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特征之一:这名短发女孩穿极普通球鞋。

“打折季三双五十欧的球鞋我都不穿。”南茜嗤之以鼻。

也就是说,当天来还连嘉澍外套的短发女孩穿的球鞋一双也就二十欧左右了。

穿二十欧球鞋、短发、瘦小、黄肤黑瞳、法语不是很地道,结合这些特征前来还外套的女孩是谁再清楚不过了。

林馥蓁又问起南茜,短发女孩出现的时间点。

因为当天是南茜朋友生日,日期她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日期…闭上眼睛。

这个日期正是“薇安食物中毒住进医院”的当天。

“南茜,你还记得那件外套长什么样子吗?”问这个问题时她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记得。”

伦敦这个时候已经是冬天,那天连嘉澍穿着伦敦穿的冬季外套打开她房间门,外套设计融入飞行元素,中长款领口外翻,穿在嘉澍身上可好看了。

即使南茜没看到她的小主人穿那件外套时的样子,可她认为那件融入飞行元素的外套穿在她小主人身上一定比模特还要好看。

连一丁点否认的余地都没有了。

林馥蓁无法告诉自己:“不,那天晚上嘉澍没和方绿乔在一起。”

为什么会是那天晚上呢。

因为南茜说了,那天浩二是空车回来,一直到次日她的小主人还是没回家,之后,她从科恩那里听到小主人直接去了机场。

那么,那天晚上,连嘉澍和方绿乔都干了些什么?而连嘉澍的外套为什么会在方绿乔手上。

她需要独自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南茜走了。

有淡淡的光晕落在她脸上,暖暖的。

缓缓睁开眼睛。

太阳出来了。

想去微笑,泪水却爬满她的脸。

在日出之时,她的内心却迎来黑暗。

上午八点,林馥蓁搭上前往伦敦的特快列车。

在不断倒退的景物中,恍然间才想起她和连嘉澍已经有五天没通电话了。

这五天里她没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在这五天里,她都没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订婚不久的年轻男女身上有任何不妥。

而在这之前,连嘉澍的两天假期后面的时间他们都躲在房间里做,饭也在房间吃,离开伦敦前他亲吻她额头说了句我走了,应答着,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极浅的叹息声似有若无,门关上时,没来由的,她眼角湿润。

明明,她无名指上还戴着他送的戒指,他亦然。

景物飞一般倒退,耳边轰隆隆,一颗心疲惫得像掉落在角落处的落叶,在风中瑟瑟发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灰融进泥土。

林馥蓁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原因坐上前往伦敦的列车,唯一能知道的是:她需要他。

她需要在他怀里大哭一顿,彻彻底底大哭一顿。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自然,她不能告诉那个晚上自己遇到的事情,因为,要是嘉澍知道她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肯定会愧疚的。

会很愧疚很愧疚的,她才不要嘉澍愧疚。

如果说嘉澍非得知道原因,那么她就耍赖,说是因为太想他了,这个总可以了吧。

当夜幕降临时,她要挽着他的手去散步,去吃大餐,去电影院去游乐场,就像所有陷入爱河的男女一样。

至于那件外套的事情…外套的事…

捂紧大外套,头缩进外套领口处,集中精神去倾听列车轰隆隆声,直到列车的噪音取代思想,变成类似于催眠曲的单调循环。

在入睡之前,邻座有一对年轻情侣,男孩在看车窗风景女孩在玩手机,他们的面前摆着一杯饮料,饮料放两根吸管,女孩头也没抬手往饮料摆放的地方,结果扑了个空,男孩提前把饮料拿走了,那是故意的,在车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一番争执,女孩乖乖把手机交到男友手上,头靠着男友肩膀,两人一起看窗外风景。

窗外,阳光明媚。

闭上眼睛。

那是别人的爱情。

日当正午。

林馥蓁站在那扇涂着墨绿色油漆旧公寓门前,手掌心里的那把钥匙都被她捏出汗来了,呼出一口气,打开门。

房里空空如也,房主人不在。

房主人不在这让林馥蓁心里很是失落之余,又有暗地里松下一口气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松下一口气的感觉,这也是她难以理解的。

她又不是来捉奸在床的。

打开窗户,林馥蓁给连嘉澍打电话。

在等待拨通电话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当嘉澍问她现在在哪里时,她不要告诉他现在在他公寓里,她只告诉他她想他了。

夜幕降临,嘉澍打开房间门。

她只会煎鸡蛋,所以,她只能让他看到她煎的鸡蛋,以及——自己。

她要笑眯眯问他,嘉澍,这算不算是一个惊喜。

电话没拨通,连嘉澍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嘉澍为什么要关机?

林馥蓁在窗前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想起之前嘉澍给过他办公室电话。

于是,林馥蓁拨打了连嘉澍办公室电话。

操着一口牛津腔的女士防备心很重,在林馥蓁宣称自己是连钊诚住的疗养院医护人员后那位才告诉她,连先生前天晚上取消他今天所有行程。

林馥蓁还想再询问什么,对方交代了一句“今天是连先生的私人时间”后就挂断电话。

拿起外套,林馥蓁打开门。

二十分钟后,林馥蓁来到连钊诚住的疗养院,她没看到嘉澍,医护人员告知她连先生昨晚来过,但今天没来。

林馥蓁费了十几分钟时间才让连钊诚想起她是兰朵拉的外甥女,又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才让连钊诚告诉她,嘉澍去了哪里。

“嘉澍去了柏林。”连钊诚说。

连嘉澍去的地方居然和林馥蓁想的高度吻合,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可怕了。

头埋在老人膝盖上。

爷爷,可真累。

看着已经熟睡的老人,林馥蓁想,如果她也像他一样,渐渐忘记一些事情就好了,只认得风,认得天空,认得花草树木,那也是好的。

站在医院门口,林馥蓁给她认识的一名花宫娜高层打了电话,那位告诉她,方绿乔今天请假。

好巧啊,方绿乔请假,嘉澍这天取消所有行程。

可是,这个世界巧合事情多的是,方绿乔请假,嘉澍这一天取消所有行程,这不能代表什么。

但,更巧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位花宫娜高层还给她透露一点小道消息,得知方绿乔请假原因是为了去柏林看望那位叫让.皮埃尔.帕的少年后,人事部经理给了方绿乔三天假期。

让.皮埃尔.帕现在是南法人关心的对象,他曾经表演过的场地“天空之境”连续三天放满鲜花和祝福卡片,林馥蓁不想知道他的消息都难。

少年手术时间定在明天中午,要获知他的手术医院地址对于林馥蓁来说也只不过是一通电话的事情。

林馥蓁买了前往柏林的机票。

在登上前往柏林航班时,林馥蓁告诉自己,就当是看那位可怜的少年一眼,那少年的出身地她曾经去过。

在登上前往柏林航班时,林馥蓁内心一派平静。

平静得她自己也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这种平静是不是名曰理智。

这种理智就表现在她把一切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登机前十分钟,打电话给朵拉之家负责人,让朵拉之家负责人打电话给为少年做手术的医院公关部,表达出作为一个公益组织应有的关怀,在给医院捐出十万欧之余还派上去了慰问人员。

那十万欧捐款足以让医院满足他们提出若干请求,比如说捐款不要公开,比说说特派人员的送爱心行动为私底下进行。

朵拉之家设立在柏林的负责人会在机场接她。

一旦抵达柏林机场,这位负责人会给她相关证件,于是林馥蓁的身份就变成朵拉之家一名常驻柏林的工作人员,前往医院的目的为探望即将做手术的癌症少年。

在医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其实,林馥蓁心里知道,她来伦敦不是给嘉澍送惊喜的。

送惊喜也得是她貌美如花的时候。

她现在有点丑呢。

这么丑,怎么当小画眉。

小画眉是红磨坊明艳的跳舞女郎。

自从“巴塞罗那食物中毒事件”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真正睡过觉了,那天,为了去见嘉澍,单是化妆就用去她将进两个小时。

甚至于,她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去照镜子了。

人间蒸发

林馥蓁抵达柏林时, 日已西沉。

朵拉之家的负责人在机场等她,一名在柏林土生土长的德国女人,德国女人带来了她所需要的东西:头套服装证件等等。

厚厚的刘海遮挡住三分之一面部;边框加厚深色镜片眼镜;老气横秋的套装再加可以遮挡住下颚的厚围巾,再配大包包,镜子里的她似乎一下子过度到三十几岁。

乍一看,一目了然, 长期服务于公益机构的刻板女人。

确信没问题后, 戴上证件, 林馥蓁开着德国女人的车前往那位癌症少年住的医院。

医院距离机场有二十分钟车程。

把证件交给医院门卫。

门卫往保全室打电话。

不一会时间, 出来一名自称负责接待她的医院工作人员。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林馥蓁站在被围栏围起来的体育场外。

那位告诉她,她要看望的人就在里面。

“小土豆今天精神很好。”那位说。

小土豆?是少年的昵称吗?

简单交代几句工作人员离开, 林馥蓁在原地呆站小会时间。

看一眼日头,日光已经变成红茶色泽。

很快, 太阳就要下山了。

体育场围栏采用下半段密封上半段缕空设计, 围栏门打开着, 自然, 她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工作人员说了,少年现在和他的朋友在一起。

林馥蓁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所在, 一人高的松树是很好的天然屏障。

围栏有点高呢。

林馥蓁踮起脚尖,眼睛凑到缕空位置。

体育场不是很大,无任何遮挡物,一目了然。

那一眼, 踮起的脚尖似乎承受不了她的身体重量。

腿一软。

身体轰然倒塌,林馥蓁跌坐在地上。

会不会是在诸多不眠夜晚,以及绿色药丸的后遗症所产生的幻觉?这没道理啊,怎么想嘉澍都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嘉澍对于那些所谓献爱心,公益机构总是嗤之以鼻来着。

应该是她眼花,她没理由自己吓自己。

摸索着,林馥蓁从地上站起。

眼睛凑到缕空位置——

第二眼。

这第二眼足以把她的眼眶看的溢满泪花。

她就知道。

这世界,没人能把一把小提琴诠释得那般的好看。

眼珠子呈现出停滞状态,呆看着站在草坪上的身影,身影落在草坪上,挺拔修长,落日在他的发末处镀出一道道细细碎碎的金色边角,伴随着手腕抖动或长或短。