头。

桃绫越说心里越堵,她扑在榻子上,哭着道:“但奴婢就是舍不得,不能日日见到奶奶,不能陪着奶奶到老,吃穿用度都不能再替奶奶操心,每天都会空荡荡的。”

臻璇被桃绫一番话说得嗓子发酸,眼中含着泪,哑声道:“成了别人家媳妇,要操很多现在不用操的心,会慢慢习惯的。”

眼泪落下,滴在了桃绫的手背上。

反应过来那是臻璇的眼泪,桃绫赶紧爬起身,抹了一把眼睛:“奶奶,当心身子,奴婢去打水来。”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水逼回去:“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桃绫咬着下唇,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傻傻站在那儿。

挽琴端了水进来,桃绫替臻璇净面,随后便退了出去。

在外间时虽然没听见什么,但看桃绫和臻璇各自神情,挽琴能猜到臻璇的答复。

“奶奶,”挽琴一面替臻璇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一面道,“奴婢猜的,桃绫与奶奶说过会一直伺候奶奶,现在却要出府去做主子,她是不是觉得这是背叛了奶奶,失言了呢?”

臻璇闻言叹息,与挽琴道:“是我要她去的,怎么会是背叛呢。你帮我劝劝她吧。”

桃绫回了自己的屋子,杏绫不在,她关上了门,坐在桌边支着下巴想心事。

外头有人轻轻敲门,桃绫收拾了下心情,过去开了。

见是挽琴,她侧开身子,让挽琴进来。

“奶奶要我劝劝你。”

桃绫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这事很奇怪的,换了别人,早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偏就我不肯。我伺候惯了,每日里想的都是奶奶的事,奶奶要我过上好日子,我也想奶奶能更好些,别人伺候我总是不安心。”

挽琴带上了门,拉着桃绫坐下:“但你要是不松口,奶奶一直挂心这事,不是不好吗?”

桃绫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挽琴:“如果哪一天,奶奶也要把你嫁出去做主子呢?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挽琴诧异地看着桃绫,见她一本正经模样,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而是桃绫彷徨着想要别人的答案。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的主子还是未嫁入莫家的林小姐,林家远迁入京,及笄之年的林小姐卖了从小服侍的挽琴,那时她曾说过,挽琴,你不是一辈子做丫鬟的命,与其你做了姨娘,我们彼此猜忌,不如卖了你,将来想起也能记得彼此好处。

这句话,李老太太也同她说过,不是一辈子做丫鬟的命。

294章 惊喜(七)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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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琴一直想着,她怎么就不能是做丫鬟的命呢?

她是丫鬟生的,生下来也做了丫鬟,她从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做通房做姨娘她不愿意,臻璇也没那个心思,若要她走那样的路子,她情愿在李老太太身边伺候一辈子,起码一身轻松不会惹出一堆事体来。

至于去做一个正经主子…

更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事体了。

挽琴笑着摇了摇头,与桃绫道:“你莫痴想了,有几个爷能像钱五爷一样拿得了主意,能娶一个丫鬟做正房?”

桃绫不肯收这么一个答案,喃喃道:“我们做丫鬟的,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无论好坏,我都不应该有什么想法。奶奶是疼我,才会顾及我的想法。我知道这么下去,是我恃宠而骄,不知好歹了。钱五爷要是好,是我的福气,要是不好,我也不会怪奶奶。我没想过要去攀高枝,只是不能叫奶奶再为我操心了。”

桃绫说得句句都是实在话。

挽琴也是做了多年的丫鬟,主子的话是天,她一直明白。只要主子下定了决心,她就不应该再去申辩去抗争,当年她一言不发被卖出了林府,是知道这是做丫鬟的本分。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奶奶,要不然也不会举棋不定。”挽琴看着桃绫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敢百分之百答应你什么,但我会尽力留在府里,一直在奶奶身边伺候。”

桃绫听了这话。之前在臻璇屋里强收起来的泪水再也压不住了,她手掌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是不放心。

执棋、执画是夏颐卿的丫鬟,与她们几个从裴家跟过来的丫鬟是不同的。

挽墨性子直。杏绫脾气好,忠心是没问题的,但处事不够圆滑,心眼不够细腻。

谁都比不过挽琴,在这些事情上头,桃绫自认她也比不过挽琴。

若她离开了,挽琴以后也不在臻璇身边,那她怎么能安心呢。

桃绫拉着挽琴的衣袖,哭着道:“我不是要以此束缚你。”

挽琴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递给桃绫:“我晓得的。就像奶奶也从不愿束缚你一样。”

桃绫捏着帕子,再也压不住心中情绪,俯身趴在桌上痛哭。

挽琴拍着桃绫的背,这样哭出来了,就不会在积在心里了。

知道桃绫答应了。臻璇点了点头,后头的事要一样样准备起来。

原本想着即便是定下了,这办喜事也不用很着急,等她出了月子再选日子也不迟。

钱溢鸣那儿却是急切的,等钱家知道他要娶一个丫鬟的时候,叔伯们最初并不会反对,反而会表面上帮着张罗。在背地里暗自高兴,但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四处打探之后,若得知新娘子并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丫鬟时,恐怕事情就会有起伏。

夜长梦多,钱溢鸣想尽量少些风险。

商量来商量去。订在了八月二十二。

如此算来,也就三个月光景。

桃绫要准备嫁妆,被臻璇赶回去关在房里做女红。

挽琴拿着钱溢鸣的聘礼单子念与臻璇听,外头淮香报了一声,说是湘翮来了。

湘翮笑意盈盈问了安:“大姑老太太前几日刚送了蜜饯来。除了甜口的,还有一小罐略带点酸的,老祖宗叫奴婢送来给奶奶尝尝。”

挽琴接了小罐子过去,打开之后闻着倒是挺香的,她夹了一颗给了臻璇。

入口最初的感觉便是酸,臻璇皱了皱眉头,没有吐出来,等那股子酸劲过了之后,便有了些甘甜回味。

臻璇笑着与湘翮道:“好吃是好吃,怕多吃了倒牙。”

湘翮闻言也笑了,瞥见桌上的聘礼单子,她挑眉道:“都说奶奶屋里要办喜事,原来是真的呀。”

“是桃绫,过几个月就放出去了。”

臻璇说完,就见湘翮眸子一暗,她一时没明白过来,再看一眼,湘翮面上又是满满笑容,再瞧不出其他。

“姑娘与挽琴一样年纪吧?”臻璇猜了个可能,试探着问道。

湘翮扭头去看挽琴,见她也看过来,便道:“奴婢刚好二十,秋日里生的。”

挽琴收了蜜饯罐子,道:“奴婢是正月里生的。”

湘翮心里一怔,她知道桃绫还没有满二十,臻璇这里放人竟不是从最大的那个开始放的,还是她留着挽琴另有打算?

目光落在臻璇还未显怀的肚子上,若是要叫夏颐卿收房,这个时机是正好的,可在湘翮看起来,臻璇没有露出一丁点那样的意思。那她为何没有嫁挽琴出去,还是已经替挽琴另外寻好了路子?

虽然天一院里没有明说过,但家中都有传言,桃绫是要以自由身嫁出去的,而且是好人家。

湘翮原还有些怀疑,可一看那规矩体面的单子模样,也能猜出是不愁吃穿的殷实人家,她有些失落,低声道:“奶奶待底下人真好,桃绫是个有福气的。”

话一出口,湘翮就反应了过来,赶紧岔开了话。

老祖宗跟前还要湘翮伺候,她没有多坐,又说了几句便回去复命了。

等挽琴送了她回来,臻璇小声问她道:“老祖宗那儿是不是许久没放过人了?”

挽琴一听这话,神情谨慎,道:“是放过的,到了十七八岁就放出去,只有湘翮和采翮,十五岁做了一等,另几个都换了两三波了,就她们两个还留在身边。直到采翮出了事,才提了怡翮上来。”

怡翮还小。湘翮的年纪却说不得小了。

其他人都放了,只湘翮和采翮伺候了那么些年,还没有一丁点要放出去的征兆,也难怪采翮对杜越娘又恨又怨。而她心中对于老祖宗大概也有怨言的。

湘翮呢,是不是也在琢磨着将来?照常理来说,湘翮这个岁数,再两三年,怎么说也要放了,可偏偏老祖宗没半点口风透出来,叫人看不透。

同样是二十,湘翮和挽琴又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臻璇刚进门,又是嫡长孙媳妇,而老祖宗到底年岁大了。这两年还算硬朗,但之前曾经病入膏肓过,也不知道过两年会如何。

要是老祖宗病倒之前还未安排个去处给湘翮,真等的到了那么一天,谁再给湘翮做主?不是胡乱指一个。就是要她做了姑子与老祖宗诵经。

也难怪看到桃绫要嫁人了,湘翮会是这么一副神情。

杏绫从外头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罗兴清捣鼓出来的东西。

上一回的香露,陈妈妈一万个不放心,拿去试了之后并无不妥,屋里丫鬟们才跟着用了,清新味道叫人欢喜。

罗兴清知道做成了。也是高兴,把配方的册子递进来给臻璇过了目。

臻璇挑了几样简单又好闻的叫罗兴清去试,全当个乐子,今日做得了一些送来了。

打开了盒子,里头放了三种不同的香露,两个胭脂。一盒香粉。

杏绫当着臻璇的面试了试,瞧着都不错。

臻璇每一种东西选了一样,吩咐杏绫道:“过几日三小姐及笄,这几样装一份送去。”

夏湖卿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九,与郑老太太的六月初六隔了不到十日。往常都是简单办的,今年因是及笄,郑氏格外重视。

及笄礼成之后,郑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庶女,笑着道:“不服老不行了,颐卿刚出生时就比个枕儿大不了多少,如今都快当爹了,湖卿小时候玉雕的一样,一转眼呀,都是大姑娘了。”

郑老太太笑着呸了一声:“你叫哪门子老,你把我和老祖宗做妖怪了吗?”

郑氏连连讨饶,道着“不敢”,少不得席间自罚三杯。

作为夏湖卿生母的温姨娘笑着坐在一旁,目光不曾离开夏湖卿。

就像郑氏说得一样,夏湖卿呱呱坠地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就已经是这个岁数了,说亲的事情温姨娘插手不上,不过以郑老太太和郑氏对夏湖卿的喜爱,应当是要千挑万选一番了。

等过了郑老太太的生辰,夏颐卿越发忙碌起来了。

从京城回来之后,夏颐卿就不空闲,但每日晚饭都会在听风苑里用,这几日却是常常晚归。

夏颐卿的生意,臻璇只了解一部分,关于皇家的买卖,不是她能随口问的,便一直都没有打听过。

小厨房里炖了汤,本是给夏颐卿做宵夜准备的,不想臻璇刚从郑老太太那儿回来,夏颐卿便到了。

“二爷吃过了吗?”臻璇笑着问他。

夏颐卿换了身衣服,在桌边坐下:“还空着肚子呢。”

臻璇便吩咐人去小厨房。

汤是现成的,先送上来暖了胃,小厨房里一阵忙碌,赶了几道热菜出来送到了正房。

臻璇陪着用了几筷子。

等夏颐卿撤了桌,他把里头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臻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夏颐卿。

夏颐卿让她在身边坐下,轻声道:“何家的事情有消息了。”

上一回与夏颐卿说过何家表小姐要来甬州之后,他就去打探了消息。只是何老太太的娘家与甬州有些距离,一来一去,又是陌生地方,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周全。

295章 辛密(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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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芯跳火,室内安静。

臻璇抬了眼帘,夏颐卿神色郑重,又是把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恐怕何家的事情就跟之前猜测过的差不多,是见不了人的事。

夏颐卿的声音不重,他从何家的发家说起。

何家在甬州南面的明安城,城外沿海,内里水路发达,连着大江南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明安人都指着水运生活。

何家祖上是跑船运的,靠几代累积了资本,到了何老太太的父亲手上时,几只大货船跑商,也有海船作海运生日,日子越发富足了。

这位何家老祖宗爷不简单,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二儿子与小女儿是庶出,余下的都是嫡妻所生。何老太太是次女,却是比儿子们都受宠爱。

只因何老太太出生的那一年,是何家生意蒸蒸日上的年份,而随着何老太太一日一日长大,何家的生意也翻了好几翻,她被老祖宗爷视作福星。

何老太太上头两个哥哥,与她相差了快十年,因着父亲宠爱幼妹,他们自然也跟着捧她在手心里。

何家有了钱,何家这位老祖宗爷又是乐善好施、为人豁达之人,由于生意原因,结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他在明安城里也就越发吃得开了。

何老太太还不满十岁的时候,大哥就娶了明安城里钱庄老板的女儿,门当户对。

若是何家老祖宗爷没有遭遇变故,何家怕是会顺风顺水在明安城里过下去。

明安城在四十多年前闹过倭寇。

何家老祖宗爷把家眷沿着水路迁到了明安城外三天路程的别庄里,他放心不下那些吃水深进不了内陆的海船,自己留在城中看守。

倭寇可不是小事,也不知是哪个眼红透了何家的底。何家大宅叫倭寇几乎搬了个空,又瞧上那些海船,抢走了好几艘。

何家老祖宗爷反抗不成,反倒是伤了身子。瘸了腿。

等朝廷把倭寇赶了出去,明安城里一片狼藉,何家元气大伤,亏得不少东西在乱起来之前就换了现银搬去了别庄,倒也不是穷困潦倒。

何家老祖宗爷想靠着还剩下来的资本,再拼一拼,把家业赚回来,可一来身子大不如前,二来整个明安城都没有了商业之城该有的活力,何家一年不如一年。

等老祖宗爷病故之后。三个女儿陆续远嫁,四个儿子把家分了。

这些事在明安城都不是辛密,城中老人说起当年永明河畔的何家都能说出几段故事来。

而何老太太出嫁四十余年,自然不会因为当年那些往事而气得病倒在床。

何家的辛密事是三月里刚刚过世的何老太太的三哥。

那位何家三老太爷娶的是明安城城中的一个商人女儿,姓钱。家中做的是百货生意,因着明安城独特的水路条件,不仅南北货物都有,还有不少西贝货。

何钱氏嫁入何家之后三年无所出,她心急如焚,便又让何三老太爷抬了庶妹做妾,姐妹两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为了有个儿子。何三老太爷前后又是买了妾,又典了一个生养过的妾回来,还是没有哪个怀了孕。

这下不用别人说,何三老太爷也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再是不甘心,为了香火存继,他只能选择过继一个儿子来。

他嫡亲的另三个兄弟。子嗣运也不强,女儿好几个,儿子每家就一个,何三老太爷没法子,只能从何家老祖宗爷的几个兄弟的子孙里挑一个。

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一个。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将来都押在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身上了,何三老太爷从小就宠着护着,有求必应,就怕儿子一个不高兴就不认他这个老子了。

何钱氏更是事事都依着儿子,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

等儿子成了年,又给挑了一个出了名好生养的人家的闺女,抬了进来。

事情到了这儿,倒也是不错的,直到何三老太爷在去年伤了腰躺在了床上。

何老太太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担忧的,可惜年前她也在病中,等能下床了也已经入了腊月,便搁下了探望的事情,想着出了正月天气略转暖了,再去也不迟。

三月里何老太太的大哥捎了信来,说是何三老太爷怕是要不好了,何老太太大惊,虽说是伤了腰,但也就是要躺着养,怎么突然之间就危及了性命?

何老太太坐不住了,急匆匆赶去了明安城。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的时候,棺椁已经盖了盖,她甚至没有见到何三老太爷最后一面。

何老太太大受打击,而最叫她想不到的事,她的大哥、二哥大闹灵堂,他们怀疑何三老太爷的死因。

何老太太不明所以,拉着大嫂问了经过,却听到了一个她根本想不到的消息。

何三老太爷很可能是被何钱氏、儿子、儿媳妇活生生饿死的。

年节里,原本该是做弟弟的去给哥哥们拜年,只是何三老太爷躺在床上,何大老太爷与二老太爷便结伴来看他。那时候,何三老太爷屋里只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伺候,整个人皮包了骨头,见了两位兄长老泪纵横,只说了一句“饿”。

何大老太爷惊讶不已,叫了侄子来问,却得了一个“老父病中,大夫说不宜多吃”的答案,何二老太爷从随身带着的点心里拿了些出来,何三老太爷狼吞虎咽。

若是还未分家,何大老太爷完全可以替弟弟做了主,只是何家分家了几十年,他虽是长辈也插不上手,只能板着脸训了侄子几句。

两位老太爷隔三差五过去看看,却是经常以各种理由被挡了出来,他们觉得不妙,便写信给了远嫁的姐妹与迁离明安城的四老太爷,想要一块得一个法子出来。

没想到人还未聚齐,何三老太爷就过世了,还早早盖上了棺椁,不叫人看其中。

何老太太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背过去,冲过去质问何钱氏,何钱氏抹着眼泪什么都不肯承认,何老太太要与何钱氏动手,被她大嫂拖开了。

何家兄弟姐妹在气头上时,想过以一个“孝”字状告那过继来的儿子,等静下来想了想,也只能做了罢。

即便是开棺验尸证实了何三老太爷是被饿死的,又能如何?

何家要成了明安城里的笑话了。

过继来的儿子饿死了老子,而且还不是吃不起饭要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是当年明安首富的何家!即便是受了灾分了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家人并不愁吃穿。

这种稀罕事,明安城里几十年难得一闻,怎么能不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继子名声臭了,何大老太爷与二老太爷一家还要在明安城里过日子的,岂能不要些脸面?

只能忿忿,过继来的儿子比不得亲生的,养不亲的白眼狼,反正如今那个家里剩下的人里头,一个不替丈夫想法子的何钱氏,一个狼心狗肺的继子,一个恶毒媳妇,都算不得他们的至亲血脉,以后再不认这一门亲戚!

哑巴吃黄连,何老太太的脾气自然是受不了的,不能告官,无处喊冤,只能去和何钱氏大闹了一场。

何钱氏软弱脾气,被何老太太骂得半句口还不得,泪眼汪汪。

棋逢对手才有的闹腾,何钱氏这般模样,何老太太也没了再战的心情,鸣鼓收兵,只留了何钱氏一句:“你由着他饿死三哥,将来呢?你也不过是一样的下场。”

何老太太从明安城里回来,肚子里还积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只是这件事她发作不得,还要叫身边的人闭紧了嘴,不许吐露一个字。

何家这种丑闻,叫她这个出嫁多年的人都跟着要叫人看笑话。

在这个家里,何老太太一直觉得低了郑老太太一头,要是再叫人知道了何家的变故,与书香传家人才辈出的郑家一比,越发要抬不起头来了。

何老太太气恼这些,这才会一病不起。

臻璇听夏颐卿说完何家的这些事,诧异惊讶已经不能够表达她的心情。

这种事,闻所未闻,要叫她猜,猜上一年都不会想到这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